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陆少卿陆大人的确是和离了,但为双方自愿,而非传闻的我爹胁迫。」
我爹的确用了点手段,但终究是没动手,陆家自知理亏,没有为难。
我刚说完,这些妇人便无声嗤笑,明显是不相信我的解释,我也懒得多说。
「这位是侍郎夫人吧?」我看向为首的绛红衣着女子,问道。
见她点头,我微笑道:「听闻夫人大度,最是体贴夫君,替侍郎大人娶了十七房小妾,在京中传为美谈。如今侍郎大人又想换新人,这第十八任妾室不知夫人相看好了没有?」
被我戳中痛处,侍郎夫人面如菜色,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我没有理睬她,转向另外一位穿蓝衣裳的妇人。
「都统大人养了一外室,每月中有大半个月宿在外头。可夫人从未有过一句怨言,也从未对外说过都统大人的一句不是,如此宽宏大量,确为我辈楷模。」
听我爆出各家丑闻。
剩下没被点到名的妇人纷纷低下头去,不敢作声。
这里的几位,谁家没点破事,都是平日里互相给面子,看破不说破罢了。
如今被我当众说出,自然脸色都不好看。
我的确曾在陆府闷头侍奉夫君,可她们忘了,我弟弟任御史大夫,各家丑事我自然知道一些。
我见火候够了,便打住话头。
得罪太多人不好。
知雅见我自己出了气,也不再追究。
「你呀,总算是想明白了。」她点了点我的额头。
我笑,这一次我出了气,但我的名声怕是也毁了。
这些夫人们嘴上不敢说,心里肯定记恨,回去不知怎么背后编排我。
不过我已无所谓,他人的喜恶与我何干,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是。
没过一个月,陆家果然大办喜宴。
陆老爷子虽不喜白婉清,但她怀着陆家的骨肉,最终还是点头应下。
这其中陆老夫人功不可没。
我三年无出,陆老夫人对我极其不喜。
这些年陆老夫人盼孙子盼得紧,从前总是嫌我身子不好,不会生养,有个现成的孙子自然是不肯放过。再者,她本就喜欢白婉清更甚于我,如今得偿所愿。
「儿啊,阿爹阿娘定为你再觅佳婿,陆家竖子你就忘了吧。」
我爹见我在阁楼上望着长街,以为我在看陆家迎亲的队伍,宽慰我道。
其实我看的不是迎亲队伍,而是铺子位置。
「爹,我与陆伋早已情断,您不用担心。我在挑今后茶楼开的位置呢!」
我爹一脸惊诧,「你真的想好了?」
本朝虽开放商贾,但士农工商,商人乃是末位,我一介女流,还是官宦之女,竟想着经营茶肆,在父亲看来不可思议。
我点点头,「爹,我不想再嫁人了。这间铺子是为像我一样的女子开的,世人对和离女子多有偏见,茶楼对她们来说,是个落脚之处。她们可以在此处谈天说地,不必在意旁人目光。」
我爹脸上虽有犹疑,却还是答应了。
「阿爹不是想拦你做生意,而是希望你把这件事情先放放,至少等孩子生下来再说。」
他看了一眼我的小腹。如今五月有余,我已显怀,身子一日重过一日。
上一回被人劫持,我受了惊,若不是黎润泽及时用药吊住我,恐怕一尸两命。
如今打胎是再不能了,能保证安全生下来就已经是我的命大。
我也想通了。
孩子是无辜的。
大不了这个孩子我自己养着,与陆家无关。
我抚摸着肚子道:「爹爹放心,这些时日我会安心在家,选址及装修二姐她们会帮我办妥。」
设计都是出自我手,我早就想要办这样一个茶楼,从前在陆府多有束缚,如今可以放开手脚。
茶楼开张那日,满城勋贵都被我爹寻来捧场。我与知雅坐在二楼包间磕着瓜子聊天,外头自然有掌柜替我张罗。
「没想到走之前,还能到你开的茶楼里喝茶。」
知雅的和亲定在冬月里,她还有半年时间备嫁。今日她是特意来给我捧场。
「没想到你不愿意再找郎君,是打定主意要自力更生了。」
知雅拍了拍我的肩膀:「本公主支持你!」
接着她便与我聊起八卦。
