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生之途
非典型蛇蝎
我和女儿死在了月子里。
人还没断气呢,婆婆一家就开始庆祝起来了。
早上我正拎着菜,热热的液体从下身涌了出来。
羊水破了。
我全身颤抖起来,伸手抚着孕肚,央求起旁边的三轮车师傅:「求求你送我去医院,我快生了。」
他扶着我颤颤巍巍上了车,然后往医院疾驶而去。
冰冷的寒风刮在我脸上,像刀片一样。
我抚摸着孕肚,双手颤抖。
我又活过来了。
前世的我和女儿死在了月子里,那是我经历过的最凄惨痛苦的一个月。
当时我生产后无法动弹,婆婆和小姑子用冷水白饭打发我。
他们藏起了我的手机,焊死了窗户和房门,让我无法与外界联系。
事实上,也没办法联系。我们小区即将拆迁,整栋楼根本没剩几户人家了。
熬了半个月后我奶水极少了,孩子饿得哇哇直哭。
我哭喊着哀求他们,求他们给我手机,或者帮我买奶粉。可是门外的两人一声也没吭。
我用勺子用力捣着碗里剩的白饭,然后和着冷水喂给孩子。
那时唯一的念头就是杀了他们。但是我根本没能力做到。
几天后的夜里,我因伤口感染发起了高烧,怀里的孩子有气无力地吸吮着,但我已经无法分泌一滴奶水了。
她已经没有哭的力气,干瘪的小嘴张开着。再然后,她的眼皮耷拉了下来……
我惊慌地抱紧她,用力地撞着房门,屋外明明还开着电视,他们根本不理会我。
怀里的孩子一动不动了,她没了呼吸,全身变得冰凉。
我崩溃起来,我要杀了他们,哪怕变成厉鬼,也要杀了他们。
我用头撞着房门。
鲜血从额头喷涌而出,模糊了我的视线,我的头越来越沉,怀里的孩子越来越重。
我忽然想起与老公的约定,他说等到月圆之时,他就会回家了。
可惜我再也等不到了。
在我的意识消失之前,我听见了婆婆的声音:「里面没声了,是死了吧……」
2
小姑子:「大哥回来怎么办?」
婆婆:「到时就说她产后抑郁,把自己锁在屋里先饿死了孩子又自杀……」
「到时拆迁房可得给我……」
「那算什么,主要是省了一桩祸事……」
「妹子,你还好吧?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妹子?你还清醒着吧?」
我猛地惊醒过来,看着前面的三轮车师傅:「我……我没事,快到医院了吗?」
他松了一口气:「下个路口就是了。妹子,你快给家里人打个电话吧,生孩子身边不能没人。」
我家没人。
我老公是一名维和部队的军人,此时正在国外战乱地区参与撤侨行动,那地方信号受阻,很难打通。
我是孤儿并且远嫁。本市没有任何可依靠的亲戚朋友。
而害死我的婆婆一家马上就要到 A 市了,情况很危急。
到了医院后,我陷入了一阵比一阵剧烈的阵痛。
医生让我联系家人时,我颤抖地说:「没有家人,我自己签字,我要求剖腹产。」
前世的时候,因为胎儿头部较大,医生建议剖腹产。
但是急匆匆赶来医院的婆婆坚决反对:「剖腹产生的小孩不聪明。医生,我们商量好了,顺产。」
于是我经历了整整 12 个小时的阵痛,到了最后,侧切了伤口仍是生不出来,我力气用尽了,开始有一阵没一阵的昏厥。
医生这才紧急实施了剖腹产,才保得母子平安。
这也是月子里我无法动弹的原因……两处伤口,气血耗尽,加上营养不良,整个人如同飘在云雾里。
……
这一次,医生确认了好几次后,让我在手术单上签了字。
他们将我送进产房时,我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麻醉气体进入鼻腔的那一刻,我最后一个念头是:我要活下来,我要亲眼看着婆婆一家子死。
3
剖腹产很成功。
我生了一个七斤重的女孩。
我清醒过来时,她就躺在我右侧的小床里,红彤彤的小脸,眼皮有点肿肿的。
这是我女儿,是我那可怜的在月子里就饿死的女儿!
她回来了。
我颤抖地伸出手,想去抚摸她的小脸,可是距离有些远,怎么也够不到。
正在着急之余,病床的门砰的一声开了,一个干瘦矮小的老太婆拿着塑料袋走了进来。
我心中警铃大作,一阵恶心的感觉泛了上来。
这就是我那个恶毒的婆婆!
她的嘴唇抿得很紧,眼皮耷拉着嫌恶地看了我一眼,将手里的东西甩到了床上。
「喏,医生说敷肚子的。」
我木然地接过,拆了包装敷上来,热热的暖流瞬间弥漫在我的腹部,麻木且隐隐疼痛的伤口似乎舒服了许多。
婆婆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口气喝了半杯:「我老家还忙得很,你们非要我过来!那些地还种不种了?」
我垂下眼眸,强忍着恶心:「要不你先回去?」
她愣了一下:「有毛病啊?」
「既然农活忙不过来,就回去吧,我给你订机票。」我定定地看着她。
婆婆皱眉:「算了,小丹也跟我过来了,等你月子坐完再说吧,都是欠你们的债。」
我心中冷笑,她们怎么可能轻易走呢?
