38. 皇后的自我修养

但若我父亲下台,我第一个被牵连,只好跟着一起收拾烂摊子了。

谁让姜羲月最有嫌疑,而她又是我的妹妹。

我睨了眼苏眉,苏眉没有再问下去。

三日后。

太后约莫是想了想,还是不满我父亲对于她的刺杀案草草结案,加上姜羲月在摘星台上的那番表现,甚至怀疑是我父亲找人刺杀她的。

太后动用自己的势力,重新调查了摘星台刺杀一案。

即使我想压,也压不下去。

然后,太后调查出了。

摘星台一案的背后主使人是姜羲月。

太后审判姜羲月那日,我去了。

姜羲月跪在慈宁宫,依旧在狡辩,甚至还想咬我一口:「不是我,我是冤枉的,肯定是姜羲微。」

太后从自己人手里接过证据。

摔在姜羲月的脸上。

是姜羲月跟那几个刺客来往的证据。

还有负责中秋节目的宫人,亲口指证,是姜羲月临时往上演项庄舞剑的节目里塞的那三个刺客。

说是要给太后一个惊喜。

姜羲月由来受燕祈睿喜爱,又是权势滔天的靖北侯之女,宫人不敢违抗。

人证物证俱全。

姜羲月终于停止了叫嚣跟诬陷。

但须臾,又愤恨地看向太后:「老妖婆,是我又如何,你如此看不顺我,我杀你怎么了?」

姜羲月朝着太后挑衅一笑,干脆站了起来:「你敢杀我吗?我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我父亲是靖北侯。」

我:「……」

我只能在心里说一句,妹妹,牛逼了啊,父亲听了你这话都害怕!

我侧头看了眼同样在场的燕祈睿,只见燕祈睿的脸快要黑成锅底了。

太后亦看了眼燕祈睿。

燕祈睿吓得顿时跪了下去,「母后,姜贵妃此番行为,绝非儿臣授意。还请母后现在立刻将姜贵妃打入冷宫,终生不得再出来。」

姜羲月:「……」

姜羲月愣住了,不敢置信地看燕祈睿:「皇上……」

她余下的话没说完,太后的人对着她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慈宁宫上空再次全是她有节奏的「啊啊啊」。

但太后倒是没被彻底气糊涂,多少确实有点忌惮我父亲,让人暴揍了一顿姜羲月后,将姜羲月丢进了冷宫。

7

次日。

我去了冷宫看姜羲月。

她浑身是伤地坐在破败斑驳的墙下,手里摩挲着什么。

我瞧着有些眼熟。

但她在见到我的一瞬间,将手连同手里的东西一起藏进了袖子里,朝着我一声冷笑:「姜羲微,你是来看我笑话的?」

还真是。

我轻笑了一声:「可不是嘛。」

她冷眼瞧着我,「你别太得意了,父亲一定会保我出去的。」

我:「……」

脑子是彻底坏掉了吗?

父亲已经着人杀你了!

我挥手让随从退下了后,无奈叹了口气,道:「知道为什么皇上那么喜欢你,都不保你吗?因为他早已不是十年前那个孩子了,他看似宠你,不过是在跟父亲演戏罢了。」

姜羲月看了眼我身后,倏而换了张笑脸。

我:「?」

她:「呸,是因为皇上一直喜欢的人都是你,我不过是你的替身罢了。」

我:「……」

等等,人可以乱诬陷,话不能乱说啊姐妹!

我瞪大了眼睛。

总觉得眼前的姜羲月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莫非是被关押冷宫后,神经错乱了?

