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养蛇为患

养蛇为患

红颜逝:犹记情浓画眉时

他的蛇尾缠上了我,摩挲着我的腹部。

「把这个孩子生下来,我就放你走。」

新婚之夜。

我豢养的蛇宠出现在婚房内。

他踩着新郎的尸体掀开我的红盖头。

「卿卿不是说要永远陪着我吗,怎么能跟别的男人结婚呢?」

1

朱纱茜帐,红烛轻曳。

我一袭红衣端坐在床边,心里像揣了只兔子。

「小姐,您现在还不能掀盖头,要新郎亲自来揭。」

「多久才要好?」

丫鬟彩云帮我整理着红盖头调笑。

「小姐这是迫不及待了?已经子时了,估计新郎也正着急往小姐这里赶呢。」

「你再乱说,小心明日不给饭吃。」

彩云忙笑着赔不是,一溜烟跑出去。

「我替小姐过去瞧瞧。」

激动混合着羞赧。

十八年了,我终于如愿嫁给叶锦皓。

不过及冠之年,他便已是名声在籍的猎妖师。

是不少闺中女眷恋慕的对象。

我与他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祖上世代都是猎妖师,也算是门当户对。

自幼便订了娃娃亲。

十八岁生辰这天,我们正式成婚。

半个时辰过去,彩云还没有回来。

门外传来脚步声。

一步步沉稳有力,不是彩云。

来人在我面前停下,身上带着酒气。

我不由得攥紧了手指,心跳声格外清晰。

「卿卿。」

对方轻声唤我。

不对。

这不是叶锦皓的声音!