她们前世逼死我,除了那套拆迁房,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
就是婆婆口中的那桩祸事。
我一定要找出真相。
……
此后的整整两天,我被迫与毒蛇共处一室。
婆婆一直在医院守我。
她很敷衍,时常都是在医生护士的催促下才照顾一下孩子。
好在这里是医院,她不会露出太多的马脚。
在被迫与她共处的几天里,我不再相信她,并丝毫不顾她的颜面。
我找了借口不吃她带来的毫无营养的汤水,三餐都是外卖。
我央求护士帮孩子换纸尿裤,兑奶粉,并且在她们的帮助下,寻到了一个专职月嫂。
为此,婆婆大怒:「你是不是钱多烧得慌?请个月嫂八千块啊,这钱你还不如给我。」
我看向她:「月嫂专业,省得你辛苦。」
「你说的都是屁话,多个人还跟着我们回家?她去了,我们住哪儿啊?」
我说:「确实不太住得下,我也不需要人照顾了,要不你们……」
这一次,她不等我说完:「我和小丹是专门来照顾你的。让我们回老家这话你就不要再说了。」
「那你们住宾馆?」
按理说,我这么冷漠的态度,她肯定会勃然大怒,拂袖而去。
可是,她竟然说:「算了,让月嫂住客厅吧,我们还是住小卧室。」
好家伙,为了杀人,也不嫌挤了。
4
月嫂姓吴,是个五十多岁的利落阿姨。她说自己已经带过几十个新生宝宝了。
趁着那对母女不在,我专门给她发了个大红包,说了一下我家的情况。
意思就是让她凡事亲力亲为,任何事情都不要指望和相信婆婆和小姑。
吴阿姨一脸疑惑,但仍是答应了:「你是雇主,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我将一切安排得尽量妥帖,但是,内心仍然是不安的。
只要闭上眼睛,我就能回想起上一世的惨状,就是睡着了,我都会忽然惊醒,然后去摸摸身边的女儿,生怕她忽然断了气。
只要那对母女在,危险就不会消除。
出院那天,小姑子冯丹来了,她一脸嫌弃地看着我:「王雨你真是娇气。我们农村人生了孩子几天后就干活了,你还花大价钱请月嫂?」
我看向她:「难怪你这么显老,96 年的看着就像 69 的。」
「你……」冯丹气得面红耳赤,想要发火时,婆婆朝她使了个眼色,她马上闭嘴了。
回家之后,吴阿姨就忙碌了起来,她给我炖了滋补的鸡汤,又给孩子做了些抹红屁股的紫草油。
如果没有婆婆与小姑,应该是岁月静好的。
那两人一直站在阳台上窃窃私语,时不时瞄一眼卧室,像是在预谋着什么。
我警惕地望着门外,马上拿出手机,下单了几个针孔摄像头,让他们用快递袋包装,马上送来家里。
傍晚的时候,趁着她们出门,吴阿姨在主卧给孩子洗澡,我悄悄地把摄像头安装在了厨房、客厅、次卧几处。
到了晚上,我听见了她们的对话。
冯丹:「妈,你看她那副样子,根本比不上刘红红。我大哥怎么娶了她?连个儿子也生不出来!」
婆婆:「本来想着去母留子,既然是女孩,那都不用留了。」
冯丹:「我们说好了的,到时拆迁房可归我。」
婆婆:「行,只要我们冯家能逃过这次大劫,一套房子算什么。」
她们说到这里就关了灯睡觉了,随后就响起了呼噜声。
我久久不能平静,辗转难眠了很久,我才迷迷糊糊睡着。
快要天亮时,手机忽然震动起来,失联好多天的老公打来了电话。
我迅速接了起来:「冯刚?」
电话那头杂音很多,隐约能听见他的喊声。
他说终于收到了我发的消息,问我和孩子怎么样?说是这些天忙完了就能回来了。
电话里含糊不清,几句对话也断断续续。
我追问他婆婆和小姑的事。
冯刚惊讶极了,他说他拜托的是老家的婶婶过来照顾我,根本不是他妈和他妹。
5
他说曾经因为拒绝家里说的亲事,和他妈闹得很严重……
母子俩一度断绝了关系,结婚这些年,他也没回去过。
怎么可能让他妈过来伺候月子呢?
我震惊了,原来他妈是自己来的。
兜那么一圈子,就是为了要我的命?
我问冯刚:「你妈是你亲妈吗?」
冯刚说:「是啊,我妈早年守寡……小雨,你小心一点,我妈脾气不好,我怕她给你委屈受……」
之后的话我听不清了,因为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
何止是受委屈,前世因为他妈的到来,我和女儿的命都断送了。
我一字一句对他说:「没关系,我会照顾好自己和孩子,我们等你回来。」
他有他的责任,这是自从嫁给冯刚第一天就清楚的事情。
他在外保护大家,我在内保护小家。身为军嫂,很多时候是无助的,但也必须要坚强。
上一世是我不够警惕,但现在,那些惨痛的事不会再发生了。
砰砰砰!
