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太子妃恋爱秘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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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妃恋爱秘籍

锁宫阙:宫墙深几许,幸得有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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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宋鸢,当太子妃已有整整三年。

除了新婚当夜,我与太子赵子钦共度良宵外,三年里他没碰我过一次,嫁人简直就是嫁了个空气,这事若搁到别家姑娘身上,怕是早就愁到秃了。

最开始其实我也挺愁的,若是嫁给别人,我压力都没那么大,可偏偏嫁给了当朝太子,且不说宫规礼仪,才刚嫁过来,太子府的所有事务都落在了我的头上,太子府虽不比皇宫,但大小事全揉在一起也是够呛,以至于我曾一度认为赵子钦没有心,也因此埋怨了他好久。

在还未与太子成婚前,皇后曾私下召见过我。

她把我拉到身边,说了好些体己话,声音温温柔柔的,手心暖暖的,她说鸢儿是个好姑娘,若哪日受了欺负,就来找母后,母后为你做主。

我没娘,也从没体会过被娘亲护在手心里的感觉,听见皇后说的那些贴心话时,我心里是动容的,想着娘娘可真好,会把儿媳当作女儿疼,比我在话本里看的恶婆婆要好上千倍百倍。

因此,在与赵子钦成婚一年后,我以太子冷落我为由找皇后诉苦,想让她关心关心我。哪知皇后听闻后,气得不行,当即下令将太子请来,还称要家法伺候。我一听怕事闹大了,赶紧拦住她,「母后,身为太子,必然要以天下社稷为重,是儿臣不体谅他,是儿臣不懂事。」

皇后闻言,更生气了,一掌拍在引枕上,「荒唐!他若这般忙,又何必娶妻?」

这话说到我心坎上了,虽说我与赵子钦非两情相悦,但既然成了亲,我也想好好过日子,谁知他整日不是忙这个,就是忙那个,根本想不起来还有我这个妻子的存在。想到这,我心里真真涌上一抹委屈,眼里瞬间噙满泪,小声呢喃道:「父母之命,他怎敢违抗。」

也不知是不是我哭得太丑,皇后看着我的脸有一瞬间的扭曲,我忽然间明白为什么赵子钦不喜欢我了,当初新婚喜事,我就是这么一路哭着进的太子府,直到太子掀起我的盖头,我的眼泪才止住了,到现在我仍记得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我是娶了个小哭包?」

他一定是觉得我太丑了,别人娶的都是美娇妻,到他头上却是个又会哭又能吃的小媳妇,估计心里对我嫌弃得很,所以才一整年都不搭理我。

越想越委屈,我眼泪就像决了堤的洪水,怎么都止不住,就连皇后安慰我的话都听不进去。也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突然冒出一道声音,又清又冽,「怎么又哭了?」

许是哭懵了,在听到这句话时,我的第一反应是:我受了委屈,难道你还不许我哭吗?

他后来说了什么我忘记了,我只记得他跪在皇后面前,挺直脊梁,任由长长的戒尺落在他身上,一声不吭。

我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跟着浑身泛冷气的他回府后,我向他道歉,也想着好好照顾他,以此表示我的愧疚,但都被他拒绝了,还轻声轻语地同我说:「我刚坐上太子之位,手里压着的事太多,没法照顾到你,让你觉得委屈了,是我不对,但……」

他说到这顿住,抬手轻轻擦去我眼角挂着的一滴泪,「再给我点时间。」

那是我第一次觉得他人还不错,也信了他的话,可我以为他口中的「时间」不过几个月,再长也超不过一年,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两年后。

我与赵子钦能走到一起,全因我爹是手握兵符的大将军。他娶我为的是什么,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当皇上的好像总有点疑心病,我看过不少话本,里头的皇帝对将军都特别忌惮,怕功高盖主不说,更怕将军哪一日带兵造反,会夺了自己的帝位。

赵子钦的爹是不是这么想的,我猜不透,我只知道我爹是个忠臣良将,那些事断不可能出现在宋家的头上,就算老皇帝这么怀疑过宋家,但如今我嫁给了赵子钦,赵家也能安心了吧。

不过赵家是安心了,但我爹还是很不放心我,出嫁前,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叮嘱我,说:「皇家多的是规矩,你性子又毛躁,说话做事前先想想后果,不能再像从前一样没心没肺了。」

于是我用两年时间把事想明白了,过日子嘛,怎么过不是过,何必一颗心挂在他身上,吃喝玩睡,哪样不比一个男人强?

这话要是被我爹知道,估计他又要气得吐血了。

不过为了让他老人家放心,我这三年真的是兜着性子过的,把从前的坏毛病全改了,现在的我用简直可以用四个字形容——端庄娴静。

可惜这四个字很快就稀碎了一地。

前两天,我正打算出门溜达一圈,刚好赵子钦从外边回来了,还带着一个小小胖子,四五岁的模样,浑身圆滚滚,还穿金戴玉的,一看就知道不好惹。

作为他的妻子,见到这种场面,我本该和他大吵一架,或者一哭二闹三上吊,来逼问他究竟是与哪个女人生的孩子。但是吧,我没这么想,也没打算这么撒泼,甚至还有点兴奋。

我和赵子钦成亲也有三年了,但一直分房睡,也因此肚子空空,无货可装。

虽然皇后那边经常暗示我要主动示好,早点诞下一儿半女,好为赵家添香火、延子嗣,我原也是这么想的,但三年时间,什么想法都淡了。关键是我听闻女人生孩子就相当于半个身子踏进了棺材板,我可不想早早就见阎王,能不生那就最好别生。

赵子钦把这孩子抱来,帝后那就有了交代,我再也不用每次都为搪塞催生的事而想破脑袋了。

不过我还是得问问清楚的,这孩子的亲娘是哪位姑娘,无论她是什么样的身份,我都愿意接纳,在这事上,我的心胸还是很阔的。

可这小家伙整天粘着赵子钦,我压根没机会问。

直到昨天,他抱着孩子回来时被我撞见,我一看那孩子趴在赵子钦肩上睡熟了,便一个箭步窜到他跟前,满脸好奇地问了他,不过我问得还是很婉转的,没直接问那位神秘姑娘是谁,而是问他这孩子真的是他的?