「陆家那位昨日生了!」她凑近我,看着我浑圆的肚子,皱了皱眉,道:「她怎么比你还早,莫不是他俩早就好上了?」
我放下瓜子,算起来,我怀胎已经八个月了,再过一个月才是临产的日子。
白婉清回城将近七月,这时候生产,便是早产。
陆伋没有回来的那天……便是与她在一起。
我忍不住一阵恶心。
「别说他们了,你不如说说我这里的茶点如何?」我强忍下不适,岔开话题。
「你这儿的东西都是本公主帮着挑的,那能不好吗!」知雅眉毛一横,又把话题带了回去。
「我跟你说呀,白贱人那孩子有古怪!」
「听说一出生就一头金发,眼睛是蓝色的!」
知雅越说越来劲。
「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陆家生子之事,外边没有一点风声,我也是早上黎太医来诊脉才知道。
但他并未多说。
「陆家人藏着呢,但本公主想知道,自然有办法。」知雅冲我眨眼。
「那这孩子最后如何处置?」
这样的发色和眸色,怕不是要被当成怪物对待。
知雅摇了摇头,陆家瞒得紧。
连着几日,我爹下朝都乐呵呵的。
听说陆伋和他爹满脸阴云,接连几次朝堂讨论都答非所问,皇帝罚他们闭门思过三日,不准上朝。
我爹高兴坏了,走路带风,下朝就在院子里耍了两回大刀。
缘由我隐约能猜到。
近来,京城谣言甚嚣尘上,称陆家得了个怪胎孙儿。甚至有人猜测,这孩子并不是陆伋的,而是白氏与蛮夷所生。
「那孩子一头金发一对碧眼,能是陆家的种吗!」
「少卿大人与发妻三年无出,说不定就是他不行!」
「我看这就叫现世报。」
话传得有鼻子有眼的。
陆家父子为此头疼不已,他们自以为瞒得铁桶一般。
实际上,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我的茶楼里每日都有各种八卦,这点事很快便传得人尽皆知。
其中甚至还有我刻意散播的版本。
陆伋,白婉清。
总该付出一些代价。
正看着旁人的戏,底下人来报,茶楼出事了。
茶楼着火了,原因不明。
听下人描述火势蔓延极快,赤红的烈焰很快便吞噬了房梁,顷刻间,整栋楼坍塌。
我听到消息,腹中一痛。
竟提前临盆了!
幸亏阿爹早就请了太医和稳婆在府中候着,一群人忙着替我接生,茶楼的事只能先丢开手去。
生孩子的鬼门关,我一脚踏了进去。
我怀的是一对龙凤胎。
本以为要遭大罪,谁想竟然顺利生了下来。
我看着襁褓中的兄妹俩,心中想起茶楼,转头问我爹:「爹,茶楼如何,可有人伤亡?」
「刚生产动了元气,你就别操心这些了。外头有你弟呢。」我爹安慰我。
我弟接手,他定会去查,我这才放下心。
这时,外头一阵吵嚷。
「陆大人,您不能进去!」
「我来看自己的孩子,为什么不让我进去!」
陆伋竟然来了。
他不知从何处打听到我生产的消息,这边孩子呱呱落地,他就上门了。
「让我进去!」
几个下人拦不住他,他直接闯进了内院。
应该是方才我生产,人手都集中到内院,导致外院松懈,才让他有机可趁。
我爹听见陆伋的声音,正要出去,却有人先他一步拦下陆伋。
「陆大人留步,冷三姑娘刚诞下孩子,不能见客。」
黎润泽作为太医,尽职尽责。
「听说太后身体抱恙,黎太医不在宫中当值,跑来这里作甚?」陆伋阴阳怪气起来。
「太后有恙,自有太医院分配太医为其诊治,不劳陆大人费心。至于下官为何在此,身为一名医者,哪里有病人,自然哪里就有我。」
黎润泽一番话,怼的陆伋哑口无言。
「好,很好。你当你的大夫,但请你让开,别挡着我看儿子!不然,别怪我不客气!」陆伋恼羞成怒,当下就要对黎润泽动起手来。
「我看谁敢在我冷府动手!」
我爹一出去,陆伋立刻怂了,但仍不死心,道:「岳父大人,小婿今日前来,是想看看孩子。」
「谁是你岳父?」我爹打断他。
「陆大人莫非忘了,如今你的岳家可是姓白。咱们冷家,可高攀不起。」
陆伋被说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
