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吾爱

吾爱

福运娇妻:古代青云之路

玉缎锦衣的新科状元漠视我。

「华姑娘能不能离在下远些,我不想让心上人误会。」

鲜衣怒马的少年将军厌恶我。

「你再学也不像,你永远都比不上卿九。」

斯文隽逸的王爷字字见血。

「有些人,骨子里就是卑贱的。」

所以我不明白,为什么后来他们又能在大雨滂沱中祈求我。

让我再给他们一次机会。

1

「算了,我嫁吧。」

我说出这话的时候,围着卿九的几个男人都微微松了一口气。

连卿九梨花带雨的哭泣都慢慢止住了。

她半倚在萧则怀里,言语戚戚。

「妹妹,我是真的没了法子。你是我最亲近的人,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她在警告我。

警告我永远也逃脱不了她的控制。

我是卿九影子的一部分。

只要她想,我可以又回到那几千年如一日的生活。

卿九出来历练前,家里的长辈怕她出事。

剥了影子中的一部分替她挡灾。

卿九不想做的事,我要替她做。

卿九不小心受的伤,我要替她承受。

这次,是要我替「不小心」一舞动京城的她入宫。

嫁给传说中残暴狠厉,不近女色的毁容帝王。

卿九是狐妖,她若是真不想嫁,法子多得是。

但狐族有一位前辈诱得帝王亡了国。

卿九一向自负,她觉得自己的相貌天下无双,也一定能做到。

打听了现在最强帝王的脾性后,卿九觉得对方喜怒无常的脾气太过烦人。

这就有了推我出去的想法。

我不仅知道她的所有习惯,还可以有和她一样的容貌。

连我都能做到的事情,她肯定更不在话下。

如果我做不到,那也无妨。

毕竟一直生活在阴暗里,怎么比得上光鲜亮丽的正主。

林易冲我抱拳,「华姑娘仁义,我等今后都是姑娘在后宫的倚仗。」

倚仗吗?

今上不近女色,三宫六院空置。

私下有人传,说陛下幼时伤了那处。

所以卿九的新欢晋王萧则也有点儿默认下一任帝王的意思。

我猜测卿九也是信了这个说法的。

沈昭抬起眼皮,轻蔑地看了我一眼。

「卿九又不欠她的,你忘了之前她把卿九从假山上推下来,要不是卿九体质特殊,都不知道要留多大的疤。」

这话一出,不说原就看不起我的萧则,连林易看我的眼神都又重归冰冷。

我苦笑。

我要是有那个能耐噬主,又怎会处处受她辖制。

再者说,卿九口中因体质而极快恢复如初的疤痕,被她转到了我额头上。

不许我用药,不许我用术法。

最后如她的意留了痕迹。

「你们别这么说,妹妹她又不是故意的。」

卿九不愧为狐妖,声音娇媚缠绵,但每次她一这样,我可能就要吃点儿苦头了。

「虽然华祭只是我家的婢女,但我从小就把她当妹妹看的,我们家的秘技换颜术都交给她了呢。」

对,卿九对外言我们两个长相一样是因为我贪图她的美貌学了换脸。

用不着我时,她就再使法术让我变得貌若无盐,扔人群里都毫无特色的那种。

私下里,卿九说作为影子,这才是我应该有的相貌。

用得上我时,就让我顶着她的脸,学着她的模样。

陪少年郎苦读,替每三月毒发的人采药,还要悉心照顾她捡回来的病公子。

她只需要在最后露个面,便能抢走所有的目光。

正巧这会儿下人来报,说礼部的人来和王府商议,何时迎明妃娘娘入宫。

萧则冷哼一声,语气强硬,「就现在。」

没有嫁妆,没有仪仗,甚至连红衣都没有。

我就这样被送进了宫。

礼部不敢得罪晋王,只能找了顶轿子抬我走了正阳门的侧门。

我走时卿九还在踌躇不安,说是这样好吗?

