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份是给云逸的求救信。
我想要搏一搏。
其实最佳的人选也是杨小将军,但京城迢迢,信纸猴年马月才能到他手上,我只能就近选择云逸。
写好后我仔细收好,请祝星代为送去。
我嘱托,「若他们问谁送来的,你说是江子坞的妻主。」
那天傍晚是一个面生的狱卒来送饭,我吃完开始吐血,手脚抽搐着倒地。
临死前,我的脑海闪过江子坞的身影。
心中庆幸。
还好信送出去了。
19
我在白光中走了许久。
待混沌散去,我环顾四周,是我和江子坞住过的小院。
门扉推开,紫衫女子提着一盒糕点,进门就喊,「小江,小江,我拿了新出的糕点,快来吃!」
檐下走出一个青衫男子,木棍束发,面若俊星。
他的眼眸盛着淡淡的笑意,忙着张罗石桌的女子没有察觉,还在低头絮叨白日里的琐碎。
我像是打开了上帝视角。
许多画面交替闪过,全是我和江子坞相处的朝暮。
他的笑意愈来愈浓。
在无数个我不知道的时刻,他的视线随我而动,又被他默默隐去。
最后一幕,是我了无生息的躺在床榻。
他守在床畔,撩开我额间的碎发,晦涩开口,
「菱衣,我心悦于你。」
话落,我的眼前闪过一道光,睁眼看到漫屋的暮色,熟悉的床幔。
「你终于醒了。」
我望着他憔悴的面容,努力伸手想握住他的手,江子坞率先回应。
相握的瞬间,我努力扯出一个笑容,「你看你,又哭了。」
「妻主。」江子坞眼底有些红,「我一直相信我的医术。但这一回,我真的害怕……」
我接过话,「怕我真死了。」
他勉强扯出一个笑容,眉间的担忧却并未退却。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我揉揉眉心,一副听君开口的模样。
江子坞交代道,他原本打算药倒狱卒救我出来,后来发现有人在我饭菜下毒,将计就计,将毒药换成假死药。
也就是说,余菱衣的身份,在这个世界已经死了。
我在江子坞的服侍下喝了些水,心神缓过来,「我睡了多久?」
「三日。」
三日……
今天岂不是向钰出嫁之日?
20
时辰未到,昏礼尚未成。
我不愿向钰为了我耽误一生的幸福。
「我要去趟向府。」
怕江子坞误会,我将前因后果跟他解释清楚。
他的眼神很坚定,「只要妻主想去,刀山火海,子坞都会相随。」
我们乔装打扮混入仆役,一路摸索到向钰的房间。
待梳头郎君走后,屋内只有向钰一人,我悄步走进去,「向钰。」
身着嫁衣的男子扯下盖头,满眼惊喜。
「三娘,你怎么来了?可是县太爷放你出来了?」
我将近几天发生的事告诉他,略去县太爷欺骗他一事,但向钰很聪明,马上捕捉到关键。
「他们将你抛至乱葬岗,却无人告诉我。我还在傻乎乎的等着救你出来。」
向钰气的眼眶红红的,我沉下脸,「如果你不想嫁,我们这就带你走。」
「好。」向钰扯下盖头,走了两步,忽的顿住。
「不行,我不能跟你们走。」
我疑惑的看着他。
向钰凄然一笑,「三娘,你能来见我,我已经满足了。你们走吧。」
他一边苦笑,一边往后退,
「我娘只是一介商贾,斗不过县太爷的权势。她应下这桩婚事,我逃走了,只会连累母亲和向家。往后我如何能安生的活着。」
我呆在原地。
原本我只想着不能欠向钰人情,却不曾想过,此举反而将他陷入不仁不义的境地。
「对不起。」是我没有考虑清楚。
「这不是你的错。我的婚事也不是你做的主。」