赵子钦也不避讳,直接回了一句,是。

虽然我也猜到了,但从他嘴里听到这个答案,我还是有点难以接受,赤裸裸的绿帽子啊!好歹夫妻一场,换谁谁受得了。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我看看那孩子肉嘟嘟的脸,又看看赵子钦那张冷冰冰的脸,看着看着我就看出问题来了,这父子俩怎么长得一点也不像啊?怎么看也不像是父子。

我当即想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说不定他也被人绿了,被蒙在鼓里还不自知,傻愣愣地给别人养孩子呢,这么一想,我郁闷的心情顿时消散不少。

我试图掩饰尴尬,于是扯了扯脸皮,露出一抹僵硬难看的笑,说:「儿子好,这样父皇母后也不会催咱俩生了,我还省了不少心。」

我越想越对,说着说着就想摸摸那只肉球以表感谢,可手都还没碰到呢,赵子钦一个侧身,我就扑了个空,小气。

赵子钦总是后知后觉,大概觉得自己的动作不太好,轻咳一声后解释道:「好不容易睡着,再弄醒就麻烦了。」

我努努嘴,矫揉造作地回了一句知道了,然后甩起头上的步摇珠钗,转身而去,留给他一抹帅气的背影。

我爱吃醉仙楼的八宝鸭,天天差人出去买,一天一只,不在话下。

如今不同了,那只肉球被赵子钦扔给了我,于是我每日的零嘴都得多备一份,可这段时间南边闹蝗灾,为赈济灾民,朝廷花了不少银子,分到各宫的例钱也少了许多,现在还得养只肉球,我的荷包只能认栽。

别的不说,这球浑身的肉真不是白长的,八宝鸭,我才吃了半只,剩下的全被他吃得一干二净。

我吃得不过瘾,还想差人去买,结果那小子直接来了句,「娘还是少吃点,爹爹不喜欢小胖妞。」

我当下就被气到,不是为后面半句话,赵子钦喜欢啥样我才不管,就前半句那个娘让我当场拍桌而起,「叫谁娘呢?你可不是我生的。」

大概是我说话太大声,脾气又躁了些,吓得小家伙那双圆溜溜的眼珠子直接蒙上了一层雾气,我察觉不对劲,赶紧坐下来,拍拍他的小脑袋,努力放柔声调,「别哭别哭,娘错了,娘给你买好多好吃的。」

嘿,这招还管用,小子立马喜笑颜开,水灵灵的眼睛直接笑成月牙,还牵起我的手,非要拉钩作证。

「娘要说话算数!」

「……」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赵景煜,爹爹取的名字。」

「赵景煜,你可不能再叫我娘了。」

「为什么?」

「那我问你,你为什么会叫我娘?」

「爹爹让我喊的,你不喜欢吗?」

对话到这,我没法回答他了,因为这小子又开始扮可怜,嘟起嘴来,一副欲哭不哭的样子,我心一下就软了,叹了口气后说:「小家伙,我不是你亲娘,现在你这么叫我没关系,等哪天你亲娘回来,你就不能这么叫我了,知道吗?」

我也不知道这话哪说重了,明明我已经尽可能地温柔,可赵景煜一下就抽噎起来,眼泪花立马蹦出眼眶。

「你哭什么?」

「我没娘。」赵景煜用他的小奶音哭喊着,才喊了三个字,又停了下来,红着眼定睛看我,「爹说你是我娘,你就是我娘。」

行吧,我说不过他,只能由着他去,我总不能跟一个毛孩子过不去吧!

赵景煜现在越来越粘我,嘴边除了吃的就是一声声的娘,我受不了,必须得找赵子钦谈谈这件事。

可赵子钦这段时间总是神龙不见首尾的,似乎忙得很,我想逮住他都花了好一番力气。

好不容易在书房逮到他,我直接窜进去,一把将他手里的毛笔抢过,重重拍在桌上,笔尖上的墨甩了一袖子。

「做什么?」他问。

「你的宝贝儿子丟给我养,几个意思?」

赵子钦有些不满我干扰他做事,微微皱起眉,重新取来一支笔,蘸着墨又埋头写着,得空才回了一句,「他既喊你一声娘,那你养他也不为过吧?」

「什么狗屁话?」我气不过,又把他的笔抢过来,「那全天下的小孩都喊我娘,我都得养呗!都不是我肚子里蹦出来的,还想我替别人养他到大吗?」

「再说了,他瞎叫我娘还不是你教的?」

被我这么一搅乱,赵子钦也没心思做事了,身子往椅背上一靠,抬眼瞧着我,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那你的意思是,你想要一个从你肚子里蹦出来的孩子?」

「……」

我怀疑他这段时间脑子被驴踢了,我哪句话是这个意思了?

