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有人
白夜暗涌:人性的双杀游戏
周五晚下班,我跟新搬来的邻居吵了一架。
第二天早上,警察上门问我昨晚有没有听到动静。
我不明所以:「没有,对面邻居昨晚跟我一起回来的,你问问他吧。」
房东大惊:「那家没住人!」
警察拿出照片,指着我昨晚才见过的邻居,严肃地问我:「你见到的是他吗?他已经去世一周了。」
叩!叩!叩!
门外传来不小的敲门声,我一头鸡窝地抬起头,整个人都很迷茫。
星期六,鸡都还没叫,门先叫了。
谁啊?
我跌跌撞撞打开门,整个人一激灵,一下子就清醒了。
几位警察一脸严肃地站在门口,后面还跟着房东。
警察从身上掏出证件,「我们了解到你是昨天半夜回来的,昨晚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出什么事了?
我打了个寒战,忙说:「没有,我昨天回来的时候什么动静都没有听到……」
看着警察更加严肃的脸,我灵机一动继续说道:「昨天半夜回来的还有一个人,警察同志你去问一问他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说着,我指了指对面的房间,却看见房东脸色怪异起来,他看着我说:「那是一间空房子,到现在还没有租出去。」
我的脑子在房东打开对面房门后就嗡嗡的。
因为这间房子真的没有入住的痕迹,甚至没有铺盖。
房东和进去的警察解释说道:「前几天有人来看房,我还收拾了一番,但这里确实没有租出去,只有我手里有钥匙。」
没有租出去?
那我昨天晚上看到的是谁?
昨晚,准确说是今天凌晨两点我回家,察觉背后有人,我扭头去问,结果反被那人骂了一通,然后那人就钻进了那间空房子,我还以为是新来的邻居。
寒意涌上心头,我看到警察回过头疑惑地看着我。
我知道我现在要赶紧解释,要让警察相信我说的话。
我有点语无伦次,形容着那个男人的长相,「单眼皮……鹰钩鼻……脸很瘦……身体也很瘦弱!」
警察听了我的描述,将他的手机快怼到我的脸上了,和我确认:「你看是这个人吗?」
在手机照片中,这个人是闭着眼睛躺在地上的。
看起来他死了?
我见到的人他死了,很有可能,我就是见死者最后一面的人。
警察面容冷峻:「程斯年,跟我们走一趟吧。」
到了警察局,我将昨天发生的事情一遍一遍地讲给警察听,脏话都忍不住往外飚,「当时他是活着的,他有影子!走动的时候也很灵活,除了走路没声音,我找不出其他可疑的地方。」
警察将这些都记录下来了,最后他抬头看向我:「这具尸体法医初步看了,死亡时间在一个星期之前……」
后面的话我什么都没有听到了,感觉耳朵里持续不断地轰鸣着。
他死了,死亡时间是一个星期之前,但是昨天他还在骂我?!
就在我满脑子问号的时候,询问室的门被推开了,进来的警察说:「尸体来源找到了,是清大医学部保存的尸体,是一位大体标本。昨天还在福尔马林里面泡着呢。不知道哪个变态偷的。」
我心里最后的那点侥幸在这名警察的抱怨中也没有了。
寒意已经遍布了我的全身。
昨天还在骂着我的人,是死了一个星期的尸体。
警察调取了我下班回出租房的监控,证明了我走的是回出租房的路,没有什么异常。
可惜,最后一段路因为那个巷子里错综复杂,监控并没有拍到。
警察让我回去,他们带着人去清大医学部丢尸现场了。
我现在只想知道昨天晚上和我对话的人是谁。
浑浑噩噩,前脚刚走出警察局,后脚我又被请了回去。
我被带进了审讯室,被锁在椅子上,监控从四面八方盯着我。
看着警察笃定的眼神,我突然意识到,这尸体是谁偷的?
——是我。
去大学丢尸现场的警察在一个多小时之后回来了,拿到的监控中清楚地拍到了我的脸,是我将这具尸体偷走了。
说偷尸体变态的警察这一次也一起进来了,目光复杂地看着我。
我将监控认认真真看了三遍,开始怀疑我是不是会梦游?