萧则用帕子轻拭她脸上的泪痕。

「卿卿,你就是太善良了。」

我也曾偷偷瞧过人间的嫁女。

或高头大马十里红妆,或锣鼓喧天喜笑颜开。

只有我,一身浅色衣裳坐在摇摇晃晃的小轿里。

这衣还是卿九的旧衣。

放到沈昭眼里,又是我在东施效颦了。

跟着来的礼部尚书是个胡子发白的大叔。

他冲我歉意地行礼,「娘娘,下官只能送您到这里了。您既入了宫,外面的前尘就忘了吧,只要您不僭越,万事莫忤逆陛下,宫里也算是个不错的去处。」

以祖制,妃位应有大婢女四人,嬷嬷二人,太监总管一人,其余侍从若干。

但来接应的就一位神采奕奕的嬷嬷,和一个瘦弱的女孩。

我倒也不意外。

宫里无妃嫔,但不是没有人给陛下进献的先例。

据说曾经有一位官员送上了位绝色女子,那女子妄想爬上陛下的榻。

后来连带着她宫里的人一起被沉了塘。

更何况我无家世,被晋王厌弃的风声估计也传了过来,没人愿意来也是正常。

「奴婢见过娘娘,娘娘千岁。」

嬷嬷带着那小宫女给我行礼。

嬷嬷姓李,小宫女是她收的干女儿,名唤喜鹊。

玉轩里还有个收拾的小太监,叫小木子。

其余的只剩下零散七八个人,据李嬷嬷所言,都已经有了异心。

各自找着外面的出路。

不过现在玉轩倒是一片寂静,不太像是嬷嬷所说得宫人懒散闹腾。

一堆人跪在院子里。

正殿一男子端坐。

李嬷嬷脸色微变,轻拽着我跪下,轻声提醒:「娘娘,陛下。」

我低头叩首,「妾见过陛下。」

陛下修长的手指落在青色的杯盖上,在阳光的照射下,连指尖都在莹莹地发着光。

他没什么的情绪的眼神若有若无地在我身上掠过,低声道:「起吧。」

我被李嬷嬷引着坐到下首。

刚坐定,就听男人唤我。

「不知爱妃闺名?」

「妾名卿九。」

我垂着眼眸,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

卿九让我去引诱这个帝王,不许堕了她狐妖的威名。

平日里我虽见多了她游刃有余地在几个男子间,但到我自己,总有些无措。

陛下遮了半面的恶鬼面具乍一看有些骇人,但另外半张却是出乎我意料的英俊。

他眸色愈浓,顿了一顿,又道:「礼部定的封号为明。夜皎皎兮既明,那朕便唤你皎皎可好?」

「谨遵陛下意。」

陛下伸手要我到他身边去。

「陛下!」

纤细的手腕被带着粗茧的大掌握住,我一下子跌到了他怀里。

「往后唤朕以南,朕是你夫君。」

我忐忑地回应:「是,以,以南。」

我不知他为何表现得如此熟稔,但这样的生活,比起待在卿九身边,于我而言已经好上太多。

宫里的日子比我想得还要自在多。

陛下会陪我用膳,陪我赏花。

又戏称我是丈菊转了世,要日日陪着一起晒太阳。

我以为萧以南是看上了卿九这张确实称得上祸国殃民的脸。

但他虽留宿玉轩,却丝毫未越距。

想起那些传言,我又了然。

坐拥天下的皇帝,某种意义上也算得上是个可怜人。

2

「娘娘,陛下又使人送东西来了。」

可能是宫里就我一个妃嫔,萧以南三天两头地从私库里扒拉点儿东西送过来。

喜鹊眉笑眼开地捧着个盒子。

里面赫然放着一串红玉手钏。

即便我再不识货,这东西入手即温的触感,还有内心深处传来的安宁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得假的。