我正想着,她问我:「长姐知道为什么朝廷上上下下都在催皇上生孩子,后宫却没有一个妃子怀孕吗?」

我当然知道。

因为燕祈睿他不是个傻子,知道朝廷上上下下多的是大臣想要他的命。

知道后宫全是我父亲跟太后的人,一旦生下孩子,将来对付这俩的时候,就会多很多牵连,还可能需要亲手杀了自己的子女。

背上杀子杀女的昏君骂名。

所以,他是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一个妃子怀上他的孩子的。

这后宫,多得是手段让妃子怀不上。

姜羲月又是一声轻笑,「长姐对皇上可真了解,可你大概不知道,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你曾说你不想与人共夫。」

我:「……」

这话我倒是真说过。

在燕祈睿十六岁那年。

我想出宫的意图,近乎摆在脸上。

燕祈睿有一晚喝多了,约莫也是被太后跟我父亲催着开枝散叶,所以,进了我的宫殿就对我动手动脚。

打算跟我生孩子。

彼时,我刚好接到太后的指令,为燕祈睿选秀。

我知道这后宫从没有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我想要的是「溺水三千只取一瓢」的爱情。

若得不到,那从最开始就不要抱有希望。

所以,即使我嫁了燕祈睿为后,也对苏清河死了心,却从未想过要爱上燕祈睿。

故而,宁可与他交恶,惹他生厌。

又故而,当他醉醺醺来了我的宫殿意图与我圆房时,我直接拒绝了。

他喝多了,没了平日里与我针锋相对时的恶相,甚至有些迷茫地问:「皇后,你不喜欢朕?」

我瞧着他已然长开的俊脸,道:「皇上心里不是很清楚吗?」

燕祈睿继续纠缠,一定要一个原因。

我才道:「我不想与人共夫,而你马上就要有很多妃子了。所以,我也不想与你有太多的牵连。」

后来,燕祈睿就走了。

翌日,他酒醒,便忘了这件事儿。

那时,姜羲月跟我也还没有闹翻,我怕她在家里受了委屈,时常接她来宫里玩。

所以,那晚她也刚好在我的宫殿,听了我这番话。

姜羲月:「长姐,你知道吗?托你的福,我来了后宫三年,抄了三年的《地藏经》《华严经》《随生往愿经》,我每次看到皇上来我的暖月阁就想吐了。

我是真想将这三本经书全给焚了,你喜欢什么不好,非要喜欢念经!哪怕是喜欢跟他喝酒,我也能当当你的替身陪他喝几杯的啊!」

我:「?」

我心说,这不能怪我,他又不废后。

因为他不废后,我每次回去侯府跟我父亲和我娘申请撂挑子不干这皇后了,都被拒绝。

我气。

只好暗戳戳拿他开刷。

姜羲月:「皇上去哪个妃子那里,那个妃子就在抄经,抄到手抽筋的那种抄法,他一个妃子都没有动过。」

我:「!」

姜羲月又道:「所以啊,皇上可没有忘了你当时的话,一直记在心里呢。或许还异想天开地想着等处理完我们这些妃子以及大权在握后,再跟你双宿双飞。」

我:「……」

双宿双飞,这词听着怎么这么美好,美好的我心跳乱了几拍。

等等……

我猛地抬头看姜羲月,她不蠢。

她知道燕祈睿之所以纵容她谋害太后,是为了挑起太后跟我父亲内斗,好坐收渔翁之利。

我倏想起,我当初之所以会知道,她要害我,是因为我安插在她身边的细作来给我报了信。

可,她若真的要害我,需要将这件事特意当着我那细作的面说吗?

她默默做了不就行了吗?

莫非……她在替我做事?!