向钰凄道,「三娘,这世道男子生如浮萍。我虽自命清高,却也不得不顺从她们强加给我的枷锁,我的命运,自出生是男子起,就已经注定。」
「三娘,我爱你,但这份爱比不得爹娘对我的爱厚重。」
向钰望着我,眼泪悄然滑落,「你不必自责,有没有你,我都会嫁给县太爷的女儿。或许,我一直所求的,不过只是一个借口,三娘,你成全我吧。」
我听的内心五味杂陈。
江子坞叹气,上前握住我的手,「他既打定主意,我们也不能勉强。妻主,人各有自己的选择。」
「可……」
没等我开口,门外响起杂乱的脚步声。
向钰催我们快走,他先去开门,面色一惊,「大姐?!」
一个雄壮的女子挤进来。她扫视一圈,「好啊,我就说有个身影眼熟,余三娘,没想到真是你。来人,给我打!」
一群护院冲过来,我将江子坞紧护在身后,「等会看准机会,你先跑。」
他并未回应,而是抬起手腕,一排银针齐齐飞出,精准的扎在前面几人眉间。
他们定住不能动弹。
我趁机拉着江子坞往外跑,哪知外面围着更多人。
江子坞的银针仅能自保,我环顾左右,挑了跟木棍,胡乱挥舞着往后退。
右边一人偷袭,我扑过去挡住江子坞,胸口扎扎实实挨了一脚。
顾不上心尖的绞痛,我拉着他混进宴客的大厅,趁着人多眼杂一路跑出向府。
拐过一个民巷时,身上的痛楚愈加猛烈,我承受不住,「哇」的吐出一大口鲜血。
眼前一黑,彻底晕死过去。
21
我这一睡,从仲夏睡到晚秋。
醒来的地方也换了景致。
竹屋轩窗,药香袅袅,不远处还有一个磨着药材的男子。
他穿着青色的麻布衫,皓颈微露,宛若一只仙鹤般清冷而斐然。
「水……我要喝水……」
男子快步走过来,扶着我半躺在他怀中,半碗清水递至我的唇边。
「慢些,不要呛到。」他轻拍着我的背,用布巾擦掉下颌散落的水珠。
等视线清明,我看清他的脸,是江子坞。
我张望,「这是哪里?」
「无忧谷。」
好熟悉的名字。
我想了一会,小说中出现过两回无忧谷。
一次是白无茵受重伤,陆江帆说要带她去无忧谷医治;另一次是白无茵送云逸去无忧谷治疗腿疾。
原来江子坞不是凭空产生的。
我穿来前,他还没有出场,只存于男女主的对话中,譬如,无忧谷隐居着一位神医……
「你呢?你是谁?」我想听他的回答。
他看着我,眸中情绪复杂,「我是无忧谷的主人。」
「我娘是无忧谷的谷主,我爹是蓝铃国的大巫师。」
小说开章之前,人物命运已定,像江子坞这种配角,也是剧情浪潮卷入的尘埃。
江子坞七岁那年,他爹算出危险将至。他娘将他托付给京城的师弟,也就是陆江帆的爹。
从那以后,江子坞再没见过父母,无忧谷人去楼空,日渐荒废。
后来陆江帆的母亲获罪,江子坞随着贬入奴籍落进乐坊,辗转到菉县。
他气质出众,对他有心思的人很多,其中不乏达官巨贾,想要和他一度春宵。
江子坞宁死不从,千百种折磨人的手段都熬了过来。
另一边,沈临玦如愿与九皇女定下婚约,他要乐坊主人「处理好」陆江帆及随从。
或许是命中注定。
余三娘来乐坊听曲,对清冷出众的江子坞一见钟情,乐坊主人便将这个烫手山芋丢给余三娘。
江子坞讲完,神色淡淡,似是在说着别人的故事。
我鼻头一酸,想没想的就抱住他。
他颤了颤,双臂紧紧揽在我的后背。
「江子坞,我来了,从今以后你不再是孤身一人。」
他的声音哽咽,「好。」
窗外景色迟暮,只要秋来了,就不算错过。
22
只闻山外青山楼外楼。
无忧谷扼在山腰,山的那头,却是一片海·。
我醒来后身体大不如从前,走几步路就累得哼哧哼哧的。
但我每日执着的要去海边坐秋千。