怒火顿时烧到胸口,再烧到脸上,我冲他吼道:「你放屁!」

赵子钦一下笑开了,眼睛带着嘴一块弯了起来,我觉得这抹笑是赤裸裸的嘲笑,笑我说不过他而恼羞成怒的模样。

「太……太子爷。」

突然门口传来一道惊诧的声音,我转头看去,李侍卫就立在那,一脚在门槛里,一脚在门槛外,不知是进还是不进。

很明显,我刚刚那句话被李侍卫听了个一清二楚,我平日里攒的温柔形象顿时崩塌,碎得一塌糊涂。

我真是又气又恼,狠狠地睨了赵子钦一眼,咬牙切齿地放下最后一句狠话,「谁爱养谁养,老娘不管了。」

其实我说不管是气话,养孩子虽然又苦又累还费钱,但有些时候孩子也是可爱有趣的。

比如现在,赵景煜说想掏鸟窝,我就带他到后院去,挑了一棵看着比较壮实的树,便让他爬去了。

赵景煜那肥肥胖胖的小身子,爬起来吃力得很,白嫩的小爪子用力抓着树皮,一点点地往上挪,挪了没多少距离又滑下来,重复几次后竟一半都没爬到。

小家伙委屈极了,转头泪眼蒙眬地对我说:「娘,我爬不上去。」

「没……没事。」我看他那副模样,差点就要说出没用两字,还好我及时把住嘴门,才没蹦出那个字,打击一个孩子的自信心,可不是当娘的会做的事。

我撸起袖子,决定好好教教他,「你看娘怎么爬,学着啊!」

赵景煜点点小脑袋,直接从树上滑下来,还摔了一屁股,可他也没喊疼,就这么坐在草地上仰头看着我。

我说干就干,双手双脚攀上树干,左一下右一下很快就爬上树,我四下看了眼,没瞧见什么鸟窝,倒是看见几个小小的不知名绿果子,其实想想也是,这种矮树哪会有鸟做窝呢?

待在东宫三载,我难得干些出格的事,打从嫁给赵子钦起他们就告诉我,端庄温婉才是太子妃该有的样子。

因此我便收起从前的野性子,佯装出所有人希望的模样,可此时,我却像个孩子一般上蹿下跳,仿若又回到还是宋家二小姐的时候,那时的我,我爹都拿我没办法,我曾以为自己会那么天真烂漫地过一辈子,却没想过有朝一日会入东宫,被磨平了性子。

我抬头看看天,茂密的叶子层层交叠,透过那苍翠欲滴的叶片间,我瞧见了一片澄澈如琉璃般的天,干净又漂亮,我似乎好久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天空了。

这树不高,我爬到顶挺轻松的,但在赵景煜的眼里就不一样了,他坐在地上高兴极了,高高举起手挥向我,嘴里还不忘夸我厉害。

我这人吧,就是听不得夸奖,一说好听的,我就容易飘,于是我转过头,对着赵景煜一笑,「你娘我厉害的可不止这点呢!」

赵景煜立马站了起来,双手大张,仰头对我说:「娘你快下来,小煜接着你,不会让你摔疼的。」

这话真是说到我的心坎里了,算这小子有良心会疼人,我的银钱也没白花。我目测了一下高度,本来想着帅气地跳下去,让赵景煜再夸上几句,可这高度爬起来简单,往下跳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想了想,我还是原路爬回去吧,正当我小心翼翼地往下挪时,冷不防被身后的声音吓了一跳。

「没想到你还有这爱好。」赵子钦贱兮兮说道。

我脚一滑,直接摔了个狗吃屎。

「娘!」赵景煜大叫一声,连忙冲我跑来,见我疼得龇牙咧嘴,一把抱住我又哭了,「小煜给你吹吹就不疼了。」

我安慰他,一边忍痛,一边还得给他擦鼻涕眼泪,我实在怀疑这小子是水做的,不然眼泪怎么说来就来。

赵子钦慢悠悠地靠近我,他身材修长,立在我面前,直接挡住了一片光,我抬头瞥了他一眼,嘟囔一声,「来了也不让人通报一声,害我摔成这样。」

回应我的是一声笑,轻飘飘的,我一度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可当我满脸疑惑地看向赵子钦时,发现一抹淡淡的笑就挂在他的脸上,我又想到那天在他书房里和他说的话,脸一下不受控地红了。

赵子钦弯下腰一手扶起我,又见我做贼心虚似的回避他的目光,就问:「你脸红什么?」

「你才脸红,你全家都脸红!」

这段时间我的耳根子清静了不少,原因是赵子钦给小家伙找了位先生,说是柳太傅的长子,文采卓然且文质彬彬的,教起书来很有一套。

于是乎,赵景煜开始了起得比我早睡得比我晚的日子,白日里去柳府上课,晚上又被赵子钦拉到书房教训,苦不堪言。

侍女递来菜谱,让我看看今晚想吃些什么,我随便一瞄,胡乱点了几个菜,说实话,府里厨子做的菜不太合我意,也不是难吃,就是总觉得没外边酒楼里的香。

唉,我又想吃八宝鸭了,一丢菜谱,赶忙叫人去买,顺便带几串糖葫芦回来。

小家伙前段时间就同我嚷着要吃糖葫芦,但因他得虫牙的缘故没答应。这几日没见到他还怪想的,我想着干脆晚上带着糖葫芦过去瞧瞧,好给他的苦日子添点甜头。

正当我想着,一道特别奶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还惨兮兮地叫着娘。

我听这声不太对,赶紧起身走到外边,人都还没看清,一团肉球就直接扑到我的大腿上。

「娘……」

我低头一看,好家伙,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怎么了?谁欺负你了?」我蹲下身抱抱他,看他这副模样,难免有些心疼。

