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学姐，见一面吧。」
「我们见面聊，好不好？」
12
第二天上午，我就坐在了青檬娱乐的会议室里。
阳光穿过百叶窗，在对面的周楚脸上留下明明暗暗的光影。
他屈着手指，敲了敲桌面：「所以学姐，你明白了吗？」
我茫然地看着他，大脑还在飞速分析：
「所以你的意思是，青檬娱乐有你的股份，是你当年和两个朋友一起创立的？」
他点点头：「说起来还挺不好意思的，一开始是借用了家里的关系，不然也挖不到那么多好艺人。」
「总之，你不用担心会消耗我的人脉，或者经纪人不高兴什么的……静姐看过你演的片子，觉得你很有实力，只是在原来的公司耽误了。」
旁边打扮干练的女人微微点头：「带已经功成名就的艺人毫无意义，我还是更喜欢雕琢璞玉。」
我有些犹豫：「可是我和原来公司的合约还没到期……」
「这个不用担心。」
周楚微微前倾身体，专注地凝视着我，「只要你点头，剩下的一切，都交给我们来解决。」
青檬娱乐的动作，堪称雷厉风行。
在和我签完合同之后，他们就发布了一系列声明。
首先是宣布我成为他们旗下重点培养的演员，并向我的前公司宣称，他们没有尽到当初合同里规定的维护艺人名声的义务，会追究他们的法律责任。
在给网络上那些肆意造谣和辱骂我，闹得最凶的那几个人发了律师函之后，那些针对我的羞辱忽然就少了一大半。
然后静姐帮我推掉了《悠闲假期》接下来的录制。
「跟他们在里面耗着，只会消耗你的名气和演戏天赋。」
她翻着手里的企划案，「当务之急是出一部你的代表作，我帮你接了部谍战片的女一号，下周去试镜。」
周楚坐在旁边，忽然皱了皱眉头。
「怎么了？」
他看着我：「你如果不满意这个角色，剧本还可以再挑。」
我连连摇头：「没有啊，我很满意。」
这还是第一次接到女一号，满意得不能再满意了。
「那就好。」
他像是舒了口气，「因为你之前拒绝过一个同类型的角色，我以为你会不喜欢——」
「什么拒绝？」
我蹙了蹙眉，「我之前从来没有接过女一号的剧本啊，连试镜机会都没有。」
「怎么可能？我明明让人给你们公司递了剧本——」
话说到这里，周楚忽然顿住，接着脸色蓦然沉下来。
他嗓音冷极，一字一句：「秦，肖。」
……
周楚告诉我，这三年里，他让人给我们公司递过两个很好的剧本，角色都是极富张力的女一号。
「我觉得，凭你的演技，在试镜里胜出应该没有任何问题。」
他说，「可是后来，他们说你不喜欢那个角色，就给拒绝了。」
可事实上，我根本听都没听说过，还有这样的剧本和机会。
「别着急。」
周楚看着我发颤的眼睫，眼中尽是安抚之色，「我让人去查，很快就会有结果的。」
顿了顿，他又道：「学姐。」
「如果这件事和秦肖有关系，你会怎么样呢？」
他的眼睛里带着莫名的紧张。
我愣了两秒：「能……起诉他吗？还是追究他的责任会比较有难度？」
周楚忽然就松了口气似的，笑得眼睛都弯起来：「没有难度，我都能解决。」
13
周楚的调查很快有了结果。
他约我在一家私密性很好的餐厅包厢见面。
「本来想约在我家的，但又怕你嫌我冒昧。」
他点开手机，给我放了一段录音。
大概是在我前经纪公司的内部高层会议上，我的经纪人 Ella 提到，有个很好的剧本，是指明了希望我能去试镜的。
「但是唐梦前几天发的秀恩爱微博，漫漫看到了，现在还在伤心呢。」
Ella 迟疑地说，「秦哥，这个机会要通知唐梦吗？」
安静片刻后，秦肖冷淡的声音响起：「不用了。」
「就说她不喜欢这个角色，随便找个演技过得去的艺人顶了就是了。漫漫出国前，你是她最好的朋友，你应该能替她出气的吧？」
Ella 连忙说：「放心吧，我平时都是挑别人不要的剧本给她，对她基本是放养状态，也没什么商务资源。之前不小心撞上了投资商，她怕蹭了你的名气你会不高兴，还专门避开了。」
「嗯。」
秦肖平静地应了一声，「让她有戏拍就够了，不要太火，漫漫会不高兴的。」
「她明年就回国了，你们……还有可能吗？」
秦肖没有回答。
录音到这里就结束了。
我呆呆地坐在桌子前，许久都没反应过来。
直到周楚温热的手覆盖上来，我才发觉自己手指僵硬，冰凉一路从心底蔓延到指尖。
原来是这样。
我一直接不到好的剧本，无论怎么被骂被黑，经纪人都不会帮忙处理，甚至入行四年，赚到的钱只够收支平衡。
