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慌忙避开,揽住他的手臂。
一路随着周礼进入内场,才发现竟然是何从的婚礼现场。
何从坐着轮椅和妻子站在不远处,看到我,两个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我垂了垂眼睫,和周礼耳语了几句,一个人去了洗手间。
等从洗手间出来,一杯红酒迎面泼过来。
何从的妻子恶狠狠的盯着我:「何从为了救你,差点没了命。」
「你甩了他另攀高枝,如今还有脸出席。」
我抬手蹭掉脸上的酒水,视线对上何从。
「是这样吗?你救了我?」
何从忙低下头,拉着妻子的手腕:「我们走吧,都已经是过去了。」
何从的妻子狠狠瞪了我一眼。
我不由冷笑,正要开口,时怡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怎么能因为是过去就算了呢?」
「难不成你还忘不了我姐姐?」
她身后不远处,站着周礼,他遥遥望着我。
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大概是太过了解,何从敏觉的发现我怂了。
他嗓音沙哑,语气卑微,「没有忘不了,只不过是两个人不合适罢了。」
「我现在眼里只有我的妻子。」
何从妻子的眼神更加难看了,她看着周礼说:「周先生,我真的替您不值。」
「您大概一点也不了解您的妻子。」
周礼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近了,把西装脱下来披在我身上,抽出方巾帮我仔仔细细擦拭干净。
他说:「时欢,没有人可以扭曲事实。」
「只要你愿意,不光彩的永远是加害者。」
我茫然无措的视线,在这一刻慢慢回笼。
是啊,我为什么不敢说?
流言蜚语曾让我惨遭孤立,甚至谩骂。
难道这些伤害,会比真相本身,更难以启齿吗?
「何从。」
「是你救了我,还是你卖了我?」
我转回身看向何从的妻子:「他是不是和你说,我被猥亵,他因为救我,落下残疾。」
「那他有没有和你讲,那群人是他安排好的?」
何从的妻子,一脸震惊。
而何从和时怡,面面相觑。
「是不是啊时怡?」
我看着时怡微笑:「你还记得吗?那天你生病,我让保镖送你回去。」
时怡连连后退:「你胡说什么,我听不懂。」
何从被周礼请来的警察带走了。
有人在监狱交代,曾经犯下一起的猥亵罪,有转账和交易记录,何从脱不了干系。
晚上我从睡梦中惊醒,大口喘息。
一个人冲进浴室,不停揉搓已经泛红的皮肤,直到揉搓出血丝,好像才把尘封的触感,清洗干净。
我想起那晚我跌跌撞撞从包厢里跑出来,满身是血的撞上一个人。
隐隐约约听见那人唤我时小姐。
我一直以为是保镖找到了我。
周礼推开门进来,他拿过浴袍将我包裹起来,抱出浴室。
皱着眉帮我清洗挠破的伤口。
我盯着他低垂的眉眼,问:「那天晚上是你救了我对不对?」
他抬头拨开我湿透的长发,他说:「时欢,你是自救,你比任何人都要勇敢。」
我眼眶泛红,眼泪不断的往下落。
我想起那天我醒来第一时间,告诉时顺来经过。
时顺来只是很冷淡的处理。
「一切只是你的猜测,这不是什么也没发生吗?」
「这种事情传出去对你没有好处,他不是也没捞到好处,被人打断了腿。」
「转学就好了。」
轻飘飘的一句,转学就好。
让我失去了一切,想要惩治别人的勇气。
我扑过去搂着周礼的脖颈,哭的更厉害了。
好像是要把当时吞回去的委屈。
通通吐个干净。
我呜咽着质问:「周礼,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周礼抱着我,一下一下拍着我的脊背,我的情绪逐渐得到安抚。