房门忽然响了起来,一个熟悉的女声传来:「王姐在家吗?」
来人是拆迁办的办事员,是来跟我确认搬家时间的。
我们这个小区就要拆迁了,邻居几乎都走了。
我因为坐月子,事先跟她打过招呼,说会晚一点搬走。
我们在卧室聊了一会儿,明明关着门,小姑子冯丹却借着送水的借口进来了两次。
听见拆迁的事,她眼睛一亮,闪着贪婪的光。
我陷入了沉思,一个念头从心里升腾而起。
说起来,冯丹这人脾气暴躁,易冲动,比起老奸巨猾的婆婆,倒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
她去年离了婚,带着儿子寄居在娘家,对房子有着近乎变态的执念。
我决定先离间她……房子就是诱饵。
6
第二天婆婆出去买菜了,冯丹在阳台上晾衣服。
我接了一通电话:「啊,你要转让啊?时间这么急,怕是卖不出好价……」
放下电话后,冯丹紧盯着我:「你说什么低价转让?」
「哦,有个邻居生病急需用钱,拆迁房不想要了,转让协议都写好妥托给中介了。」
「多少钱?」
「不多,就是他买房的原价,十五万。」我一口气喝完了碗里的鸡汤。
冯丹咬了咬下唇,想说什么又止住了。
午饭后,监控里母女两人在小卧室争吵了起来。
冯丹说:「那邻居是个傻子,拆迁送的那套房子可是学区房,居然十五万就给卖了!」
「你想说什么?」
「也才十五万啊,你借我些,我直接买下来多好啊!」
婆婆骂她:「你打起了我的主意?我能有几个钱?」
「妈,我是觉得没必要杀……」
婆婆厉声道:「这女的留不得!你别犯傻,把事情办妥了,一分钱不用花,房子就到手了啊。」
冯丹沉默起来。
对于她来说,十五万想必不值得费尽心力去杀人吧。
后来她趁着婆婆不在,意无意地试探我:「那邻居转让的房,现在有人要吗?」
我点头:「有五六个吧,他说谁先给钱我就给谁。」
冯丹咳了一声:「王雨,要不你去帮我问问,钱可不可以缓一缓给。」
我为难地看她一眼:「不太合适,邻居就是急着用钱才转让的。」
冯丹急了,她开始疯狂打电话借钱,不过似乎没借到。
说来也奇了,瞌睡时,枕头递来了。
第二天早上,冯丹兴冲冲地拿了一张名片进来,在屋里打了通电话后,跑进卧室对我说:「十五万凑齐了,王雨你帮我约约中介。对了,别告诉我妈!」
我应了下来,背过身我就笑出声来。
我是没想到,她居然贪婪到了这种地步,为了这套房子,那种钱她都敢去借了。
7
那张名片是一直贴在我家门外的,上面写着低息贷款。
它的利息算法很复杂,表面上看着低,但内里全是坑,不是专业人士看不懂的那种。
之前小区有个赌博男就被骗过,借了十万,短短一年,利息利滚利到了七十几万。掏空了父母才还上这笔款。
这些,我是一个字也不会提的。
当天,冯丹就和中介签了协议,付了款后,美滋滋地拿了合同回来。
她明明再三强调不准我说,可是自己却怎么也憋不住,第二天就拿出合同炫耀起来。
「妈,你看,我也是有房产的人了!」
婆婆脸色一变:「你说什么?」
「那么个捡漏的事,不要的是傻子!」
「你哪来的钱?」婆婆咆哮起来,「你几斤几两我不知道啊,身上怕是一万块都拿不出来。」
母女俩大吵起来,我回了卧室听着热闹,顺手给自己兑了杯奶粉。
挺好笑的,她们居然只顾着吵架,连合同也不仔细看。
冯丹确实靠网贷得了套房产,但只是一楼一个十平米的车库房啊。
虽然也属于拆迁范畴,但这种房子涨幅不大,也就只值十几万,要不然别人也舍不得卖。
这合同尾页标注得清清楚楚,冯丹应该是太迫不及待,所以忽视了。
如果她心术,真没有贪念,就不会进这个坑。
当天晚上,冯丹和婆婆大闹一通后,收拾行李连夜回了老家,说是要处理好那边就搬过来。
临走时,她甩下一句:「你就是想利用我,别以为我不知道!」
婆婆气得又是捶桌子又是骂街,碗都砸碎了几个。
我算是暂时瓦解了婆婆的势力,她少了帮凶,应该好对付一些了。
……
可过了两三天后我才知道,婆婆还真是个顽强的狠人。
冯丹离开后,她只消沉了短短两天就重新恢复了斗志。这一点从她抿得紧紧的嘴唇和闪着凶光的眼神就看得出来。
不达到目的,想必她不会罢休了。
她下一步会做什么,未知……
但是我已经和之前的自己不同了,我现在除了照顾孩子,全部注意力都用来监视她。
我势必要抓到她的把柄,要不然日子过不安稳,如同埋了一颗定时炸弹在身边,随时会炸。
月子二十天的时候,她终于行动了。
目标不是我,而是吴阿姨。
8
那天中午我家忽然来了两个警察,说有人打电话报警,说月嫂偷了东西。
我当时愣住了,觉得过于可笑了。
