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大概也是幸运的,碰上了你,有了你的赞助,否则没有朋友银行卡又被冻结的情况下我根本就不可能跑到国外去,还在国外谋职。」
我望进他墨色的眼眸,微微勾唇:「还是要和你说声谢谢。」
陈靳展偏过头去,错开视线:「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吗?」
我想也不想就答:「我和江今延第一次碰面那次,刚好和你在同个餐厅吃饭。」
陈靳展闻言却是无声地笑了笑,并未再多说。
吃饱喝足,他将我安全送到公寓。
快下车时,便听见他说:「张京的项目,你不用再跟进了,我自己会处理。」
我张了张唇,又合上,最后只是回了一句好。
17
再次和江今延碰面,是陈靳展带我参加的那场酒会上。
他见到我时倒是没发难,反而装作不认识。
大家都听过江今延那段为了未婚妻等候三年的事迹,但其实基本都没人知道当过他一个月的未婚妻是长什么样子。
趁着陈靳展和别人谈话的空隙,我独自一人跑到阳台吹风。
听到身后的动静,我回头望去,江今延就站在门边,好整以暇地看着我:
「订飞机了没?我看你的项目大概是黄了。」
我收回视线,继续看向楼下的来来往往的人影:「没到最后话别说得太满。」
我拿起酒杯越过他往前走,却突然被他拉住。
他抓起我的手,指着我手腕上那条手工编织的链子,声音隐隐发颤:「这条链子你是哪里买的?」
我皱着眉头抽回自己的手:「这是我的朋友送的。」
「那你那个朋友现在在哪里?」
我戒备地往后退了几步:「你问这个做什么?」
江今延完全卸下了冷淡的伪装,眼眶发红:「有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也送了我一条同样的链子,我一直都在找她。」
一瞬间,我好像明白了什么,明白为什么那天陆婉会牵着我的手,困得眼睛快要闭上了都在说,自己这一辈子有一个很大的遗憾,没去见那个和自己约好的人,还说她失约了。
江今延的声音已经接近哽咽,慢步走过来,双手按着我的肩:
「能不能告诉我,她现在在哪里?」
我张了张唇,未从震惊中缓过来,陈靳展已经过来将他推开,脸上带着少有的愠气。
见他欲上前,我赶忙拉住陈靳展的胳膊:「我没事。」
被陈靳展带着离开时,我回头看向仿佛失了魂魄的江今延:「明天下午一点,在故好咖啡厅等我。」
我话刚说完,陈靳展已经加深手上的力道,带我快步离开会场。
上了车子,他的脸紧绷着,和刚刚应酬时的亲切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路上,他全程未开口说过一句话,直到我下车,都没给过我一个眼神。
我似乎明白,他突然间态度大变的原因是什么。
气我刚刚约了江今延。
18
我大学时交过一个很要好的朋友,叫陆婉。
名如其人,她长相清丽,性格温婉。
那次旅行被父母指责时,陆婉半夜打了通电话给我。
问我有没有事,安慰着我说我什么都没做错,不用为此愧疚。
两人聊到凌晨,她突然笑着和我说,其实她也想看雪,但是她生病了,现在去不了。
待我回去,我才知道,陆婉发病进了医院。
现在每天都需要化疗。
我就这样每天下课,或者趁着周末去医院看她,陪她说话,给她带她最喜欢吃的东西。
她剪掉了那头秀丽的长发,脸上也没了婴儿肥,整个人消瘦不少。
她说,她不想让喜欢的人看到自己这么丑的样子。
还说希望他就这么把自己给忘了。
我曾问过她,那人是谁。
陆婉只是笑笑不说话,转而和我说今天天气很好,她想出去走走,晒晒太阳。
还开玩笑说,要趁现在多晒晒,多感受下阳光,怕死了连阳光都见不得。
她说,走也要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天气里走。
去世的前一天,陆婉突然发信息给我,说想要见我。
我专门翘了一堂课跑去见她。
她异常地多话,絮絮叨叨的:
「顾乔,我如果真的离开了,你可不要哭鼻子,我希望你能开开心心的。」
我没忍住红了眼睛,握住她那双还在织围巾的手:
「别织了,我看你都没力气了,睡会吧。」
陆婉微笑着摇头:「差一点就好了,正好赶在入冬前送给你,你生日不也快到了吗?