赵景煜抽抽噎噎地伸出手来,「爹打我!」

我拉过他的手一瞧,软乎乎的小手肿得不成样子,估计拿戒尺打的,他这个当爹的还真下得了狠心。

打孩子这事我挺气不过的,当即要抱着他去找赵子钦算账,就连骂赵子钦的话我都想好了。

「太子爷!」

几道齐亮的恭迎声骤然响起,我被吓了一跳,一眼看去,赵子钦正满脸怒意朝我走来,确切地说应该是朝赵景煜走来。

我见情况不太妙,忙将小胖子放下,把他护在身后,恶狠狠地警告赵子钦道:「我的地盘,你别想动他。」

可赵子钦一点也不想搭理我,绕过我二话不说揪起赵景煜的衣领,提到自己跟前。

「娘,救我。」赵景煜哭花了脸,双手扑腾着,想我拉他一把。

我心软,一把拽住赵景煜的手,双方僵持着,我问赵子钦:「你打他作甚?犯了什么错要打成这样?」

「他今天逃学就算了,还把先生赠的书给烧了,那本书全天下都找不出第二本。」赵子钦恨铁不成钢地骂道,「天天想着吃想着玩,往后成不了大器。」

「……」

其实我理解赵景煜,毕竟我在他这个年纪也只想着吃玩,但赵子钦也没错,肚子里没点墨水,往后入政怎能立足。

在这件事上,我觉得有必要和赵子钦统一战线,否则不明是非的就是我了,可就当我刚想撒手,让赵子钦好好教训一番胖团子,没想到啊没想到!

「我看他这样就是给你宠出来的。」

以前怎么没发现,他嘴里就说不出一句好话?

呸,几个意思啊,现在反倒怪起我来了?

「嫌我不会养孩子,你自己养呗!」气死老娘了,「天天见不到人影的,就一张嘴会叭叭叭,你那么能当初丢给我干什么?」

「赵子钦,你没良心!」

骂着骂着,我就觉得委屈,心里憋屈得很,我这人又有点小毛病,一旦受了委屈,眼泪流的比说话还快,才几句话的工夫,我就泪如雨下,还是在众多侍从面前,一点面子也没有,不过赵子钦也被我骂得脸一阵青一阵白,谁也不比谁好。

「我当初就不该嫁给你,要是我早早跑了,远走高飞,如今哪会受你的气。」

我一边哭一边说,眼睛都快要看不清赵子钦的脸了,突然听见一道急匆匆的声音闯进来。

「太子妃,八宝鸭来了,还……还有……糖葫芦。」

我的八宝鸭不香了,糖葫芦也不甜了,我的日子太苦了,都是赵子钦这个狗男人的错。

最后,那天的吵架以我叼着糖葫芦哭唧唧地跑回屋结束。

我一生起气就容易胡言乱语,脑子里想到什么骂什么,根本没顾赵子钦的面子,在看到他的脸逐渐转青时,我以为自己吵赢了,可当侍从抱着满怀的零嘴过来时,赵子钦倏地笑了起来,那张青脸转瞬就没了。

然后,他张嘴说:「看来我是娶了位能说会道,还能吃的娘子。」

说完拿过糖葫芦自己先尝了一口,然后又塞进我的嘴里,沾了糖浆的嘴靠近我的耳郭,呼出的气息激得我浑身一颤,只听他轻轻道:「真甜。」

这种事你说我能不跑吗?要是再不跑,我一张涨成猪肝色的脸,怕是又要被某人笑话了。

事后我越想越气,你说我跑什么呢?我就应该当即把他舔过的糖葫芦摔到地上,再义正词严地告诉他,别耍花样,这事,咱俩没完!!

谁知这两天,我想找他算账都找不到人,翻遍整个太子府,连人影都看不到,抓了几个人问也问不出点东西,气得我把自己闷在屋里狂吃,能吃怎么了?看我不把你给吃垮喽!

不过我也只是嘴上说说,毕竟吃垮他对我没一点好处,何必自讨苦吃。

很快,还不等我消气,我与他吵架一事,便传进了皇后的耳朵里,于是乎,我被召进宫,美其名曰与皇后娘娘「谈谈心」。

此刻,我在长春宫里正襟危坐,面对皇后娘娘亲切的询问,尚能一一应对,几番对话下来,她终于问到了点子上。

「我听说,你和钦儿为了那个孩子的事吵架了?」

我微垂着眉眼不敢看她,没回话,但用实际行动告诉了她答案,我眨巴眨巴眼,努力挤出点泪来,再捏着锦帕慢慢往眼角上擦拭。

皇后娘娘见我这副模样,心下了然,叹了口气道:「钦儿这么做确实不对,但说的都是气话,你也别太放在心上,都说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你骂他几句,这事就算过了。」

话是这么说,可我心里明白皇后想听的是什么,于是咬牙缓缓道:「臣妾也有错,未能好好教养太孙。」

皇后娘娘这才露出一抹笑,抬手招我到她身边,牵起我的手宽慰道:「母后知道你是好孩子,夫妻之间就该和睦才是。」

我点点头乖巧地应了一声,是。

「往后姐妹一多,你当太子妃的,也要贤良大度些。」皇后看着我,惑人的眼里多了其他的意味。

她柔软的指腹一下又一下地抚着我的手背,我觉得我是明白她的意思的。

在东宫寂寥了三年,我想多些姐妹兴许也不错,闲来无事的时候,好歹有个说话的人。

而且赵子钦这厮是得来个人好好管教一下了。

进宫一趟,让我对赵子钦的气消了。

所以在他拎着一篮子零嘴来找我时,我没赶他出去,反倒热情地将他迎进来,十分自然地接过那一篮道歉礼,「哎呀,都老夫老妻的客气什么。」

赵子钦一脸诧异,似乎不敢相信我的态度转变,他瘦长的手指直接贴上我的额头,满面疑惑道:「没事吧?」

我一把拍掉他的猪蹄子,就是欠骂,对他好一点,他还觉得我有病。

「你说你三年了,都没纳个妾,父皇母后都着急……」话到一半,我觉得不能再说下去了,赵子钦那双深沉阴鹜的眼,把我看得浑身发毛。

他往前移了两步,目光紧锁在我脸上,冷冷道:「纳妾?」

「嗯……对啊!」不知道为什么,他一靠近我竟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连忙倒退几步,谁曾想他又靠近了几步。

