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去寻了娘。
娘说,「阿糊这小子,的确十分敏锐。」
「但也没说错,梨花,近日一切小心一些。」
我莫民感觉到一丝紧张,想起那日的杀手,攥紧衣袖低声问道,「娘,冲我来的吗?」
「不是你。」娘摇了摇头,「是我。」
「为何……」
娘摸出镜子来,撇了一眼叹了口气,幽幽道,「都怪娘,太美了。」
「……」
「娘在追你那便宜阿爹前,有一位旗鼓相当的情敌——雨暗」
「她同我们一样,是控雨之人,但娘人生的美,而且感情这事嘛,都是随心的。」
「雨暗猛烈追了许久,都未能成功,娘就是在这时出现的。」
娘放下镜子,叹了口气,像是在回忆往事,「但其实呢,我比雨暗更早见过你爹,这京城,便是为你爹所来。」
「雨暗要与我争,我自然不肯让,稍微追上那么一追,便让你爹对我死心塌地了。」
正听的津津有味的我,听到这,感觉胸口重伤一剑。
轻轻,那么一追,就,死心塌地。
娘没理会我的伤感,继续道,「所以这家伙对我怀恨在心,大婚当日砸场子,娘能忍这口气吗,当际追出去打了整整一夜。」
「自那后,每年雨暗都要与我打上一场不可,近几年却没了音讯。」
阿娘摸着下巴,「不知道在憋什么坏。」
我若有所思的点头,原来如此。
「娘,大概意思梨花明白了,但梨花有一事不解。」
「何事?」
「娘生的美,怎么我是这般模样。」
「……」
54
花糊这几日没命扯着我练,终于在十天后,我熟稔唤出了冰雹。
学会的第一件事,便是召出超大号冰雹砸向花糊。
花糊飞快躲开,冰雹在地上砸出大坑。
他抬眼看我,「恩将仇报?」
「这不是为你让夫君看的清楚一点嘛?」
花糊转着短刀,来了兴致,「落梨花,想不想近距离看看短刀?」
「不…… 不用了。」我拔腿便跑。
这数日的训练,让我也能在花糊手里撑上一时片刻。
但也仅仅是一时片刻,花糊追上来拎着后领,在耳旁幽幽道,「落梨花,逃跑速度见长啊。」
我避开刀锋,嘿嘿笑道,「夫君教的好。」
花糊张口未等说话,忽然眉头一皱。
我只觉得腰间一紧,被花糊抱起闪到数后,下一瞬,只见原先所立之处,落下一人大的冰雹。
「轰」的一声巨响,狠狠砸落在地。
我咽了咽口水,「这次可不是我啊。」
「别出声。」花糊神色罕见的严肃起来,他眯着眼,直勾勾盯着。
只见那方向,缓缓走来一女子,隔的太远太不清面容,但那身影却窈窕多姿。
她摸着冰雹,满意道,「成功了。」
55
自从树林回来后,花糊神色便有些不对劲。
他一语不发坐在阶上,摸着短刀出神。
寻风在一旁,默默戳了戳我,「阿糊这是受什么刺激了。」
「不…… 不知道啊。」
寻风抖了抖,「看着不大对劲啊。」
「你帮我看着些。」
说完这句,我起身往后院跑,推开房门,意外发现,娘不在。
等我再回到前院时,发现花糊也不见了。
寻风幽幽喘了口气,从身侧拔出一把短刀无奈道:「拦不住啊。」
我垂眼,直觉告诉我,今日林里那人,正是娘所说的雨暗。
只是这一人高的冰雹,会不会太夸张些。
花糊又是如何认识她?