「我怕我一睡,就起不来了。」
我擦了擦眼角的泪,安慰她:「怎么会,明天不下雨了,我推你出去晒太阳。」
如陆婉所愿,她是在一个明媚的好天气里离开的。
她留给我一条手工编织的链子和一条织好没多久的米色围巾。
她还塞了一张纸条在里面。
【顾乔,提前祝你生日快乐哦。愿每一年你都能过得开心。】
纸末写着:【爱你的陆婉】
从小到大哭得最伤心的一次,是在陆婉的葬礼上。
我想,我很难再交到像她一样好,那么了解我的朋友了。
19
江今延拿出那条灰色的编织链子时,我彻底相信,他大概就是陆婉说的那个人。
链子尾部有一个云朵形状的小摆件,上面刻着「L」
和我的一样。
他一见到我,就很激动地问着陆婉的事。
我缓了口气,才回答他:「我和陆婉是大学结识的好朋友,她已经因病去世了。」
这大概是我说过最残忍的话。
江今延眼里瞬间暗了下来,僵硬地坐在那里,许久没回我的话。
我猜,他是接受不了。
我就这样陪着他干坐了十多分钟,他才缓缓抬头,眼底通红一片:
「她现在在哪里?」
去陵园的路上,我和他说了陆婉住院那段时间的事情。
他只是听着,也没说话,双眼无神地望着前方的路况,就像是丢了魂,没有一点生机。
江今延走到陆婉的墓碑前,单膝跪在地上,抬手摸着那张笑脸明媚的照片。
仿佛见到了等待许久的爱人,手指都在发颤。
「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吗?」
他像是打开话匣子了一般,对着墓碑不停地说着话,嗓音沙哑。
「高中毕业后你丢了条链子给我,就再也没和我联系。
「跟人间蒸发了一样。
「出国留学的时候我一直都想回来见你,你却换了手机号。
「好歹,和我见次面啊……
「陆婉,你知不知道,这几年多少个夜里我都能梦到你,醒来就对着你那个没用了的微信号发信息,你从来都不回。」
他苦笑地捂着脸,声音夹着几分无奈的宠溺:「真是拿你没辙。」
……
因为公事我先叫车离开。
临走前,江今延还蹲守在墓碑前说着话。
我想,陆婉见到他,是开心的吧。
20
这段时间,我和陈靳展没怎么碰面。
就算见上了,也只是打个招呼,话题也只有工作上的事。
甚至让我产生错觉,觉得他是在闹脾气……
我已经订好下星期回去国外的公司上班。
也不想临走前和陈靳展的关系闹僵。
于是趁着午休,我拿着楼下买的咖啡敲响他办公室的门。
进门时,他见到是我,冷冷地低下头,继续看文件。
我将咖啡放到他桌前。
「喝吗?」
陈靳展没回答,默不作声地拿过,小酌一口后皱起眉头:「甜了。」
我也不生气,笑道:「下次会注意。」
说完我才反应过来自己要回国外公司上班。
「不过下次可能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陈靳展放下咖啡,下了逐客令:「没什么事就出去吧,咖啡谢谢了。」
我没再说话,默默走开。
关门那瞬间,陈靳展抬起了头,与我对上视线。
眼里藏着波动的情绪。
我总觉得,他有话要说。
21
离开前三天,半夜十二点,本打算熄灯睡觉的我,听到了客厅传来的开锁声。
我背脊发冷,整个人僵了好几秒。
几乎是下意识,我冲过去锁上房间的门,颤抖着手给陈靳展打电话。
听到门外和缓的电话铃声,我陷入一秒钟的沉默。
瞬间,我恢复镇定,打开门走到了客厅。
陈靳展站在玄关处,扶着鞋柜,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看,仿佛一头伺机而动的狼在窥伺猎物。
我不禁打了个寒颤,没有底气地问:「陈靳展,大半夜进我家干什么?」
他一步步靠近,在距离我半米时停下脚步,眸中带着鲜明的醉意,鼻间还能嗅到男士香水味夹杂着酒味。
「你醉了?」
他安静地点头。
没等我那句「醉了来我家做什么」,他已经弯着腰,自然地将头靠在我的肩膀上,低声喃喃:「借我靠一会。」
我像中了魔咒一般,真就听他的话任他靠着。
没一会,耳边传来他低沉的嗓音:「你那天为什么约江今延?」
我几乎忍不住要笑出声。
我没想到,真如我猜的那样,他一直对于那晚的事耿耿于怀。
「他一直有个恋恋不忘的初恋,你知道吗?」
他身子僵硬了一瞬,猛地抬头紧盯着我:「那人是你?」
「是我一个去世的朋友。」我揉着刚刚被他压着的地方,「我没想到这么巧,所以就约了他把事情解释清楚,顺便带他去了陵园。」
我双手交叉看着他惊讶的脸,好笑道:「这几天,你是不是因为这事疏远的我?」
陈靳展沉默了。
本以为他会装聋作哑糊弄过去,下一秒却听到他回答:「是。」
「我吃醋了。」
他盯着我,如实说着。
那双略带醉意的眼睛此刻写满迷茫。
「我怕你后悔了,选择了江今延,那样我做的一切都白费了。」
「一切?什么意思?」我心跳加快,有一个猜想在脑海里浮现。
「那次在餐厅的碰面不是巧合,是我故意设计的。包括送你出国,助你逃婚,都在我的计划之内。」
我花费了好几分钟,才彻底消化完陈靳展的这句话。
这算什么?蓄谋已久?