江洲白雾,日影绰约。
江子坞见我喜欢,特地寻来一条乌篷船。
他在船头摇桨,以水汽湿重为由,要我裹着披风坐在船身里。
行至深静处,我拨开窗纱,江面一片白雾茫茫。
他掀帘进来,被我的笑声吓的呆住,
「怎么?」
「你探头的模样,让我想起一个人。」
江子坞来了兴趣,「谁?」
「白素贞。」
见他一脸迷茫,我解释道,「白素贞是戏文里的人。她是一条千年蛇精,为报救命之恩,在观音菩萨的点化下找到了恩人的转世。两人初遇,就是在一艘乌篷船定情。」
江子坞替我收紧披风的系绳,一边问,「后来呢?两人可成佳眷?」
我沉默良久。
「后来不好。白素贞在雷峰塔中关了二十多年,夫妻生离二十多年。」
谈到离别,心就开始沉重。
我攀上江子坞的手,「我时日不多了,对不对?」
他的手一僵。
小说中余三娘死于女主的脚下,她作为反派炮灰,作恶多端,也算罪有应得。
我原以为只要我躲着剧情就能苟活一隅。事实证明,在小说中存在的人物,势必会走向既定的结局。
向府遇袭后,我的身体每况愈下。
换做常人来说,挨一脚,顶多躺几个月,但不治而亡是余三娘的命数。
我抱住他,剖开心底的秘密。
「我不是余三娘。」
江子坞并不惊讶。
他说,「从见你的第一眼起,我知道,你不是她。」
「若是原来的余三娘,我不会跟她走。」
原来我穿过来之初,江子坞就察觉出来了。
他在赌,赌我是不是良善之人。
江子坞眼神真挚,「我想知道你是谁?」
「季棠,禾子季,乔木棠。」
我给他讲小说,从白无茵死而复生,到她官拜尚书,一路与各色男子相爱相杀。
江子坞眸光一直沉沉的,故事讲完,他问,「那你呢?」
「余三娘在欺辱陆江帆时就死了,我活着是一个变数。我发现这个世界有自我修正机制,譬如我逃不过那一劫,而你兜兜转转也会回到无忧谷。」
我们冥冥之中,都会走回既定的轨迹。
23
几日后,一辆马车驶进无忧谷。
陆江帆抱着白无茵下来,后头跟着一个高大健壮的男子。
他祈求道,「子坞,救救茵茵。」
怀中的白无茵面色惨白,气若游丝。
江子坞眉头紧蹙,将人领去客房。
白无茵胸前中了一箭,箭锋距心口不足一厘,大夫不敢下手,陆江帆立马想到了江子坞。
高大的男子懊悔不已。
「都怪我,阿茵若不是为我挡箭,也不会成今天这样。」
我打量他一眼,古铜色肌肤,五官正朗,应该是随母从军的杨小将军。
到后半夜,断箭才取出来。
江子坞让陆江帆随着去熬药,路过我时,他道,「更深露重,你身子不好,先去休息吧。」
我收紧身上的兔绒披风,并不急着走,过了一会,陆江帆端着药过来。
他望着屋内杨小将军和白无茵交握的手,眸色一暗。又转过来看我,
「余娘子有事找我?」
我点头。
陆江帆放下药,跟着我走至竹屋的尽头。
我开门见山,「黎乘风是你杀的。」
他的眼神一撼。
祝星在牢里说过的,黎乘风一案的证据都指向我。
那段时间,能杀死黎乘风,还将线索埋在我身上的人,只有陆江帆。
他想将白无茵的摘出本案。
「我以为,我们是朋友。」我叹气。
良久,他笑出声,盯着我的眼神分外渗人,
「余三娘,不得不说,你很聪明。但黎乘风不是我杀的。」
陆江帆转过身,望着夜色沉沉的山谷。
「我之前一直以为,指使你的人是沈临玦。但他远在京城,怎么知道你与茵茵有过节,又怎么有机会与你步步谋算着毁我清白。」
「黎乘风给你的银票,应该印着安南侯的标记吧?就算东窗事发,他也能安然的置身事外。」
我心一惊,原著一笔带过的桥段,竟然埋着这么多细节。