一团谜底在心中,我坐立难安,心乱如麻。
但此刻也不敢贸然出去添乱,我愁的喝了两大壶凉茶。
夜里忽然下了一场暴雨,电闪雷鸣,我推开门,在门口等了许久,都未等到花糊归来。
心里不详感愈发强烈,我在屋里左右转了两圈,一咬牙,摸出纸伞往外走。
扯开门,我停在原地。
不远处一抹身影,在夜雨中缓缓前行,一步一步,迈的沉稳。
他缓步走到我身前,停了下来。
我看清他的模样,全身被雨水淋透,整个人散发着一股说不上来味道,身上还有数道伤口,虽然不深,但被雨淋后血肉模糊。
他抬眼看我,不知道是不是傻了,竟然缓缓朝我笑了起来。
我心一惊。
不会被打傻了吧。
对视片刻,花糊目光才落到我手中的油纸伞上,「去哪?」
我回过神,急忙撑开伞,挡住他头顶的雨,「你去寻她了吗。」
「嗯,去确认了一些事。」
花糊目光一怔,他愣了片刻,「别说深更半夜,你要去寻我。」
「是啊。」
花糊接过油纸伞,撑着伞柄偏向我这边,才弯眼看我,「落梨花,可真蠢。」
?
为什么突然攻击我。
56
花糊连扯带拽将我带进屋内,不由分说关上了门。
他靠在门上,懒洋洋的开口,「淋雨了,换衣裙吧,容易风寒。」
我倔强将门开了条缝,「你不觉得你更需要换吗?」
花糊站在原地,雨水就滴答滴答顺着衣袖落在地上,显然是湿透了。
多处刀伤,仿佛不是自己身上的一般,他无谓道,「不碍事。」
这哪里不碍事了。
我飞快换好衣裙,将他拽进他屋,关门道,「你也换,换完处理伤。」
花糊一愣,「你看我换?」
我这才发觉把自己也关在屋里了,我仰头,「这是可以看的吗?」
花糊挑眉,「你觉得呢?」
我出了门,不作声站在窗户旁撑开一条缝。
屋内点着烛灯,花糊伸手摸向腰间,准备解衣。
我屏住呼吸,莫名脸热,紧张起来。
会脱吗?会脱吧!
花糊手指搭在腰间,忽然没了动静,焦灼之际,烛火忽然暗熄了。
屋内瞬间暗下来,我看不清,扒着窗户往里探时,忽然后背一凉。
花糊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他在耳旁戏谑道,「落梨花,你该不会觉得,能在我眼皮底下悄无声息吧。」
「呜呜。」
我扯住他的湿漉漉的袖子,「我有什么错,我只是太担心夫君了。」
花糊挑眉。
最终我还是没能看到,抬手帮花糊上药时被他抢先一步。
花糊面不改色,利落又粗鲁的将药摁在伤口上,看得我心惊肉跳。
「你去做什么了,问清楚什么了,你怎么与她相识了,她为何伤你啊,我这就找阿娘揍她。」
「等等。」花糊一把将我扯了回来,「夜深老大应该睡了,你也该睡了,太晚了。」
没等我开口,花糊突然在我身上一点,我眼皮沉沉重重,艰难道,「我被暗算了……」
花糊点头,「好梦。」
我迷迷糊糊的,眼皮越来越沉,终于熬不住睡着了。
昏昏入睡时,恍惚间有人在耳旁叹道,「你变化太大,别怪我认不出。」
「不过我也等你很多年了,扯平了。」
57
睁眼已是清早了,我睡在塌上,还严实盖着被。
我一下意识就往花糊屋内跑,刚出门撞上寻风,他哎呦一声,「落小姐可算醒了。」
我如临大敌,「怎么了。」
「丞相府被人砸啦。」
我一愣,「啊?」
我着急忙慌准备回府,寻风牵来一匹马,扶我稳稳坐上后,他刚准备上马时,不知怎么啪一声摔在地上。
花糊稳稳坐在马上,挽住缰绳,「我驾马术娴熟一点。」