我慢慢地摩挲这手钏,良久未曾一语。

「皎皎可是不喜这俗物。」

温热的呼吸从耳边拂过,萧以南从后面虚虚环着我。

「您说笑了,这等精品,妾自然是珍视的。」

他将手钏戴到我的腕上。

「果真是皓腕凝霜雪!这是国师留给朕的,有安魂之效,皎皎可不要离了身。」

支起来的窗子挡不住的明媚阳光,慢慢撒在了我们两个身上。

「陛下,您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我靠在萧以南怀里,随他一起躺在摇椅上上下下地摇晃。

「大抵是朕第一次见到这么一个笨拙又坚忍还有些傻的姑娘吧!」

他轻轻拽了拽我散在耳边的发丝,「又叫陛下,该罚。」

说完便饶有兴致地捏了捏我的脸。

窗外阳光正好,而我有些贪恋这份不属于我的温暖了。

明妃备受宠爱的消息很快传遍了京城。

连卿九都知道了。

她递了帖子进宫来见我。

大大方方连面都不遮。

同出一辙的相貌让李嬷嬷都有些惊愕。

卿九依旧还是那副对我嚣张的模样,「我要和你聊聊。」

侍从刚退下,她就忙不离地说出了目的。

「把你的那个手钏给我。」卿九眼睛里闪着贪婪的光芒,面上却有些嫌弃。

「这种好东西让你先戴了,也不知道有没有染上你那低贱的味道。」

换作以前,我是绝不会违背她的任何决定。

「卿九,这是陛下送我的。」

我将右手往袖子里缩了缩,却也知晓自己这是在做无用功。

卿九薄怒,威胁我道:「养魂长修为的东西不给我你自己留着,你是想回去继续做影子吗,华祭?」

我虽满心不舍,却也无奈,只得乞求卿九还有一丝丝顾虑。

「陛下晚间来,看不到是要生气的。」

「那与我何干!」

卿九愈发不耐烦,「你就说你送给别人了。」

她走近两步,看样子是要直接从我手腕上褪下手钏。

「以后在宫里还有这种东西,你就直接给我送过去。」

卿九毫不客气,也完全不留情。

如玉的细指抓住手钏一侧往下拽,越是急躁越是不得,在我腕间勒出了几道红痕。

离近看来,她那张倾国倾城的脸有些面目狰狞了。

一道熟悉的嗓音从门外传来,低低的,却让我无比安心。

「皎皎这是在见客?」

陛下来玉轩一向不喜通报,这次亦然。

一个人静悄悄地就进来了。

「陛下。」

我起身迎萧以南,悄悄松了口气,当着陛下的面,卿九应当不至于再动手。

我是不是也就能保住我的东西。

萧以南快步扶住要行礼的我,十指相扣回到了上位。

「又客气,说了多少次,朕是你夫君。」

他轻轻掠过喜鹊今日给我戴上的步摇,「朕就知道,这个你戴着也好看,私库里还有些,等下朕唤人再给你送来。」

「还有啊。」

萧以南一这样慢悠悠地开腔,我就知道是又要「训斥」我了。

「屋子里怎么能不留伺候的人,以后无论什么情况都留个人在,就算是杀人,不也能有个给你递刀的。都怪前朝那群老古董,整天拿些没用的烦朕,要不这些事情怎么轮得到他们。」

「好好好,妾记住了。」

我余光瞥见卿九不住地在萧以南身上打量,那目光让我有些做呕。

萧以南也注意到了。

「这位是?」

他像是刚看到卿九一样,语气有些惊愕,面上却十分平静。

「我是她的妹妹,卿,」卿九眼睛一转,身姿妖娆地福身后又做垂泪状。

「回陛下的话,我叫卿九。」

我愣住了,空着的右手使劲攥着身下垫的皮毛,不知道做何解释。

我慢慢从身侧男人的大掌中抽出自己的手,想要起身请罪。

卿九想要做什么我不想知晓,但陛下……

我咬着下唇,我可能要离开了。

指腹慢慢从那温热中分离,却在最后一点儿时又被完全笼罩。

「所以,你进宫是来看你姐姐的?」

