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毁了我的名声，让我在京城待不下去。
「太子，皇家颜面都让你丢光了。」
皇后雍容华贵，却是个蛇蝎美人，「来人，把他们都杀了，绑也要把太子给本宫绑回去！」
「住手！」我怒火中烧，「村民救了太子，就为了皇家颜面，皇后要恩将仇报？你滥杀无辜，不配母仪天下！」
「贱婢！你不配跟本宫说话！都愣着作甚，动手！」
皇后下了懿旨，她身后的锦衣卫都冲了过来，连官差都拔刀相向。
顾云寒目眦欲裂，他夺过锦衣卫的绣春刀，周身散发着肃杀之气。
他跟那日遇刺时一样，保护着自己的领地，半寸不让。
「不许伤害他们任何一个人，谁敢上前一步，我就宰了谁！」
他的眼神太可怕了，锦衣卫和官差不敢轻举妄动。
我从顾云寒身后走出来，直视皇后，「娘娘，你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都要仰仗太子殿下。你真的要斗得鱼死网破？太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担待得起吗？」
皇后愣怔住，就算她努力克制，我还是看到了她眼中的慌乱。
「本宫这么做…… 都是为了太子好。」
「罢了，你劝他回京治病，本宫可以放过村民。」
我赌对了。
皇后只有顾云寒一位皇子，而皇上却还有二皇子。
顾青州有军功，也是争储的有力竞争对手。
顾云寒现在这个样子，皇后比谁都着急。
她现在急着封锁消息，急着带他回京医治，不然她不会亲临这个穷乡僻壤。
「我要皇后发誓，太子走后，你不会伤害村民。」
「你……」
我冷眼看着皇后，「不愿意就算了，我跟阿…… 我跟太子，不怕跟着村民一起死。」
顾云寒用力点头，「我都听娘子的，可是…… 太子是个什么东西？」
我拍了拍他的后腰，小声叨叨：「太子不是东西。」
「喔~」
皇后面色铁青，「好，本宫发誓，绝不伤害村民。」
24
「阿四，她是你娘，你跟你娘回去吧。」
「娘子跟我一起走，不然我哪里也不去。」
皇后不耐烦了，「何姑娘，那你就跟太子一起走吧。」
皇后话语中带着威胁，我回头看了一眼吓得面如土色的村民，只能跟他们走了。
村子里的生活就像是一场梦，现在到了不得不梦醒的时候。
皇后把我们安置在城郊行宫，她不敢把傻掉的太子带回宫，要在宫外先将他医治好。
张太医负责医治顾云寒，他诊断之后，说顾云寒脑袋里的血块淤积难消，需要用银针刺入头颅，化去颅内血块。
张太医：「此法极其凶险，稍有不慎，殿下…… 可能会比现在更痴傻。还有…… 毙命的风险。」
皇后蹙眉，「张太医，你有几分把握？」
「这…… 三成。」
「本宫要十成的把握，太子有任何闪失，本宫要你九族陪葬。」
张太医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跪下磕头，「是，臣一定竭尽全力，治好殿下。」
皇后和太医在谈论这么凶险的事，当事人却无忧无虑地看着我，拿了桌上精致的点心，塞到我手里。
「娘子，吃这个，这个好吃。」
他可能会死……
我心里泛酸，「娘娘，他这样不好吗，无忧无虑，每天都活得很开心。」
「本宫不管他开不开心，他这个样子跟废人无异，本宫要的是能君临天下的太子。」
「张太医，明日就施针，你先下去准备准备。」
「是。」
我陷入了深深的焦虑。
两个时辰后，皇后身边的嬷嬷要带走顾云寒，说要为明日施针做些准备。
顾云寒眼巴巴地看着我，不肯离开我。
我摸了摸他的脸，「去吧，要听话。」
顾云寒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25
过了一盏茶的工夫，多福红着眼睛冲进来。
「何老板…… 皇后哄骗殿下喝了烈性的暖情酒，找了几个姑娘，把殿下同她们关在一起！」
明日施针，顾云寒生死未卜。为了以防万一，皇后要他留下子嗣。
就算顾云寒真的死了，她有皇孙在手，也能尊享一世荣华富贵。
「殿下不肯，娘娘就派了几个健硕的嬷嬷进去压着殿下…… 殿下歇斯底里地喊着您啊，我们殿下太可怜了……」
「他在哪儿！快带我过去！」
多福带我过去，远远就听到了顾云寒的惨叫。
「滚开！」
「你们都滚开！」
「娘子…… 娘子！啊啊啊啊啊！！」
到底是经历了多么痛苦的事，他才会发出这样不似人声的叫声。
门口的侍卫拔刀拦着我。
我撑着后腰，凶狠地看着他们，「我怀着皇嗣，我看你们谁敢拦着我！」
侍卫们沉默着让开了。