现在谁家还有东西可偷?钱都在手机里,全身上下连个现金都翻不出来的。
吴阿姨急得使劲掏自己的包给警察看:「天地良心,话可不能乱说,我怎么可能偷东西?」
我婆婆呵斥起来:「我洗菜的时候,就把金戒指放在窗台上的,一转眼就不见了。不是她拿的还是谁?」
她说完就跑进客厅一通翻找,把吴阿姨带来的旅行包、临时的床铺翻得乱七八糟的,最后从被子里面抖出了一只缠了线的金戒指。
「看,就是这个。我戴了十几年了,被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偷了!」她激动得脖子上的青筋鼓胀起来,「警察同志,快把她抓起来!」
「说话要有证据啊,我什么时候偷你戒指了,我一直就在卧室里带娃。」吴阿姨眼泪都要出来了。
她们两人争吵起来,一个说偷了,一个说没偷,声音大得能震破房顶。
警察自有一套审讯原则,当即要带她们去派出所问话。
正要出门的时候,我抱着孩子走出来:「请等一下。」
众人看向我,吴阿姨的委屈悲愤,婆婆的厌恶,警察的同情疑惑尽收眼底。
婆婆骂了我一句:「你出来做啥?进去,我还做得了这个家的主!」
我没搭理她,径直对警察说:「吴阿姨没偷东西。」
「你放屁!」婆婆冲过来就要推我进屋里,警察把她拉开了。
我皱着眉,从兜里拿出一枚金戒指:「这才是你的戒指。生完孩子后,你说这东西给孩子,所以送给我了,怎么就忘了呢?」
我又上前拿起吴阿姨那一枚:「这一枚是吴阿姨自己的,你们看,上面线的颜色不一样,大小也不同。不信你们对比一下。」
婆婆阴沉着脸抢了过去,看了一下后,抿紧了嘴唇:「狗屁,你瞎说。」
「这戒指你根本套不进去吧,你手指那么粗。你今天是不是又没吃药?」
「你在胡说什么……」
我转过身对警察说:「不好意思,我婆婆老年痴呆,病了好久了。她记不住事。」
婆婆怒了,拉过警察想要狡辩,但是警察拦住了她,说了一些家和万事兴、有病就去看的话后离开了。
警察走后,婆婆大发雷霆,在厨房里摔锅砸碗一阵折腾。
我懒得理她,拉着还有些懵圈的吴阿姨进了屋。
9
吴阿姨急急解释:「我真的没偷,我是被冤枉的……」
「我知道。」
我按住她的肩膀:「我婆婆就是故意的,她想赶走你,所以找了这个理由。」
我早从监控里看到了她把戒指藏在吴阿姨枕头下的举动,所以利用自己的一枚戒指提前调了包。
「你婆婆为啥这么心狠啊?」吴阿姨都惊了。
我摇了摇头……说实话,她为啥这么狠我也不是太清楚,不过,估计也快知道了。
吴阿姨说她受不了这个气,心里堵得慌。
我向她道歉,请她留下来帮我:「我现在孤立无援,只有靠你了。」
吴阿姨心疼地看着我,好半天才说:「你也不容易,你和我闺女差不多大呢,我再多待些天吧。」
吴阿姨说这么多天来,她也看出我的艰难了。婆婆和小姑对我的态度那么恶劣,她再走,就真的没人管我了。
这句话让我心里一酸,差一点就落下泪来了。
所谓的亲人想要你的命,陌生的人却在怜悯你,这多悲凉。
……
安抚好吴阿姨后,我喂了奶哄着孩子睡觉了。
周遭很安静,可是思绪不平。算起来,那些人也该行动了。
此后的两天,家里的气氛格外诡异。
经历了前两天的冲突,吴阿姨警惕得如同备战状态,像防贼一样戒备着婆婆。
我嘴上不说,也密切观察着她。
几天后的傍晚,也就是我即将满月的前一天,家门被砰砰地拍响了。
吴阿姨刚打开门,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就冲了进来。
她闷头冲进来跑进厨房,端起装凉水的罐子一口气喝了一半。
这时我们才看清,这人是原本回了老家的冯丹。
她此时狼狈得像个乞丐一样,头发一股一股地贴在头皮上,衣服上全是污渍,身上散发着浓烈的臭味。
婆婆听到动静,从房间里跑了出来,惊中带喜:「小丹你回来了?」
冯丹直勾勾地瞥了我一眼,没说话。
后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嗯了一声,问她妈有饭没有。
婆婆喜滋滋地跑去做饭。一海碗面条,冯丹吃了个精光,汤都喝完了。这架势,就像好几天没吃过一样。
平时尖酸跋扈的她,这次回来老实得跟个闷猪子似的,实在怪异。
我猜测,怕是那伙人打电话去要债了或者追回老家了,所以她一害怕,才跑回来的。
很快,我的猜测得到了证实。
10
冯丹的手机一直响个不停,她没接,迅速掐掉了,最后还关了机。
婆婆问起后,她说:「就是那些网络诈骗的。」