萧以南漫不经心地开口说话,一只手依旧抓住我的不离,另一只手却箍住了我的腰身。

卿九不解,甚至有些怒意。

「我说的是我叫卿九。」

萧以南愠怒,「朕听到了,朕耳朵很好。」

「我才是卿九,我才是跳舞的人。」

卿九几乎是眼里冒着火说的这句话。

我知道她的意思了。

无论是看不惯我,还是她反悔了。

她开始想亲自参与。

参与她亲眼目睹的繁花似锦,参与陛下的万般娇宠。

卿九甚至在隐秘处动了手,想要唤起对我的禁锢。

那一瞬,我接到了召唤,却又好像被什么阻隔住了。

手腕上的玉钏隐隐有些发热。

卿九脸色变得更难看。

要不是萧以南身上有龙气护体,别的术法不好使出来,恐怕卿九这会儿就算违背族规,也要给我们个教训看看。

我一样承担着卿九愤怒的目光,心里的忐忑却完全去了。

对萧以南,我很是安心。

「这才是明妃,朕的皎皎。」

你看,陛下半点儿眼神都没有给她。

3

我知道卿九不会善罢甘休的。

但我想为自己争取一次,就恍若那些处于无边黑暗的岁月。

卿九的天赋在狐族新一辈中是极好的,我们也因此得了更多的灵力的辅助。

有了思想后我就在想,卿九最厌烦的诗词里的「桃之夭夭,灼灼其华」是怎样的盛况,所谓的万里河山又是什么景色。

但我只能跟着卿九,日复一日。

兄长阿姊们说这就是我们的命。

而我,不想认命。

萧国有个很厉害的国师。

卿九入凡尘后没有直接接近陛下,也是怕这个所谓的国师看出什么端倪。

我和陛下打听这个人,他说通源大师外出游历,他很早之前就已经吩咐人去寻了。

那日不欢而散后,我虽劝下陛下没治卿九的罪,但她却老实得出乎我的意料。

这甚至让我更加揣揣不安。

我和卿九一日诞生。

她幼时会以麻雀在爪下濒死为乐,会以欺负弱小为趣。

凡是她看上的,不择手段,总要揽入怀中。

同样,她的东西除了施舍,谁也别想取走。

卿九离宫前的那个眼神,比起对陛下的兴趣,更多的可能是对我背叛的嫉恨。

「皎皎,要不要去打猎?」

萧以南突然抬头,兴致勃勃地问我。

我放下书,轻轻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脖子,「那这么多奏折要怎么办?」

「都是些陈谷子烂芝麻的小事,不妨碍。」

他越说越觉得这个想法可行,当即便唤了喜鹊给我取了件骑装来。

萧以南说的打猎是在宫外。

下人拉来了一黑一白两匹马。

我利落地翻身上马,回首对上他炽热的目光。

「原来皎皎骑马也这么厉害。」

萧以南面上有些许遗憾。

我拽着马鞍,微微俯身,「比一场?」

他还没回应,身后先传来熟悉的声音,「我会不会扫你们的兴啊?」

是卿九。

沈昭和以往一样的伏低做小,「怎么会,要不是卿卿你伤到腿了,不知道今天多大放光彩呢?」

见到我们,萧则有些愣住,又立马行礼。

以他为首的人跪在地上问陛下安。

萧以南没有理会,牵着马凑近过来,像是随手般摸了摸马肚子。

好似又是随意慢慢检查一番后,才悠悠开口:「怎么,都是眼瞎?」

萧则这才回过神,又给我问礼。

卿九快速抬头看了我一下,压下了眼眸深处的不甘和怨恨。

萧以南收起在我身边的温和,锐利的眼神狠狠刺向卿九。

她的身子都有些发抖。

我抓住萧以南握鞭子的手想要安抚,却被反手握住轻轻捏了下。

松开后他才淡淡道:「起吧。」

萧则这位所谓「隐形太子」和陛下的关系好像并不算可以。

这是我入宫之后才发现的。

就像现在,他说三句,萧以南可能也才毫无情绪起伏地回个「嗯」。

我慢悠悠跟在一旁,吹着微风,顺道听听四周的动静。

弯弓,搭箭。

一只兔子应声倒地。

「好!」