我纳闷了,大下午的不热吗?非得靠这么近说话?于是我一把将他推开,「好好说话,贴那么近想热死谁?」

「我问你,纳妾是你的主意,还是母后的主意?」赵子钦认真了起来,一字一句地说,「若是母后让你说的,我不纳。」

「别啊!」我着急了,虽然皇后也只是提了一嘴,但我觉得纳妾还是挺不错的,到时候一群女人围着他转,他自然就没功夫找我的茬了。

赵子钦转身就要走,我赶紧堵住他的去路,指了指自己,「我的意思,纳妾是我的意思,人多热闹些不是吗?」

他停住脚步,如夜色般沉的眸子上下打量我一眼,最后直直对上我飘虚的眼,似笑非笑地说:「那好啊!」

赵子钦的个头比我高上许多,他说那句话时微微俯下身,眼眸贴得更近一步,我没敢对上他的视线,偏过头去,却听见他冷冷一声。

「那便有劳太子妃了。」

这话听着不像好话,但我也勉强一笑,道:「不必客气。」

可后来还不等我动手张罗,赵子钦就干了件震惊整个后宫的事。

他居然往长春宫送了位姑娘,我觉得他脑子多半有点问题,否则正常人怎么会这么干?若真不愿意纳妾,我也不是蛮不讲理的,好好商量一下就行,给皇后送姑娘是怎么想的?

这事会有什么后果其实不用想也知道,于是,我又被皇后请进宫了。

当我踏进长春宫时,皇后就坐在案前,手捻佛珠,闭眼轻声念着经文。宫女将我领进门后,所有内侍都心照不宣地离开,整座长春宫便只剩我和皇后,不,还有一个跪在案前的女子。

她俯首,额头贴紧地面,瘦弱的双肩不住地颤抖,我猜,这位便是赵子钦送来的姑娘吧!

「母后,这位是?」我装傻充愣,「犯什么错了?怎么吓成这样?」

皇后闻言缓缓睁眼,视线冰冷冷,先是落在我身上,再移到跪地的女子身上,沉声道:「抬起头来,让太子妃瞧瞧。」

那女子冷不防听见皇后开口,浑身一震,而后才慢慢抬起头。她有一双水灵灵的眼,像鹿眼般又纯又干净,瞧了几眼后,我隐约觉得她有些眼熟,但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在哪见过。

皇后问:「太子妃可认得此人?」

我晃晃脑袋表示不认识,但也有可能以前见过,只不过让我给忘了,我正想问她叫什么名字,可嘴都还没张,皇后便将她屏退下去,随后又同我道:「无论你认不认得,太子既然做了这么一桩『好事』,母后就有必要提点你一句。」

我微微垂首,做好听训的准备,可皇后却忽然顿住,好半晌都没再开口,我颇为纳闷,偷偷抬眼看她,只见她细长的眼睫微垂,烛光淡淡映在她脸上,将方才的凌厉削减了大半,她情绪陡然低落了许多,也是鬼使神差,我见此问了一句:「母后是怎么了?」

皇后张了张嘴,声音又轻又淡,「你不认识也好,那些旧事,不提也罢。」

我不明白她的意思,但还是闭嘴听她继续说下去。

皇后抬眸看着我,朱唇微微蠕动几分,又说:「我并非太子生母,他虽喊我一声母后,但我知道其中有多少不甘,可那又如何,我乃一国之母,他再不甘不愿,也不得不认这个道理。」

话题转得飞快,我听得云里雾里,什么旧事,什么不甘,统统一齐涌入脑中,思绪顿时杂乱如糨糊。

我不自主地捏着衣角,想问她为何要如此说,可皇后忽然敛起神色,沉声道:「你要记住,孩子总归是亲生的好。」

不过片刻,皇后转而又说:「人心谁也摸不透,你现在对那赵景煜有多好,将来若你自己有了孩子,势必会闹出大错。」

「这皇宫里,最不缺的就是争斗。」

听到这,我想装糊涂,可她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在告诉我:亲缘关系比起任何一切都重要。

赵子钦并非皇后所生,自他的生母德妃于十三年前病逝后,他便交由皇后抚养。

这事如今也算宫闱秘闻了,但刚嫁过来时,我看见赵子钦房中挂着一幅女子画像,曾问过他那是谁,他说那是他早逝的生母,在这事上赵子钦没瞒我,可除此之外也没多余的解释了。

当时我还想着大概是提到他的伤心事,所以他才不愿同我多讲,便也没多问,可现在听皇后的意思,赵子钦与皇后的关系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和洽。

走出长春宫时,我整个人还是懵的,直到迎面撞上人,才回过神来。

「太子妃恕罪!」

我还没说话,那人立马跪了下去,不住地向我磕头求饶。

我低头看她,竟是那位被赵子钦送来的女子,我让她起身,她却不肯起,非说自己犯了大错。忽然间,我想起在长春宫,皇后还问我是否认识她,其中定有什么意思,于是我让她再次抬头。