迷迷糊糊间,我听见他说:「这是我应该做的。」
……
周礼居家办公了三天。
直到我终于不再做噩梦,才回公司。
一周后,我们出发去度蜜月。
出发之前,周礼向时顺来辞退了我的保镖。
理由是,结婚了,不应该再由娘家出费用保护我。
他会安排其他人。
时顺来没理由拒绝。
到了机场,我们直奔养老院。
路上景色,从繁华到萧瑟,越来越偏僻。
我握着周礼的手,不由用力。
等到了目的地已经是深夜。
穿过黑压压耸立的树林和泥泞的路面,看见三幢白色小楼。
好多墙面已经开始脱落,走进去是阴冷潮湿的气味。
我们被护工请到一间独立的病房。
护工说,病人仍在昏迷。
但是已经脱离最小意识状态,有逐渐清醒的可能。
床上的女人,枯瘦如柴,明明还不过半百,看上去却像六七十岁。
一点也没有记忆里风华正茂的模样。
我走过去坐在床边,紧紧握住她的手,泣不成声。
周礼伸手轻轻把我揽进怀里。
周礼联系了国内最厉害的脑科权威。
安排私人飞机接母亲回国治疗。
时顺来不知道从哪知道了消息,第一时间赶到医院,见到我一脸震惊的追问。
「你妈妈醒了?」
「怎么疗养院医生没有和我讲,每年疗养费收不少,居然隐瞒病人真实情况。」
时顺来看样子气的不轻,拿出手机破口大骂:「我现在就联系律师,我要告他们!」
我平静的看着他,等他停止谩骂,才开口:「还在昏迷,不过医生说还是有清醒的机会。」
时顺来脸色古怪,不知道在想什么。
「爸爸,其实我一直好奇,我生日那天,妈妈本来打算接你一起陪我过生日。」
「为什么,是她一个人下楼呢?」
我说着一步步走近他,时顺来下意识退后一步,「欢欢,你说什么?那天晚上,你们来了公司?」
「你怎么从来没有和爸爸说过这件事。」
「我没有和您说吗?」我皱着眉想了一会儿,「大概是那天太痛苦了,所以忘了。」
「我只记得,妈妈路上接了通电话……我隐约看见备注,是楚姨……」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
在没成为继母以前,楚姨是我爸爸的秘书,是我妈妈最好的朋友。
是我妈知道她婚姻变故后,安排她进了爸爸的公司。
时顺来脸色发白,他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见我神情自然,才开口解释,「那天爸爸不在公司加班,在陪客户应酬。」
我点点头,没有追问,也没有理会他。
一个人回了病房。
他解不解释已经不重要了。
这几年时怡和继母还不够猖狂吗?
既然那么爱,那一辈子绑在一起吧。
贱人,就该彼此祸害。
……
时顺来公司出事了。
起因是和周礼合作的项目。
继母的弟弟是项目负责人,暗箱操作,偷工减料。
不仅需要大笔资金采取补救措施还要赔偿损失。
时来顺焦头烂额,公司破产,不得不进行拍卖。
时家破产清算那天,我特意从医院赶回去。
继母挺着大肚子和时怡站在楼下哭闹,时顺来坐在沙发上,一夜之间好像老了十岁。
我拿着一本相册走下楼,时怡冲过来骂我:「是不是你搞的鬼!」
「时欢,你就是不想我们娘俩好过,一定是你!」
我眼神淡淡的,就像当初她们第一次住进来对我时一样。
「我为什么要对付你们?」
「我母亲昏迷不醒,你们一开始只是想来照顾我的生活起居。」
「恩将仇报,可不是我从小接受的教育。」
继母气的发抖,直接倒在地上,捂着肚子哀嚎,我看见有血从她身下蔓延开来。
我垂下眼睛看她,「楚姨,您别动气。」
「好不容易怀上,以后还要继承财产呢。」
我说完,朝门口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微笑,「啊,我差点忘了,他大概只能继承债务了。」
时怡骂骂咧咧的冲过来,被周礼安排的保镖拦住,她对着我破口大骂。