「监控中的作案时间是凌晨四点三十四分,我们在现场找到了你的头发样本。」
我回到出租房的是时间是凌晨两点,作案时间是凌晨四点,两小时左右刚好是从出租房到清大医学部的路程时间。
「你有不在场证据吗?」
可能真的是我的表情太过于懵,那名严肃的警察语气还算是好,并且给了我反驳的思路。
我张了张嘴,最后只能问道:「可以调取我出租房周围的监控吗?我没有离开我的房间……我也是独居。」
独居,凌晨两点的时间。
没有人证,只能寄希望于物证。
警察看了我一会儿,带着人出去了。
我混混沌沌地坐着。
甚至开始认真地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梦游这个毛病。
因为我不喝酒,所以肯定不是我喝醉了干的。
警察将能出巷子的所有监控都调取了,但是因为角度缺失、巷子错综复杂,最后还是不能证明我的清白。
警察看我脸色吓得发白,就给我倒了一杯热水。
我愣愣地接过来喝了,我在想,我还能怎么证明自己是冤枉的?
警察看了一眼我的手,又看向了那段偷尸的监控,最后他说:「不是你。」
不是我。
当然不是我。
正常人谁去偷尸体扔路边?
我是一名咖啡师,以前得过心肌梗塞,所以并没有干过什么重活。
我的手指和手掌,要比监控中那双手要更加细长薄一些。
再次走出警察局的时候,恍若隔世,外面已经漆黑一片。
离开的时候我差点给那名警察跪下磕三个头。
但是这件事对我的影响太大了,有太多的疑问没有解开,所以回了院子之后,我没有倒头就睡,而是去了对面房间。
这房间里,一切的生活必需品都没有,可我确认凌晨骂我的那个人是活的,而且就是进的这间房子。
我不死心地看了好几遍,双人衣柜里面、床底下都检查了,确实没有任何入住的痕迹。
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看到了,或者这件事只是我做的梦?
我离开了房间。
走出门又不放心,回头看了一眼。突然看到这房间边上有一条仅能一个人通过的小道。
可这条小道在今天早上警察在的时候是没有的。当时估计是被杂物遮挡住了。
心怦怦砰乱跳,我放轻了脚步压低了身形通过小道,在前面宽敞的地方我就停下了脚步四处偷偷摸摸地看。
——是房东的院子。
房东单独住在后面,无儿无女也没有老婆,平常不喜欢被打扰,但是是一个很热心的人。
当初我的钱不够押一付二的时候,是房东主动提出来押一付一的。
我不敢久待,从这条小道回了房间。
不到两分钟,房东过来了。
我心里一惊,以为是我偷看被发现了,结果房东是送水果的。
「叔看你今天被吓到了,给你送点吃的。」
房东将水果递给我,又看着我的脸色不好意思地说:「叔那间房子还想要租出去呢,要是有人来了,你千万别乱说话。」
我连连点头答应了。
咖啡店正常双休,我在睡了一晚之后还是决定弄清楚这件事情。
星期日,我出门买了无线小型监控插入内存卡,藏在了那条小道上。
一整天我都盯着手机上面的监控,但那里没有任何人经过。
周一上班,走路二十分钟就到了我工作的咖啡店。
一整天,我几次看向手机中的监控画面。
下班的时候是凌晨一点五十,全天我都没发现有人从小道经过。
我心不在焉地走在了回家的路上。
进入巷子之后,我又看到了地面上的那道影子。
清清楚楚的影子,一如之前没有脚步声。
这一次我想都没有想,疯了一样冲回院子里,进了房间我甚至还能听到身后追我的声音。
我慌乱地将房门死死抵住,直接报了警。
警察很快就来了,我心慌得厉害,将这件事直接讲给了警察。
警察明显不相信我说的话,他回答我:「死者尸体已经为了医学献身了,现在的模样放你面前你都认不出来。」
我哑口无言。
因为我太过慌张了,根本就没有留意身后的是什么。
躺在床上,这件事一直在我的脑子里面回荡。
我打开手机再次调取了监控。
直觉,让我有些怀疑那东西是房东假扮的,我想要再确认一下。
如果真的是,那他也许会从小道经过。
可是我没有想到的是,打开监控之后,我看到的画面不再是小道。
而是一间屋子里面的全貌。
恐怖的是,我从监控中看到了一张床,床上躺着一个熟睡的女孩。
谁动了我的监控?!
