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笑：「也许吧，我被关进来已经一天多了。抱歉啊，把你卷进危险了。」
「绑架我们的人是谁？你知道储存卡里的内容吗？」
「不知道。」柯兰德顿了顿，可怜兮兮地转移了话题，「姐姐，我好冷，可以靠在你的腿上吗？」
理论上，他的建议是可行的。我们都被绑住了手脚，只能有坐着和躺着两种姿势。
我想了想，觉得没什么可矫情的，就尝试用屁股往旁边挪了挪。柯兰德向后一躺，正好靠在我的膝盖上。
他仰望着我，眉眼弯弯地笑起来：「终于看到姐姐长什么样了。」
柯兰德长着一张漂亮到跨越次元的漫画脸。灰金色的头发，深色瞳孔泛着蓝调，比寻常人更大的眼睛让他有一种近乎天真的少年感。
我一下就理解【甲方】为什么没发现他的属性了，被这样的漂亮弟弟天天追着喊姐姐，谁能不迷糊？
我决定主动地破除迷障：「一口一个姐姐，你多大？」
「十八岁。姐姐，我成年了。」他冲我眨眨眼睛，让我觉得自己被调戏了。
没等我发作，他又垂下眼眸，挺低落地问：「姐姐，你说咱们会死吗？」
此刻他病恹恹的，额角还有明显被殴打过的淤青。我一下就心软了：「不会，你可是男主呀。」
「那你是女主吗？」
「不是，你见过叫女生 NO.23 的女主吗？」
「那你见过叫【甲方】的女主吗？」
「……」说得也是。
寒冷之下，等待的过程愈发漫长。
柯兰德抬起眸子看着我：「不如我给姐姐讲个故事吧。虽然不知道芯片里是什么，但我猜，是我叔叔杀死我爸的证据哦~」
二十九、
柯兰德讲述，当时父母在打离婚官司，他母亲为了分得更多财产，在家里和他父亲的办公室偷偷地安装了摄像头，试图掌握对其不利的证据。
某天他父亲突然死了，她连他的葬礼也没参加，就连夜回国，还发信息叫柯兰德立刻买机票。可她什么都没来得及告诉柯兰德，就遇害了。
什么家庭关系啊，这是？
我问：「你妈为什么不报警呢？」
「这些只是用来博弈的筹码。股价崩了对我们有什么好处？」柯兰德唇角带着冷笑，「很不可思议是不是？当你身在百年家族企业，一点点股权分红都是一个庞大到可怕的数字，亲情就只是装饰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隔了大半年才来中国吗？」他接着说，「我当天被闻讯赶来的叔叔堵在家门口，只好在他面前痛骂我妈冷血，还让他查查是不是我妈害死了我爸。我演得太好了，叔叔抱着我安慰说，chickens come home to roost。」
「我现在来到我妈长大的地方，就是想搞清楚，他们究竟是怎么死的，谁才是那个会恶有恶报的人。」他顿了顿，「点头成为我的女朋友，倾听我的复仇计划。」
「？？？」我怒骂，「神经病啊，跟谁学的！」
他笑起来：「看姐姐表情太严肃，想缓和一下气氛。」
「你刚刚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他的眼神带着天然的天真，却深不见底：「姐姐觉得是真的就是真的。」
我觉得八成是真的，可是柯兰德不肯再继续讲那个故事。他笑眯眯地问：「我可以追姐姐吗？」
我才不信：「不可以，我有喜欢的人了。」
「那我复仇完再来，那时候你们应该已经分手了。」
「滚一边儿去。」
正和这嘴里没几句实话的小狐狸斗嘴，仓库门发出一声巨响，轰然开启。
灰尘在逆光下荡起烟尘，两个颀长的身影一左一右出现在仓库门口。
秦子砚和游烁，居然一起来了。
三十、
秦子砚的视线在我和柯兰德身上停了停，并没有走进来的意思。
我突然意识到柯兰德躺在我腿上的姿势有点儿不妥。
耳边仿佛响起【滢滢】的指责——「装 NPC，让男主都环绕在你身边」。
游烁却毫不犹豫，大步地冲向我。我看着他，忍不住想：不知道秦子砚有没有告诉他我是玩家？
他把柯兰德提溜到一边：「你谁啊？」