我一把扯下盖头。

映入眼帘的是陆枫沾了鲜血的面孔。

「怎么是你,锦皓呢?」

「卿卿要找的是这个男人吗?」

陆枫从身后拎出一个浑身是血的人。

腰间还佩戴着我亲手绣的荷包。

「你,你杀了他?」

我嗓音颤抖,下唇咬出血,口中满是咸腥的味道。

「不好了小姐,老爷他们……」

彩云踉跄跑回来,见到陆枫,瞬时腿软跌坐在地上。

「我爹怎么了!?」

我疯一般地冲到大厅,眼前的景象让我全身血液冰冷倒流。

满屋无一活口,颈部被撕咬得血肉模糊。

房梁上、墙上、桌上、地上。

到处都是喷染的鲜血。

我在屏风后面找到奄奄一息的父亲。

父亲口吐鲜血,「跑,卿卿快跑……」

「大喜的日子,我的新娘怎么可以逃跑呢?」

后脊冷意凌然,陆枫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

颈上一痛,我便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时,身上疼得厉害。

房间没有点灯,周遭一片漆黑,鼻尖似乎还萦绕着血腥味。

「醒了?」

一道低磁的声音传来。

我蓦然发现桌旁坐着一抹高大的黑影。

对方只穿了中衣,敞怀未系,露出精壮的胸膛和腰腹。

而我,未着一丝一缕。

他起身走向床边,捏住我的下巴细细打量。

「卿卿体弱,本来以为会多睡几天呢。」

「畜生!」

我抬手一记耳光。

他轻笑,用舌头顶着被打的脸颊。

「我是畜生,那跟畜生一夕云雨的卿卿又是什么?」

冰冷的尾尖顺着脊背扫过肩膀,引起我阵阵颤栗,最终停留在小腹的位置。

「卿卿这里,会怀宝宝吗?」

我捂紧胸口的被子,咬牙切齿地盯着眼前的男人。

「陆枫,你不得好死。」

他低头吻着我的唇角,「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只要有卿卿陪着便好。」

陆枫欺身压下,赤红的眼瞳闪烁着疯狂。

如果当初没有救他该多好。

2

十二岁那年,我跟随父亲到陈各庄猎妖。

父亲是远近闻名的猎妖师。

曾经因猎妖有功,被封为定国侯。

这个村子近来被妖物侵扰。

此妖物没有伤人性命,但咬死的家禽不在少数。

父亲布下法阵,天还没黑透,外面便传来动静。

是个人身蛇尾的少年,单薄的胸膛伤痕累累。

少年口中叼着偷来的鸡,被困在法阵内。

他发疯般的撕咬冲撞,被法阵散发出来的金光刺到遍体鳞伤。

明明已经奄奄一息,仍旧龇牙咧嘴地朝我们发出警告。

蛇性本淫,无法静心潜修。

能化出人形的已是少数。

再者,蛇天性冷血残忍。

为提升修为,常出现蚕食同类的情况。

蛇胆名贵,幻化成人形的蛇人的蛇胆更是珍宝,是提升修为的上上品。

猎妖师趋之若鹜,对仅存的蛇人疯狂捕杀。

因此蛇人在妖中极其罕见。

蛇人数量稀少,但能力却不容小觑。

千百年来,牺牲了无数猎妖师才得以封印的两代妖王,都是蛇人。

少年蜷缩在地上,用蛇尾将自己一圈圈裹住。

口中仍叼着鸡不肯松口。

村民要求将其杀之,永绝后患。

「爹爹,能不能不要杀他。」

「不杀他,难免日后会出祸患。」

「他现在什么法力都没有,我亲自教他,定不会让他胡乱杀生的。」

未经人事的妖就像一张白纸。

善引则善,恶引则恶。

成年的蛇人蛇尾可达三丈长,经历数次蜕变,蛇尾通体呈金色。

这个蛇人蛇尾不足一丈,且为黑色。

看样子应该是个从同伴口中逃生的可怜种。

若不救他,日后必定逃不过被扒皮挖胆的命运。

父亲斟酌了半晌才点头。

不过要打上封印契约。

被打上封印契约的妖,一生只能拥有一个主人。

如若违抗主人,将要承受万虫噬髓之痛。

我将蛇人少年带回陆府。

他没有名字,不会说话,更不懂得与人相处。

只是一个人蜷缩在角落成一团。

无人时,喜欢用蛇尾卷地上的枫叶。

我便给他起名陆枫。

拿食物给他,他也是警惕地躲远。

趁人不注意猛地将食物抢过,蜷缩回角落狼吞虎咽。

我尝试着跟他接触,每次都在尖牙下收回手。

无奈只能用法力束缚才能给他疗伤换药。

「你乖乖听话,只有上药伤才能好。」

药水擦在单薄的胸口上,陆枫轻微抽搐。

我学着娘亲给我擦药时的样子,轻轻对着伤口吹气安慰。

「不痛不痛,马上就好,要乖乖的。」

妖的愈合能力远超常人。

不出半月,原本发炎溃烂的伤基本痊愈。

陆枫也逐渐放下戒备。

等我再次带着绿豆糕过去时,他第一次没有躲在角落。

「想吃吗?」

我拿起一块儿绿豆糕递给他,在他想用尾巴接过时又把手收回来。

「我每次都给带好吃的,你都不感激一下嘛?」

他愣在原地,连蛇尾都忘了收回去。

原本只是想逗逗他,本来他也听不懂我在说什么。

当我再次把绿豆糕递过去时,蛇尾竟然缓缓缠上我的胳膊。

尾尖在手腕处轻轻摩擦。

好似撒娇一般。

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原本黯淡蛇尾变得有光泽。

触感冰冰凉凉,很是舒服。

夏日太阳恨不得将人烤化,我一路小跑过来,衣服都黏在身上。

我将蛇尾贴在脸上蹭,暑气顿时消了大半。

「之前竟没有发现,你还有如此作用。」

就在我想再进一步时,他倏然将蛇尾收回,脸色通红地看着我。

陆枫在角落的破木箱子翻找,用蛇尾卷着递给我。

是一朵用枫叶卷成的花。

花蕊中心放着只蝴蝶。

「嗯?这蝴蝶竟然不会飞走?」

话音刚落,蝴蝶扇动着翅膀掉落在地上想要起飞,被陆枫用蛇尾卷回来。

他尾尖在嘴里含了下,又在花上抹了抹,把蝴蝶摁回去,才把花重新递给我。

「xi……且且……ni。」

「……」

蹩脚的发音让我忍不住笑出声。

这下陆枫连耳朵都是红的,他蹙着眉头,用蛇尾卷着花转身要走。

「别别别,我要我要。」

我追上去把花抢过来。

陆枫看看我手里的花,又看看绿豆糕。

蛇尾小心翼翼地向绿豆糕靠近。

「谢谢,我很喜欢。」

陆枫抱着胳膊,用蛇尾卷着绿豆糕扔进嘴里。

「嗲几该给你过。」(下次还给你做)