我一眼便确认,监控里看到的画面,是我隔壁左边的房间。
我来不及细想这件事,先将监控关掉了。
偷窥的罪我承担不起。
我必须在这个女孩发现并报警之前,将监控给拿回来!
第二天我就不这样想了。
洗漱的时候,我打开了监控,想要确认这个女孩在不在家,好过去将监控偷回来。
但是我看到这个女孩在往自己脸上涂肤蜡。
她将自己化成了一只金钱豹。
我盯着她,刷牙的动作都停下了。
也许偷尸体的人,就住在我的隔壁。
她能捡到我粘在衣服上的头发,她也见过我,并且她的身高和我一样。
我请了假,没有去上班。
冷静下来,我将房间里面的灯弄坏了,请了隔壁右边住的大哥过来修理,他是我们这个院子里,入住最久的人。
我假装无意地问:「我好像没有见过隔壁的女孩出门,她是做什么的?」
修灯大哥啧啧了两声才说:「是特效师,你是没有见过以前她经常带着妆出门的样子,画个丧尸妆,把房东都差点吓住院了。」
了解到这一点,我开始怀疑这个特效师女孩就是假扮我的人了。
我去了警察局。
我当然不能说,我是从监控里看到的,我说:「我隔壁的人太奇怪了,总是不出门,我问了别人才知道她是特效师。」
警察也想到了这一层,他们很快将特效师女孩带走去问话了。
而我单独回去了。
回去的时候,我去找了房东:「叔,我出门的时候钥匙锁家里面了,你能给我备用钥匙开一下吗?」
房东很爽快地将一大串的备用钥匙递给了我。
我用钥匙开了特效师女孩的房门,将监控取了回来。
我心里面暗暗得意,以为这件事就这样结束了,但是我没有想到这个特效师女孩下午就回来了。
警察打电话跟我说,不是这个特效师女孩,因为案发监控中的人体型不一样,大概率是个男人。
体型不一样?!
我质疑警察的判断,警察比我还要生气:「男性的骨骼比女性的大!我这点眼力都没有吗?!」
「那你们将人带走干什么?!」
我更懵了,听到警察又说:「请人家过来,看看能不能找到一点线索。」
我们这里的特效师不多,好的特效师就更少了,所以警察真的只是让特效师女孩看一看能不能认出来人。
我臊得慌,问道:「那她有看出来什么吗?」
警察什么都没说,把电话挂了。
对于办案细节,警察不多说也正常。
我平复了片刻,开始认真分析这件事。
如果特效师女孩的嫌疑排除了,现在嫌疑人只剩下了房东。
房东会走那条小道,有特效师女孩屋子的备用钥匙,能打开特效师女孩的屋子,也能将监控放进去。
但是我猜不透房东为什么要这样做。
周三我正常上班,晚上下班回来的路上,我格外留心。
刚进巷子,我就发觉身后就有了异常。
因为上一次太紧张,我没有回头看,不确定身后是什么,这一次,我做了十足的心理建设,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猛然回了身。
在我身后三米左右的位置,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这个人的脸
——与那具尸体一模一样。
我的心刹那就提了起来,就在我马上要惊叫起来的时候,我突然发现,对方像是没有反应过来一样,在我突然回身时,僵硬了一下。
一定是那个特效师女孩,她知道是我报的警,所以故意这样来恐吓我。
我想清楚了就不慌了,甚至在对方的注视下,主动走了过去,速度奇快地伸手推了对方胸口一下,同时我想出口嘲讽她,但在我触碰到她身体时候,我生生地咽回去了想说的话。
因为这——
是一个男人!
同时,我闻到了福尔马林的味道!
一瞬间我感到自己的瞳孔都放大了,一拳打在了对方脸上,触手却是干干净净,没有一丁点肤蜡!
我撕心裂肺的嚎叫响彻了整个巷子,头也不敢回地就往自己的房间跑!