「冷伯父。」
他咬着牙调整了称呼,「小侄今日前来,并非闹事,只是挂念子衿与我的孩子,还望冷伯父通融,让我见上一见。」
「陆大人,这就又错了。」
「这里只有冷家的孩子,并无你的孩子。老夫近日倒是听闻,陆夫人诞下一子。怎么?陆大人是吃多了酒,走错了门,忘记自家夫人和孩子究竟住在哪个府上了吗?」
我爹说罢,朝家丁使眼色。
几个家丁一齐上阵,陆伋没有还手之力,被架了出去。中途还不断高喊着:「你们等着!陆家的孩子终究是姓陆的!」
呵……
我在房内冷笑。
谁说他们姓陆,我的孩子都姓冷。
陆伋果然没有死心,转头就将此事告到御前。
皇帝碍于陆老尚书的面子出面调停,叫人来请我爹进宫。
我爹称病不去。
我心中忐忑,生怕皇帝一个旨意就把两个孩子判给陆伋,便寻了两个可靠的护卫,让乳娘连夜带着孩子去了一处不在冷家名下的庄子。
如此一来,哪怕是皇帝亲自来要孩子,也找不着。
但我算漏了白婉清。
这个女人生完孩子没闲着,一直盯着冷府。
「爹,那处庄子安全吗?」我目送着马车远去,心里还是放心不下。
「放心,那儿是你娘的私产,外人并不知晓。我已吩咐一队人过去守着了,不会有事。」
尽管如此,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第二日,宫里果然来人带着圣旨来要孩子。
陆伋跟着来了。
「子衿,把孩子交出来吧。」
「陆大人的孩子在陆府,跑这里来做什么?」
陆伋被我怼得一滞,因天子使臣在旁,不好发作,转了神色道:「你我两家故交,即使我们和离,情分尚在。如今天子下令将孩子两家各分一个,男孩归陆家,女孩归冷家。圣裁公允,你何必闹得大家难看。」
圣旨上果真写的一家一个。
陆家应该是请动了宫里那位老祖宗。皇帝的养母,太妃娘娘正是出身陆家。
「呸!」我爹当面唾了他一口。
「谁敢把孩子带走,就从我这把老骨头身上踏过去!」
「大胆!竟敢抗旨!」
宣旨的使臣应该得了陆伋的好处,陆伋一个眼神便出口道。
但我爹冷面将军威名在外,他只喊叫嚣,不敢上前。
陆伋抹了一把脸孔,向身后的随从们使眼色。
我爹见状当即拔剑,身后的家丁们也纷纷上前。
两边剑拔弩张。
「抗旨不遵,那是杀头的罪过!你们冷府担待得起吗!」使臣躲在一众人身后,跳着脚,继续叫嚣着。
「即使是圣上,也要讲礼法,这竖子与旁人苟且在先,已诞下一子。而我女儿体弱,太医诊断此生恐此胎之外,再无法生育。我女儿拼死生下孩子,他陆伋并未有过半分照顾,还在她怀胎期间与白氏鬼混,如今倒想起孩子了。他陆家便宜占尽,岂有这样的道理!」
我爹一番话下来,对面众人脸色均一阵青一阵白。
陆伋似是豁出脸了,带着人就要往里冲。
我爹哪里肯让,自然是迎面拦着。
千钧一发之际,突然,我们派去保护孩子的一名侍卫回来了。
浑身是血。
倒下前说了一句:「属下罪该万死!」
我心里咯噔一下:坏了。
对方留下一张字条,明说是给我的。
上面就三个字:一线天。
我看到字条后,整个人一震。
是白婉清!
一线天是我们幼时发现的一处奇观。
两处山石紧紧相依,只留有一人可通过的缝隙,远远看去,如同一线天。
我们三人在此处经历过生死一线,当时我与白婉清同时滑倒,即将掉落山崖。
陆伋只拉住了白婉清。
而我几乎丧命。
幸而我掉下去的地方是个水潭,留住了一条命,却自此体弱多病。
后来陆伋同我解释,因当时白婉清离他近,才顺手拉住了她。
我后来才明白。
他撒谎。
他压根没想过救我。
我下坠时,他根本没朝我这看过一眼。
白婉清选这个地方约我见面,是诛心。
「他让小姐独自前往,否则就要杀了小小姐和小少爷。」
侍卫附在我爹耳边小声说完,昏了过去。
「竖子!」
没想到他们玩的是声东击西的把戏。
我爹一把把剑抽出,架在陆伋脖子上。
「哎哎,有话好说。」使臣王公公见快要闹出人命,赶紧调停。
「伯父何出此言?」