3

陆枫被带回来两个月一直相安无事,每日就是吃饱喝足了爬到树上晒太阳。

直到那次叶锦皓出现在陆府。

他长我三岁,刚满十五岁。

却足足比我高出一整个头。

「卿卿,我爹教了我新剑式,我舞给你看。」

剑刃出鞘,剑气环他周身自在游走。

虽是长剑如芒,却是丝毫无损他温润如玉的气质。

枫叶被卷起,随着剑气起舞。

少年青涩未褪,却占据了我整个夏天。

我不由自主看入了神。

头顶上方传来一声嗤笑。

陆枫倚在高处的树杈上,蛇尾绕过树干卷成个圆盘,上面摆放着我新买的桂花糕和酸梅汤。

他抱着胳膊阖着眼皮,嗓音慵懒。

「花拳绣腿,微末之技。」

叶锦皓红了脸,将剑反转置于臂后,蹙着眉眼抬头。

「鄙人不才,还望阁下赐教。」

陆枫「扑通」一声从树上下来,用尾尖掸了掸衣摆。

看清了那截蛇尾,叶锦皓眉心拧得更紧。

陆枫对着他手中的剑抬了抬下巴,后者犹豫片刻,才递过去。

虽然没有双腿,但蛇尾更加灵活。

两人风格截然不同。

陆枫点剑而起,骤如闪电。

剑如毒蛇吐信,嘶嘶破风。

原本慵懒随意的眼神变得沉毅冰冷,飘舞的枫叶被拦腰斩为两半。

相较于叶锦皓的收敛青涩,陆枫更为熟稔劲魄。

一招一式间透露着果决威勇。

一道凌厉的剑气劈来,我和叶锦皓双双后退。

陆枫敛了剑,扔回给他,居高临下地抱着胳膊挑眉。

「学会了吗?」

两人身高原本相差无几,但陆枫的实际身高取决于用哪块儿蛇尾站立。

此时,他用靠后的蛇尾支撑,叶锦皓需抬头才能与之对视。

而我则是惊奇不已。

从未有人教过他剑术。

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我发现陆枫极其聪颖。

凡事只需看一遍,便能熟稔上手。

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说话也是,我从未刻意教过他。

自从上次嘲笑过他之后,他说话便愈加流畅。

陆枫虽然天资聪颖,却脾性懒惰。

我教他背书,总是他卷着尾巴装睡。

三日一篇文章,等到我再提问时,却仍是一问三不知。

倒是那日父亲来盯我练剑,随口说了句「花拳绣腿,微末之技。」

他便记住了。

果然这条坏蛇,平日只是懒得理我。

吃过晚饭,我被父亲叫来问话。

「今日锦皓来府上,是否跟陆枫有过接触?」

我点头,好奇发生了什么事。

父亲神色凝重,「锦皓回去之后便高烧不退,昏迷不醒,说是中了蛇毒。」

「严重吗?」

「还好只是微量,休养一段时间便可。」

短暂的沉默过后,父亲开口。

「你去把陆枫……」

「不是陆枫,他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我抢先打断父亲。

「你怎知不会是他?别忘了,他可是妖。」

我一时语塞。

陆枫虽是妖,却一直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

我也不觉得他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况且,他没有这么做的理由。

陆枫被带到殿前审问,倔强得一言不发。

叶锦皓醒来一口咬定就是陆枫所为。

两人在后山因小事起了争执,陆枫一气之下出手将他所伤。

眼看斩妖鞭向着陆枫抽去,我奋力将其推开。

斩妖鞭非寻常法器可比,若是一般的妖被抽中,大概率会被要了性命。

背上传来火灼般的疼痛,我摔在地上。

为了给叶家一个说法,父亲罚陆枫禁足一个月,且每日跪三个时辰。

我陪他一起跪。

「不是你对不对,为何不做解释?」

陆枫不答反问,「所以你认为那个臭小子在说谎?」

「我……」

我再次语塞。