这是真的!是那个已经为了医学献身的尸体!
可能我的叫喊声太大,巷子里面不少人家亮了灯,而我此时紧紧抵着门,不敢放重呼吸。
为什么这尸体会一直来找我?
尸体不是已经献身了吗?
他跟着我想要干什么?
我觉得我要疯了,这几天经历的事情,已经远超出了我的认知,再这样呆下去我一定会死的!
我要搬家!
我一定要离开这个地方,这里太诡异了!
我连夜打包我的东西,听到了几声敲门声。
我浑身汗毛炸起,将一直放在屋子里的棍子拿了起来,听到外面说:「程斯年,大半夜的扰民,跟我们走一趟。 」
是警察。
我想也不想,打开了房门。
这个时候,没有什么比警察更能给我安全感了。
警察就是正道的光!
我真的摸到了,那个人绝对就是死者本人!
但是警察不信我。
我不敢回家,在警察局待到了天亮,第二天中午的时候才回去。
我要搬家,绝不能在这里继续待着了。
房东再次过来给我送水果的时候,我刚刚收拾了一半,见我在收拾,问我:「小程要搬走啊?找到房子了吗?」
我收拾东西的手停了下来。
我确实没来得及找别处的房子。
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临时起意,来不及细想,我只想逃。
「叔过来就是想要问问你,你看到的那个,真的是尸体?」
房东坐下了,一副和我唠嗑的样子,「你说尸体总是在你晚上回家的时候出现?但他是怎么离开的学校?又是怎么找过来的?」
我懵了。
我怎么知道尸体为什么总要在我下班的时候来堵我?
再说了,如果尸体真的都能走动骂人了,出一个学校算得了什么大事。
「小程啊,叔说一句,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出现了幻觉?」
房东看着我的面色说道:「经常工作到大晚上的,别累坏了身体?」
我异常肯定地说:「不可能!」
「那有没有可能是你压力太大看错了?」房东看着我说:「警察都说了,那是死了一个星期的尸体,尸体怎么可能到处乱跑,你是不是把别的相似的人看错了。」
我不禁努力回想了一遍。
我是在昏暗的环境下,靠着手机的灯光下看到的。而且因为第一眼太像了,就以为是特效师女孩假扮的,导致后面我根本没有细看。
是我精神出了问题吗?
那第一天骂我的又是谁?
为什么最后就没有找到这个人?
我昨天打了一拳,如果是别人,为什么不过来找我?
房东并没有说很多,放下水果就离开了。
保险起见我去了一趟医院。
我以前有心肌梗,但是最后我好了,好了不是因为我养好了,而是我做了心脏移植手术。
我现在怀疑,我的身体是不是受到了这颗心脏的排斥反应,所以出现了疾病。
我去做了体检,这颗心脏很健康。
我开始对自己产生了质疑,我对周围所有的环境产生了质疑,我对每一个路过的人产生了质疑。
我看到的人是真的吗?
我是不是吃了什么制幻的东西?!
我觉得这个想法靠谱一点,我可能无意间碰到了什么。
回了出租房中,我开始将我所有的东西一点一点检查,想要找到任何可疑的东西。
我如愿找到了
——一个无线小型监控。
并不是我买的那个,是另一个。
在门框上方,我从来没有注意到的位置。
重要的是,它还在工作。
我装作没有看到,实际上寒意遍布全身。
原来我一直被监视着!
从住进来就一直被监视着!
谁在监视我?!
为什么要监视我?
我不敢表现出异常,因为我不知道那个人此刻是不是在看着监控。
住在这里处处都不对劲!
我要离开这里!现在就开始找房子!
这时,房门响了。
我过去将房门打开,房东年老温和的脸出现在我面前。
——联系前前后后,监控我的人,我想我知道是谁了。
之前,我一回来房东就会准时过来,我想到他主动给我降低押金,让我能够顺利留下来……
「小程啊,是房子找好了吗?」房东站在门口,还在对着我笑。
我强行扯出来一个笑,「东西太乱了,我收拾收拾。」
我不敢说我要搬走。
在屋子里面装监控观察我,装作尸体吓唬我,我觉得这两件事情也许可以联系到一起。
他想要什么?