黎乘风生的妖媚,嫉妒心强。
毁了陆江帆,他便能嫁给白无茵做正夫。
陆江帆衔着一抹笑,「我没有杀他。」
「沈临玦和黎乘风是同一种人,狠毒多疑。我稍稍挑拨,便可看一场自相残杀的大戏。」
我质问,「那陆琅章呢?他对你忠心耿耿。」
我不信陆琅章失去清白,会不在陆江帆的预料之中。
陆江帆嗤笑一声,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
「忠心?他若真的忠心,你欺辱我那日,他为何执意要等茵茵来?一扇木门而已,他拍的手疼,就是不曾想过撞进来。」
我沉默下去。
那日我能跳窗逃走,代表陆琅章也能翻窗进来。
我对陆江帆一直停留在小说中自持清高,不与人争的印象。
但仔细一想,出身官宦世家,又能在乐坊那种地方留住清白的人,怎么可能是朵任人拿捏的小白花。
24
三天内,我吐了七回血。
每次我都在江子坞来前收拾干净。
傍晚他来送药,我倚在窗边看山,万物萧肃,秋也要去了。
腰间环上一双手。
「在看什么?」
「我在想,我还没看过这个世界的雪。这么多山,白雪皑皑,应该很好看。」
江子坞沉默。
他精通医术,却治不好我。
要是我走前没有解开江子坞的心结,将会永远把他困在我的死亡中。
我转身,捧起他的脸,直视其中的沉郁颓废,
「小江,你替我看好不好。岁岁年年,都要看下去。」
「不好。」
他别过头,执拗道,「我一定能找到治好你的办法。你说过,我是神医。」
不忍心打破他的希冀,我叹口气,「好,我等你。」
翌日,白无茵醒了。
她看见我,第一句便是,「余三娘?你不是死了吗?」
我微惊,白无茵重生了?
她盯我许久,眼神逐渐尖锐,「不对,你不是余三娘,你是谁?」
我坐至圆鼓凳,笑道,「你也不是白无茵,不是么?」
白无茵的眼神从震惊到沉思。
见她情绪稳定下来,我打开天窗说亮话,「都是穿越人士,或许,我们可以互相交换情报。」
她挣扎许久,抬头看着我,「我重生了。」
果然。
我点头,「我是穿书的。」
25
白无茵有那么几秒的崩溃。
「你是说,这只是个小说世界?」
我理解白无茵的心情。
她穿越后步步为营,突然某天发现,自己所有的每一步路都是剧情提前设定好的。
如同楚门的世界,她的所作所为,都毫无保留的呈现给无数读者。
我叹气,「你是这个世界的女主角,我只是一个路人甲,按理来说,在菉县时我就因为欺辱陆江帆被你踹死了。」
想当初,我看小说的时候,带入的正是白无茵的视角。
不得不叹奇妙。
我竟然和女主角面对面坐着交谈。
「我穿来的时候,小说还没有更完,写到你被九皇女陷害生死未卜。后面的,我就不知道了。」
白无茵闻言,胸口剧烈起伏。
她闭眼缓气,「后面是叶怀谨救了我。」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提到叶怀谨时,白无茵眼中一闪而过杀意。
她解释道,「叶怀谨是蓝铃国的王爷。」
敌国王爷。
好像也是男主。
我抛出心底的疑虑,「方便问下,你为什么重生吗?」
「还不是叶怀谨那个贱……」
白无茵清醒过来,深吸一口气,望着我,「既然你看过小说,应该知道我的夫君很多吧。」
我点头。
她继续道,「我接二连三的和他们相遇相识,辅佐五皇女登基后,我退隐田园,他们都跟过来了。」
「起初我们的生活和睦,他们想做什么,我都不加以限制,因为我爱他们每一个人。但—」
白无茵话锋一转,
