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苟住!末日悲伤逆流成河

苟住!末日悲伤逆流成河

苟住!末日生还者

丧尸爆发的三年里,孟八害死了我的父母和姐姐。

我用身体讨好孟八,在尸堆里摸爬滚打,获得他的信任,只为复仇。

终于,我与江河联手要杀了孟八。

可我们输了。

孟八笑着让江河二选一。

是让我这个三年未见的妻子死?

还是让那个三年来陪他出生入死的女友死?

江河痛苦的眼神告诉了我他的选择。

但在他说出口前,孟八将那女人用棒球棍砸得稀烂。

孟八蹲下对我说:「看吧,只有我是爱你的。」

  • 跟着孟八的这三年,我目睹了他是一个多么残忍的人。

    他的脸上永远笑意盈盈,谈吐永远文质彬彬。

    但任谁也不会将他和「好人」这词挂上钩。

    唯一不怕他的东西可能只有他手中提着的棒球棍。

    这根血迹斑斑,捆绑着铁丝的棒球棍被他起了个可笑的名字——小白兔。

    此时,这跟「小白兔」被他放置在墙角处。

    他从不清洗上面的血迹,于是那墙角被成年累月滴下来的血迹染成了红褐色。

    「今天回来的怎么这么晚?」孟八背对着我,正在煎着鸡蛋。

    鸡蛋的香气萦绕,他还在上面撒了葱花。

    我身上还带着丧尸身上充满腥臭味的血,与这温馨的场景格格不入,这也是我时常觉得割裂的地方。

    末世三年,社会秩序早已消亡,这个城市幸存的人类建立了几个基地,根据自身优势互换资源。

    而孟八领导的「济世军」从不与他人互换资源,他只掠夺。

    如果不想被「济世军」毁掉,就上供物资。

    而这鸡蛋、葱花都是从其他基地「上供」而来,我亲自去督拿的。

    基地里有老人、小孩,她们眼巴巴地看着我们把一半的蔬菜肉蛋拿走。

    因为没武器,所以毫无办法。

    谁让孟八最初的「济世军」就是一帮子刀口舔血的雇佣兵,后来又占据了最有利的兵工厂呢。

    三年内,所有的反抗都被孟八解决了。

    而我也麻木了……

    我本来觉得我活着就是为了复仇,而见证了一次次的反抗失败,我不禁在想,凭我能行吗?

    如果复仇不了,我活着有什么意义?