我不敢在这个时候将人逼急了。
房东听我这样说,笑了笑,「叔还以为你要走呢,不过叔再给你便宜二百块钱,合眼缘的人很难找了,你就踏踏实实住着。」
我强行跟着笑了笑,「谢谢叔!」
房东听到我这句话满意地离开了。
我现在几乎已经能够确定,房东不对劲!
现在已经是晚上了,我不知道房东刚才有没有看出来什么。
犹豫了很久,要不要现在就报警?
在房间里面是肯定不能报警的,房东一定来得比警察更快。
可我也不敢出去,那具『尸体』也许就守在外面。
房间里面是监控,房间外面是『尸体』。
我留下了,但是我不敢睡觉,因为我担心房东会在今晚就做出什么举动来。
我下单了外卖,点了很多的烧烤和饮料,并备注让骑手一定要送进来。
烧烤到的时候,我特意问了骑手外面有没有人,骑手说好像发现有一个男人站在外面。
不管这个人是不是那具会移动的尸体,我想我今天晚上是绝对不会走出这里的。
我陆续敲开了合租邻居的房门,邀请他们一起吃烧烤。
特效师女孩拒绝了 ,修灯大哥过来了,另一对夫妇也过来了。
在我努力之下,聚餐一直持续到五点,天已经泛亮,我才敢让这些人离开。
我收拾了垃圾,六点的时候,装作扔东西出了院子。
我在想此刻要不要马上去找房子。
但是我在垃圾桶里面看到了一件衣服。
一件很像是那具尸体穿着的衣服。
记忆中,那具尸体确实每次穿着都不同。
谁在给尸体换不同的衣服?
最大的可能是房东本人了。
房东出租的八间房中七间都有租户,谁家有响动都不可能瞒过去。
只有后面的房东是自己住一个院子。
现在报警的话,有证据吗?我被监视了,但目前也没有什么损失。这件事极有可能会被处理成偷窥。
尸体这件事没人信我,如果我搬走,尸体真的就不会再找我了吗?
我不信。
天天在巷子外面,我一进来就跟着我,打死我都不信。
我将垃圾扔了进去。
我决定弄清楚这件事。
要知道会移动的尸体究竟是什么东西!
我买了一些水果,装作有急事找房东,走进后面的院子,大亮的天色让我对尸体的恐惧降到了最低。
房东院子里面很冷清也很安静,我看到了一些花圈以及做白事的装饰。
房东家有人死了?!
我的心开始『砰砰』地跳。
所以尸体真的是房东家的?
往近走了两步,能听到房子里面隐隐传出来的说话声。
里面还有其他人?
我尽量放轻了自己的脚步,靠近了几步。
屋子里却安静了。
我头皮发麻,隐隐感觉自己被发现了。
我当即在院子里喊了一声,「叔?在家吗?!」
能明显听到屋子里有瞬间的慌乱,随后传来房东的声音,「怎么了小程?」
他似乎没有要走出来的意思。
「昨天叔你不是给我又减了二百,我今天给你带了点东西。」
听完我的话,房东走了出来,脸上依旧保持着温和的笑。
可我感觉他的眼睛里满是审视。
他在观察我。
我竭力保持镇定,直到房东将东西接了过去。
他没有邀请我进去坐坐,我也不敢进去。
转过身前,我余光还能瞥见房东的视线:胶着,挣扎,犹豫。
我猜他很想现在就留住我,但是他一定不方便。
整件事可能只剩一层薄膜,即将被戳破,甚至如果我现在强行进去,真相一定就摆在眼前。
也许那具『尸体』就在里面。
可我不敢。
冲进去,要么打草惊蛇,要么房东和里面的人破罐子破摔,我就交代在这里了,谁也不会看见。
走出房东的家,我出了一身冷汗。
同时也感觉如释重负。
甚至有力气思考房东和『尸体』的事情,我有了新的疑问
——房东为什么犹豫?
我想到了与『尸体』交手的两次,他很孱弱。
年迈的老人,孱弱的『尸体』,他没什么把握当场把我拿下。
我又有了新的疑问:『尸体』与房东是什么关系?