「不知何时起,他们之间出现隔阂,分出以云逸和楚恩泽为首的两派。我查了很久,才发现是叶怀谨从中挑拨。」
「云逸坐拥天下财富,恩泽是皇子,都被叶怀谨骗得团团转。他借助两人的权势,暗中帮助蓝铃国攻打大瑞。」
我听的沉默。
想到陆江帆也是和人设不符,突然又理解了。
白无茵恨恨道,「城破那日,叶怀谨用其他夫君的性命逼我做他的皇后。我假意答应,在登基大典上杀了他,而我自己受万箭穿心而死。」
我长大嘴巴,一时不知道该惊讶,还是该佩服。
小说往往写到男女主们快乐的生活在一起就结束了。
没想到结局之后,更为跌宕起伏。
想想也是,同为这个时代天之骄子的男主们,愿意为爱委身于四方的天地。
就很离谱。
要不是我时日无多,我真想沉浸式体验剧情的发展。
这可比原小说精彩多了。
我安抚白无茵,
「你能重生,就代表你已经跳出了故事的框架,后面的人生,在你自己手中。」
26
白无茵住两日便走了。
据她说,快到叶怀谨出现的时间,这回她要把握主动权。
我只能祝她一路顺风。
适时陆江帆掀车帘,我福至心灵,低低道,
「作为看过小说的人,我想提醒你,小心陆江帆。」
白无茵眼神一凛,「好。」
马车渐动。
我看见陆江帆想要给白无茵擦汗,被她不着痕迹的躲去,心情不由大好。
后面的罪,让陆江帆自己遭吧。
谁还不会挑拨离间了。
熬过晚秋,我的身子越来越差。
偶尔眼前会闪过现代家里的画面:嘶嘶吹气的空调,没有声音的电视……
江子坞像是察觉到什么,眸光越来越黯淡。
我安慰他,「我不是死了,我是回家。」
霜降那晚,天地骤然变凉。
江子坞端来一盆火,我们凑在一起取暖。
我感叹,「若是有雪就好了,围炉看雪,人间雅趣。不对,围炉烧烤才是人间至兴。」
火光映的江子坞脸颊绯红。
今夜的他很沉默。
早上起来后,我的精神恢复很多,能吃能跳,但江子坞眉间的悲伤更浓。
有个词,叫回光返照。
我看着他,眼前蓦然闪过家里的吊灯,伴随一阵强烈的眩晕感……
我晃头,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火盆那端,江子坞抬头,问,「你还记得,曾经跟我将过的那个故事么?」
「嗯。」
他又问,「二十年后,白素贞跟许仙重逢了吗?」
我明白他的期许。
但我们都知道,这种重逢的可能,在我们身上就是零。
江子坞离不开小说世界。
而我不属于这个世界。
江子坞没再问,我们沉默着烤火。
夜渐深,他叮嘱我早些休息,出门那刻,又回头道,「明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哪里?」
他双唇微动,最终归于平静,「明日再说吧。」
门檐上的那刻,漫天月色落尽他发鬓。
我突然产生一股想要抱江子坞的冲动。
身随心动,我追了出去。
外头夜色茫茫,星点灯火缀在枝头,却没有江子坞的影子。
猛烈的眩晕感再次袭来。
这回我抵挡不住,彻底晕了过去。
27
再睁眼,我看到熟悉的白色天花板。
脚边的空调嘶嘶吹着凉气。
我挣扎着坐起来,手机还停在小说界面。
《女尊之盛世行》
上面的文字密密麻麻,
「—耳边刮过尖锐的风声,白无茵睁眼,入目蔚蓝的天空。她这是死了么?旁边突然传来一声嗤笑。她看过去,是一个长相俊美妖冶的男子,面如刀削,一双上挑的桃花眼,跟樱桃一样红的薄唇。白无茵倒吸一口气,这男子竟比她见过的所以女人还美—」
我呆呆的看着。
我这是,穿回来了?