寻风起身拍着土,满目愁怨盯着花糊,「你下次能不能直说?」
花糊一仰缰绳,俊马飞奔而出。
到了丞相府,我着急忙慌往府内赶,一眼就看到站在院落一脸愁深的阿爹。
阿爹身前的屋顶惨不忍睹,一个大洞接一个大洞,我从一旁绕过,果不其然发觉了一堆还未化开的冰雹。
报复。
一定是报复。
砸的还是阿爹平日藏宝的屋子。
阿爹眼底乌黑,垂眼看了半响,一声不发的走了。
走到一半,他又退了回来,站在花糊身前打量半响,「确实值黄金万两。」
花糊困惑,「什么?」
「脸吧。」
「……」
58
雨暗自与花糊分开后便一路冲向丞相府,恼怒砸了阿爹的藏宝屋。
阿爹自我出生那年便在四处搜刮宝贝,每年都收集,准备给我做嫁妆。
就这么毁了一半,阿爹痛心疾首。
好歹花糊到来让他心里好受些,他左右端详半响,上下思量片刻。
花糊被盯得连连后退,「丞相大人这是?」
「这月十五。」
阿爹摸出红纸放到花糊手中,欣慰道,「大婚。」
花糊微惊,「真是十五?」
59
晚膳间,阿爹派人将花糊围在中间,纡尊降贵为花糊量喜服尺寸。
花糊僵着身子,几次要说话都被压了。
终于量好尺寸,花糊正准备开口,忽然怀中被塞了一卷厚厚的卷轴。
「这是?」
卷轴展开,阿爹喜笑颜开,「这是梨花儿的嫁妆目录。」
卷轴展开,咕噜咕噜一直滚到殿外。
花糊手指微微颤抖,他抬眼看我,眸光中只有四字:富贵逼人。
晚间阿娘回来了,许久未归府,阿爹喜极而泣,扯着阿娘手腕诉苦。
阿娘敷衍安抚了几句,将目光转向花糊,勾唇道,「小阿糊,晚上好啊。」
娘坐在椅子上,手指轻轻在桌上一搭,花糊就眉眼一跳,反射性喊道,「老大……」
「我也来为小梨花送上一笔嫁妆。」
老大随手将卷轴往花糊怀里一抛,卷轴历史性重演,咕噜咕噜往外滚。
花糊眉头跳的更厉害了。
阿娘起身拍了拍他的肩,笑的狡猾,「小阿糊,为何不追问将小梨花嫁与你了?」
花糊抬眼,「我想,我应当想明白了。」
阿娘哈哈大笑,「孺子可教。」
我一头雾水探头过去,「为何为何啊?」
60
晚膳后,我和花糊坐在屋内大眼对小眼。
显然他还未从那嫁妆的回过神来,我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花糊扯了扯嘴角,看向我的目光复杂。
一晚上的状态皆是如此。
在我锲而不舍追问下,他才幽幽道,「我可能,付不起聘礼。」
「……」
哈哈哈哈哈哈。
61
娘说雨暗怀恨在心,绝对会来闹一场。
我到现在还一头雾水,「为何为何啊?」
未等娘解释,雨暗自己找来了。
这是我第一次近距离看到阿娘的情敌,与想象中不同,弱柳扶风,反是个看起来十分娇美的女子。
但她见面礼便送来了超大冰雹,硬生生砸在地上,阿娘和花糊一人拎一个,将我和阿爹拉到一旁。
阿娘刚松开手,阿爹便痛心疾首道,「刚修好的院子啊。」
雨暗目光缓缓从我们身上扫过,目光落在我身上两秒,落在阿娘身上三秒,落在花糊身上,便没再动了。
我颇有疑问,扯着娘的袖子低声问道,「不是爱慕爹爹之人吗,怎么一眼都未往阿爹身上扫。」
阿娘目光撇过蹲在地上苦色的阿爹,摸着下巴,「许是人老珠黄了吧?」
「……」阿爹再次胸口一痛。
雨暗二话不说,抬手丢出短剑便往阿娘身上丢,恼怒道,「我忍你许久了!」
阿娘敏锐躲过,笑眯眯道,「雨暗,还是这么爱动怒啊。」