萧以南炫耀的鼓掌声听得我都有些不好意思。

「不用跟着了,你们玩你们的。」

打发走了那群人后,他嘴角上扬示意我,「皎皎,来?」

「驾!」

我夹着马腹,跑到前面去,「那你可要小心了。」

这场猎打得酣畅淋漓,汗水连连间也带走了我这几天的郁气。

「我去洗一下。」

可能真的是冤家路窄,没靠近流水,又听到沈昭的声音。

「卿卿你别生气,华祭不还是在学你吗,那射箭的姿势和你以前那么像,你可是我亲手教出来的,她怎么比得上你!」

确实,无论是骑马,还是射箭,这些都是沈昭教卿九的。

不对,是教我的。

卿九学了半天就觉得太没意思,便唤了我来。

她转而接近了晋王。

我又听着卿九问道:「那你会喜欢现在的她吗?」

4

「怎么可能,」沈昭的话语里毫不掩饰对我的恶意。

「华祭她处处学你的样子,要不是卿卿你拦着,我早弄死她了。」

「其实她也不是故意的。」

卿九还含着泪的眼恶狠狠地瞥了一眼我站的地方,又娇滴滴地开始说话,「她可能就是羡慕我罢了,所以才会,才会……」

虽说看不见沈昭的脸,但我依旧能想到他和以前一样仿佛沾染了什么污秽的表情。

「世上比她好的人多了去了,她还能一一去害人家不成。」

沈昭有些咬牙切齿了,「她永远都比不上你的,卿卿。」

大约是又想起那一年,他自己看背影把我错认成卿九的事了。

「谁?」

我不小心碰到的灌木丛发出哗哗的声音,沈昭立马警觉起来。

「不好意思,我只是路过洗个手。」

我慢条斯理地走到溪水旁。

「华祭,怎么又是你?」

我还想问怎么处处都能碰到你们。

若是可以,我宁愿永远都见不到这几个人。

我的默不作声让沈昭顿生怒火。

「华祭,听不到我在说话吗?」

「沈将军自重,请称呼本宫明妃娘娘。」

我和沈昭起初的关系并不是这样剑拔弩张。

卿九和我将沈昭捡回来的时候,他满身的伤。

卿九虽看中他的好面容,但也并非能对那些血污脏渍什么的做到视而不见。

再加上人界无灵气,要卿九用术法她更是心疼。

所以从一开始,沈昭就是我照顾的。

即使是卿九还没失去耐心留在他身边的那几天,亦是如此。

我顶着那张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脸。

沈昭醒来的第一件事,是谢过卿九的救命之恩。

我不过是卿九身后一个再不起眼的小丫鬟罢了,无论做什么,那都是应该的。

但沈昭也没有像现在这般,连多看我一眼都觉得厌烦。

甚至他在一开始讨卿九欢心时,还会为我也带上一枝花。

罢了。

一切的一切都从卿九离开,我顶上她那张脸开始变了。

卿九要我和以往一样照顾沈昭。

至于小丫鬟华祭,自是受不住艰苦生活跑了。

所以沈昭后来再见我时如此怨恨,这也是原因之一。

「什么娘娘,占了卿九的身份,你还真以为这些就是你的了。」

相比沈昭的步步紧逼,我可能有些太平静了。

「陛下迎进宫的是他的皎皎,不是卿九,也不是华祭。」

「华祭你,」沈昭有些恼羞成怒了,「我、晋王还有林易,华祭你说陛下能为你做到哪一步?」

他持弓在胸前,一步步逼近。

卿九暗里使术法将我定在原地,无法移动半步。

飞来的一支箭打偏了沈昭的弓。

「沈将军这是要以下犯上,还是你们沈家要造反?」

萧以南眸色冷暗,大步走来将我护在身后。

「陛,陛下。」

沈昭脸上有些被抓包的羞愧,但他好似也并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臣自知行为略有不当,但臣只是和明妃娘娘聊些家常,毕竟娘娘和臣好友卿九可是旧识,请陛下明鉴。」