多福帮我撞开门。
我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画面，简直…… 简直跟给牲口配种一样，不忍直视。
顾云寒被膀大腰圆的嬷嬷们压在床上，姑娘们神情麻木地办事。
顾云寒被下了药，使不出太大的力气，却还是拼命挣扎。
他见了我，反抗地更加激烈。
我冲上去拽开她们，「滚开！你们都给我滚！不许碰他！」
嬷嬷冷笑道：「奴才们只是奉命行事，差事办完了，就先告退了。」
她们都出去了，房中只剩下我跟顾云寒两个人。
他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神情呆滞地坐在床上，嘴巴破了，手腕上全是淤青。
我靠近他，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他的脸。
顾云寒立即红了眼眶，「你要我听话，我听话了，她要我喝酒，我就喝了。」
「娘子，你也同意我跟她们生孩子吗？」
我的心都要碎了，一把抱住他，「不是的，我没有要你跟别的女人生孩子。」
「对不起…… 我来晚了…… 阿四，对不起……」
顾云寒的身体僵了一下，然后抱着我，抖得厉害，「娘子，好脏，好恶心。」
「对不起……」
这夜，我们同塌而眠。
顾云寒抱着我，他将脸埋进我的颈窝，显得很依赖我。
这是我们这段时日少有的温馨时光。
他睡着了，呼出的气息喷在我的耳边。
我却彻夜难眠。
明天过后，他会怎样呢？我们之间…… 又会怎样呢？
26
翌日，张太医来给顾云寒施针。
张太医的医术高超，治疗过程很成功。
皇后行事雷厉风行，顾云寒被接回宫疗养，而我则被软禁在行宫待产。
我的孩子在一个雨夜降生，是个男孩。
我还来不及看他一眼，嬷嬷就要把他抱走。
「你们要带我的孩子去哪儿…… 把孩子还给我！」
「姑娘，皇长孙身份尊贵，交由皇后抚养最为稳妥，太子殿下也同意了。」
顾云寒…… 又是这样！
他好了之后，又变成了那个独断专行、霸道自私的太子殿下！
他凭什么操控我的人生，抢走我的孩子！
我不顾刚生产完，撑着身子光脚下地，「把孩子…… 还给我！」
我被两个嬷嬷架着胳膊，望着一步之遥的孩子，心如刀割。
母子连心，孩子哇哇大哭起来。
「放开她。」
顾云寒来了，他面沉似水，呵斥她们。
他大步流星地走到我面前，要抱我回榻上。
我恨极，拔下头上的簪子，用力扎进他的肩膀。
「殿下！」众人惊呼
我恶狠狠地瞪着他，目眦欲裂。
「让她们滚…… 谁都不可以抢走我的孩子！除非杀了我！」
顾云寒疼得闷哼一声，他阻拦要上前的宫人，握住我的手腕，柔声道：「没人要抢走你的孩子，母后同意我册封你为太子妃了。只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要交给母后教养，你可以每日去看他。」
「你要我用孩子换太子妃之位？」我怒极反笑，「我根本不稀罕什么太子妃之位，我的孩子，我自己教。」
怒火攻心，我喉头涌上来一股血气，吐出一大口血。
顾云寒慌了神，「好，你别着急。你不愿意，孩子便留在你身边。」
「徐嬷嬷，把孩子抱过来。」
徐嬷嬷：「这是皇后的旨意……」
「母后那里孤自会交代，把孩子抱过来。孤最后说一次，谁敢再对何老板不敬，休怪孤残暴无情。」
「奴婢惶恐…… 是，殿下。」
我松开发簪，接过孩子。
襁褓中的小家伙被我抱着就不哭了，撅着小嘴挥舞着小拳头。
我用脸贴着他，他好小只，好可爱。
我有孩子了…… 我不再是一个人。
27
太医给顾云寒包扎伤口，他下了封口令，不许他们将我伤他的事声张出去。
孩子饿了，我解开衣襟，给孩子哺乳。
初为人母，我既欢喜又惶恐，有些手忙脚乱。
顾云寒坐在床边看着我们，嘴角上扬，眼神逐渐柔和。
「顾云寒，你放我们走吧，我会感激你的。」
他脸上的笑意散去，我触了他的逆鳞。
不过他不似以前那般暴躁了，张开双臂，将我和孩子圈在怀里抱着。
「婉儿，我虽然是太子，却也有诸多无奈。你能给我一些时间吗，等我坐上那个位置，就再也没有人能掣肘我。我对你的承诺，都会一一兑现。」
「你会是我唯一的妻子，我只要你一个。」
我叹了一口气，透过他，想看到那个满心满眼都是我的傻子。
可是他的眼中不止有我，也有他的野心。
他不会只有我的，余生漫长，他身边还会出现很多的绝色美人。
皇权让我害怕，我不敢爱他，更无法相信他……
「顾云寒，我不爱你了，放手吧。」
他收紧臂弯，沉声道：「我不想做孤家寡人，你跟延儿，必须陪着我。」