男人真是让人头疼的物类。

蛇也不例外。

陆枫尾尖在地上画圈圈。

「有床不睡,在这里领罚。大傻子。」

之后他送了我一条项链,坠子是用黑色晶片雕刻的一条小蛇。

他说这是护身符。

看着他屁股上秃了的一块儿,我强忍着没笑出声。

翌日我被父亲叫去。

询问过我背上的伤后,神情愈加凝重。

「卿儿,锦皓为何阶猎妖师?」

「四阶。」

猎妖师分为一到九阶。

五阶以上属于高等猎妖师,属于凤毛麟角的天赋者。

父亲为八阶高等猎妖师,也因此受封。

叶锦皓年仅十五岁,已到达常人之巅峰。

所谓真真的前途无量。

「若锦皓没有说谎,能将一位五阶猎妖师打伤,陆枫的能力又该如何?」

「或许是锦皓哥哥手下留情……」

「即便真是如此,四阶猎妖师的身体也不是一般妖物伤得了的。」

父亲望向天际,眉头紧蹙。

「蛇人,不得不防……」

平日我教授陆枫法力,他时常负伤累累。

而我当时,也才不过三阶而已。

4

悠悠转醒时,侍女递了衣服过来。

记不得这是被陆枫带到这里的第几日了。

「尊上在等您。」

尊上……

他是尊上……

我用力掐着指腹,末了嗤笑出声,感觉自己像个笑话。

跟陆枫相处六年,究竟还有多少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起身时,我双腿一软,有东西掉落在地上。

是那条小蛇项链。

侍女忙搀扶,余光在我露被子外的脊背停留片刻,面色泛红将头埋得更低。

「尊上,陆姑娘到了。」

「尊上,她是谁呀?」

陆枫半倚在虎椅上,阖着眼皮小憩,原本的蛇尾变成了修长的双腿。

身旁攀附着一个人身蛇尾的女人。

女人头伏在陆枫的膝盖上,暗红诡艳的蛇尾缠绕着他的小腿,目光轻蔑地上下打量着我。

陆枫单手扶着额头,一只手把玩儿着女人系在的尾尖铃铛。

闻言懒懒地抬了眼皮起来,朝我招手。

「卿卿,过来。」

「尊上,有奴家陪您还不够吗,怎么还让这个人族来……」

女人嗓音娇软,蛇尾缓缓缠上陆枫的脖子,在对上那双冰冷的眸子时倏然噤声。

「是,是奴家失言。」

女人起身欲走,被陆枫抬脚踩住蛇尾。

他定定地看着我,眼神不似方才那般,眸中秋波缱绻。

「卿卿以前可不会这般怕我。」

怕?

我现在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近几日休息得可还好?」

我缓步向前,陆枫倏然伸手将我拉至膝前。

他低垂着眉眼,指节轻蹭着我的侧脸,目光斜睨向台下。

「瘦了,下人都是怎么照顾的?」

侍女扑通跪地,「陆小姐这几日一直昏睡着,中间醒来几次,也都拒绝进食。」

陆枫勾过我一缕长发在指尖把玩儿。

「卿卿要闹脾气冲本王来,莫要糟践自己的身体。」

他目光缱绻,好像此时所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你最好现在杀了我。」

「为何?若是没有卿卿,本王活不到今日。」

原来他还记得。

我抬眼和陆枫对视,「你留我一条命,我有朝一日必定会杀了你。」

他轻笑,低头吻着指尖的长发。

「好。」

我将项链扔还给他。

「这东西还你,我留着晦气。」

陆枫微顿,俯身将项链捡起拿在手中摩挲,眸中晦暗不明。

「卿卿,如果我说叶锦皓没有死呢?」

「你说什么!?」

陆枫眉眼低垂,「或许,你父亲从未对你提及过有关你母亲的事。」

自打我记事起,便没有对母亲的印象。

幼时,我总是被同龄人嘲笑有娘生没娘养。

是叶锦皓一次又一次地赶走他们。

后来长大些,带我的乳娘只说母亲生我时难产去世。

每当询问父亲时,他也总是闭口不谈。

陆枫到达陆府时,我母亲已去世十多年。

他怎的又会知道有关我母亲的事?