我咽了口唾沫:「你……」

姜羲月打断我的猜测:「长姐今日来,是想送我出宫保下我吗?长姐还是那么善良。」

顿了顿,倏尔恨极道:「可长姐,我便是死,也要拉着父亲跟我一起下地狱。我母亲不是病死的,是被父亲给毒死的,因为新夫人容不得我母亲。」

我:「……」

我闻言,愣了须臾,指甲深深陷入了肉里。

好家伙,父仇呢。

难怪这么努力拉父亲下水。

她:「你走吧,我不会让你将我送出宫的,我要在这后宫看着父亲身败名裂,看着他死!」

我:「……」

我:「你就没想过,父亲若是死了,整个姜氏一族,全部都要受到牵连。」

姜羲月看了我一眼,「那我也只能提前跟长姐说声对不起了。」

我:「……」

行吧。

我还是想想接下来我要如何在太后报复我父亲的时候,不受牵连吧。

我从冷宫走了。

临走,回头看了一眼,便见姜羲月手里捏着的是我当年送她那块玉佩。

此后三个月,燕都开始了大清洗,朝堂一片混乱,人人自危。

我父亲跟太后当初本来就是假结盟,一起扶持燕祈睿上位。

各有各的打算。

我父亲想要权势滔天,太后亦然。

摘星台刺杀案后,两人彻底翻脸。

原来两人还只是暗中蚕食对方的势力,现在已经是明着狗咬狗了。

三个月后,我受我父亲连累,被太后跟燕祈睿幽禁华凤殿。

后宫便是前朝的缩影,看来是我父亲棋差一招,败于太后手下了。

但姜羲月骗我,说什么燕祈睿喜欢我。

太后要囚禁我的时候,燕祈睿就差在一旁拍手叫好了。

且,将我幽禁华凤殿的圣旨还是他亲手写的!

我有理由怀疑姜羲月跟燕祈睿是一伙的。

8

我父亲的信送来华凤殿的时候,我正思考要如何从这宫里出去见他一面。

三日后,我寻得机会,动用了自己多年来在宫中的势力于深夜出了皇宫。

我父亲在侯府等我。

见到我,甚是愤怒,「姜羲微,你干得好事,跟你妹妹不睦,互相陷害!」

我:「……」

你看这个锅,它又大又圆。

明明是你自己杀了姨娘,让姜羲月怀恨在心。

但我选择不跟他顶嘴。

眼下当务之急,是如何稳住局面。

不然,太后过几天要对他下杀手的时候,我绝逼跟着他一起炮灰了。

我道:「父亲,事已至此,不是争论谁对谁错的时候了。」

我父亲沉思了须臾,接口:「唯有反了,否则,怎么走,都是死路一条。」

我:「!」

我惊恐:「父亲,话不能乱说,谋反可是诛九族的!」

我父亲看了我一眼,「那是失败者的下场!」

我:「……」

我问:「父亲可有详细计划?」

他:「我已调了北境铁骑,一月后,我兵围皇宫,你到时候与我里应外合便可。」

我:「我一个无权无势的后宫妇人,如何与你……」

我话没说完,我父亲打断我:「姜羲微,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几年干得好事。刑部,钦天监,禁卫军,全是你的人。」

我:「……」

他:「我看在你当时为了家族利益考虑,让刑部的人全力压下摘星台案子的份上,不跟你计较你这些年忤逆我,背着我暗中插手朝堂之事。但你若是还冥顽不灵,你会跟我一起死。」

我:「……」

血缘家族这东西,真他娘的太讨厌了。

我道:「好。」

一月后,我父亲兵围皇宫的时候,宫里的禁卫军甚至没做抵抗。

是以,我父亲的兵入皇宫如入无人之境。

最先遭殃的是太后。

慈宁宫那点侍卫还不够北境铁骑塞牙缝。

加之太后约莫没想到,宫里的禁卫军竟全部无作为。

故而,她成了我父亲刀下第一个亡魂。

太后死时,我正坐在华凤殿的院子里喝茶。

宫人急急忙忙闯进来,跪下道:「皇后娘娘,不好了,侯爷造反了,已经杀了太后,眼下已经去了陛下的长极殿了。」

我瞪那宫人。

什么不好了,明明是真他妈的太好了。

老娘被困于这宫中十年,终于要自由了,想想都有点上头!