  • 「怎么还在发呆?」孟八的声音把我拉回到了现实。

    他已经把鸡蛋装好盘子,端着盘子走到了我眼前。

    「今天找到了一个新营地,交涉花了些时间。」我答道。

    「可是我听叶奇说,你那时间是在车上休息。」他一边说话,一边不紧不慢地吃着鸡蛋。

    我情绪一紧,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被孟八看出。

    我赶忙解释:「最近有些累,身体不太舒服。」

    「不舒服就去医务室,身体最重要。」孟八的语气不像是知道了什么。

    随后他将叉子递到我面前,让我点评一下他煎的鸡蛋。

    我拿过来,只吃了一小口。

    孟八笑着说:「果真不舒服吗?吃这么少。」

    他的手过来抚摸了一下我的脸。

    实在是猝不及防,我的身体比我的心诚实,向后躲了一下。

    而紧接着就是孟八掐着我的下巴让我抬头,我看着他的脸,那双阴鸷的眼睛和依然上扬的唇角。

    我吃下了他塞进来的鸡蛋,嚼碎吞下。

    他满意地拍了拍我的脸,让我下去洗澡,晚上来他房间。

    回房间的路上,我遇见了叶奇。

    他像是故意在等我,可我现在急需一个人静静,但叶奇拉住了我的胳膊把我拽到了楼梯间。

    「松开!让孟八知道你和我拉拉扯扯,你这胳膊还想要吗?」我咒骂道。

    叶奇松开了手,小声地说:「我知道今天你也看见江河了,但是我劝你最好认清自己的身份。」

    「呸!」我一巴掌扇在他那被烙铁过不成人样的右脸上。

    「就凭你也配劝我,你早就该陪我姐去死了。」

  • 没错,叶奇是我的姐夫。

    两年前我姐姐死了,他还活着,跟我一样做着孟八的走狗,顺便监视我。

    回到房间,在特供的热水下,眼泪顺着血垢流下,脑海里满是叶奇的话。

    是的,不管以前是怎么样,我现在就是孟八的女婊子。

    可是,江河是我的江河啊,是我相恋八年,许诺一生的江河啊。

    三年的经历太惨烈,导致我对丧尸危机爆发前的记忆都变得模糊了。

    今日在新营地见到江河,才让我回忆起之前平平淡淡却又无比美好的日子。

    我与江河高中相识,八年相濡以沫。

    丧尸危机爆发时,他正在另外的城市出差,通讯毁坏,从此便断了联系。

    我与姐姐、姐夫还有父母一起逃难,我们的运气不错,躲在一个人烟稀少的仓库里,里面吃的也够吃一两年。

    可是母亲的身体状况一直很不好,仓库里的药品吃完了,我们三个人冒险去城市里找药。

    等我们一行人再回去的时候,看见的是被烧掉的仓库,还有两只丧尸被捆在树上。

    那两个丧尸被砍断四肢,其中一只趴伏在另外一只丧尸上。

    那丧尸下半身被啃食得只剩下白骨,而上半身还被捆得严严实实。

    他们未被毁坏的脸让我们认出来,那是我们的父母。

    济世军来过,他们抢了我们的物资,将反抗的父母杀掉。

    看着他们尸变,让他们互相蚕食。

    逃亡的生活逐渐让我们意识到,最可怕的不是那些行动缓慢的腐尸,而是自相残杀的同类们。

    我们三人在森林里生活了几个月,直到遇见孟八的济世军。

  • 我们三人被押着跪在地上,身边围着拿着枪支,满嘴污言秽语的男人们。

    姐姐和我被一个戴着皮手套的人抬起下巴,一个充满调笑的声音说:「原来是两个小美人。」

    那日的太阳晃得我心悸,就像现在一样。

    我从浅眠中惊醒,突如其来的亮度晃得我眼睛疼。

    孟八迎着光站在我面前,身上只围着一件浴巾,他摊摊手表示道歉。

    「抱歉吵醒你了,你可以继续睡。」

    我当然不会继续睡了,我坐直了身子,有点懊悔怎么会在孟八房间里睡着。

    我应该没说梦话吧?

    两年来,我都是陪孟八睡完就回自己房间。

    他不放心我,我更担心自己在睡梦中说出咒骂他的话。

    他在我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两腿分开,双手分别搭在膝盖上,一副俨然要跟我谈心的姿态。