「抢我夫君作罢,如今连逆子都要夺?」
阿娘飞快躲着短刀,「人家小孩儿两情相悦,你为何偏偏作对呢?」
「强词夺理,今日不是你死便是你亡……」
两人较量的方法极为朴素,就是单纯的打斗。
我咽了咽口水,还未从这话语中得到的信息回过头来。
我看向身侧的花糊:「逆逆逆逆逆子……?」
62
后来阿娘才与我解释原委。
十年前,花糊被雨暗收养,算半徒半儿,雨暗性格怪戾,花糊亦是冷淡。
两人关系并非十分亲密,但也并未崩裂。
这关系在某一年发生了转变。
在我八岁那年,阿娘一时不查,我被雨暗带走了。
在我与花糊初见那时,花糊就已经约好了日后要娶我为妻,甚至还立了字据,几次都险些将我从雨暗手中放走。
这惹恼了雨暗。
导致两人关系彻底将至冰点的,是花糊看到倒在血泊中的我。
花糊持剑质问雨暗,「为何还是将她杀了。」
雨暗一愣,脸色便沉了下来,「我杀了便杀了,你要因外人忤逆我?」
「所以你还是杀了?」
雨暗眯起眼,「杀了又能如何?你要叛逆我不成?」
花糊自那日便再未看到过我,我被阿娘带回府后边极少出门露面,花糊一直以为我被雨暗杀了。
但两人矛盾愈演愈烈,彻底决裂后,偶然间,花糊被阿娘看中带回了组织,阿娘多次探寻,才知晓原委。
她没料到,真会有花糊这样一根筋的人,一直坚信我未死,还在每年寻我的踪迹。
但他拿着我幼时的画像,是如何都寻不到的。
我听的有点茫然:「为何不解释呢?」
阿娘摊手,「她就这副死德行,若不是我后来知晓,恐怕要误会一辈子。」
「一根筋,不然也不会跟我斗这般久了。」
「不过,也有可能觉得不大痛快,毕竟她养大的孩子,居然好死不死看上我的梨花。」
我摸着下巴,阿娘说的,好有道理。
原来不与娘大战的那几年,都在忙着和花糊大战。
这个神奇的嘴硬女人。
和我想象中的魔头不太一样啊。
「那我呢?」我追了上去,「我为何不记得?」
提起这个,阿娘停顿了下,瞥向我,「你脑袋撞傻了。」
「雨暗还未动手,你自己撞向石头,头破血流昏过去了。」
「当年为此事我差点对雨暗下追杀令,而后才知晓是你自己撞的。」
阿娘摸着下巴,陷入沉思,「总觉得雨暗似乎格外喜欢被人冤枉。」
63
阿娘与雨暗这场打了七日七夜,两人体力都格外的好。
从之前的担惊受怕到余后的困倦,我都累了。
脑中不合时宜冒出一个想法:难怪一年只打一次,这也太累人了。
趁着阿娘她们打斗的时候,阿爹已经着手操办大婚事宜了,府内张灯结彩,喜字贴满。
花糊站在走廊下盯着一只灯笼出神,我凑了过去,花糊垂眼盯我笑,说我带我去看个东西。
这个眼熟的地方,我心中感叹。
花糊果不其然将我带到走廊尽头,悬挂的灯笼下。
初来时,还以为是大盗府邸,那日没仔细看,如今仔细端详,发觉灯笼上字迹已经模糊,隐隐约约看到二字。
花糊说,这是初见我时,我落笔写下的。
我完全不记得这些,「我写了什么?」
「美人。」花糊眯眼道,「你说你是京城第一美人儿。」
我顿感挫败,「如今是第一丑了。」
花糊弯唇,「总归是第一。」
「是吗?」
花糊俯身而下,与我对视,「没变的,这双眼还是与那时一样。」
「落梨花,我真以为你死了。」
「我拿着画像寻了好多年,都未寻到,以至于忽然从采花大盗口中听到京城第一美人的话,还有些恍惚。」
「那你是从何时察觉的。」