我召集了人,出了华凤殿,直奔长极殿。

我到时,我父亲已经带兵围了长极殿。

燕祈睿正在跟他对峙,「侯爷这是何意?」

我父亲走到这步,已是破釜沉舟,自是不怕撕破脸了,道:「皇上看不出来吗?识相点,自己下让位诏书,再交出玉玺,或可留你一命。」

燕祈睿抬头看见我,唤我:「皇后。」

我父亲亦转头看我,我站到我父亲身边,朝着燕祈睿道:「什么皇后,马上就不是了。十年了,本宫也该换个身份了?」

燕祈睿问:「你想换什么身份?」

我笑:「自然是大燕最尊贵的长公主了。」

燕祈睿惯常见不得我开心,死到临头都要气我一把:「所以,你打算改认朕做爹了!」

我:「……」

我不气。

我一点都不气。

呸,神特么不气。

我跳脚开始骂燕祈睿:「本宫当初就不应该听我娘的话,什么养成系恋爱其乐无穷,养皇帝乐趣更多。结果呢,本宫好心好意照顾你,你丝毫不感动,我还被你气了十年。本宫当初就应该听我父亲的,打压你,掌控你,蹂躏你,强上了……」

我父亲轻声咳嗽了一下。

我侧头看了他一眼,哦,对,我父亲自己下流,但听不得自己女儿说这么下流的话。

我闭嘴了。

我父亲顺便教育我,道:「你当初就是听多了你娘那些狗屁大义的话,变得跟她一样蠢!」

他加重语气:「这世道,由来都是强者为尊。」

我捧场:「很对,没毛病。」

燕祈睿幽幽看了眼我俩,「你们说完了吗?」

我:「说完了。」

我父亲比较务实,「唰」一下抽了剑,比着燕祈睿道:「既然已经说完了,皇上,赶紧把让位诏书写了。」

我瞧着我父亲手里的寒剑,又看了看我父亲身后乌泱泱一片的北境铁骑,再看看燕祈睿身边少的可怜的影卫。

觉得日子越来越有判头了。

于是,跟着我父亲一起抽了剑,比向了燕祈睿:「顺便交出玉玺。」

燕祈睿:「朕若是不交呢?」

我劝他:「皇上,玉玺是国家的,命是自己的。」

燕祈睿咬牙切齿:「国家也是朕的!」

我:「……」

对不起,忘了。

我:「权势害人,本宫这是帮你转移危险啊,你要懂得感恩。」

燕祈睿:「……」

燕祈睿沉思了须臾,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原则,终是让人拿来了空白圣旨。

大手一挥,刷刷开始写,写完又从身后的暗格里拿出了玉玺,递了过来。

我父亲喜上眉梢,眸子里的贪婪一览无遗,他将手里的剑收了回去,上前几步,伸手去接诏书跟玉玺。

我在他的手即将拿到诏书跟玉玺时,迅雷不及掩耳的、快狠准的、以手里的长剑贯穿了他的心脏。

他愣住。

不敢置信地回头看我,艰难道:「你……在干什么?」

我扯了扯嘴角,「你说我在干什么?」

他:「……」

我一字一顿:「当然是给娘报仇了!」

他:「……」

9

是了,哪有人会突然就病死了。

不过是突然被人给毒死罢了。

我娘跟我父亲一直政见不同。

我父亲野心勃勃,我娘却一心只想扶持燕祈睿坐稳皇位。

而我父亲还受我娘的掣肘,毕竟我娘的母族不是吃素的。

即使我父亲为靖北侯,但北境三十余万大军,说得难听点,只认我娘,不认他。

是以,当年,与其说我是被我父亲以苏清河的命为威胁送进宫为后的,不若道是被我娘以天下大义道德绑架进宫的。

她在最开始就知道,我父亲跟太后不怀好意。只想架空燕祈睿,将燕祈睿培养成傀儡。

所以,她将我丢进皇宫监督燕祈睿上进,谨防燕祈睿在我父亲跟太后双重打压下,真长成废物点心。

我想着苏清河反正已经拒绝我了,我暂时也没有看上的,那就去吧。

大不了可以功成身退时,跟燕祈睿大吵一架,然后就可以出宫了。