「卿九」二字他咬得极重,像是故意在提醒陛下,他护着的人是个赝品。

或者说,是个费尽心思上位的人。

又是和卿九一样的套路。

萧以南面上并无异常,只是冷冷地吐出一句,「你僭越了。」

我看到卿九眼中淡淡的失落,甚至还有种又是如此的不甘。

离开前我看到沈昭有些呆愣的眼神。

大约是他觉得陛下既是因卿九的舞姿下的旨,自然应该在知道我是个假货后愤怒。

然后再像他们一样迷上真正的卿九。

那个多才多艺,心地善良的卿九。

沈昭年少成名,又是世家子弟,自是有骄傲的资本。

不过这一切在卿九面前都让了步。

他能接受卿九编造的破绽百出的身世,也能忍受卿九所谓对晋王的一见钟情,退成她的靠山,

做卿九随叫随到的蓝颜。

5

萧则这次来绝不只是为了卿九。

萧以南平日里处理政事什么的从不避我,所以我也认得。

萧则身后跟的可都是朝堂上几个朝臣家的年轻子弟。

陛下虽暂无子嗣,但正春秋鼎盛。

他一个王爷倒是先坐不住了。

玩到日落西山,下面有人禀报,说是晋王设了宴,请陛下娘娘赏脸。

萧以南将选择权交付与我。

我虽不怎么乐意和卿九有过多的牵扯,却也顾忌陛下。

他一直都不在意各类传言,但他原本就是个合格的天子,对得起朝堂百姓,对得起列祖列宗。

我总是想着,史书上的留名能够再好些也不足为过。

「皇兄,小皇嫂。」

萧则言笑晏晏,完全没有当初贬低我的模样。

大抵是从前太过无聊,我的观感要异与常人些,下首一位公子眼神虽隐蔽,但也被我注意到了。

他饶有兴致地偷瞄着萧则,又飞快瞥了我一眼。

也是。

我现在顶着卿九的身份。

放在知情者那里,就是陛下横刀夺爱,抢了晋王的心上人。

不知道卿九又是怎么介绍她这个与我容貌同出一辙的身份。

是我占了她的位子,费尽心思入宫?

还是能够好心地编造一个身世出来?

说起来,这还是卿九第一次和我以同一张脸在外露面。

往日里,当我扮成她时,卿九已经开始找寻下一个猎物了。

这样也就避免了我们两个顶着同一张脸一起出现。

可能对萧则,卿九多少有几分真心在吧。

这才决定稳定在京城,这才堂而皇之地连面都不遮挡。

「卿九呢?」

听到萧以南漫不经心地问话,萧则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朕是问你带来的那人呢?」

萧则揣摩不透我身边人的心思,只得避重就轻回应,「卿姑娘刚忙完,皇兄若是有事,臣弟找人唤她。」

「去吧。」

下面好几个人的眼底都藏着压不住的好奇。

沈昭身份高,坐的位置更近。

所以我很容易能够看到他眼底的挣扎、悲伤,和一丝……兴奋?

可能是看错了。

我的思绪马上被卿九的话打断了。

「卿九见过陛下,娘娘。」

果然!