陆伋一脸莫名其妙,看起来他并不知情。
「谁是你伯父!」
剑贴着陆伋的脖子,几乎见血。
「说,把孩子弄哪儿去了!」
陆伋不明就里。
「小侄不明白您的意思,今日我便是来接孩子的,怎的反倒问我要起人来?」
「你们这边问我们要人,另一边偷偷把孩子劫走!」
「什么!孩子被劫走了?」
我见陆伋表现得比我爹还震惊,模样不像是装的,
「爹,让他们走吧!」
我拦下我爹的剑,现在救孩子要紧,没必要跟他在这对峙浪费时间。
我爹还想说什么,我摇了摇头。
我相信陆伋跟白婉清不是一路的,他没有这样的脑子。
「陆大人,你也听见了,孩子不在府上,你们拿着圣旨也没用,还请回吧!」
我爹挥手,一队侍卫出现,直接就将陆伋和天子使臣撵了出去。
转手叫人把大门关上。
陆伋隔着大门还在叫喊:「还请伯父告知是什么贼人劫走了孩子?」
回答他的是一片寂静。
我赴了白婉清的约。
哪怕明知是个陷阱,我也得去。
为了躲开前门的陆伋,我悄悄从后门出发。
花了一炷香,赶到一线天。
在那里见到了白婉清和一个黑衣人。
襁褓中的孩子被手腕粗的绳子绑在树上。
绳子的一头握在黑衣人手中。
另一头,是深渊。
我:「孩子怎么了?」
孩子居然不哭不闹,毫无声息。
白婉清:「不过喂了点药,睡着了而已。」
「没想到你真的孤身前来。」
我这才看清她的打扮,她紧裹全身,只露出半张脸来,话音沙哑,竟不似本人。
见我一直打量她,她凶狠地瞪了我一眼。
「看什么,想救孩子,就从这里跳下去。」
她伸手一指,当年我们失足摔落的山崖。
「怎么?不敢?」
见我犹豫,她转头示意黑衣人松了松绳子。
「不要!」
我赶忙制止她。
「好!只要你放过孩子,我跳!」
我一步一步,逐渐靠近悬崖边。
每靠近一步,白婉清眼里的光就亮一分。
她那样期盼着我死。
可事实终不能如她所愿。
我眸光微闪,正要发出指令。
却有一人出现,打断了我的计划。
「你这个疯婆子,还不把孩子放下来!」
是陆伋。
我见他带着大队人马赶到,直冲白婉清而去。
遭了!我预感他要坏事。
其实这一线天后面有条偏僻小路,当年我故地重游时发现的,如今正好埋伏人手,准备趁白婉清不备,抢下孩子。
但陆伋一来,计划就全打乱了。
果然,白婉清怒不可遏,「你这贱人!你居然告诉了他!」
「我没有!」
但现下我说什么她都不会信了。
白婉清怒挥手,黑衣人手里的绳子瞬间松了一大截。
我冲白婉清喊:「你别乱来!」
又冲陆伋喊:「你站住!」
大概从未见我对他如此疾言厉色,陆伋一下子愣在原地。
但他立刻反应过来,回斥道:「还等什么!杀了这个疯女人,救孩子啊!」
他居然说……要杀了白婉清。
要杀了他经年不忘的白月光,连跪祠堂也要娶的妻子。
「陆伋,你……」
没想到,他冷情至此。
连他跟白婉清多年的感情都可以不顾。
「哈哈哈哈哈……」白婉清笑出了眼泪。
「姓陆的!你注定不会有子嗣!我要让你陆家断子绝孙!」说完,她就让黑衣人松开了绳子。
两个孩子跌入深渊。
「不要啊!」
我冲过去想要拽住绳子,可鞭长莫及,身子不自觉地冲到悬崖边,只差一点就同孩子去了。
「小心!」
黎润泽不知何时出现,是他拉住了我。
「是障眼法。」他低声附在我耳边道。
我身子一顿,他什么意思?
那边,陆伋带来的人和白婉清的护卫已经拼杀到一起。
黎润泽将我拉到一边,示意我作壁上观。
不久,两边分出胜负。
白婉清身边的黑衣人武功虽高,却不敌陆伋的众人,被乱刀砍死,但临死都要护着白婉清。
黑衣人一死,下一秒,陆伋的刀就架在了白婉清的脖子上。
「你这个疯女人!还我孩子!」
白婉清抱着惨死的黑衣人,泪流不止。
忽抬头瞪陆伋。
「你杀了我吧!」
说罢扯下了身上紧紧包裹的纱巾。
脖子上露出大片红色溃烂的脓疮。
陆伋被吓得倒退两步。
白婉清眼含嘲讽,只看了他一眼后,便不再管他。
她把黑衣人的面巾头巾扯下,赫然是金发……方才竟然没注意到他的碧眼。
那她和陆伋的孩子岂不是?