    「你的状态真的不好,没什么事情要跟我说吗?」

    我看着孟八的脸,他的眼睛是男性中少有的大而黑,笔挺的鼻梁下是一副恰到好处的微笑弧度,他总是尝试让自己是绅士的模样。

    但是他自己发现不了,他的眼睛毫无温度,那里透露出隐秘而又极致的疯狂。

    我用行动回答他,走上前捧起他的脸,闭上眼睛吻上了他的唇。

    整个过程沉默而又凶狠,他却乐此不疲的,以弄疼我而感到开心。

    姐姐说我从小就是个很能忍的小孩,摔倒蹭掉一块皮都不会哭。

    我也一直都在忍受,再疼我也忍着。

    可是今天我却想到了江河,恍惚中我轻轻地说:「疼。」

  • 说出口我就愣住了,害怕孟八毫无征兆地生气。

    但奇迹般地,他安抚一样顺着我的脊梁,掰过我的头,注视着我的眼睛问:「哪里疼?」

    我将他的手放在我的小腹上,脸倔强地又偏过去。

    孟八再次询问我怎么了,我知道这次我必须要给个回答。

    沉吟片刻,我说:「我讨厌叶奇。」

    孟八挑眉,「他是你姐夫,你们之前情谊不是挺深?」

    我不回答,起身穿衣服。

    他似妥协般地从后面拦住我的腰,下巴搁在我的肩窝处,轻轻撕吻我的脸颊。

    「讨厌就讨厌吧,下次任务不让他跟你一起就好了。」

    我知道目的已经达成,再得寸进尺就不好了。

    大门打开,卡车马上就启动了。

    我坐在副驾驶,手指不自觉地敲着手上拿的枪,只祈祷着车快点走。

    可是害怕什么就来什么,就在车要驶出去的时候,突然被叫停。

    我心里一揪,握紧了手中的枪。

    「呦,宝贝儿,你今天穿得真好看。」孟八戏谑地吹了声口哨,提着他的小白兔走了过来。

    「都是从补给处那拿的,看不出来有什么不一样。」我有些不自然。

    「你之前可不穿这种浅色的衣服。」孟八嘴里还嚼着口香糖,从上到下打量了我一番。

    即使我脸皮厚,基地的人也知道我和他的关系,但还是感觉在大庭广众下被视奸了。

    他突然朝我胸前伸出手。

    我抬手,「啪」的一下打到他的手背上。

    孟八没生气,只是挑起一只断眉,笑了笑,「脾气还是那么大。」

    随后,他将我的衣领往上提了提,转身朝他那边的卡车走去。

    他一边走还一边说:「宝贝儿,下次可别不小心春光乍泄哦。」

    车队里哄然大笑。

  • 我面无表情,伸出胳膊用枪托砸了砸车门,朝后面车队吼:「跟上,出发!」

    对于这种程度的调戏,以前的我还会觉得羞愤欲死,但在这个道德、法律全部崩塌的世界,贞操和羞耻心根本不算什么,实力是生存下去的绝对力量。

    路上有一小波丧尸群朝车队走来。

    我看着数量不多,用不着浪费弹药,于是指挥小队的一行人下车,直接拿刀解决。

    我称手的武器是两把小臂长的刀,这两把刀之前陈列在柜台的时候把手上还镶嵌着红宝石。

    但是作为艺术品的它们,现在最常见的是被我插进丧尸的脑袋里。

    即使我小心注意距离,一些污臭的血还是溅到了我的衣服上。

    我有些遗憾,这件衣服还是我特意用出任务的点数换的呢。

    没办法以最好的形象见到江河了,想到这,我自嘲地笑了笑。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这个。

    这个世界只要人死了就会变成丧尸,除非脑子没了。

    所以这些丧尸像是永远也杀不尽一般到处游荡,在这样的世界里,活着相见就是莫大的幸福了,还在乎什么形象呢?

    今天是江河所在的基地上供日期了,我特意让孟八调走叶奇,也是这个目的。

    「江河不在,他们出去找物资了。」面前的女人坚毅沉稳,身旁跟了个十多岁的男孩。

    「他不在不要紧,最主要的是你知道你们还差一点物资吧。」我玩着手上的刀,女人护着孩子往后退了一步。

    女人开口,「就是因为不够,他们才出去找的。」

    我看着身后虎视眈眈的队员们,他们很愿意看到违反了规则的人受罚。

  • 一般来说,这里是要见血的,可是我看着这个基地所剩下的老弱病残。

    我知道江河一向是个有责任心的人,即使到了现在,他的人性依然没有消失。

    「去他们屋子里,有什么能用上的都搬回去。」我吩咐手下的人。

    这个社区一时间全是队员咒骂声,砸东西的声音,以及掩饰不住的哭泣声。

    走之前,我告诉这个女人,下次来要是还不够,就不是这点代价了。

    从后视镜里,我看见这个女人握紧了拳头。

    也是个能顶事的人。

    我想,她和我姐姐挺像的。

    返程的路上,对讲机突然传来消息——济世军的一个哨塔地点被攻击了,要我们去支援。

    我心里一动,那不就是今天孟八去巡查的哨塔吗?