燕祈睿还打不过我。

不慌。

谁料,好不容易熬到燕祈睿十六岁,渐渐开始执政时,我父亲越来越不满自己的权势被削。

而我娘还暗中为燕祈睿保驾护航。

为此,我娘数次暗中折我父亲的臂膀。

不然,我何以那时会时不时将姜羲月接来宫中,便是怕我父亲跟我娘在侯府内斗的时候,殃及她这条池鱼。

我以为我娘一定能胜我父亲的,她自幼生于北境,长于军营,手里那把大刀分分钟能要了我父亲的老命。

只要她想。

可我没想到,她最终还是败给了儿女情长,与我父亲二十几年的相伴,最终让她没忍心对我父亲下手。

可我父亲,为了权势,却可以丝毫不顾及与她二十几年的感情,对她下手了。

所以,她死于我父亲亲手递上的一杯毒茶。

我为什么会知道。

因为我娘死的那晚,我刚好回了侯府跟我娘汇报朝堂与后宫的动向,顺便跟我娘申请撂挑子不干皇后的位置了。

所以,我回去时很低调。

没惊动任何人。

正是我跟我娘聊后宫动向的时候,我父亲来了我娘的房间。

我生怕我父亲知道我来了我娘这里一起拉他后腿。

所以,他尚未踏进我娘的房间,我躲到了身后的柜子里。

然后,自柜子缝隙中,亲眼目睹了他给我娘斟了杯茶,我娘喝了那杯茶后,中毒吐血。

我推门欲出去,我娘以手撑住了柜子的门,将我刚推了一点的门给摁了回去,问他:「为什么?」

他近乎冷酷道:「只能怪你管的太多。」

我娘一屁股坐在了柜子前,以身挡住了柜子门,不准我出去。

我知道她的意思。

不让我出去。

一是我若出去,我父亲绝对也不会允许我那日活着离开侯府。

他为了权势,早已杀疯了。

对我娘都能下毒手,而况我。

二是她要我替她继续掣肘我父亲。

她于军营里长大,知道我父亲一旦谋权篡位,无论成功与否,都会动摇国本。最终伤得还是无辜百姓,牺牲的还是无辜将士。

那是她最在意的东西。

所以,这些年,我为了帮她报仇,也为了替她守住她最在意的东西,再未起过要离宫的念头。

在这后宫步步为营,就是为了今天,亲手将手里的剑插入我父亲的心脏。

我父亲到死都瞪着我。

死不瞑目。

我望着他死不瞑目的脸,说不上什么感受。

只能暗叹了句,终于结束了。

短暂地闭了闭眼后,我抬头看燕祈睿,他正欲说什么,却忽而瞪大了眼睛,一声尾音都劈了的「皇后」叫出了口。

继而朝我扑了过来。

我侧头望过去,只见他手臂上中了一剑,血染红了我的衣裳。

但他却死死抱着我,将我护在了身前。

他身后,是被影卫制止住的、持着剑的、腥红着眸子的苏眉。

倒是忘了还有她没处理。

但此刻,我没空处理她,急忙招来了御医。

给燕祈睿看伤。

好在伤口不深,最多就是十天半个月不能用那条手臂而已。

处理完燕祈睿的伤口,我才去处理苏眉。

苏眉眸子里是对我不加掩饰的恨意,却抿着嘴不发一语。

我轻笑了一声:「苏清河怎么会有你这么蠢的妹妹,明知要死了,还不逃。不但不逃,还敢来飞蛾扑火。」

她蓦然瞪大了眼睛,「你知道我是谁?」

我:「不敢不知,只是苏清河怕是没搞清楚南风阁是谁的,就敢听信几句本宫喜欢南风阁的话本,便让你入南风阁来接近本宫。」

她:「……」

她愤恨怒吼:「但我哥确实是被你害死的,若不是因为你喜欢他,你父亲怎么会为了逼你就范杀他,我要杀你报仇不应该吗?」

我淡淡看了她一眼。

「你哥确实是被本宫害死的,但不是因为本宫喜欢他。而是死于太后与我父亲的争斗,谁让他乃至你们整个苏家,明面上中立,暗地里却是太后的人呢。还为了太后,暗暗针对我父亲跟皇上,不允许我将手伸入礼部。」