这一切，都出自秦肖的授意。
原因是，我惹了宋漫不高兴。
秦肖一边肆意践踏着我的事业，一边讽刺我拍三流言情剧，一辈子只能在恶毒女配里打转。
这三年的时间，我毫无保留的爱意，原来都奉献给了这样一个人。
一股强烈的反胃冲上胸口，我忍不住捂着嘴巴弯下腰去，止不住地干呕。
生理性的泪水涌出来，糊了满脸。
周楚手忙脚乱地抽出纸巾帮我擦脸，又倒了杯温热的茶水给我。
我捧着杯子，声线都在发抖：「好恶心。」
「学姐。」
周楚伸出手来，小心翼翼地握住了我的手，「我会帮你的。」
温热的掌心贴着我手背，昭示着某种似乎不加掩饰的意图。
我抬起眼看着他：「其实我们本来只是校友，不算很熟的。圈子里也不是只有我一个被埋没的女演员，为什么要这么帮我？」
他温柔又带着一丝哑的声线传进耳朵里：「学姐这么敏锐，我以为你应该猜到了。」
「我喜欢你，当初在攀岩社就喜欢你了。只不过一直没有勇气表白，之前在国外取景拍戏，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要开口，结果一回来就听说你和秦肖在一起了。」
我怔怔地看着他。
「后来你还搬去和他住，还和我住一个小区。」
周楚的语气染上了一丝苦涩，「我不想总是想着这件事，所以后面就搬去了别的房子住。之前看到宋漫回来的热搜，才知道这两个人又勾搭到一起去了。我知道，你肯定忍不了多久。」
我突然想到他在第二期节目里说过的话：「你说秦肖和宋漫之前的破事，是什么事啊？」
周楚眼中忽然划过一丝冰冷的讥讽：「当初他们在一起那么多年，后来宋漫却拒绝了他的求婚，外界都在传秦肖有多深情。你以为他对宋漫这么念念不忘，真的是因为深情吗？」
「当初他们在一起的时候，秦肖对宋漫，就跟之前对你差不多。所以后来宋漫离开了，他才后悔。」
周楚说，「我自己开经纪公司的，很清楚这一点，所以当时很挫败，我怎么会输给秦肖这样的人。」
于是我跟他讲了，我在片场被陆丝丝刁难，秦肖不声不响来帮我解围的事情。
没想到周楚越听表情越严肃，到最后，甚至带上了几分懊悔。
「陆丝丝后来不敢为难你，是因为我在国外听说了这件事，找机会跟人打了招呼，和秦肖有什么关系？」
他咬牙切齿地说，「我的功劳他也敢冒领，这辈子别想在圈子里混了。」
14
那天晚上我一夜没睡。
只要闭上眼睛，脑海中就会浮现出周楚的脸。
包厢暖黄暧昧的灯光下，他专注地凝视着我：
「如果最开始你喜欢上秦肖是因为他帮了你，那现在知道当初那个人其实是我了，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呢？」
我心里乱糟糟的，下意识开口：「你现在是最年轻的三金影帝，但我……」
「那能代表什么？」
周楚不甚在意地说，「这个名利场需要奖项和咖位，但我的喜欢永远都不需要。」
「我喜欢就是会永远喜欢。」
想到这里，我突然很难过。
如果当初知晓真相。
这三年的时光，至少不会付出全部的爱意却毫无回应，不会在秦肖的打压下无数次自我怀疑和否定。
我的事业和人生，都会和现在完全不一样。
第二天醒来，我才发现，我的名字竟然再度和秦肖一起挂上了热搜。
原来是这两期《悠闲假期》缺少话题爆点，播放严重下滑。
为了回拉人气，节目组昨天录制的时候开了直播。
结果正好拍到秦肖喝醉了，抱着吉他在嘟嘟囔囔唱些什么。
宋漫好声好气地凑过去，却被他一把推开：「我不要你。」
「我要我的兔子。」
宋漫愣了一下：「兔子是什么？」
秦肖抬起醉意弥漫的眼睛：「是唐梦，我的梦梦。」
宋漫的脸色一下子就白了。
原本公司还想找补。
结果秦肖竟然直接发了条微博，是一首叫《兔子姑娘》的歌曲的 demo 版本。
他说：「本来想放在新专里作为主打曲的，可是既然昨晚提前曝光了，干脆就发给大家听听吧。我遇到一只兔子，很爱哭，稍微一流泪眼睛就发红，可她现在还在生我的气，我想让她消气。」
有了昨晚的直播，谁都知道他说的人是我。
宋漫和他的 cp 粉嗑不起来了，习惯性想来我这里骂人发泄。
但我现在已经换了经纪公司。
静姐雷厉风行地处理好了评论区，没给他们丝毫倾倒恶意的空间。
周楚什么都没说，只是把昨晚的那段录音发给了我。
「怎么做，全部交给学姐自己决定。」