我捂住了嘴,想到了那个传言。
黎润泽倒是波澜不惊,似乎并没有被黑衣人的真身震惊。
陆伋气疯了,架在白婉清脖子上的刀抬了几次,都没落下去。
终究是下不了手。
这时,白婉清开了口。
「冷子衿,你知道我为何一直跟你抢吗?」
忽然被点到名,我有些反应不过来。
但她自顾自说了下去。
「因为你从小便受尽宠爱,不像我,什么都要靠自己争取。你一出生,父母便替你择了贵婿。而我父亲只会把我当做筹码!为了自己外放的差事,将我许给那个丑八怪!」
原来她是这样想的。
可她羡慕的亲事,是我低三下四求回来的。
「三年前,我被嫁往边关,你知道我每天过的都是什么样的日子吗?」
「那个男人动不动就打我!在外面受了气打我,喝醉了打我,甚至……甚至行房时,也不放过我。」
说着,白婉清撩开了衣襟,胸口雪白的肌肤上结满了深深浅浅的疤痕,以及一大片红斑。
在场的男人在她解开衣襟时先是别过头,后又忍不住看。
看了都倒吸冷气。
没想到她嫁的偏将竟是如此人面兽心之人。
我不忍看,微微侧过头。
「只有托夫是真心对我……」白婉清抱着怀里的金发男人流泪。
原来,这男人是她在边疆救下的一个毛子,两人朝夕相处生了感情,一不做二不休便将那偏将杀了,伪装成他意外死亡。
本来两人准备私奔,结果这毛子的亲人突然寻来,他不告而别。
白婉清在边城举目无亲,又不想回娘家受气,这才回到京城。此时她并不知肚子里已经有了毛子的骨肉。
她回来发现自己有孕,算算时间是在偏将死后才有的。夫君死后有孕,他们的丑事就会暴露。
于是她打起了陆伋的主意,希望他做这个冤大头。
她在回京途中给陆伋写了信,婉转表达情意,诉说这些年在外的孤苦,引陆伋上钩。
没想到陆伋余情未了,迫不及待去接她入京,她便使计灌醉他,假装两人有了夫妻之实。
之后她每次与陆伋同房,都拿药迷得他晕晕乎乎,陆伋才没有发现她身上这些伤疤。
直到孩子生下来,才漏了馅。
「你!你!你这个贱人!」
陆伋气红了眼。
手里的刀毫不留情地斩下。
「叮」
黎润泽飞起一脚,用一块石头,挡下了他的刀。
「你弄死了我的孩子,我也不会让你的孩子活着!」
没想到陆家杀了她的孩子。
原来等毛子处理完家事后寻来,他们的孩子已经被陆家活活溺死。
她颤颤巍巍地扶起地上的男人,似乎想离开。
「陆伋,实话不怕告诉你,我染了病。那男人寻花问柳,身子早就坏了,我也是最近才发现自己也得了同样的病……」
白婉清笑得可怖,说完就带着毛子纵身跳入悬崖。
所有人都还在被她所说的话震惊。
「没事。」
黎润泽轻轻护着我的脑袋,不让我再看悬崖方向。
我的心因为震撼,几乎跳出胸口。
白婉清殉情。
陆伋不久之后便诊出花柳病,每日精神恍惚,头发尽落,全身红肿溃烂,流脓不止,痛不欲生。
而我的孩子,没有死在那悬崖下。
而是早就被白婉清掉了包,藏在一家农户家中。
黎润泽在他们劫走孩子时便一路跟踪。
白婉清只不过想拿孩子要挟我,看着我死。
没想到最后竟然自己殉情。
「谢谢黎太医。」
孩子失而复得,我感激不已。
「你就这么谢我?」
黎润泽背身站着,看不清他的神情。
「改天让我爹挑几幅圣上御赐的字画送到你府上,反正我爹那个大老粗也不懂欣赏。」
他好这口,我是知道的。
他摇了摇头,声音低沉道。
「子衿……我要什么你是知道的。」
我一顿。
过往的画面涌上心头。
说话也不连贯起来。「你……的意思,子衿……不明白。」
「我不会强人所难,你考虑好了再告诉我吧。」
说罢,他便出了院子。
四月,山寺桃花盛开。
我娘带我出门祈福。
远远地便瞧见一公子立在树下。
风一吹,桃花落了他满身。
一眼,便似一生。
梵音袅袅。
他说:「姑娘,今日可许了愿?」
我笑答:「说出来就不灵了。」
这里是红螺寺。
是求姻缘最灵的地方。
(全文完)
作者:风与月与花
备案号:YXX1Bee1k9viwwwKzxYi3Z0b
锁池愉
红颜逝:犹记情浓画眉时
猫猫 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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