她自称卿九,自然是想着要给我扣个抢了她明妃的罪名。

毕竟那日名动京城的舞,谁人不知是第一才女卿九。

「朕还要谢谢卿姑娘。」

萧以南这话一出,不说其他人,连我都有些愣。

「朕和爱妃相识于幼年,乃先帝定下的姻缘,」他望向我的眼神十分珍视,「不过是皎皎身体不好不便出来见人,几年前外出寻医时,因朕之错不慎与皎皎分开,幸得卿姑娘相救,还带皎皎来京城让朕与她重逢。」

他这是在给我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一个能让我站在阳光下的身份。

「这也算缘分,想必卿姑娘如此善待我们皎皎也是因为你们太过相似,卿姑娘你说呢?」

「陛下说的是。」

说这话的时候,我觉得卿九牙都快咬碎了。

「既如此,听说卿姑娘与晋王两情相悦,那朕就来做个媒。」

萧以南当场给这两人赐了婚。

无论其余的人对这说法相信于否,但陛下已经盖了章。

跳舞的可以是卿九,但他的明妃只能是皎皎。

是和他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有父母之命的皎皎。

宴用到一半,外面进来一行人又送上来一道膳食。

卿九最拿手也是唯一会的一道菜,这也算是她的象征之一。

林易萧则他们都尝过卿九拿出来的这道贴心汤。

「这是卿九家中的秘方,她亲手烹制,皇兄尝尝?」

「陛下。」

我拽了拽萧以南的衣角,轻声说话。

「陛下不喜菇类,多谢晋王好意。」

平日里用膳,为琢磨我的口味膳房一般都是天南海北的上,不过一出现菇类的菜,萧以南是半分也不用。

萧则略带歉意,「是臣弟的疏忽,谢小皇嫂指点。」

「无碍,也是皎皎对朕的喜好太过上心。」

不知道为何,萧以南整个人都有些,嗯…过激还是喜悦我说不出来。

又是捏捏我的手指,又是夹菜,自己倒没用上几口。

「将军!」

一边传来的轻呼声扰乱了这表面上平静的宴会。

「怎么了?」

沈昭眼睛都有些迷离,手还在不自觉地挠着脸上冒出的红点。

离沈昭最近的公子连忙按住他的手。

「请陛下传医师来,沈将军这是误食了鸡肉,沈家这代代传的毛病,不是全萧朝都知道的事吗?怎么还有人这么不小心?」

「来人,传太医,再去查查是哪里出了纰漏。」

哪里出了纰漏?