    要是不去支援,孟八会不会就这样死掉?

    可是看到还没经我吩咐,就已经转向的司机和已经在装弹的队员时,我觉得我想多了。

    孟八的人格魅力太强,他对于这些嗜血的信徒来说就是他们的神。

    我们到的时候,枪的声音已经进入了哨塔里面。

    此处是个监狱,地面地形复杂,由于有枪声,所以已经吸引了不少丧尸围了过来。

    解决完外围丧尸,我们终于进到院子里去。

    有几个熟面孔已经变成丧尸了,我利落解决,可是失望的是没有看见孟八。

    电力系统被毁坏,临近傍晚,里面光线暗沉。

    里面也已进去许多丧尸,在解决完一个走廊的丧尸后,队友也全都分散了。

    我所处的地方是二楼的角落处,窗户破了,我小心地透过缝隙看向外面,却看到了我意料之外的人。

    江河。

  • 他身上都是血,身边还有几个人,应该是他们出去寻找物资的那些个。

    原来他们想的是这样——杀了孟八,也就不用上供了。

    一个大胆的想法突然闪现到了我的脑海里,就现在下去和江河汇合,和他们离开这!

    趁着现在孟八失踪,济世军群龙无首,我们逃得远远的,再也不回来。

    这个想法的迸现让我的手都开始颤抖。

    就在我要站起来冲向江河时,一只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

    「你认识他们?」

    不变地上扬的语气,还能是谁。

    我闭了下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起来看向孟八。

    他看起来不太好,脸上有些伤口,腹部有刀伤,小腿处插着半截箭,但是不变的依然是那气定神闲的状态。

    小白兔抵着地,他半靠在上面,似乎是在自己老家一样。

    「那是新基地的那群人,上次见过。」

    孟八嗤笑了一声,「没想到胆子还挺大,就那江河是吧,我这伤就是他弄的。」

    他吸气间扯到了伤口,这才有点龇牙咧嘴起来。

    我上前查看他的伤口,那箭未穿透他的腿骨,估计是距离太远。

    江河之前是射箭运动员,要是再近一点,一箭毙命孟八该多好。

    此时我站在他的身后侧,这才注意到他身上没有枪。

    而他之所以靠着小白兔,是因为被射箭的那只腿走不了路。

    看着孟八毫无防备的背,我慢慢将枪举高,虽然只有一发了,但只要射准头,他就必死无疑。

    「宝贝儿,别看我的背了,看这儿。」

    孟八突然开口,微微敞开他的皮夹克,里面吊着四五个手榴弹,其中一根的引线就在他大拇指上牵着。

  • 「你简直是个疯子。」我与他拉开一步的距离。

    这是他们自己研制的土炸药,很不稳定,没想到孟八竟然穿在自己身上。

    孟八耸耸肩,摊开双手说:「我的运气一向很好。」

    他向我伸出手,让我扶着他,我考虑再三,就算我跑得再快,这炸弹的威力足够把这里炸塌了。

    我不情愿地承受住他的重量,向外摸索着出去。

    孟八即使是现在这个惨样,也不毁他混蛋的本质。

    「宝贝儿,我发现从这个角度看你,别有一番韵味。」

    我拉了一下自己的衣领,「别叫我宝贝。」

    「那叫小花儿?」

    我叫华玲,姐姐之前一直叫我「小花儿」,听到这我沉默了一秒。

    「还是叫我宝贝吧。」

    孟八闷笑出声,「就叫你小花儿,小花儿」。

    眼前突然闪过姐姐被压在地上撕心裂肺地朝我喊「小花,快跑。」的场景。

    我忍无可忍,将孟八推倒在地上,他毫无防备,撞击在地。

    他抬眼,满眼戾色,配着他脸上的血污,看着比丧尸恐怖得多。

    就在此刻,一声枪响,射击在我旁边的吧台上,紧接着是几支弩箭。