然后飞快地替我解下绑住手脚的绳子：「笙笙别怕，我们已经报警了，门口那个人也给揍趴下了。」
柯兰德冷眼旁观，突然开口：「你就是姐姐喜欢的人？」
「啊？」游烁挠了挠头，整张脸涨得通红，然后挺客气地去为柯兰德松绑。
我再向门口望去，秦子砚已经不在那里了。
我的心突然空落落的，又逐渐地转为一种尖锐的刺痛。
我咬咬牙，从地上爬起来，向外追过去。这一次，我不想在原地看着那个背影离开了。
秦子砚并没有走太远。听到我在叫他的名字，他并未加快脚步，却也没有回头。
被绑了好几个小时，我发麻的手脚好像彼此不熟。跑着跑着，我就脚下绊蒜，摔倒在地。
我有些懊恼，明明再多跑几步，就能追上了。
一双熟悉的鞋子停留在我面前，我抬头望去，秦子砚向我伸出一只手，神情有点儿无奈。
我拽着他的手站起来，又用另一只手死死地拽住他的衣角：「秦子砚，给我一点儿时间解释。」
「我是玩家，但我和她们不一样，我已经死了。最后那几个月只有护工看着我，我爸一次也没来医院，是我自己偷偷地停的药。」
手指的骨节因用力而生疼，我扬起脸望着秦子砚，眼泪滚滚而下：「所以我无家可回，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随着 Bug 消失，你能不能别不理我？」
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试图用尽全力地去抓住一样东西。
我喜欢秦子砚，喜欢他放进我手心的糖，喜欢他对我一个人笑，喜欢他仅仅坐在我身边，就让我无限安心。在我心里，他不是需要拯救的王子，我们是彼此需要、并肩向前的队友。
他不是太阳，但给我的温暖是他能够给出的所有。就如此刻，他反握住我的那只手。
秦子砚红了眼眶，将我拉进怀里，用下巴在我头顶蹭了蹭：「笙笙，我不会让你消失的。」
这时，游烁正好扶着柯兰德从仓库走出来。他看到这一幕，在原地愣了一会儿，然后早有预料似的苦笑了一下，走到我们身边。
游烁将外套披在我肩上，不轻不重地给了秦子砚一拳：「混蛋，怎么能让女孩子哭呢？再有下次就揍你。」
然后他就拖着柯兰德头也不回地走了。
三十一、
一切尘埃落定，等待圣诞节舞会的这二十来天反倒成了垃圾时间。在我为期末考试而发奋学习的过程中，时间一闪而过，终于到了游戏的 Eeding 节点。
学校的圣诞舞会置景相当华丽，男主们也迎来了帅气的巅峰。
陆元哲戴着金边眼镜，穿着银灰色西装，显得文雅高贵，将身上的男妈妈气质遮掩了个干净。他接触到我的目光，如老鼠见猫，火速地躲进人群，看来心理阴影相当大。
秦子砚走到我身侧，挡住了我望向老陆的目光，神情似笑非笑：「你今天这条裙子很漂亮。」
小气鬼。
秦子砚今天一身白色礼服，简洁而优雅，英俊得无需雕饰，整个人都发着光。
「是啊。」游烁拿着一杯酒，站到我了另一边。
他用发胶将红发抓了个背头，黑色的高定礼服里，衬衫扣子只系了下面几个，显得野性又不羁。
这时，我的手机热闹起来。
柯兰德发来一张机票：「姐姐，回见。」
【你爸爸】发来一段小视频。四位女主心知攻略无望，索性没来舞会，相约去 KTV 狂欢了。她们在视频里又哭又笑，醉得东倒西歪。
【你爸爸】说：「替我转告秦子砚，希望我明早能在自己的床上醒来。如果做不到，爸爸我就去强吻他！」
我把视频拿给秦子砚看，他笑笑，在我手机上回了个「OK」。
这时候，唯一没去 KTV 的女主【浅茉琉璃】款款地向我们走来。她穿着那件吸引我入坑的华丽长裙，缀满碎钻，如梦似幻。
「游烁，我可以和你跳一支舞吗？我保证不会说多余的话。」
游烁对她温和地笑了笑：「好啊。」
在我们的多方阻挠下，没有任何一个女主的好感达到结局条件，即便表白也不可能成功。
但【浅茉琉璃】真的如她所说，在这一支舞里全程没有开口，只是痴痴地望着游烁流泪。她哭得这么厉害，脚下却没有错一步，不知道私底下为这支舞练习了多久。
一曲终了，她轻声道：「谢谢你，游烁，你是我最美的幻梦。」