除了卿九那道沈昭没有用过的爱心汤还能有什么。

沈昭是卿九以本体相处最少的一个,所以他之前吃过的都是我煮的。

沈家这个怪病我自是知晓,至于卿九,可能是没有放在心上。

想必沈昭也是因此大意,一时中了招。

不过沈昭如何,以及后续又怎样,自然是有萧则去解决。

我跟着陛下回了宫。

身体略有些乏累,一番修整后自是早早入眠。

睡眼朦胧间,我迷迷糊糊觉得身边人起了身。

火光摇曳,不知道萧以南伏在桌边做什么。

还是明天再问他吧。

我这般想着,上下眼皮又慢慢阖上了。

那日的后续还是喜鹊梳头时告知我的。

听说沈昭亲自出面澄清,给卿九洗脱了陷害忠良的嫌疑。

不过这些我都不怎么在意,他们的眼瞎也不是一天两天。

卿九稍微卖个好,说些似是而非的话,总会有人替她圆。

我开始避着卿九。

只要呆在萧以南身边,卿九就拿我没法子。

6

因着以前的关系,我对人的喜怒哀乐很是敏锐。

所以近来他们再努力掩饰,我还是发觉玉轩的人都有些莫名的兴奋。

可能是萧以南要做些什么。

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我也跟着开始慢慢欢喜。

卿九之前总说人间的情爱是最做不得数的。

那些人今天能喜欢上你,明天也能抱着别人说相同的话。

但她又偏偏喜欢被人宠着爱着的感觉,好像就是那种话本子里所说的以情爱为食的精魅。

可萧以南不一样。

他和我跟在卿九身后遇到的每一个人都不一样。

「娘娘,您跟奴婢来。」

喜鹊罕见的在发间带了朵绢花。

以前李嬷嬷一说她打扮得有些老气,喜鹊就嚷着说以后要自梳,一直跟在我身边。

萧以南藏了这么久的惊喜现在要展露了。

从玉轩开始,我遇到的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意,话里话外都压抑不住喜悦。

「给娘娘请安,贺喜娘娘。」

「娘娘,今天的天气真好!」

「祝愿娘娘和陛下百年好合。」

……

我好像知道他要做什么了。

「天子居未央,妾侍卷衣裳。」

喜鹊引着我到了未央宫外。

「娘娘,陛下在里面等着您呢。」

她眼神亮晶晶地推我进去。

映如眼帘的的就是大红的双喜。

沿着红色的地毯,我一点点挪着步子。

原本挂着名家大作,放着瓷器珍物的地方全换成了萧以南的画。

我都认得出。

那些或背影或远远只有个轮廓的画,都是我和他所经历过的。

我们的初见,他舞剑我抚琴,秋千上的喃语……

这一桩桩一件件……

我摸摸胸口处,心脏「砰砰」地快要跳出来了。

湿润的眼角让视线有些模糊,我有些看不清眼前的路了。

「怎么这么娇,」熟悉的声音在耳侧响起,略有些粗糙的手指不太熟练地替我拭去泪滴。

「早知道会惹你哭,我就该在门口接,皎皎乖,是夫君的错,莫要再哭了。」

他越是这般,我的泪越是止不住。

萧以南慌手慌脚地哄我,全然不顾自己帝王的威势崩塌了多少。

「莫哭,等下妆花了,就不是最美的新娘了。」

「那你还有别的新娘吗?」

我还带着哭腔的声音轻轻问他。

「没有了,过去到以后,都只有你一个。」

萧以南拉住我的手,「皎皎,来,夫君替你换婚服。」

大红的喜服,金色的丝线修的凤凰栩栩如生。

我被他握着手一点一点拂过去,「这……」

「皎皎,我没办法给你皇后的位子,但这是我们的婚礼。」

萧以南平静的话语里带着些惶恐,他又慌忙解释。

「我不是不想,只是你现在……」

他一下子顿住了,面色有些为难。

「没事,这些等能说的时候你再说,下一步,我该做什么了?」

萧以南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笨拙地帮我换上婚服,凤冠。

布置好的喜堂里李嬷嬷、喜鹊、小木子,萧以南的总管周许,甚至还有几个一直追随他的臣子以及他们的夫人。

周许笑眯眯迎了上来,「陛下,娘娘大喜。」

萧以南催促道:「你这老货,赶紧的。」

「喏,咱们陛下这是求妻心切,那老奴就开始了。」

即便再心理暗示要自己去无视四周炽热的视线,我还是不自觉羞红了脸。

「一拜天地!」

「二拜社稷!」

「夫妻对拜!」

「礼成!」

除了祖制帝后大婚的巡城,连太庙萧以南都带着我拜了一遍。

「皎皎,看外面。」

萧以南引着我向外望。

已经有些漆黑的夜幕慢慢亮了起来,一盏盏孔明灯汇聚了星星点点的光芒。

「这盏上面可能写着红豆最相思,那盏上面写着心悦卿兮。」

我被他从身后环着腰身,听他指着孔明灯絮絮叨叨地跟我讲。

「还有一少部分是宫里其他人写的祝福,皎皎随便看看就好,可不许放在比我的还重要的地方。」

「你最重要。」

我蓦地打断了他的话。

「皎皎,你说什么?」

萧以南有些手足无措,「皎皎,你再说一遍?」

「我说,你是我最重要的人。」

我被紧紧箍着,又听他问:「皎皎,说心悦我好不好?」

「心悦你,此生只有你让我留恋。」

我和萧以南站在窗边,相视而笑。

漫天的灯火下,我们互诉情肠又紧紧相拥。

7

好不容易压下萧以南想要宴请群臣、普天同庆的想法,又听到他说要摆春日宴的话。

这都马上要五月份了,还春日个什么呀春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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