花糊抬眼,「第一面控雨之术时。」
我微微一惊。
「这世间能控雨的我在京城见得不多,老大我也只是听闻。」
「那时我便在想,你与师父会是何种关系。」
「直至你说出老大是你阿娘,我才缓缓反应过来,那夜去寻师父,她极力否认下,我便确认了。」
「原来兜兜转转,你就在这里,就在我眼皮底下。」
花糊抬手拍着我的头,「落梨花,你藏的好深啊。」
64
阿娘与雨暗的打斗终于在傍晚结束了,两人瘫在地上不动。
我和花糊一人掺着一个,扯回了丞相府。
阿娘睡过去了,雨暗却是如何都不进屋子,坐在阶前盯着望着夜空,表情说不出的落寞。
花糊也陪她坐了下来,「后日大婚,你会来的吧?」
雨暗不动声色往一旁挪了挪,「当然,我会将你们都宰了。」
花糊仰头看月空,「我还没下聘礼,师父有的吧。」
雨暗当即变了脸色,「逆子,你跟随她,我便与你恩断义绝,从此不必再见。」
花糊垂眼笑了一声,「那便大婚见吧。」
65
大婚前夜,阿娘突然要离家出走,要去组织的院落睡一夜,明日大婚再回。
被阿爹连劝带扯拉了会来。
缘由是阿爹又看到了她的字。
听说阿娘送来的那份卷轴的字都是她一字一字写出来的,被阿爹发现后,连夜扯着阿娘练了一晚上的字。
若不是要对付雨暗,阿娘可能连夜便走了。
我安抚性的拍了拍人老珠黄的阿爹,「阿娘总不归府,你有很大责任。」
阿爹叹息,绝望道,「梨花,那字真是…… 爹教了十年,她都未有丝毫进步。」
「想当初还是她要我教于的,不成功,不气馁。」
我笑眯眯拍了阿爹的肩,「娘的话,睁只眼闭只眼就好。」
夜里,娘敲响了我的门,不知在我脸上捯饬了什么,等再次看向铜镜时,不由倒抽口凉气。
镜中人眉眼如画,顾盼生辉。
「阿娘!」我大哭,「该不是这么多年你都在让我如此这般吧!」
阿娘哈哈大笑,「阿娘可没这么闲。」
娘说,拥有控雨之术的人,在一段时间内,都会是这副丑模样,直至能够掌握控雨之术。
果然是这世间是公平的,不会让你凭白拥有什么。
难怪阿娘拼命想要我练习,本应今夜也是难以恢复的,但明日大婚,阿娘便想了一点投机取巧的办法。
我泪眼朦胧,「我就知晓,娘生得这么美,我不会生得那般惊天地泣鬼神。」
我兴致冲冲去拍了花糊的门,花糊正在喝茶,猛一口喷了出来。
我朝他眨了眨眼,花糊僵在原地,很意外,很没出息的喷了鼻血。
他一边捂着鼻子一边惊恐道,「梨花儿…… 离我远些!」
我僵在原地不敢说话,阿娘在一旁拍桌大笑。
「这家伙小时候就因你看了一眼,就要死要活放你回家了。」
「梨花儿,你这样突然冒出来,小阿糊哪里受的住。」
花糊捂着鼻子,完全不敢睁眼看我,我愣了半响,大笑道,「夫君,你好没出息啊!」
66
最终我大婚那日,雨暗还是来了。
不仅来了,还送上了一整条街的聘礼。
阿娘笑眯眯接待,雨暗阴森森的,冷笑道,「看什么?」
「花糊算我半个儿子,我儿的聘礼不输于你。」
我瞪大双眼看排不到尽头的聘礼,咋舌道,「这是将家底都掏出来了吧。」
寻风他们赶来时,花糊飞快为我系上了面纱,对视那一刻,他咽了咽口水。
「落梨花。」
「你可真美。」
寻风白衣来时,惊掉了下巴。
「怎怎怎怎么回事啊老大!!」
「落小姐是你千金?」
「老大是丞相夫人!!!」
老大淡淡点头,「寻风,安静一点。」
「阿糊也瞒我!」寻风心痛欲裂。
花糊掀起眼皮看他,「你真的很吵。」