捏着手背的皮,用力一转,疼的我呲牙咧嘴。
不是梦。
我真的回来了。
脑海蓦然闪过江子坞关门的那幕,他的眼中还含着对明日的期许。
此时此刻,他还在等待明天的到来吧。
心中一阵绞痛,我躺回沙发,安慰自己,没有道别的离开才是最好的。
翻来覆去,我还是骗不了自己。
我和他,上穷碧落下黄泉,永远见不到了。
28
第二天,我顶着两个红桃子眼下楼做核酸。
临走前摸了一副墨镜。
楼下已经排的几组长队,我花费三十秒的时间,草草计算每队的间距挪动速度和排队人数,选择了一个我自认为最快的队伍。
排我前面是一个高挑的男生。
黑 T 恤黑裤子黑帽子,就连口罩都是黑色的。
粗粗一眼,气质还不错。
然后我就低下头,在《女尊之盛世行》的评论区刷「快更」的帖子。
短短一夜,已经被我码上千楼。
后面的人拍我肩膀,「姑娘,你动动呗。」
我抬头,才发现前面的人走远了。
原本打算快走几步更上,步子迈太大,一只拖鞋被甩出去。
「呲溜——」一声,
正从黑衣男子站开的两脚间窜过去。
人群中,那只的小黄鸭拖鞋显得格外孤立无助。
我蹦蹦跳跳上前,准备拯救失足小黄鸭,背后传来一声怒吼,
「那小姑娘,你咋插队呢!」
「……」
我回头,想要找出那位大哥解释一下。
他看见我的墨镜,神色突然变得很奇怪,又见我左右张望找不到目的的模样,脸上浮现一丝懊悔。
我一噎,这位大哥可能误会什么了。
当务之急是我的小黄鸭。
为了不破人设,我伸出双手摸索着往前,到了地方,麻溜的套上拖鞋。
做完核酸,我迅速溜回家。
等电梯时,我继续忙着催更大业,黑衣男生缓缓走过来。
「叮」一声,电梯刚好到了。
他先进去,摁下十楼后,问,「几楼?」
「八楼。」
我看着屏幕上的一千三百二十七条评论。
没道理啊,作者应该受到 999+了呀,怎么还不更新。
不信邪的我又打赏了五十块钱。
「叮——」
作者回复:【感谢投喂!收到宝子的催更,更新稍后奉上~】
「……」
黑衣男子提醒,「电梯到了。」
「哦哦。」我下了电梯,没走两步又停下。
不对……
这声音听着怎么那么熟悉。
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我马上返回电梯,按着没反应。小屏显示停在十楼,立马从旁边的楼梯跑上去。
十楼已经没有人影。
我大喘着气,眼眶微酸,望着近五六户人家,心中一阵无助。
万一,是我误听了……
穿进书中世界时,我满脑子想的都是早日回家,某天梦想真的实现,我才发现,存在过的就是有痕迹。
和江子坞相处的一年,不是虚构,是我真真实实活着的一年。
我低头痛哭,「江子坞……」
「你是在叫我吗?」
话落,一双黑色跑鞋出现在眼前,我缓缓抬头,黑衣男生已经摘下帽子和口罩。
肤白如雪,朗眉星目,以及和记忆中一模一样的淡雅。
心心念念的人就在眼前。
我嘴巴依旧很硬,
「不是。我在找我养的小狗,酱汁巫。」
江子坞笑的眉眼弯弯。
他摸了摸我的头,
「汪汪。」
29
「叮——」
作者回复:【感谢「江子坞头号大大大妻主」的投喂,更新立马奉上~】
我躺在江子坞膝上,点开最新两章。
看着看着,发出一阵奸笑。
他停下手中的中医宣讲 PPT,好奇的凑过来,「看什么呢?」
我爆笑出声,
「你的亲亲表哥挨虐了。」
手机凑过去——
「白无茵神色很难看,这次行动秘密不举,九皇女如何知道她们的行踪。她脑海中蓦然闪过黎乘风的话,又想起穿越之初,陆江帆为九皇女守身如玉,不惜毒死原主。
他,真的就那么喜欢楚允慈吗?