她乖乖照做,怯懦地抬起头,眼神躲闪,似乎对我害怕极了,可这一刻,我脑中的记忆一下翻涌而出。

她竟如此像赵子钦房中那副画像上的女子——德妃关华琅。

皇后养了赵子钦十三年,亲缘关系在时间面前早该磨平了,过去赵子钦叫的每一声母后都在提醒所有人,她才是当朝太子的亲娘,而德妃又还有几人记得?就连我也时常想不起来,可现在,被送进长春宫的姑娘,实实在在给了皇后当头一棒,这是在告诉她,赵子钦骨子流的血,永远都不会是她的。

十一

宫墙里总是有说不清道不完的事,关于德妃与皇后,我没多问,也没打算问。

要说不好奇那是假话,可十三年过去了,当中的真假谁能说清,信一些真假参半的话,往后说话做事都得提着心,倒不如装傻充愣,活个轻松自在。

就像现在赵子钦把我堵在屋里,说我偷懒,原定的纳妾一事迟迟还不动手,再晚一步,那些好姑娘怕是都嫁给别人了。

这把我气得抡起手里的帕子朝他砸去,轻飘飘地拍在他脸上,再缓缓落下,帕子后面俨然露出一张笑意盛浓的脸。

「笑什么?既然你这么想纳妾,那我问你的时候你装什么?才过了多久就给我摆出两副面孔了?」

赵子钦脸皮贼厚,我这么骂他,他也不生气,而是向我靠近一步,我下意识往后退,谁料他又往前,逼得我无路可退后,他微微弯下身,带笑的俊脸瞬间放大在我眼前。

「你……」我张嘴想问他干什么,可才说了个你字,就听见他笑道:「吃醋了?」

我吃醋?呵,他从外面带回来一个孩子我都没说什么,还吃醋?

「想多了吧你!」我怒道,脸上又烧起来,「你就算纳一百个妾我都不会吃醋,不仅如此,还给你安排得妥妥当当。」

赵子钦脸上挂的笑忽地就掉下来,板着脸质问我:「真不会?」

我果断点头,还笑话他,「咱俩成亲三年,什么情况你心里没点数啊?」

这话吧,本来是想讽刺我与他的关系的,但一说完,我心里其实也不太好受,世间夫妻哪有像我们这般奇葩的,除了吃饭在一张桌上,其他时候都挨不上边,说不上几句话,如今还是因为有了赵景煜,才稍稍变得不一样了。

思及此,我觉得有必要趁此机会和他好好谈谈了,本想说得委婉些,但好像没这个必要,于是道:「你是不近女色吗?还是断……」

我话刚出口,就看见赵子钦脸蹭一下涨得通红,那断袖的袖字还没念出来,他咬着牙恶狠狠地说了又清又响的两个字,「不!是!」

紧接着又是噼里啪啦一通骂,我捂起耳朵不堪忍受,直到他沉下气说:「这三年冷落你,是我不对,但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让你受委屈。」

这承诺听着很悦耳,两年前他也说过,可让我怎么信?何况我也习惯了这种日子,他现在想弥补,还得问问我同不同意。

我很不客气地回他:「这话你最好咽回去,当我还是小姑娘好骗?老娘可不信。」

赵子钦闭了嘴,目光将我从头到脚打量个遍,忽而笑起来,嘴角上扬,眼睛也弯起来,「那就试试看?」

「试什么?」我装傻,「试试你是不是断袖?」

他这下真真被我气到,一甩衣袖头也不回地走了。

嘿,怎么这么不经逗呢!

十二

赵子钦亲口说要纳妾,我也不含糊,亲力亲为,绝对给他安排得明明白白。

可不料,这事想着简单,实则做起来难,为此我差点愁秃了。

消息散出去已经好几天了,谁知还没到纳选,先交上来的花名册里,竟一个女儿郎都没有。

我深觉奇怪,虽说赵子钦脾气有时蛮怪的,但好歹也是太子,模样又佳,怎么一个愿意嫁的都没有?

思来想去,我觉得还是要进宫一趟,虽说前些日子,皇后与赵子钦发生了不太愉快的事,但纳妾这事也是皇后提的,不管有没有结果,总归要让她知道的。

于是我拿着花名册直奔长春宫去,想以现实告诉皇后,不是我不愿意干这活,而是赵子钦不行,不讨姑娘们喜欢。

可刚到长春宫,我就发现一向大开的朱门今日却紧锁着,门口守着的两位公公见我来了,规矩地行了礼,可等我想进去时,却被他们拦下。

「太子妃,皇后娘娘今日不见客。」

「不见客?为何?」

「娘娘近几日身子不太好,太医嘱咐需卧榻歇息,静养几日。」

这种话,就凭我这聪明的小脑瓜会信?我看起来像是这么好骗的?明明前几日我进宫,皇后看起来面色红润,气色极佳,生病?怕是生了富贵病哦?

但我没戳穿,毕竟做人留一线事后好相见,我只好装模作样地皱起眉,面色凝重道:「好端端的怎么就病了?臣妾本想着过来给母后解解闷,既如此,臣妾便不打扰母后养身体了。」

我赶快打住,生怕自己演起戏来收不住,于是说完这番话后,不待公公们安慰我,直接将手中的花名册塞进他们的手里,告诉他们:「还劳烦公公将此名册交至母后手里。」

公公看了一眼册子后道:「太子妃一片孝心,奴才定会转告皇后娘娘。」

唉,看到公公们如此懂事,我就放心了。

今日算是白跑一趟了,我想着既然出门了,那待会儿便去茶馆里听听书,再去西边的陈掌柜那挑几件首饰,听说最近入了批东洋来的新货。

可轿辇才走至转角,我便听见那扇朱门缓缓而开的声音,我把轿夫喊停,连忙趴到墙角,往长春宫望去。

那一幕,我怕这辈子都忘不了。

长春宫里走出两位公公,一前一后脚步极快,他们抬着一副担架,还盖着长长的白布,我仔细瞧着那掩在布下的是什么东西,原本还未看清是什么,下一秒,一只手直接从白布下垂挂下来,指尖甚至带着艳红的血,我立马明白那是什么,于是当场就吓得尖叫起来,幸好,关键时刻被人一把捂住了嘴,才没惊动他们。