她变得神经兮兮的,听见敲门声会特别紧张,马上躲进屋里。
这种状况大概持续了一天,然后我就收到了一条陌生人发来的短信:冯丹是你家亲戚吧,她欠债不还,劝她把钱还了,否则我们只能上门来讨债了。
我直接把我家地址发了过去,附带一句:来吧。
我都收到短信了,自然而然,她妈很快也发现了,她阴沉着脸询问冯丹。
冯丹先是支支吾吾:「妈,网上诈骗的,专门骗你们这种年纪大的。」
「诈骗?」婆婆不太相信。
我晃了晃手机:「我也收到了。冯丹,你在外面借了钱就还,别惹到家里来。」
冯丹脸色一变,一副要骂我的语气,但最终抿紧了嘴唇,拽着她妈就往屋里拖。
两人先是窃窃私语,后来声音越来越大,似乎吵了起来,隐约能听见帮忙还钱、疯了这样的字眼。
之后房门被重重地一摔,婆婆开门出去了。
我查起了监控,才发现冯丹一进小卧室就跪下了,求她妈给她还债呢。
原来那伙人已经通知她还这周的利息了,短短的一周多,利息就五万多了。
婆婆听了大骂,说要去找他们算账,冯丹作势拦了两下,没拦住,就像鸵鸟一样缩在屋里了。
当然,婆婆找了一圈,自然也没找到人。
回来的时候,她坐在饭桌旁开始骂人,先是骂女儿不听话,后来把怒火转移到我头上:「要不是某些人忽悠你买房,怎么可能借那种钱?」
我在里屋懒得搭理,慢悠悠地给孩子擦脸,顺手捂住了她的耳朵。
她骂了几句后气愤不平,开始砰砰地拍我房门,嘴里不干不净的,说我是丧门星,坏了他家的风水。
我听得无语了,砰的一声打开门:「首先你搞清楚一点,这是我家,风水也是我家的风水。你们只是客人,还是不受欢迎的那种。」
「你忽悠……」
我打断她:「房子是你女儿要买的,钱是她在外面借的。你搞清楚再说话。」
「我可是冯刚的……」
我再打断:「别拿你养育冯刚来说事,他是他,我是我。我是孤儿,是国家养的,没吃你家半颗米,报答不到你头上。」
「可这房是我们冯……」
我呵呵:「你去打听一下这房子是不是我的婚前财产。」
最后我冷冷看着她:「还有,这房子马上要拆迁了,你们趁早找地方走人。要不然到时赶你的就不是我了。」
11
说完后,我砰的一声关紧了门,任凭她在外面谩骂哭喊也不搭理了。
等到吴阿姨买菜回来,她已经在客厅哭喊老半天了。
吴阿姨一脸紧张地进了我房间门:「你婆婆怎么了?」
「又发疯了。」我瞥一眼门外,「没事。」
哭着哭着,外面没声了……
没过多久,冯丹就跑来敲我的门了,说有事找我谈谈。
这一次她软言细语:「嫂子、好嫂子,你就看在我哥的面上,帮帮我吧。」
她哀求了很久,眼泪鼻涕流了一脸。和前世的嚣张跋扈、冷酷狠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以前是我不懂事,我错了,你打我好不好?」
「我给你跪下行不行?以后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什么都听嫂子的。」
「除了你没人帮我了,呜呜……我离婚了啥也没有,娃也还小。我们农村的不宽裕,我没办法……」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她说得没错,他们是不宽裕,可是这些并不是贪婪的理由,更不是杀人的理由。
农村可不背这个锅。
最后,我在她声音说到嘶哑时站了起来:「不行。」
「你说什么?」她愣了一下。
我定定看向她:「我不会借你,自己做的事自己承担。」
话音刚落,大门就被砰砰地拍响了,我示意吴阿姨去开门。
门口站着两个穿着黑西装、五大三粗的男人,「冯丹在吧?」
躲在一旁的冯丹听见了,吓得就要往小卧室蹿。
还没溜两步,就被人家眼疾手快拽住了。
两人恶狠狠地警告起来:「冯丹,你躲是没用的,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三天再不给钱,我们只有卸了你这胳膊!」
冯丹吓得一个劲地哭。
婆婆也从卧室跑了也来,呵斥那两人放开女儿。
两大汉笑了起来:「还了钱马上放,做人要讲道理是不是?」
婆婆抿紧嘴唇,恶狠狠地盯着他们。
我原本以为她会冲上去呢,谁知道她急得跳脚也没胆量冲上去。
冯丹开始嚎:「你们找我嫂子啊,她有钱,让她帮我还。」
我摇头:「她一直喊我祸害丧门星呢。这事我管不了,她不是有妈吗?你们找她妈。」
我这句话带了十足的讽刺。源于这对母女曾经当着我的面说:「你就是没妈教,没有妈的人是不行啊。」
所以,你有妈,找你妈去吧。
12