「什么时候开始有这个计划的?」我问。
「知道你和他的联姻消息的时候。」
此刻,我的心跳快得吓人,就像是一个隐约猜测被证实后过于震惊的心情。
我终于明白,他为什么会在我出国后还负责帮我找工作,帮我找住处,在公司里提携我,给予我机会。
根本不是怕我不还钱,而是……
他喜欢我……
「什么时候开始的?」
「五年前你参加一场酒会,送你回去的人,就是我。」
我一时间大脑混乱。
送我回去的,不是顾瑶吗?
「不过,那时你喝醉了,肯定记不得了。
「当时你就像只树懒缠在我身上,赶都赶不走,又哭又笑的,让我别走。」
五年前?
不就是陆婉去世那年吗?
我似乎是把他当作陆婉了。
「抱歉。」我讪笑着,却见陈靳展严肃地望着我。
「你……不打算说些什么吗?」
「说什么?」我突然间没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
陈靳展脸色渐冷,继续强调:「我对你告白了。
「你不打算答复我吗?」
我被他看得不自在,转过脑袋,整个人大脑空白一片。
他似乎是被我的举动伤到了,转身准备要走。
我下意识拉住他,话一溜烟跑出来:「我们交往吧。」
陈靳展正对着我,一把把我带入怀中:
「既然答应,日后后悔我也不会让你跑了。」
话落,他已经低头轻吻我的额头。
22
回去前,我回了一趟家。
我妈看到我时,还对着我冷嘲热讽:「你还知道回家?还知道有我这个妈吗?
「一个人不声不响跑到国外,没关心过父母一句话。
「我这二十多年,就是白养了。」
我打断她的话,冷淡解释:「我后天就要回去公司上班了,以后每年我都会回来家里见你们。」
我妈瞪大眼睛,瞬间气红了眼:「你还要走?」
「顾乔,你自己扪心自问,我们有亏待过你吗?」
我低着头,脑海里浮现一幕幕他们为了顾瑶指责着我的画面。
「没有,只不过你们更喜欢顾瑶这个女儿,就算我走了,对你们也没有影响。」
我妈抬手就准备打我,最终还是被我爸拦下。
三年未归家,我倒是没想到,自己的房间,已经堆满了杂物。
望着自己不成样的房间,我止不住地冷笑。
可真是在乎我这个女儿。
那次走得匆忙,许多儿时物品没带走。
这次我收拾得彻底,临走前还被我妈推着赶出家门。
快要跌倒时,陈靳展扶住了我。
他牵起我的手,往大门口走。
他迎着夕阳,背影仿佛镀上了金圈,近在眼前又有些不切实际。
我快步跟上他的脚步,待走到车前时,我抱着他的腰:「谢谢你。」
陈靳展转过身,把我揽入怀中:
「我后天的飞机,明天你先回去。」
没等我回好,吻已经落在唇上,触感温热而真实。
我庆幸,今后还有陈靳展,陪我面对这一切。
「我爱你。」
他的声音贴在耳边,带着温热的气息。
我紧紧环着他的腰:
「我也是。」
番外
今天的酒会,陈靳展本来不想参加的。
却被朋友硬拉着过来。
待了没一会,他受不了嘈杂的氛围,便跑到外面吹风。
正准备回去时,身后突然站着一个女人。
五官秀气,脸颊发红,还带着一身的酒气。
她一上来就抱着自己,嘴里还喃喃道:「婉婉,我终于见到你了。」
婉婉?
陈靳展挑眉,扣住她的肩膀,将她从自己身上拉开。
下一秒,对方又皱起眉头,不满地嚷嚷:「那么久没见,抱一下怎么了?」
接着,她又像狗皮膏药一般黏上来,这次力度更大,陈靳展已经没办法推开。
「我不是婉婉。」
他冷声说着,扣着她放在腰间的手。
「再不松开我报警了。」
女人这才抬起头:「我犯什么罪了?」
接着,她眼眶发红,蓄满泪水,开始大声哭着:
「婉婉你嫌弃我呜呜呜呜……」
越来越多的人瞩目而视,陈靳展只能将人拖到自己的车里。
坐上驾驶位后,她又突然笑出声:
「婉婉你怎么变成男的了?」
陈靳展握紧方向盘,心里一肚子火:
「你家住哪里?」
醉酒的女人倒是老实,报出了自己的家门。
车子开到目的地时,她迟迟不下车,而是紧紧盯着陈靳展的脸看。
接着,她直直扑过来,又一次抱住陈靳展。
「你过得还好吗?婉婉,我好想你哦。
「我现在还是不习惯没有你,你给我织的围巾,我都舍不得戴。
「你可真过分,变成男的让我找不到。」
「……」陈靳展没有推开,静静听着她说胡话。
说着说着,人已经倒在他怀里睡着。
最后,是他抱着这个醉酒的女人放到她家门口,摁响她家的门铃。
那晚后,他专门去调查这个女人,才知道她是顾家的二女儿。
再次听到她的名字,是她与江今延要订婚的消息。
只不过见面时,对方早就忘了他。
(全文完)
备案号:YXX1y665OvkTggga4wziP0X4
弟弟是条小狼狗
第几个 100 天,也像刚热恋
秦淮月皎皎 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