连带着一起捂住的是我的眼,温热的掌心盖着我瞪圆的眼,眼前黑得太快,我甚至都来不及反应。

「别怕。」赵子钦声音就在我耳边,鼻息喷吐在我的耳郭上,这就像是枚定心丸,我狂跳不止的心被他的一句话平定了下来,他安慰道:「我们回家。」

我说不了话,只能呆滞地点点头,难得乖巧地由他牵着回了太子府。

直到回了府,我整个人才稍稍缓过神来,深吸一口气后,我面对赵子钦,认认真真道了一次谢。

「今日多谢你了。」

可赵子钦笑了一声,低下头看着我的眼,说:「都老夫老妻了,客气什么?」

「……」

我实在没有心思和他贫嘴,转身就要回屋,却发现走不动路,一回头视线便落在我与他交握的手上,我这才反应过来,居然和赵子钦牵了一路的手。

我摇摇头,又甩了甩手,抬眼警告他,道:「我劝你最好现在放手。」

赵子钦却像个孩子似的歪起脑袋,将手抬起后又松开他的五指,冲我一挑眉,说:「是谁不放手?嗯?」

我落荒而逃了,那颗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再一次狂跳,甚至比之前跳得还要厉害。

「我居然吃了他的豆腐,不对,应该是他吃了我的豆腐才对。」

我抚了抚胸口,告诉自己:「意外意外,这就是个意外而已。」

十三

自从那天过后,赵子钦天天跑到我屋来,也将赵景煜一并带了过来,说是儿子想我了,天天闹着要过来看我,我想了想确实有这个可能。

我在床上瘫了一整日,闭上眼就想起那张惨白的裹尸布,困意全无,连带着胃口也消失得一干二净,即便赵景煜这小子捧着八宝鸭到我床头,我也兴致缺缺。

「娘,你怎么了?」赵景煜嘟起嘴看我,满脸的忧心。

我捏捏他肉嘟嘟的脸蛋,说:「娘遇见糟心的事,心里难受。」

他奶声奶气地「啊」了一声,接着爬上我的床,凑到我耳边小声问:「是不是爹也打你了?爹爹打我的时候,我就不开心,心里特别难过。」

我被他逗笑了,「这么怕爹爹?那你怕不怕娘?」

他晃晃小脑袋,说:「娘最好了。」

我将他抱在怀里,缓缓拍着他的背,轻轻说:「那小煜今天就陪陪娘好不好?」

「好。」

小孩子入睡总是极快的,没过多久,他就睡熟了,呼吸声又轻又浅,我看着他的脸,忽然觉得这是难得的安宁。

赵子钦一直坐在不远的茶桌前,喝着一杯又一杯的碧螺春,手里还不忘读着兵法国论,也不知什么时候停下的,我一抬眼就对上他的视线,又深又沉。

他问我:「喜欢孩子?」

我一愣,没想到他突然会问这个,但还是想了一下,然后回他:「以前觉得孩子太麻烦,我的心也就那么点大,全都扑到孩子身上,最后留给我自己的,还能有多少呢?」

赵子钦没说话,我轻轻抚了小家伙的脑袋,笑着道:「现在我倒是喜欢这个孩子,人嘛,都是会变的。」

「你确实是变得不一样了,刚嫁过来的时候,你哪像现在愿意与我多说话。」

「那时候你天天四处赶,人都见不到几次,能和你说什么?难不成逮住你,和你侃侃而谈治国之道?」

赵子钦笑了,放下手里的书,「我一心在朝政,遇到难以解决的事,听听太子妃的意见,也未尝不可。」

我睨了他一眼,若是我参论国事,被皇帝知道了,怕是皮都要被扒没了。

不知是不是被我们吵醒了,赵景煜扭扭身子,嘤咛一声,我赶紧冲赵子钦嘘了一声,还好,他翻了个身后,又沉沉睡去。

我忽然想起一个事,而且这事已缠了我好长时间,干脆趁着今日问个一清二楚,于是我小心翼翼地走下床,坐到赵子钦的身边,盯着他的眼,十分严肃地问:「你跟我说实话,赵景煜真是你的孩子?」

这一问倒真把他问愣了,简直可以说是灵魂一滞,就连我也心下一紧,面对我审视的目光,良久,他才开口道:「不是亲生,但我也会当作亲生的。」

「你骗我!」我坐不住了,「我原先问过你,你自己亲口说的是!」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激动,甚至还松了一口气,但我不能接受他骗我这件事。

赵子钦拉着我坐回椅子上,眼睛往床上一瞟示意我轻些,解释道:「他是我故人的孩子,那时我还不是太子,却遭刺杀,险些被奸人所害,是那位故人以命相救,我才有今日……」

他说到这顿住,大约是想起旧事,心里不免难受起来,待整理好情绪后才继续,「我答应他要照顾好他的妻儿,谁想他的妻子在生完景煜后便追他而去了,独留这个孩子一人在世上,我虽年少懵懂,但也知道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他们没了我更要好好待景煜,将景煜养大成人才是对他们二人最好的报答,于是暗地里将景煜养在南苑,差人照顾他。」

「后来我成了太子,更是到了众矢之的地步,但遇刺的事我不能说,就连这个孩子我也只能先偷偷藏着,这背后牵涉到的人太复杂,在未能坐稳这个太子之位前,我不敢告诉任何人。」

我皱起眉,不是不相信他的话,而是没想到这个小家伙曾说的没娘竟是真的,也没想到赵子钦竟遭遇过我想都不敢想的事,太子之位难当亦难做,为了权,明争暗斗是必然的事,但谋杀皇子如此胆大妄为的事,我实在想不出谁能有这般胆子?