他说，「不管你怎么选，我都支持你，公司也会帮你。」
屏幕上方，「正在输入中」的字眼闪烁了很久，他终于又发来了一条。
「只不过如果你选择原谅秦肖，我会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开心。」
我盯着这行字，不知道为什么，又想起了他浅琥珀色的眼睛。
总是那样专注地望向我。
沉默片刻，我回他：「放心吧。」
「你应该会非常开心。」
然后直接转发并评论了秦肖那条微博。
「秦肖你是不是有病？你到底是专业歌手还是专业怀念前女友？谁是你前女友你就放不下谁是吧？」
15
评论区炸了锅。
因为一直以来，我在秦肖面前总是一副谦卑的姿态。
就连稍微发一发脾气，都会被他指责，被他的粉丝骂作精。
久而久之，我连自己的情绪都不敢再表露。
如今这样毫无保留地攻击，还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秦肖打来电话，我直接挂断。
他又发消息：「你究竟要闹到什么时候才会消气呢？」
我忍了又忍，没忍住，回他：「我闹你大爷。」
然后把人拖进黑名单，开始编辑长微博。
把从一开始认识，误以为他是帮助我的人，还有后面他是怎么在三年的恋爱里一边冷暴力、贬低我，一边为了所谓的「给宋漫出气」，没有丝毫犹豫地剥夺了我的机会，毁掉了我的事业。
我还贴上了那段录音。
热搜炸了锅。
铁一样的事实和证据面前，任何辩驳和公关手段都显得苍白无力。
「救命啊，之前到底是谁在误导我骂唐梦恋爱脑舔狗？她明明很清醒也很理智啊，知道真相就立刻分手止损。」
「这录音岂不是直接把秦肖锤死了？什么骨灰级渣男，既对不起唐梦也对不起宋漫……」
「心疼唐梦，但不同情宋漫好吧？秦肖有问题她去找秦肖的麻烦啊，怎么专门为难无辜的人？」
「就是，还在节目里装出知心师姐的样子，恶心谁呢。」
「之前本来 get 不到秦肖和宋漫的，现在我嗑到了，渣男贱女绝配顶配天仙配，给我锁死了别出来祸害别人。」
好名声的建立需要漫长的一朝一夕。
但崩塌却只在须臾之间。
秦肖和宋漫没能阻止他们雪崩一般滑落谷底的声誉。
短短半天时间，他们就从绝美爱情变成了千夫所指。
周楚乘胜追击，直接放出了秦肖的其他黑料。
原来当初他拿金曲奖的那张专辑，号称是他独立作词作曲，却有一半的歌都是找枪手买来，冠上了他的名字。
金曲奖组委会很快发布声明，取消了他的奖项。
又有数十个小歌手站出来，联名发声，指出秦肖曾经强买他们的作品，抢占他们的演出资源，甚至在看到有天赋的新人时，出手打压。
#秦肖滚出娱乐圈
#秦肖停止迫害华语乐坛
这两个热搜挂了一天，最后以秦肖站出来承诺退圈赔钱，狼狈地收了尾。
宋漫在国内歌坛完全混不下去了，只能灰溜溜地去了国外。
渐渐地，网络上又多了点些别的声音。
「不是，难道只有我一个人注意到那段录音里提到的剧本是周楚给唐梦的吗？」
「还有陆丝丝当初刁难唐梦，也是周楚出手解决的。」
「之前唐梦在《悠闲假期》里被欺负，从不接综艺的周楚直接跑去当了飞行嘉宾。」
「浪漫满肖 nc 粉骂唐梦，周楚公开回怼。」
「他要是不喜欢她我下半辈子从此倒立走路。」
「他好爱她。」
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竟然跑去周楚微博下面问：「你是不是喜欢唐梦啊？」
周楚还真的公开回应了：「大家都看出来了，只有当事人看不出来。」
「你居然承认了！！」
「是啊，我承认了，大家快帮我想想办法。」
回完这条，他随手放下手机，望着我。
「我可没有看不出来，你都明说了好几遍了。」
他挑了下眉，碎发掩盖通红的耳尖，递过来一叠厚厚的剧本。
「有一个好消息，那部谍战片《断翅》的试镜结果出来了，女一号是你，月底开拍。」
心中一阵激动的暖流淌过。
渐渐地，蜕变成了某种陌生又熟悉的情愫。
我接过剧本，轻声开口：「我也有一个好消息。」
那双浅琥珀色的眼睛望向我，像蕴着三月最明媚的春光。
我弯起唇角：「我们，在一起吧。」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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