「本宫不过给我父亲提了个醒,又暗示了我父亲如何杀他,才能让太后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不好跟我父亲翻脸。」

苏眉依旧愤恨地望着我。

我:「就如同我借你的嘴告诉太后,我因为我父亲杀了我心爱的男人,所以对他怀恨在心,让太后以为我暗中蚕食我父亲的势力只是在跟我父亲内斗,好让她放心的隔岸观火。

亦如同我借你的嘴告诉太后,摘星台一案是我父亲与我联手有意为之,让太后彻底跟我父亲翻脸,开始狗咬狗一样。」

苏眉:「……」

我:「如果起了要在朝堂搅混水的心思,就要承担搅混水的后果!」

我:「大家都是混朝堂的,别玩不起。」

苏眉陡然颓坐了下去。

10

我处理完苏眉,身边的宫人来报:「皇后娘娘,皇上手臂受伤,行动不便,说……说……说让您过去伺候。」

我:「?」

我:「!」

我:「……」

我换了身素白衣裳,去了长极殿,便见燕祈睿明明只是手臂受伤,却跟快要死了一样,躺在床上养伤。

见到我,他欠揍一笑:「皇后来了。」

我就地一跪,「臣妾任凭皇上发落。」

对,如我与苏眉说得那般,大家都是混朝堂的,别玩不起。

我弑父时有多决绝,就该清楚,我弑完父,姜氏一族从此没落,我会落个什么下场。

燕祈睿愣了愣。

须臾。

他戏精附体,「哎呦哎呦」叫个不停。

又招来了御医,问:「太医,朕这伤是不是好不了了?朕莫不是快死了吧!」

我:「?」

你他妈是手臂受伤,不是脑子坏了!

我险些没忍住骂了出口,但思及自己现在这么代罪之身,忍住了。

御医也跟着他戏精附体,象征性地给他把了把脉:「皇上,依臣五十年的行医经验。您这伤,性命倒是无碍,但少不得要养个一年半载的,这一年半载最好是不要下床了。」

我:「!」

燕祈睿见我一脸「麻了」的表情看着他,又开始嗷嗷喊痛,「朕也这么觉得,但眼下朝堂一片混乱,群臣还在金銮殿等朕处理太后跟靖北侯的余党……」

御医打断他:「皇上,龙体要紧啊,这些事您先放一放,实在不放心,皇后娘娘这不好好的嘛,您让皇后娘娘代劳。您反正看皇后娘娘不顺眼,累死她!」

燕祈睿一拍脑袋,「对对对,就这么办!」

我:「……」

我:「……」

我:「……」

我瞧着演完戏,已经又躺好的燕祈睿。

我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他不想处置我,甚至不想我离宫。或者真如姜羲月说的那样,他可能喜欢我。

只是,我若不是姜羲微,而是其他什么姓的羲微,我都能坦然跟他说一声,我喜欢你,我要留在宫里。

对,我喜欢他。

我一直自诩是个清醒的人。

苏清河不喜欢我,所以,当年他拒绝我后,我虽失落,但也不伤心。

被我娘道德绑架进了宫,我明白我接受不了燕祈睿将来三宫六院,所以,即使燕祈睿后来越长越妖孽,越长越绝色,长成了全大燕少女的梦。

我还是唯一一个住在梦里的人。

但我也没动过要喜欢他的心思。

只想完成我娘交代的任务就离宫。

可感情这东西,太过玄幻,不是你保持清醒就能真不动情的。

我甚至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就对燕祈睿动了情。

依稀记得那些年我逼迫他上进、故意气他时,觉得他恨不得打死我又干不过我,只能一脸无奈望着我的表情很有趣。

让我很解气。

也记得那年他来找我圆房,醉醺醺的、一脸小奶狗模样拉着我的手嘟囔「皇后,朕哪里比不上苏清河了」时,我脑子里闪过了一句话——其实,我早就不喜欢苏清河了。

但最后我没说给他听。

还记得苏清河死的那个晚上,我独自一人在凤华殿坐到天明,不是因为我对苏清河还有感情,而是那是我第一次借刀杀人。我害怕我将来会变成一个跟我父亲一样,为一己之私滥杀无辜之人。