寻风泪奔,「阿糊,你没有心。」
「落小姐也是!」
我嘿嘿笑了两声,「大礼都给你备好了,少不了。」
寻风转哭为笑,「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67
洞房花烛夜,我朝花糊眨了眨眼。
「夫君,人家就是你的人了。」
花糊垂眼,那张连在烛火映照下俊美异常,他俯身压下来,「落梨花。」
「我忍一日了。」
我隐隐举得有些不妙,「什么?」
花糊笑道,「侍候你歇息。」
烛火摇了两摇,灭了。
寂静黑夜中,几丝难以捕捉的低吟被晚风吹散,飘了很远。
今夜是个无眠夜。
花糊番外
1
我叫花糊,生来便是孤儿,在雨夜中被一位生得很美的女人带走了。
我一向对美的事物无法抵抗。
那夜雨极大,她撑伞走来,将伞缓缓遮在我头顶。
我本以为遇到了救赎,后来才知,这场雨是她下的。
这女人会控雨,武功极高,不是好人。
她将我带回的第一夜便让我替她做了一夜苦工。
领了银子全都放进自己兜里。
她说我是她世间唯一的亲人,这是为我攒聘礼。
她会领着我在行途中卖伞,卖高价。
我面无表情看她收了控雨术后,喜笑颜开数银子。
她会教我武功,让我日后帮她杀一人。
抢了她夫君的人。
她每年都会外出一段时间,回来时伤痕累累。
后来我才知她每年都会抽出时间与那不知名的女人一战。
我说打不过便不要打了,她指着我脑门,让我不会说话就闭嘴。
她不会输。
十岁那年,她带回一个女孩,将她关进柴房内。
我夜里偷偷去看了一眼,对视那一刻,手里中的灯笼便落地了。
烛火熄灭,四周陷入黑暗。
女孩从门缝中探出半颗头来,月光映照下,那双眸子黑白清澈,比头顶明月都皎洁几分。
她看起来有些慌张,歪头问道,「你是来放我走的吗。」
我感觉鼻腔一阵暖热,毫不犹豫答应,「可以。」
我摸出短刀破开锁子,扯着她手腕便往外走,没走两步便被拦了下来。
雨暗神色很阴沉,她说我是逆子。
我不懂,「她有家,你应当放走她。」
雨暗笑了,她说自己计划这么久,不会放走的。
2
我只能暂缓计划,每晚提着灯笼去寻她。
她怕黑,我就坐在屋外陪她。
她说想吃肉,我便偷师父的钱去集市买鸡腿,买很多。
她总喜欢撑着下巴,眼睛无辜的眨,「你会放我走的,对吧。」
我信誓旦旦,「对。」
她不解的问我为何对她这么好,我直勾勾盯她,「你生的美。」
她点头,「我知道,我是京城第一美人。」
她让我下次来时带只笔来,我说不用,我现在就能去取。
我二话不说回头便带了只笔来递给她。
她微微有些震惊,随即抬手在灯笼上落下「美人」二字。
「京城第一美儿。」她一字一句重复道。
「我记住了。」
她问我,对每个生得好看的女孩都这样吗,我摇了摇头,「不会,只有你一个。」
我从怀里拿出捂了一整天的字据,「我对你好,你日后要嫁于我。」
「这是我们的约定。」
她歪头,「嫁是什么?」
我垂眼,「就是,我会永远对你好。」
她接过字据,笑起来眉眼弯弯,「好啊,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我垂眼,心想,这应该就是师父说得骗到手了。
「一言未定。」
我一定,会娶到你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