这一天,我家客厅非常热闹,哭的哭,喊的喊。
最后追债的两汉子打了冯丹几耳光,离开了,说三天后再来。
他们只是要钱,但并不是要命。死缠烂打加威胁逼迫是他们的惯用手法了。
晚上,小卧室里漆黑一片。
母女两人水米未进,坐在里面阴沉着脸,仿佛丧家之犬。
但我知道,这种灰暗与恐惧更能激起她们的战斗欲,她们很快会行动了。
吴阿姨警惕地看了好几眼,进了我的房间:「小王,这两人感觉有点问题。」
「确实有问题。」我往门外瞄了一眼。
「我过几天就要走了,你这一个人可怎么办呀?」
他们是月子公司派活,中间的衔接时间很紧凑,原本满月就要走,是看在我确实困难的份上,她才延到了四十天。
我低头看了一眼手机:「没事的,孩子她爸爸后天就要回来了。」
刚刚冯刚给我打来了电话,说自己已经回国了,但有点事情要耽误一天,后天晚上就能赶回来。
听到他的声音,我心里有了底。
这段时间,我不仅警惕着婆婆和小姑,也担心冯刚。
我是在大学快毕业时认识他的。
当时他来母校看望老师,正巧遇到我去老师办公室里搬书。
我们在老师的介绍下认识了,对彼此产生了好感。
后来我才知道他是一名维和军人。
从认识到结婚已经五年了,我能见到他的日子屈指可数。
他总是在路上,辗转于各个战乱国家,有几次身陷危险,差点连命都没了。
可是冯刚从没有过一丝一毫的后悔。
他总是说:「是有太多的同胞身陷危难,在我还有能力的时候,我想拼尽全力。」
他保护着大家,所以我会做好他的后盾。
……
当天晚上,手机提示异常响动。
我打开了监控。
里面传来的一段对话让我彻底寒了心。果然,毒蛇不论到了何处,都是毒蛇。
我悄悄喊醒了吴阿姨,给她听了那段对话。
她听得脸色惨白,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你打算怎么办?」
「等她们动手。」我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吴阿姨你愿意帮我吗?」
她紧张地看着我,用力点了点头:「帮。」
吴阿姨说她看见我时,总想到自己的女儿。如果她的孩子遇到大难,倘若也没人帮,那该有多凄惨。
这一晚,我们一夜未睡。无论是卧室里的我还是客厅里的吴阿姨。
天亮之后,冯丹匆匆出了门,一直到十一点才回来。
她看向她妈时,脸上带着一闪而过的笑意。
13
中午吴阿姨给我熬了鱼汤,她用了点猪油将鱼煎得两面黄后,端起桌上的水就往锅里倒。
最后熬成了一锅浓白的鱼汤,她倒了一碗用托盘端着让我喝。
我咕嘟咕嘟喝了个精光,然后照常喂奶。
吴阿姨端着空碗出来时,正在吃饭的冯丹忽然咦了一声:「桌上那碗水呢?」
吴阿姨说:「用了啊。」
冯丹尖叫起来:「用来干什么了?」
「做饭啊……」吴阿姨一脸懵。
冯丹抓住了吴阿姨的胳膊:「你是用那个水熬的鱼汤?可里面我妈加了百草枯啊,我们打算用来除草的!」
吴阿姨脸色惨白:「百、百草枯?」
婆婆扔了饭碗,抓住吴阿姨就骂:「你怎么能用这个水给月母子喝!你想害死她们啊!」
吴阿姨拽回被扯歪的衣袖,一脸惊恐:「我没有给王雨喝啊。那碗水我倒来蒸饭了。怎么你们吃上了?」
这话一说,冯丹和婆婆傻了眼,两人愣愣地站了原地。
原本两人是想演戏的,可是演到一半,发现自己才是受害女主角。
片刻后,她们狂冲向厕所,挖着喉咙哇哇地吐了起来。
「快、快打 120,快啊!」冯丹哭得声音都快撕裂了。
我马上拨起了电话。
吴阿姨说:「我听说这种要灌泥水,灌了就中和了,百草枯就能失效!」
她挖了花盆里半盆泥,浇了些水,就给那对母女灌。
吴阿姨动作狠厉,端了盆子就往嘴里怼,她们也挺配合。两人像吃药一样狼吞虎咽。
折腾了老半天,搞得脸上身上全是泥水后,救护车终于来了。
两人又哭又喊,求医生救命。
送她们上救护车时,一旁的吴阿姨低声说:「应该没事吧,不都吐出来了?」
冯丹声嘶力竭:「怎么可能没事!你们不清楚百草枯是什么东西吗?只要一口,就能让器官衰竭,肺变得纤维状,像塑料一样,人活生生地憋死!」
婆婆也哭:「作孽啊!那么一大瓶啊,这下活不成了,这可怎么了得啊!」
我在一旁听得很认真:「你们倒是挺懂的,这么专业的知识也知道。」
「当然,我百度过,而且……」冯丹说了几句话,迅速闭紧了嘴,翻身背对着我,不吱声了。
一路上两人呕吐了好几次,把医生护士折腾了个够呛,好不容易到了医院,两人被推进了抢救室。
抢救室门口,我和吴阿姨对视一眼,两人都笑了。
14
她们以为我只是想陷害她网贷?