「那如今你怎么敢接到府上了?」

他微微颔首,温厚的手掌握住我的手,目光紧紧攀在我们交叠的手上,轻轻笑出声来,「因为现在,我没什么可怕的,无论什么,我都能牢牢抓住不放了。」

我觉得他的话有别的意味,但我没去想,想与不想有时并没有区别,我只要过好当下就够了。

十四

纳妾之事,暂时被搁置在一旁,皇后也没再召我进宫,那件事我也试着淡忘,而赵子钦这厮,又开始埋头苦干的日子了。

一切又回到了从前,平淡如水,还闲得蛋疼。

陈掌柜又托人递话来了,说店里到了好多新货,想让我去瞧瞧。

顺便宰我一顿。

其实陈掌柜店里的东西与宫里的珠宝玉器实在不能相提并论,但他胜在种类多,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而我就乐意看这些没见过的玩意儿,买不买倒是另一回事,摸总是要摸上一摸的。

我没坐轿子去,带着几个侍从,就风风火火地出了太子府。

但上了街后,我隐隐觉得不对劲,所有人看我的眼神都带着点畏惧,仿佛我就是只豺狼虎豹,能咬得他们骨头都不剩。

我偷偷问身边的侍从,为什么大家这么看我,可他们只会摇摇头,一句不知道直接堵住我的嘴。

我只能一边后悔没坐轿子,一边加紧了脚步往陈掌柜那赶去。

刚到铺子门口,我就看见陈掌柜眼睛亮了。

他热情地将我迎进门,我还没坐稳,就捧来一个四四方方的锦盒,还露出一抹奸商常有的笑,说:「太子妃,这可是个宝贝啊!」

我勾勾手示意他打开,他却神秘兮兮地对我卖了个关子,道:「这可是小人前些日子去丹尤特地淘来的,不知太子妃……」

话都不用说完,我就知道他什么意思,心虚地低声道:「我像是缺钱的吗?」

「那是那是!」

那锦盒缓缓打开,素白的绸布上躺着一块镶了金边的黑色珠子,我拿起来一看,那珠子似玉却又不像玉,通体漆黑,圆滑的表面还镀着一道道的金丝,做工精细,我左瞧瞧右看看,觉得确实是个好东西。

「可别是哪来的不干净的东西。」我将它原封不动地放回锦盒中,假意不喜欢,做买卖就讲究个迂回之道。

「哎哟,太子妃!」他急了,赶紧解释道,「哪敢啊,这可是小人正儿八经找来的,从……」

他巴拉巴拉解释了大半天,就是没说到点子上,我听得烦了,一伸手,打住他的话,「直说吧,多少银子?」

他乐了,伸出一根指头,「一百两。」

我立马转身走人。

「八十。」

我没理他,快走到门口时,他慌忙道:「五十,太子妃,可不能再低了。」

行,这还能勉强谈谈,我折身回去,又拿起那颗珠子,问他:「能镶成坠饰吗?」

他连忙点头,生怕我这个肥羊又跑了。

这珠子其实买来也没什么用途,但通体漆黑的珠子实在少见,而且,我一看见这颗珠子就想到了赵子钦,给他戴兴许还挺合适。

我简单描述了想要的样式,吩咐他做好了就送到府上。他一边记着我的要求,一边给我打包票,让我绝对放心。

我刚准备回府,又想到来时外面那些人的眼神,心里发毛,我问陈掌柜:「我今日过来,发现怎么大家看我都奇奇怪怪的?」

陈掌柜手上的动作一顿,抬头看了我几眼,似乎有什么话难以开口。我见他知道其中一二,催促道:「有话就说,我又不会吃了你!」

他这才道来:「太子妃,您最近风评不太好。」

???

我寻思着没做什么坏事吧?我当贤良淑德的太子妃当得挺好的,怎么可能风评不好?但我还是耐着性子问:「什么意思?」

「外面都传太子妃您的脾气不好,凶悍得很,平日里对太子,不是打就是骂……」

说到这,他见我面色逐渐转黑,没敢再说下去。

我气得差点拍桌,幸好克制住,若是盛怒的样子被瞧见了,就真是给别人留下话柄,怎么洗也洗不白了。

我缓了缓神,深吸一口气,问他:「这究竟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他哆哆嗦嗦地咽了口唾沫,说:「小人也不知道,就前几日突然这么传出来了,好多本来想嫁进太子府的姑娘,一听这事,都不敢嫁了。」

呵,老娘算是明白了,合着纳妾这事,到头来居然是栽在我手上。

不对,我记得刚向赵子钦提出纳妾的事,他明明白白说的不纳,结果没说几句又同意了,我当时就觉得奇怪,但也没多想。

现在看来,肯定是赵子钦这狗玩意在外面坏我名声呢,为达目的连这种阴招都使,我呸!

「不买了!银子还我!」

「别介,太子妃,这都是小事,过个几天大家就忘了。」

我阴恻恻地笑了几声,一拍桌,骂道:「小事?我回去就打断他的狗腿!」

十五

我冲回府,奔到后厨,在一堆诧异的目光中挑了根看起来还算结实的柴火,紧随而来的侍从见我这般阵势,满脸困惑,有人问:「太子妃,您若是要处置谁?交给小的就行,何必亲自动手?」

我抡起柴火,直指发问之人,「我打太子!你要来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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