「你知道有关我母亲的什么事!?」

陆枫凑上来吻我的唇角,我偏头想要躲开,被钳制住后颈。

下巴被卡住下压,我被迫张开嘴承受着陆枫的深入,用力咬下去。

陆枫吃痛松开我,也不恼,只是用指腹轻蹭着我嘴角属于他的鲜血。

我呼吸急促,口中充斥着血腥味。

陆枫又倏然出手,一旁的女人来不及反应,胸膛已然被刺穿。

他拉着我的手贴近女人胸前,狰狞的伤口居然开始慢慢愈合,直至消失。

「怎么会这样?」

我之前从未有过这般的能力。

陆枫定定地看着我,「你母亲,也是妖。」

「你胡说,我父亲是七阶猎妖师,我母亲怎么可能是妖!?」

「卿卿跟我来便知。」

地室的门缓缓打开,陆枫握着我的手进去。

两侧摆放着数不清的铁笼,铁笼里面关着狂暴状态的各种妖。

它们疯狂撞击着铁笼,朝我们嘶嚎,被施加在外面的封印伤到皮开肉绽。

石壁上挂满了各种刑具,其中任何一件都能让妖生不如死。

蛇人被关进一个金色结界,各个眸底猩红,完全失去理智混乱相斗,撕咬吞食着同类的血肉残骸。

一颗珠子围绕着结界运转,周身被一团乌气所笼罩。

「此为万妖珠。」

万妖珠,我曾经在古典记载中见过。

相传是妖王的腹中金丹,由亡魂戾气凝结而成,是极其浊秽不祥之物。

随着我的靠近,珠子四周的乌气散去,逐渐迸发出淡金色的光芒。

「这是为何?」

「你母亲为妖,你自然与妖有着千丝万缕的羁绊。」

陆枫拉我离开,继续向前。

前面水牢中跪着一人,双手被吊起,垂着脑袋束发散落,赤裸着的上身伤痕累累。

腰间挂着带血的荷包。

「锦皓!」

我挣开腕上的束缚冲过去,被陆珂扣着肩膀钳制在怀里。

下巴被迫抬起,耳边是他低沉带笑的嗓音。

「怎么,这就心疼了?」

「你这个畜生,你把他怎么样了!?」

「怎么样了呢?」陆枫故作沉思,轻笑道,「无非是废了他的手脚罢了,在卿卿与本王几番云雨的时候。」

陆枫拉我至水牢前,猛然扯拽绳子,叶锦皓抽搐着抬起头,张口满嘴鲜血。

「忘了告诉卿卿,他的舌头也没有了。」

我颤抖着抱住叶锦皓,泪水夺眶而出。

他本该是意气风发的天才猎妖师,如今却落得这般结果。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陆枫将我拉回怀里,语气轻柔。