不,这些不足以惩戒她们,杀人犯就必须得到惩罚。
我故意激她,用最犀利的语言。这样她们才能更快行动,我才能找到她们杀人的证据,好把她们送进去。
虽然冒险,但长痛不如短痛,我不能留着这两颗巨大的定时炸弹在身边。
半个小时之后,化验结果出来了。
两人的胃里肠子里全是泥,根本没有百草枯。
换句话说,她们根本没有中毒,吃的就是普通的米饭。
她们被从抢救室里推出来时,冯丹激动地说:「我肯定买到假药了,真好。」
婆婆眼睛里闪着幽光:「医生,你们给我儿媳检查一下,那东西估计被月嫂弄在鱼汤里了。」
吴阿姨说:「熬鱼汤的时候,我用的是不锈钢盆子里的水。」
「我知道你用的那个,我就是倒进那个盆子的……」婆婆说到一半时,猛地闭紧了嘴。
我直勾勾地看着她:「你知道吴阿姨要用那个盆子里的水,所以在里面兑了百草枯?」
她马上否认,神色很慌乱。
我晃了一下手里的手机:「刚刚的话,我全都录了下来。也报警了,有什么就和警察解释吧。」
这时的两人还很嚣张,觉得是我冤枉她们。
几分钟警察到来后,她们立刻傻眼了。
因为我交给警察的除了刚刚那段外,还有她们在小卧室密谋以及厨房里婆婆倒药的视频。
甚至还有冯丹购买百草枯的发票证据。
在婆婆和小姑被警察带走的时候,婆婆叫得声嘶力竭:「等我儿子回来,我要让他和你离婚!」
我好心告诉她:「他马上就会回来了。」
当天晚上,我和吴阿姨回了家里。
这是一个多月以来,我过得最清静也最有安全感的一天。
我安安心心抱着粉嘟嘟的女儿,亲吻她光滑的额头,闻着她身上的奶香味。
这一刻,我才能确定,饥饿与死亡是真正地远离我们了。
吴阿姨问我:「你老公回来了,会不会找你麻烦?那毕竟是她的亲儿子啊。」
我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我对他是有信任的。」
「可是万一他信他妈呢?」
「如果真那样,那就跟他妈过去吧。」我笑了笑。
冯刚回来了。但他没有回家,他打电话回来,让我马上去公安局,声音听起来怪怪的。
我让吴婶在家里看孩子,自己打了个车就去了。
去了之后,我才发现冯刚身上又多了一些伤。
额头处缝了几针,手臂骨折了吊在胸前,脸色看起来也很苍白。
我冲过去从上到下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心疼地说:「你还好吧?这一次回国以后,能不能不去了。」
他表情略有些冷漠:「这句话都快成你的口头禅了。」
我心里忐忑:「走,去看看你妈吧。」
我们很快在见面室里见到了婆婆。
15
她坐在桌后,看我进来时一脸厌恶,看到冯刚激动得站了起来:「小刚!小刚你回来了?我和你妹被你的毒妇害惨了啊!」
冯刚定定地看着她:「你说什么?毒妇?」
「她骗你妹网贷。还说我们下毒……小刚,你快跟警察说说,放我们出去吧,我们是冤枉的啊!」
冯刚缓缓摇头,说了一句让我、也让婆婆震惊的话:「小雨不是毒妇,有毒的是你们。」
「小刚你疯了吗?我是你妈啊!」婆婆骂了起来,「哪里找不到女人生崽,她就生了个女儿,不配进我们冯家!」
「妈,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妈。你知道我这次为什么来公安局吗?」冯刚声音低沉。
婆婆愣了一下:「什么?」
「我前天就回国了,然后连夜回了趟老家。我找了刘红红,她全都说了。」
婆婆嘶吼起来:「什么鬼人证,你不要瞎说。」
两人激烈地争吵了起来。
在他们的话语中,我明白了婆婆杀人的动机。
她守寡多年,对儿子和女儿都有着超常的控制欲,冯刚拒绝了老家的亲事,和我在一起,让她颜面受损。
结婚前我们回过一次老家,婆婆一点好脸色没给我,还说了很多难听的话。
冯刚护我心切,带着我就离开了,这么多年,除了偶尔打次电话寄些钱,也没回去过。
婆婆十分恨我,在她心目中,我是抢走她儿子的人。
后来冯丹的男人出轨了,和她离了婚。那男人心眼多,冯丹等于净身出户。
在冯丹日复一日的埋怨下,她心理更加扭曲。后来偶尔遇到了一个算命的,那人说我是冯家的克星。
算命的说只要我在,母子亲情会越来越浅薄,儿子、女儿也没什么好下场。只有我死,冯家才能回到正轨。
所以在我产子最虚弱的时候,她和冯丹千里迢迢来杀我了。
「几个人证我都带过来了。」冯刚说,「他们正在录口供。」
婆婆呆呆地看着他,嘴唇张开了,半天也没合上。
好半天,她嚅动着嘴唇:「小刚……小刚你是我亲儿子啊……妈妈守寡那么多年把你们带大,你心这么狠啊?」
「现在是王雨欺负我们啊,她骗了你妹,还害了我们。她们现在啥事也没有啊。」
「小刚,妈就是一时糊涂,你去找警察说说,放我们出去好不好?」
冯刚深吸一口气:「如果那碗百草枯水被小雨和孩子喝下,母子双亡呢?对不起,我不能原谅。」