那晚,燕祈睿在我宫殿外陪我坐了一宿,我看了一宿映在窗子上的、他的影子。心里想得是,为了他,将来弑父,真的值得吗?

可最终,心里的天枰慢慢偏向了他。

而记忆最深刻的亦是那年里的某晚,我父亲续弦。

大张旗鼓。

十里红妆。

我没有回去侯府,一个人喝酒到深夜。越喝越难受,酒精上脑,提剑出了华凤殿,想回侯府弑父。

凭什么我娘遭他毒手不过半年,他竟敢续弦。

甫出了华凤殿的大门,燕祈睿拦腰抱住了我,「皇后,你冷静点。」

我抬眸,醉眼里倒映出他绝色的脸,所有的杀意突然就转换了对象。

我偏执地想,都是为了他,若不是因为他,我娘不会跟我父亲暗中较量,我父亲就不会杀我娘。

我捏紧了手里的剑,可在看清他眸子里的担忧时,最终没有对他出手。

他甚至没有觉察到我那一刻是想杀他的,依旧抱着我安抚:「皇后,侯爷如此快再娶,虽不厚道,但你总不能去弑父。」

我:「……」

他只是以为我不能接受我父亲再娶才想去杀我父亲的。

是啊,甚至没人知道,我娘是死于我父亲手里的。

我突然就崩溃了。

我娘死的时候我没崩溃,我娘的葬礼我没崩溃,但这一刻我突然哭到崩溃。

在他怀里。

哭过后,我道:「燕祈睿,我娘是死于我父亲手里的,都是因为你。」

他蓦然瞪大了眼睛。

我:「我要杀了他给我娘报仇。」

那晚,我没有给他念经,他抱着我直到我在他怀里睡着都没有松手。

再后来,我们合作,我帮他连同太后一起铲除掉。

只对他提了两个要求,一是他不干涉我集权,二是让我亲手了结我父亲。

这其实很冒险,若万一是我与我父亲联手设的局,他将死无葬身之地。

但他同意了。

不但同意了,还在我数次为了集权构陷大臣的时候,薅秃了头也替我将人给安插进去。

与群臣周旋。

如今,我心愿达成。

死或者废后,我都接受。

燕祈睿自病床上转头看了我一眼:「朕不接受,朕不可能接受,朕等了十年,为你守身如玉十年,就等今天,所有的风浪过去,你对朕负责。你今天要是说错话,今天朕这伤马上就能变成永远都起不来了的那种终生残疾。」

我:「……」

尾声

【燕祈睿】

对。

姜羲微今天要是敢跟朕说,要离宫,要死,请求废后之类的话。

朕绝对不会同意的。

朕喜欢了她十数年,朕的真心、朕的自尊心都绝不允许她就这么践踏!

尤记得,最初朕是看她不顺眼的。

朕第一次见她,是在八岁那年,她跟靖北侯一起来的太子府。

她比朕大四岁,所以,比朕高。她居高临下地望着朕,眸子里的嫌弃都快溢出眼眶了。

她嫌弃朕比她小,比她矮。

朕不开心。

但朕忍。

谁让这是事实,大不了朕先定个小目标,超越她所有的长项。

然后,朕发现。

呸,她所有的长项总结起来就四个字:吃喝玩乐!