说我不要脸,说我连孩子都不放过,说我不得好死。
你看,贱人往往是这样,要求别人永远比要求自己高。
她们管不住自己,却希望对方是圣母转世。
春暖花开的时候,我妈终于醒了。
虽然她什么也不记得,还有很多后遗症,完全不能自理。
但是我已经很知足了。
周礼每天不管多忙,都会来疗养院帮忙。
连护工阿姨都夸我,嫁了一个好男人。
按摩手法,比我这个天天陪在病床前的人,还要专业。
这天,我妈睡下后。
我带周礼去楼下花园里散步。
我妈今天开口说话了,即使语不成句,我还是录了下来。
我坐在长椅上播放给周礼听。
周礼比我听的还要认真,连续重放了好几次。
末了,他从西装内口袋,拿出一份文件。
是离婚协议书。
我噙着笑意的嘴角不由僵住,大脑一片空白。
抬眼的瞬间,发现周礼正目光温柔的看向我。
他说:「时欢,现在你想要报复的人得到了惩罚。」
「你的妈妈也得到了最好的治疗,而且已经有了起色。」
「这份协议,可以让你分到一笔财产,还有各项赡养费。你和你的妈妈,不会再有任何后顾之忧。」
我扯了扯嘴角,好半晌才找回声音,
「周礼,你这是不打算要我了吗?你要和我离婚?」
晚风轻轻柔柔吹过,花瓣从树枝间坠落,落在他柔软的发丝,落在他宽阔的肩膀。
他沉默了许久,缓缓开口。
「你还没有听过我的故事,我已经把选择的权利给到你。」
「你要知道,我们之间的事,你永远是做主的那一方。」
他抬起双手,揉了揉脸颊。
「我第一次见你,并不是你出事那天。」
「是事故现场。」
「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我想起来那起车祸,确实有一个男孩子,在另一辆车里。
他问我名字。
他和我聊天,他让我数数,他不让我睡着……最后他却睡着了。
难道周礼,也在那辆死了人的车里?
我震惊的捂住嘴。
「那天是我十八岁的堂哥第一次开车,要带我兜风。」
「嗯,就像外界说的一样,他因为我死了。」
「可事实是反的,他不想我回周家,他希望我死在那场车祸里。」
「他给我吃了安眠药,如果不是你的母亲突然撞上来,死的就会是我。」
他说完,反倒是松了口气似的扯了扯领带。
明明应该是很悲伤的事情,他反而声音带笑,眉眼皆是落寞,「真的很抱歉啊时欢,你的母亲救了我,我却害你失去她这么久。」
「我在医院找到你的时候,你在哭,我听医生说,你母亲成了植物人,我还以为她已经……」
「我和爷爷要了很大一笔补偿。」
「再重逢的时候我才知道,或许这笔钱,应该没有补偿你分毫。」
他垂下头,没有看我。
他当时也不过是个孩子。
和我一样,却提前承受了,大人的世界。
他还在不停和我道歉,一遍又一遍。
我扑过去搂住他的脖颈,脑袋一下又一下蹭着他的肩颈,轻轻呢喃:「不要再道歉了,周礼。」
「这根本不是你的错。」
他身体一僵,好半晌才放松下来。
他说:「那你……」
「我不要离婚。」
我直接打断他,一本正经的双手抱胸,佯装生气:「周礼,你不知道吗?」
「我很能花钱的,我不能和你离婚。」
「我好不容易金钱自由了,怎么还能允许收藏夹落灰呢?」
周礼还沉浸在情绪里没有反应过来,我再次扑上去搂住他的腰。
「除非,你不想让我这个落魄千金当豪门贵妇了。」
周礼垂下来头,用力抱住我,哑然失笑,「怎么会?」
「我早想过要养你了。」
「在你那天晚上哭着对我说,你感觉你要没有妈妈了的时候。」
我眼眶一湿,把头埋的更深。
还好,善良的人都还活着。
……
我筹备圣诞节音乐会期间。
我妈上半身已经逐渐恢复知觉,可以使用轮椅出行。
每天做完复健,都会到会场看我排练。
结束后,周礼会来接我们回疗养院。
等到我妈入睡后,我们两个人在返回家里,基本到家已经是深夜。
他最近公司比较忙,我从浴室里出来,他还在书房里工作。
我熬了一碗补汤,送到书房。