他说完后牵着我就走,我侧头看他,正好与他的视线交汇。
他眼底全是决绝,好半天才说:「小雨,我以后只有你了。」
这一刻,我忽然意识到,冯刚什么都知道。
16
我是冯刚。
上一辈子我的妻子和女儿死在了月子里。
我没看见她们的尸体,因为当时的我也快死了。
……
这原本是我最后一次撤侨行动,等完成了我就可以回家。
可就在我们带着同胞快抵达目的地时,有两个人走散了,我带了人去寻,才发现他们遇到了叛军袭击。
当时的情形太混乱了,谈判不成,叛军驻地就被炸弹轰了。
我用最后的力气推开两位同胞,身体一阵灼热,眼前一黑晕死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周遭全是尸体,我也双腿俱断,身体多处枪伤。
我活不成了。
死在抢救同胞的战场上,我死得其所。
可是很遗憾,我快死了,却没能再见老婆孩子一面。
我摸索了很久,拿出手机拨打了小雨的电话。
不知道按了多久,手机有了微弱的信号,电话接通了。
接电话的却是一个陌生的女人。她说:「你是死者的家属吧,她和孩子的尸体现在冻在殡仪馆……」
当时我捏着电话的时候,一枚炸弹正从五米处呼啸而过,几个奔跑的难民倒了下去,尸体支离破碎。
为什么小雨和孩子会死?
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
火光中,手机滑了下去,落在了血肉模糊的腿上,连痛的感觉也丧失了。
我抬头看着天,月亮很圆……
曾经我们约定好,月圆的时候就能见面。
我们一家三口,马上就要团聚了。
17
再次醒过来,我又出现在了带队奔往大本营的路上。
我震惊了,仔细检查了一下,全身上下没有伤口。原本死在了袭击中的两位同胞也好端端地站在面前。
他们说:「冯队,我们去后面上个厕所,马上追上大部队。」
我迅速看了一眼手表,发现我回来了。我回到了他们走散前的那个时刻!
我马上呵斥起他们来:「不准去。」
「可是我内急……」
「原地解决。」我骂了起来,「什么时候了还讲究这些?命重要还是屎尿重要?」
这一次,我们在叛军来临之时,逃出了袭击区域。
这附近有不少信号干扰器,打回国的电话十有八九是打不通的。
路上,我发狂地联系大本营的朋友,想让他们想办法联系小雨。
算算时间,小雨就要生了,我根本没有办法赶过去。之前委托了老家的婶子,可这会儿连人都找不到了。
大本营给了回应,说他们已经在联系国内工作人员了。
两天后,我得到了新的消息。
小雨生了个女儿,母女平安。他们也帮着联系了一位月嫂。
我终于放下心来。
在我带着同胞朝大本营前进的六天五夜里,我们又遭遇了几次袭击。
有同胞死在了路上,也有战友牺牲了。
我也受了轻伤,手骨折了。但这些比起死亡来说,已经足够幸运了。
在接近大本营的那天凌晨,我终于拨通了小雨的电话。
她的话让我警惕万分,难道前世的凶手是我的母亲和亲妹?
我不敢相信,但又不能忽视。
所以挂了电话后,马上与大本营的朋友联系,让他和月嫂取得联系,随时了解我家的情况。
我叮嘱得十分急迫,以至于朋友笑话起我来:「你这也太离不开媳妇了吧,等你回国,以后天天腻一块得了。」
我真希望能有这样的机会。
我希望我能活下去。
但更希望,小雨和孩子安然无事。
此后我经历了黑暗的半个多月……我们终于逃到了大本营。
但当晚,大本营遇到了炮火的袭击,只能连夜撤离。
登记资料、起飞又遇到了诸多困难,在领事馆、国家的全力保驾下,同胞们终于坐上了归国的飞机。
我归心如箭,但还要留在当地处理一些紧要的任务,所以又耽搁了几天。
国内的消息时有传来,我妈在家闹事,冯丹网贷欠了一屁股债……
直到回国那天,我家出事了。
在确认没有生命危险后,我第一个反应就是去老家找证据。
我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前世,小雨和孩子不会无缘无故地死。这一世,她也不会无缘无故地反击。
在得知我妈的阴谋之后,我煎熬了整整一夜。
最后,我决定带上证人,还小雨一个真相。
这是我欠她的,也是我妈、我妹应得的。
罪恶之人,最终要得到惩治。
无论他是谁。
完
□ 向南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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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典型蛇蝎
向南天 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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