「卿卿有什么错,错的是……」

「杀了我,陆枫,你杀了我,你现在就杀了我!」

我发疯般的对着陆枫抓挠,他也不躲,就静静地看着我。

「父亲死了,陆府的人也都死了,锦皓被我害成这样,我当初为什么要带你回来,为什么……你杀了我,求求你,杀了我……」

我失力瘫跌在地上,攥着陆枫的衣角,一遍又一遍地乞求。

陆枫俯身,手掌贴上我的腹部,「看来不该带卿卿来这里。」

叶锦皓怒视着眼前的人,吃力地张口,却吐不出半字,只能发出喑哑的啊啊声。

气火攻心,我一口鲜血吐出。

意识涣散之际,看到陆枫走向万妖珠。

5

侍女说陆枫有事外出,近几日都不在。

夜晚趁人不注意,我独自来到地室。

万妖珠已不见踪影。

此时我无暇顾及那么多,将叶锦皓松绑带回去。

他受伤严重,整个人奄奄一息,用手指在我掌心写下纸笔二字。

我拿了纸笔过来,叶锦皓挣扎着起身接过笔。

「一定不能让那个蛇妖得到万妖珠。」

此时我心无他念,只想着尽快送他离开。

若等陆枫回来,绝不会轻放过他。

况且,那颗珠子如今已不知去向,很有可能被陆枫带走。

「我先带你离开,珠子的事情以后再说。」

叶锦皓却猛然甩开我的手。

「若万妖珠为蛇妖所用,他将会拥有号令万妖的能力,到那时后果将不堪设想!」

号令万妖……

陆枫说我母亲为妖,所他言为真,也就解释了为何这么些年父亲对母亲避而不谈。

那我岂不是也拥有妖族一半的血脉。

「我如今手脚皆断,就是个无用的废人。」

叶锦皓握着笔的手腕颤抖,「万妖珠可接好我的手脚,卿卿务必将其夺过来。」

之前在陆府时,四阶二成的功力便可让陆枫毫无还手之力。

此时我的修为已接近六阶,使出近八成的功力竟不能撼动其半分。

就连封印契约似乎也失了效。

「他杀了你父亲,杀了陆府上下所有人。你若是不杀了他,怎么对得起你父亲的在天之灵?」

我不是没想过报仇雪恨,只是如今陆枫修为高深莫测。

若此时出手,毫无获胜的可能。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哪怕是搭上性命,我也不会放过他。」

只是现在还未到时候。

「我同你一起。」

叶锦皓眸中复杂,半晌在纸上写下这么一句话。

他将一枚血红的戒指放在我掌心,内侧刻有符文。

是咒戒。

之前我也只在典书记载中见过,与万妖珠一样同为邪物。

用被诅咒之人的鲜血供奉九九八十一天,便可将两者捆绑为一体。

戒损则人亡。

此为禁术,被各大名门正派所禁止。

叶锦皓又是从何处得来此物。

「你怎么会有这个?」

叶锦皓微顿,「之前父亲从一位巫师手中所得,还未来得及销毁。」

「哪位巫师?」

「那巫师作恶多端,已被我父亲处决。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

叶锦皓神色凝重,「卿卿,事成与否,全在于你。」

等陆枫回来时,水牢空无一人。

「卿卿放走了他?」

「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陆枫抚上我的后颈,欺身道,「反正他现在也是一个废人,放走便放走了,卿卿开心便好。」