陆江帆看着神色复杂的白无茵,心底一阵悲凉。他缓缓站起,一步一步走向白无茵,『茵茵,你怀疑是我?』语气含着一丝颤抖,既是心痛,也是失望。
白无茵别过头。『此事关联重大,五皇女大怒,下令要严惩罪魁祸首……陆江帆,你走吧,不要再回来了。』
陆江帆踉跄着后退,整个人几乎站立不稳——」
……
陆江帆被虐,最高兴的可不就是我了。
想起他的所作所为,我恨不得再扎一个小人,天天戳上两针。
看完更新,江子坞继续准备资料。
我撑着下巴看他。
啧啧。
这漂亮的眼睛,俊挺的鼻子,优越的身材,不去当个明星可惜了。
转念一想,以江子坞的成长环境和秉性,女粉丝一围,他回家就会长跪不起。
突然想到什么,我兴奋的拍了拍他。
「小江小江。」
「嗯哼~」
「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走出小说世界呢。」
江子坞合上电脑,侧头看向我。
眼神一暗,「想知道?」
我忙不迭点头。
他将左脸凑过来。
我明白他的意思,所以他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巴掌。
当然,我下手很轻。
但江子坞眼眶红红的,充满哀怨。
「别来这招。」我深吸一口气,「我是不是让你少刷点短视频?」
尽整些油的。
「那视频是你给我的。」
「……」
我凑过去,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江子坞立马眉开眼笑。
过了一会,他很小声的问,
「你这算不算 CPU 我呀?」
30
晚上睡前,我又问了一遍。
江子坞放下书,沉吟道,
「那段时间,我想治好你,找遍了无忧谷的藏书,机选巧合之下翻出我爹留下的一册巫卷。」
「然后你就改行做了神棍?」
江子坞笑了笑,「算是吧。」
我挪过去,拉过他的手枕着,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从过去到现在,我还有好多问题,好多感触要问要谈。
江子坞继续说,
「卷轴前面有卜算、占星和预言等等,我真正感兴趣的,是最后一章的『天机』。直觉告诉我,它能带我找到你。我潜心专研了五年,准备了五年,天时地利人和之际,我过来了。」
我摸着下巴思考。
这么说来,江子坞天分还蛮高的,几年时间能悟透别人一生难以企及的领域。
我又缠着他问了很多。
比如,白无茵和他的夫君们怎么样了;江子坞有没有找到他的父母;祝星得到想要的一双儿女没有……
聊着聊着,就迈过凌晨。
江子坞困的不行,滑进被子里睡了。
我琢磨着还落了什么。
「小江江,快醒醒!你还没告诉我,你那天答应第二天要带我去的地方是哪里呢。」
「无忧湖。」
江子坞半梦半醒,鼻音很重,
「无忧湖那晚百草寒霜,天明会有大雪。你说过,你想看雪。」
我缩进被窝,环住江子坞的腰身,在他唇边印下一吻,
「你来我的世界,我一样高兴。」
31
最近,我有一个重大发现。
江子坞酒量奇差,一杯就醉。
他晕乎乎的靠在沙发上,脸颊粉扑扑的,看着就好欺负。
脑海中冒出一个危险的想法。
我跪到沙发旁边,声音放的很轻,
「我是谁?」
「季……棠……」
我循循善诱,「不对,你再好好想想。」
江子坞双眸迷离,「妻主……」
我摸摸他的头,
「Goodboy.」
32
在我不懈催更之下,《女尊之盛世行》终于完结。
我和江子坞旅行回家,立马扑进房间补小说,作者又更了几章番外。
看了一会,我沉默下去。
江子坞在客厅整理纪念品,我走到他身后,默默环住他的腰。
他习以为常,自然的握住我的手,「陆江帆又被虐了吗?」
「没有。」
我的语气闷闷的。
他察觉到不对劲,转过身看我,一边伸手理着我散落的几缕头发,哄道,「怎么了?」
我拿手机给他看。
江子坞缓慢的翻着界面,气氛越来越凝重。
作者在番外交代了江子坞父母的去处。
当年,江子坞母亲江净四方行医,偶然救下蓝铃国大巫师百里枫,两人在相处中暗生情愫,百里枫随江净隐居无忧谷。
两人育有一子,过着神仙眷侣般的生活。
好景不长,蓝铃国皇帝很快掌握他们的行踪。
百里枫是天定巫师,一直被迫用自己的命数换取天机。
蓝铃国皇帝遵从先祖遗训,要百里枫卜出帮助蓝铃国一统天下的「奇女子」,据说,她是异世而来,会在该帝在位时出现。
百里枫暗中推算。
这一卦,代价是他的生命。
所以他逃了出来,中途遭埋伏,被江净救下,一切都像是冥冥注定。
番外交代,江净夫妻没有逃离蓝铃国皇帝的魔爪。皇帝用江净的性命要挟百里枫,但江净不愿他受到伤害,夺过侍卫的剑自刎了。
百里枫痛不欲生。
他耗尽最后的生命,化作一个预言,赠他在世上深爱且愧疚的儿子,
「将来会有一个人,冲破世间重重险阻,代替我和净儿,给予子坞圆满的爱。」
江子坞沉默很久。
我握紧他的手。
不管余生多长,我们都会一起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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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毒女配觉醒了
穿成女配后我只想搞事业
月出 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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