延儿…… 我们的孩子，叫顾延。
「还有一件事情，当日行刺我们的刺客，是秦岚依派来的，我已经将她法办了。」
「我知道了。」
「我累了，想睡了，你回宫吧。」
我依旧对他冷若冰霜，并不想与他重修旧好。
顾云寒眼睛下垂，竟然看起来有些可怜，像邀宠的大狗狗。
「我是顾四的时候，你会温声细语地同我说话，还肯让我抱着睡觉。」
「婉儿，你不爱我，你爱上顾四了。你方才想透过我，看到顾四，对吗？」
他的心思很敏锐，只要一个眼神，他就能看透我。
我确实…… 对顾四短暂的心动过。
我敢爱满心满眼都是我的顾四，却不敢再爱太子殿下。
顾云寒没有动怒，他摸了摸我的头，「你睡吧，等你睡着，我就离开。」
这一觉我睡得很沉，睡到第二天下午才醒。
28
行宫里布满顾云寒的侍卫，伺候我做月子的丫鬟婆子有十几个。
这么多人看着我，我想要带着延儿离开，简直难如登天。
「皇后娘娘驾到！」
皇后带着一众嬷嬷气势汹汹地闯进来。
我心里咯噔一下，皇后来者不善。
徐嬷嬷来抢孩子，我怕伤着孩子，只好松手。
皇后一个眼神，我被两个嬷嬷架着跪在地上。
太监打开一个盒子，里面是一条白绫！
「贱婢魅惑太子，伤太子贵体，不是本宫要赐死你，而是皇上要赐死你。」
顾云寒虽然下了封口令，但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皇上和皇后还是知道了我刺伤太子的事。
身为太子，可以多情，但是不能专情。
「你是自己动手，还是要他们帮你？」
我耳边只能听到延儿的哭声，我心跳如擂鼓，瞪着皇后，「顾云寒为了我，连命都不要了。你杀了我，他还会原谅你吗？你的家族，你的后半生，都要仰仗他。失了他的心，你的荣华富贵，还守得住吗？」
皇后脸上露出一丝惊慌，她慌乱地说：「住口！你只是一个贱婢！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你死了，他只会伤心一阵子，很快就会把你给忘了！汪福海，动手！」
太监用白绫勒住我的脖子，我被嬷嬷们按着，无助地挣扎着。
窒息的感觉袭来，我眼睑充血，意识逐渐涣散，眼前白茫茫一片。
砰——
有人撞开了门。
「放开她！」
顾云寒冲进来，一脚踹开太监，嬷嬷们吓得退开。
白绫松开，我剧烈咳嗽着，努力张嘴呼吸。
「婉儿……」顾云寒拍着我的背，摸着我脖子上的勒痕，红了眼眶，怒声道：「母后！您是我的母后，我不能拿您怎样…… 可是她死了，我也没必要活着！」
皇后又惊又怒，「太子你…… 你疯了，胡说八道什么？！」
「母后，我是太子，不是您的傀儡！您莫要逼我！」
母子俩四目相对，最后是皇后败下阵来。
「你父皇觉得你太迷恋她了，留着她，迟早是个祸害。皇上要杀她，她怎么活？」
「父皇那里我自有交代，母后请回宫吧。」
「太子，最是无情帝王家，本宫没想到，本宫竟然生了个痴情种。可是你要记住，你的深情，只会害死她。」皇后留下这句话，就走了。
29
顾云寒扶我回榻上，喂我喝了一杯水。
他看我的眼神温柔且专注，也格外伤感。
「婉儿，我要向你道歉，这三年，我一直在伤害你。」
「对不起，如果我早点认清自己的真心，肯定不会让你受一丝委屈。可是现在说这些，已经太迟了，我知道你不爱听了。」
我愣住，他哭了，这是我第三次见他哭。
他泪如雨下，徐徐道来：「我终于发现，我的爱只会让你受苦，我抓得越紧，你就会离我越远。到如今，我的爱成了你的索命符。所以…… 我要放你走了。」
皇上要杀我，顾云寒为了保护我，只能将我送走。
他苦笑，「我最后能做的，竟然是送你离开。婉儿，你不要恨我，我只是…… 太迟钝了，没被人爱过，不懂什么是爱。等我懂了，你却不要我了。」
我想要说点什么，嗓子很疼，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我看着这个男人，心里很疼。
顾云寒凑近了，将我搂进怀里，久久不愿放开。
这是他最后一次抱我。
「再见，我的婉儿。」
再见，我曾经深爱过的太子殿下。
30
我抱着延儿，坐在离京的马车上。
顾云寒率领羽林卫，亲自护送我离开。
分别时，我对他重新展露笑颜，他也回我一个洒脱的笑容。
爱也罢恨也罢，都在这一日一笔勾销了。
这辈子，我爱过，恨过，痴过，怨过。余生，我会活出自我，不做任何人的金丝雀。从此海阔天空，任我飞。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