之后数日都未见过陆枫。

「这个地方可有什么好玩儿的,我实在闲得无聊。」

我趁机向侍女打探口风。

「各个出口都有结界,没有尊上的应允,是出不去的。」

「各个出口都有?」

「是的。」

我心脏骤然紧缩,那叶锦皓……

9

三日过去,陆枫还没有回来。

我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

睡梦间,有人压得我喘不过气。

「卿卿。」

陆枫整个人覆在我身上,下身变成蛇尾缠上我的腰。

我下意识的推拒,掌心一阵温热。

是血。

他平日偏好深色衣服,即便流了血,也看不出来。

「你……你这几日都干什么去了?」

「清理了一些杂碎。」

陆枫脑袋埋在我颈间,往里面拱了拱,说话带着鼻音。

「累了,睡觉。」

刹那间,好像回到了之前在陆府的日子。

他被人欺负了,总要来我这里讨个安慰。

「锦皓呢,你故意放走他,到底想干什么?」

「现在跟卿卿在一起的人是我,能不能不要提别的男人?」

「他现在怎么样了?」

陆枫嗓音冷了下来,缠在我腰上的蛇尾却加重了力道。

「没死。」

「他……嘶——」

颈上一痛,我忍不住呼出声,本能地蜷缩身体,却被强制打开。

陆枫松了嘴,舔舐着那块皮肤。

「他就值得卿卿如此在意?」

他抬头,定定地看着我。

「对于卿卿来说,我算是什么人?」

「你杀了我父亲,屠了陆府满门。你觉得我应当将你看为何人?」

陆枫沉默地垂着眸子,凑上前吻了吻我的唇角。

「卿卿别这样,给我上药吧。」

从胸前到小腹,一道狰狞的刀伤正在往外渗血。

陆枫赤裸着肩胛布满了深浅不一的伤痕,我抚摸着他背上的青紫。

「疼吗?」

他点头,换来我一声轻笑。

「你拧断别人脖子的时候,他们应该比这个更疼吧。」

我替他包扎腹部的伤口,手指日有若无地从伤口上划过,沾染上的鲜血被戒指微不可察的吸收。

陆枫目光定格在戒指上,我不由得屏住呼吸。

咒戒并不常见,我不敢确定陆枫是否认得,特意用幻术变了形态。

之前救叶锦皓出来时被擦破的手腕还未痊愈。

手被陆枫握在掌心摩挲,他低头在我未痊愈的手腕上轻吹着气,吻了吻才松开。

他从背后拥着我,鼻尖蹭着我后颈,蛇尾缠绕着我的腰。

「卿卿累了,休息吧。」

6

之后的几次,我帮陆枫换药,戒指趁机吸收鲜血。

之前他受伤恢复得极快,这次伤口却久久不见愈合。

自从上次之后,我再没有见到过万妖珠。

我尝试着与叶锦皓联系,信鸟总是一去无回。

陆枫白日闭关,夜里过来找我。

「刀不应该放在这里,卿卿莫要伤了自己。」

藏在枕头下的匕首被陆枫徒手化为灰烬。

他抬手,轻柔地将我被汗水打湿的鬓发撩至耳后,身下动作却愈加的凶。

我用力抓着他的脊背,鲜血一次次染红戒指。

翌日醒来,房内只剩我一人。

侍女伺候我梳洗,端了饭食上来。

倏然一阵鸟鸣,我示意周围人退下。

是叶锦皓的消息。

——今夜子时,带人到地室。

晚上陆枫回来,我提出想要去地室。

他沉默地望着我,眸色复杂,半晌笑着点了点头。

整个地宫静得诡异,平日里的侍女也不见了踪影。

地室门缓缓打开,被关押的妖仍旧暴躁嘶吼。

陆枫眸色深沉地看向我,「卿卿,若我没有做过那些事,你会不会……」

「……不像这般恨我?」

我沉默不语。

陆枫抚上我的腹部,「卿卿记着,有负于你的人是我,与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伴随着一声巨响,地室倏然开始剧烈摇晃。