虽然他还是很抵触我下厨,但是架不住我隔三岔五就想展示厨艺的决心。
他正在开视频会议,我在书架旁的沙发上落座,随手抽出一本书翻看。
时不时偷偷看他一眼,视线相撞,又匆匆避开。
几次过后,他忽然将笔记本合上,走过来一把搂住我的腰,抱在身上。
我单手搂着他的脖颈,拍他肩膀,「等一下,等一下,我熬的汤还在桌子上。」
「给你补身体的呀。」
周礼一言不发的把我扔在床上,下一秒欺身压了下来。
他抬手关了灯,在黑暗里,咬住我的手指,嗓音暗哑。
「我说过我只重欲。」
「哪里需要什么补汤?你就是最好的补药。」
……
圣诞节音乐会当天。
我给周礼和我妈留了最好的位置。
聚光灯落下来,我能一眼看到我最爱的两个人。
我手指轻轻拂过琴头。
才明白,兴趣也许会蒙尘,但是热爱不会。
音乐会谢幕,全场掌声轰鸣。
我回了后台休息室。
周礼的特助一脸紧张走进来,把手机递给周礼。
「夫人和您上热搜了,时怡放了一段录音。」
我和周礼互相对视了一眼,后者好像并不好奇。
那模样像是早就听过。
我从他手里拿过手机,打开录音,对话内容很简短。
「你是真茶啊,连命都能拿来演戏博同情。」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喜欢周礼的钱。」
「不然呢?掌管男人的钱,可比掌管男人有意思多了。」
这对话我隐约还有点印象。
是我故意演了一场时怡把我推下楼的戏码。
她是真推,我也是真倒。
只不过刚刚好扭到脚踝,栽进周礼怀里。
明明是小伤,我却难以忍受疼痛住进了医院。
时怡因为这件事,彻底惹恼一向绅士有度的周礼。
从此对她视若无睹。
我忽然想起来,时怡来找茬的时候,我正在高级病房里玩游戏。
压根没把她当回事。
第二天出院,周礼一反常态,没有来接我,甚至开始对我不冷不热。
然后就不知道从哪儿来的流言,传到我耳朵里。
说是周礼的白月光要回来了。
我不认为当时我们之间有感情可言,毕竟有些时候,我都有点看不过去,我和时怡之间的拙劣演技。
所以理所当然的认为,他的白月光要回来了,他打算不要我了。
我一脸揶揄的打量周礼,手肘用力杵了杵他的腹肌,「原来因为这个,平白无故多出来一道月光呀?」
周礼扬着眉不说话。
我笑了笑,「你有什么可生气的呀,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我当时的目的。」
他把我拉进怀里,佯装生气的扯了扯我的耳垂,「就是太清楚了。」
「所以想要教训教训你。」
「谁知道你对我真是一毛不拔,自己的存款一分也舍不得动,打发我妹,都要贷款……还要我来还……」
我忙伸手捂住周礼的嘴巴,「我妈可在这呢,不要诋毁我。」
周礼眉眼间的笑意更浓了。
他笑起来好欲,我不由吞咽了一口。
于是我迫不及待想要回家。
等我们三人出了会场,不知道哪里来的记者,一拥而上,闪光灯不停对着我们落下来。
有记者把麦怼向周礼,问他:
「今天的网络爆料是真是假?」
「您对妻子的所作所为有什么看法?」
周礼的特助带着保镖赶过来,周礼难得好心情的回应。
「我就是喜欢茶的,这是我们夫妻之间的情趣。」
保镖拦上来,护送我们离开,车门关上时,我示意司机降下车窗。
招过来离车窗的最近的那位记者,眨眨眼睛,「有句话我说错了。」
「男人和钱都在手里的滋味难以言喻。」
「麻烦转达一下小三的女儿。」
「她们大概永远体会不到了。」
作者署名:猫萝小姐
备案号:YXX1Abb8X66Tddd1ayEtRlK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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