游烁摇摇头：「我是真实的，你这段经历也是真实的，只是你喜欢的人恰好不喜欢你。」说完又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儿过分，找补道，「我的意思是，你以后会遇到喜欢你的人。」
对于喜欢纸片人的乙女玩家来说，没有什么比「我不是幻梦」更珍贵了。琉璃不出所料地哭崩了，游烁在旁边手足无措。
我忍不住感慨：「游烁他真的很温柔呢。」
秦子砚伸出手来在轻轻地将我的脸转向他：「别看游烁了，看我。」
我忍俊不禁：「好啊，秦同学要和我来一曲 one last dance 吗？」
「不要。」他走了两步，面对着我弯下腰，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这支舞应该由我邀请，而且，它绝不会是最后一曲。」
在轻快的音乐声中，我抬头望着我的王子。
命运看我可怜，许我在这三个月中做了一场丰饶的美梦。如今，梦境或许已经接近尾声。但不论结果如何，我都不遗憾了。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秦子砚牵起我的手：「走，带你去看我在上一次循环发现的秘密。」
尾声
我们来到了行政楼最顶层的监控室。
秦子砚熟练地打开许多电脑最中心的那台，调出一个界面，屏幕上出现了一串串令人眼晕的代码。
「这是什么？」
「是我们所在的这个世界。」
在一串串飞速地划过的代码中，我看到了五个玩家的名字，下面有代表好感度的数值和游戏进度。
……我感觉自己被耍了：「好啊秦子砚！我说你怎么不紧不慢的，合着你自己就能修改好感度是吧？」
他勾起嘴角：「是的，可这不是没用上吗？」
「那你看着我上蹿下跳地表演节目，好玩是吧？」
他摸摸我的头：「对不起，从来没有人这么拼命地保护我，实在太可爱了，忍不住。」又解释，「就算能修改好感度，我也不想让那些无聊的情节发生啊。」
我生气了，不想理他。
他偏偏问了一个我最关心的问题：「笙笙，你要看看你自己的代码吗？」
他指给我看：「这是一段凭空出现的代码，没有好感度和进度条。所以我一直没发现你是玩家，把你当成上天赐给我的礼物。笙笙，你没有侵占别人的人生，你只是，来到了我的世界。」
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响起。秦子砚依次键入让几个玩家游戏结束的字符。
随着「回车」按下的那一刻，无数代码在屏幕里自行生长，翻滚速度让人目不暇接。继而不堪重负似的弹出一个报错警告，整个程序自动退出，在电脑上消失了。
时钟滴答行走，远方车水马龙，一个世界自我们脚下，无声却磅礴地蔓延开来。
而我，还好端端地站在秦子砚面前。
他凑上前吻了我：「欢迎来到新世界，我的女朋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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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神与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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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木 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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