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

「卿卿!」

是叶锦皓。

他身后跟着数百名猎妖师。

在见到陆枫的瞬间,每个人脸上写满了义愤填膺。

「陆枫,你忘恩负义,残忍之至。事到如今,还想如何?」

领头的几位猎妖师挥剑冲向陆枫,被悉数躲开。

「此蛇妖并非寻常妖物,列阵!」

一道金光铺开,数百名猎妖师各就其位,将陆枫困在阵法之中。

由于激烈的打斗,地室开始剧烈摇晃,不断有断石砸下来。

被囚禁的妖愈加狂躁,大有冲破结界之势。

叶锦皓取下我手上的戒指扔进阵法。

戒指被金光环绕,周身迸发出的乌气被搅碎。

随着一声巨响,陆枫摔在地上。

「卿卿,你醒了!」

再次睁眼时,叶锦皓守在床边,紧握着我的手。

「你的舌头……」

「得幸遇见一位道长,已经好了。」

他眉头紧蹙,「只不过他治不好我的手脚。卿卿,你有万妖珠的下落吗?」

我无奈摇头。

「这个蛇妖,做了做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千刀万剐也抵不过他犯下的罪孽。」

「他现在如何?」

叶锦皓带我来到天牢,被关押在此的妖罪大恶极,随时等待被处置。

陆枫双手被吊起跪在地上,四肢关节处被钉入数尺长的铁钉,嘴巴被防咬装置束缚,裸露的上身布满鞭伤。

叶锦皓接过旁人手中的鞭子,狠抽向地上的人。

「万妖珠在何处?」

陆枫抬头,目光越过身前的人,停留在我身上。

「卿卿怀有身孕,不适合来这种地方,早些回去吧。」

「你说什么!?」

我心脏骤然紧缩,下意识地摸向小腹。

我怎么可能怀有身孕……

「孽畜,你闭嘴!」

叶锦皓手中的鞭子再次挥向陆枫,空气中充斥着血腥味。

「卿卿,你别听这妖胡说,医师说你只是精血亏虚……」

从天牢出来,我依旧神思恍惚,耳边叶锦皓的话没听清半句。

我怀了陆枫的孩子。

「为什么不告诉我?」

叶锦皓神色凝重,「难不成你想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我……」

陆枫罪不可赦,但孩子是无辜的。

他握着我的手,「这些都是意外,马上就会过去的。我们会有自己的孩子,会有新的生活……」

7

我看着窗外的飘落的枫叶,独自一人发呆。

将陆枫带回来的那年,也是此番景象。

只是用枫叶卷花的少年永也不在了。

房门被推开,叶锦皓提着食盒进来。

「看你近来胃口不太好,我让厨房做了粥,你尝尝。」

是我平日最喜欢的薄荷粥。

看着眼前热气腾腾的粥,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十五岁那年上元佳节我剑法未练,偷溜出去闹花灯,叫了叶锦皓一起。

碰巧遇到有人求助,我便自告奋勇接下除妖的任务。

原本只是几个初等妖物,就当我拿出锁妖囊对准它时,原本奄奄一息的妖倏然暴走,功力猛然大增。

好似不知疼痛一般,哪怕已经遍体鳞伤,仍旧扑上来。

流出的血呈现乌黑色,周遭被沾染的草木,刹那间被腐噬殆尽。

局面瞬间反转,我和叶锦皓节节后退。

我被妖物抓伤,妖毒迅速蔓延全身,意识愈加涣散。

昏迷过去的前一刻,有人将我紧搂在怀里,一遍遍唤着我的名字,告诉我不要怕。

也就是那时,我下定决心此生非他不嫁。

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陆府,父亲罚我三十戒尺和一个月禁足。

叶锦皓偷偷给我送来了薄荷粥。

之后每次闯祸被罚,桌上都会有一碗热粥。

我舀了勺粥送进嘴里,却不是之前的味道。

「怎么了,不合胃口吗?」

我摇头,「只是忘了放糖而已。」

「我让人重新做……」

「不用了。」

叶锦皓长舒了口气,握上我的手,「卿卿,要不我们把这个孩子留下吧。我会对他视如己出。」

「陆枫说只要你把这个孩子生下来,他就交代出万妖珠的下落。我答应他……」

我心脏骤然紧缩,抬手一记耳光。

叶锦皓愣在原地。

「你们拿我当什么,拿这个孩子当什么?」

心脏疼到抽搐,不管是我,还是这个孩子。

对于他们而言,不过是达成目的的筹码而已。

「卿卿,我不逼你。但我希望你也能替我考虑考虑,我如今变成一个废人,是拜谁所赐?」

「这个孩子,我不杀他,已经是仁义尽致。若连你都不理解我的苦衷,我当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事已至此,你好好想想吧。」

说罢,叶锦皓便拂袖而去。

天牢的门缓缓打开,陆枫抬头看我。

「卿卿,你来了。」

「你到底想要怎样?」

「我说过,是我一人负你,与这个孩子无关。」

他双腿变换成蛇尾,缠绕上我的小腹,目光缱绻。

「卿卿,把这个孩子生下来,算我求你。」

「他叫陆希,希望的希。」

「最好像你,活泼开朗些……」

「……」

从天牢出来,我神思恍惚,脚步愈发的软。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我若真的生下这个孩子,有愧于父亲和整个陆府的在天之灵。

可又不能不顾叶锦皓的手脚。

我深吸一口气,最终下定了心思。

13

直到傍晚叶锦皓才回来,醉得不省人事,被一位打扮妖艳的风尘女子送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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