如果来了生面孔,老巷区里的大爷大妈一定会知道的。
我怀着这样的心思再一次的到了街道上。
清早有锻炼的老大爷和大妈正在聊着,说自己家的住户生了一对双胞胎。
双胞胎?
我觉得我想到了什么。
那警察手机里闭着眼睛的尸体照片,又想到了被我一拳砸过去的跟踪者……
我锁定了一位独自散步的邻居大爷,装作无意地搭话,问道:「大爷,你知道那条巷子里,那家的女主人哪去了吗?我来了几年都没有见过人。」
大爷看了我一眼,见我是熟面孔,才说:「离婚了,十几年了都。」
「为什么离婚?」我又随口接道。
「一对双胞胎儿子,都是先天心脏病,那女人觉得是男人的问题,带着儿子就离开了。」
双胞胎。
先天心脏病。
我之前做过的心脏移植手术,做心脏移植最重要的就是先要做 HLA !
HLA 匹配,就意味着可以移植心脏!
在还没下定决心租这里的房子之前,我曾因为急性肠胃炎住院几天。
房东问我租房意向,我颤抖着没力气,无比虚弱,说等自己出院了再说。
房东听到之后万分关心,专门去医院看我,说我一个人在外面漂泊不容易,住院几天,他又是送饭又是陪我聊天解闷,还帮我忙前忙后跑医院的流程。
他说看我就像看自己的孩子一样。
我很感动,当即下定决心搬了进去。
会不会在那时我就已经被神不知鬼不觉匹配了 HLA?
那我现在的处境……
我全身发寒,最后的问题脱口而出:「那您见过他的儿子吗?」
大爷没有来得及回答,因为出门的房东看到我了。
我身上的寒意加重,但我确信,距离这么远,房东肯定听不清我们在聊什么。
我正想将这件事岔过去,旁边的大爷已经对着房东招呼了起来:「这小伙子对你们家的事情还挺上心的,问你们家的儿子呢,说起来我上一次见,还是十几年前了。」
我看到房东阴沉沉地对着我笑了一下,没有以往的慈祥,他说:「应该快回来了。」
应该快回来了……
一对双胞胎儿子,一个儿子已经死了一周……
他迫切地需要一个能够匹配上 HLA 的人来救他的另一个儿子!
我转头就跑。
房东喊道:「抓住他,他偷了我家里的东西。」
这个时间,大多数租户都没有起床,只有一些老人,也多是一些房东。
听说我偷东西的时候,不少人都围了过来,我喊道:「我没有偷东西,报警!让警察来查!」
房东更快我一步,「先将人关起来,别让他跑了,抓住了人我再报警!」
「对啊小伙子,既然没有偷东西,你跟着你家房东回去看一看不就行了,你家房东还能冤枉你不成?要是事情弄不清楚,再报警。」
「就是,多大一点事也要报警,你跟着你家房东回去看一看不就行了?」
四面都是上了年纪的人,我不敢强行乱来。
这个时候,我最后悔的就是没有提前报警。
我的手机为了伪装,一直是留在屋子里的。
我知道,现在回去,真不一定还能出来!
所以我再次喊道:「那大家跟着给我做一个见证!」
这样喊完,却有不少人笑了起来,「你这么大一个小伙子怕什么呢,你房东都是六十多岁的人了。」
废话啊,他想要我的心脏!我能不怕吗?