但凡靖北侯不在,她就撺掇着太子府的宫女侍卫一起斗鸡斗棋,不带朕一起的那种,竟然还敢威胁朕不准告她的状。

呵……

那时的太子府就朕跟她还是猫嫌狗不待见的年纪,朕不告她的状告谁的?朕转头就将她在太子府游手好闲与宫人斗鸡的事告诉了靖北侯。

然后,她挨了靖北侯一顿揍。

翌日,她朝着朕翻白眼:「燕祈睿,你这就没意思了啊!」

朕都懒得搭理她,你不带朕一起玩就有意思了?

没几日,她又与宫人斗棋,把钱给输光了。

朕再次告了她的状。

她手捏拳,问朕:「燕祈睿,你感受过拳头的威力吗?」

朕睨了眼她,回:「姜羲微,你见识过我父皇圣旨的威压吗?」

她:「……」

她秒怂:「太子殿下,刚才我就想跟您开个玩笑,您可千万不要介意。」

朕:「……」

她说着开玩笑的,却还暗戳戳对朕下黑手,不讲武德!

朕告了她数次状后,她终于觉悟了,开始带着朕一起玩。

然后,朕险些将裤衩子都输给了她。

下棋,朕赢不了她。

斗鸡,朕也赢不了她。

连背书,朕都赢不了她。

她仿佛找到了发财致富的捷径,只要跟宫人们斗输了,就来找朕补填窟窿。

朕:「……」

朕好像个冤大头。

但是,朕控制不住自己想跟她一起玩的念头。明知道她就是跟别人斗输了,才来朕这里找回场子的。

可朕每次看她赢了,杏眼弯成月牙形时,都能给自己当冤大头找到好理由。

朕又不差那点钱。

朕又不是输不起。

她开心就好。

朕将钱递给她,酷酷地、高高在上地跟她说:「姜羲微,你别太得意了。」

她将朕手里的银子接过去,「对,殿下,你明天一定能赢的!」

朕:「……」

你敢不敢把贪钱的表情收敛好再说这句话?

但朕不在意。

她比朕见过的那些永远都端着一副大家闺秀的姑娘有趣多了。

朕以为朕与她可以一直这么玩下去,无忧无虑。

可不过两年,朕就在她脸上看见了悲色。那是个黄昏,她偷偷抹眼泪,眼睛都哭肿了。实话,她哭起来也很好看。

就是有点费朕的银子。

因为她哭完的第三天,直接来讹朕的钱,开口就是朕半个小金库。问她要干嘛还不说,就问朕给不给。

朕刚想说,我就那么像冤大头吗?

话没出口,她眸子起了雾水。

朕将小金库全部给她了。

算了,朕就是那个冤大头。

朕是在两月后才知道,她是拿朕的钱去养别人了!

她在燕都城北开了家南风阁。

名字听上去很风雅,其实是个慈善机构,专门收养无家可归的流浪儿。

再后来,朕才知道她为什么要取这个名字,因为靖北侯杀了她一个叫「南风」的朋友。

当然,更后来,她将南风阁做成了她的私人情报站兼茶楼,附带唱带色小曲的那种茶楼!

朕气!

朕想锤爆她的头。

但朕打不过她。

次年,她及笄,开始少女怀春,怀春的对象是苏清河那个小白脸。

她手拿话本子幻想自己跟苏清河往后余生。

连讹朕的钱都没兴趣了。

朕不能忍。

更不能忍的是,是因为朕多事,她才认识了苏清河。

她认识苏清河那天,是朕带着她一起去梨园听戏的。因为朕嘴贱,提议让她的南风阁唱点正经的东西,带她去梨园学习!

然后,她在梨园戏没听,光顾着看同在梨园听戏的苏清河去了。

一见钟脸。

朕拽她,「那小白莲有我好看吗?」

她转头看了朕一眼,一脸『我建议你别问』的表情道:「燕祈睿,你要听实话吗?」

朕:「……」

朕觉得好心酸,心酸中又夹杂着嫉妒,朕好像也他妈迟钝的情窦初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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