这时候再藏着掖着就没什么意思了,我赶忙说:「他儿子已经回来了,先天心脏病要移植……」
后面的话我没有说出来。
房东身后,修灯大哥两步上前,将我的嘴紧紧捂住,大吼:「偷东西你还不讲理了!大爷大妈别听他的,我们经常少东西,最近装了监控我们才查出来是他偷的!」
周围一片年迈的唏嘘声。
我的瞳孔紧缩。
也许我并不是第一个受害者。
我被连拖带拉地拽回了房东的院子里,我的挣扎对于修灯大哥简直不值一提。
他用胶带迅速封了我的嘴,又动作熟练地把我绑了起来。
我奋力挣扎,但是又被另一个人按住了。
是一直跟着我的『尸体』。
长相与清大医学院的标本一模一样,是双胞胎无疑了。
修灯大哥将我绑结实了,『尸体』才给了我一拳,骂道:「打老子,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这一拳不重,不是很疼,也许是我的恐慌盖过了痛觉。
又或许是他的先天性心脏病让他如此孱弱。
『尸体』骂骂咧咧,「要不是那天老子被你看了脸,用得着偷我哥的尸体掩护吗?!你个傻 X!」
他狠狠地揍了我一顿,气喘起来了。
修灯大哥将我搬上车,嘴里面还在念叨:「要不是心脏出现排斥反应,你哥也不可能死,现在就希望他的心脏不会出现排斥反应吧。」
房东站在他们身后沉默地看着我。
我绝望了。
上一个遭遇毒手的人必定是已经死了,我像是看到了我的结局。
我也将死去。
就在这时,几声警笛声响起……
警察视角番外:
我姓张,别人都叫我张警官,警员都叫我张队。
在今天早上有一个老巷子区的人报警,说有一具尸体在街道上。
像是一起杀人抛尸案。
法医却说:「这具尸体表面并没有致命伤,也没有明显的皮外伤,并且是已经初步处理过的,死亡时间在一个星期之前。」
更诡异的是,在距离发现尸体最近的巷子中,一家晚归的住户说他在昨晚凌晨两点的时候见过这具尸体,而当时尸体还是活着的。
我怀疑有人将尸体伪造成了死亡一个星期的样子,就是为了迷惑警方。
可很快就有新的消息,确认尸体已经死去一周,并且被偷的全程已被监控记录。
我去审问了这个叫做程斯年的嫌疑人。
福尔马林味道刺鼻,沾染上之后,可以残留一周。
他的身上、房间里,并没有闻到这种味道,他被初步排除了。
后面我在看到程斯年的手后就更加的确信了。
细长,白嫩,看起来连重活都没干过。
福尔马林有很强的腐蚀性,根据监控显示的画面,这双手原本应该接触了不少液体。
嫌疑人被排除了,新的方向指向了认识程斯年、且可能和他有不少交集的人。
这个人很熟悉这座城市的地形,且做过缜密的规划,从实验室出来之后的同时段监控,都找不到这个人的身影。
调查陷入了困境。
没多久,程斯年向我们提供了一个方向
——他隔壁的特效师女孩。
特效师女孩不是偷尸体的人,但是她一定知道什么。
例行询问的时候,她表现得很紧张。
我们没有惊动她,送她回去了,同时安排了人跟着她。
特效师那边还没调查出什么,程斯年再一次报了警。
他惊慌失措,一直说他又见到了那具尸体。
而这一次我听到了关键的信息:对方身上有福尔马林的味道、并且触手干净没有肤蜡。
我想到了第一次见到程斯年的时候,他说的那句:「走动的时候也很灵活,除了走路没有声音,我找不出其他可疑的地方。」
走路没有声音地跟着一个人,本就是一件可疑的事,而程斯年见到这个人的时候是在凌晨两点,尸体丢失的时间是在四点。
有人在故意隐藏一件事——
他们确实在跟踪程斯年。
可程斯年有什么值得他们跟踪的?
我们将程斯年所有的资料都再次检查了一遍,最后定格在了心脏移植手术上。
巧合的是,那具尸体的死亡原因是心脏出现了排斥反应,导致其他器官衰弱。
为了印证一个大胆的猜想,我调取了尸体的档案。
尸体生前有一个弟弟,不过两人出生不到一岁就移民国外,档案中的信息很少,只能确认,一年前他们的母亲去世,而他们并没有回国的记录。
我又翻看了几次尸体被偷的监控。
我开始怀疑,这对双胞胎早就回来了!
同时,我怀疑死者本人移植来的心脏来路不正。
我让警察局开始调取了一些档案,范围锁定在这两年的失踪人口,心脏被挖取导致死亡的案子,最后确认了三个死者。
这三个死者无一例外都是心脏有过疾病,做过 HLA,心脏移植成功,且 HLA 全部和死者本人匹配。
程斯年有危险!
本次案件一定牵连甚广,双胞胎在国内的帮手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