    就在我转身的那一刻,一支弩箭射中了我的肩膀,我向前一摔,趴倒在孟八身上。

    是江河他们来了。

    电光火石之间,我只有一个想法,今天我和江河不能陪着孟八一起被炸死。

    我忍着肩膀上的剧痛,将孟八使劲往吧台里面推,把身上的枪交给他,随即转身就准备走。

    孟八捂着腹部的伤口,拽住我的手,第一次显得那么焦急,「你要干嘛?」

    「我去引开他们。」

    我将他的手狠狠掰开,他不愿松手,像是要将我的胳膊拽下来一样。

    紧接着我踹开一扇门,飞快地跑向另一边的通道,江河他们果然跟着我去了。

    隐约听见孟八的声音,「别走!」

  • 火烛闪烁中,我打量着江河的脸。

    他清俊的脸已经变得沧桑了许多,现在正费劲地用水清理着背后的擦伤。

    我走上去,拿过他手中的帕子。

    江河像是没想到我会凑那么近,突兀地往后靠了一下,然后尴尬地笑笑说:「你肩膀上也有伤,我还是自己来吧。」

    在树林里相逢的那一刻,他眼中看见我的惊喜是做不了假的。

    但我总感觉我们现在有了许多隔阂,也许是三年未见的原因,这样也算正常吧。

    「玲玲,你这三年还好吗?为什么在那里?」

    待大家都处理好伤口,江河开口问。

    「我这三年……都在济世军。」我迟疑地说道。

    果不其然,江河的队友们都露出了戒备的神情。

    「你们不用担心我。」我看向江河。

    「你不向他们介绍我是谁吗?」

    江河看着我,又看看队友,「她是我妻子,我们三年前失联了。」

    他队友的神情大多是面面相觑,但什么也没说。

    看到此,我知道江河一定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但此时大局为重,我只能把和江河的事情先放一边。

    这三年我看过太多反抗,而江河的团队是最接近成功的。

    江河有能力,他的团队靠信任维持,实力不俗。

    也许这就是我等待的机会。

    我告诉江河,这一次他们势必会遭到孟八的报复。

    但孟八做事不会赶尽杀绝,他想要的是有能力给他上供的基地,会留他们主心骨团队的性命。

    「那其他人呢?」有人问我。

    我摇摇头,「不好说。」

    「想要活下去,这次就投降。」我轻轻地说。

    「不管别人怎么样,只有你们活下去,孟八才会死。」

    江河不可置信地盯着我,「华玲,你现在变得跟他们一模一样了。」

  • 他这样的目光我经常看到过,但我却是第一次因为这样的审视而感到揪心。

    我握紧了刀柄,沉默不语。

    「怎么知道你是真心帮我们的。」有人质疑。

    我起身,「我姐姐、父母都因济世军而死,我活着就是为了杀了孟八。」

    随后我转身出门,准备回基地。

    江河追出来,他露出沉痛的眼神,「对不起,玲玲,我……」

    我看着他,那双跟孟八完全不一样,有人性的眼睛。

    「我相信你,你一定会成功的。」

    我独自走出森林,夜晚危机四伏,我肩膀有伤,解决了几个丧尸之后,凝固的血又涌了出来。

    头上冒虚汗,应该是发烧了,在我快坚持不住的时候,终于看见马路上有熟悉的车辆。

    咬紧牙关,我将未处理的箭头又往里插了几分,向那边走去。

    在晕倒的前一秒,我好似看见了孟八一瘸一拐地朝我奔来。

    他腿上的伤都没有处理,跪下来抱起我的时候,那支插在他腿上的箭都被折断了。

    真是个疯子啊。

    但是三年前的孟八比现在的疯更加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时,孟八抓住了我们三人,将我和姐姐扔入了他的后宫,叶奇被迫加入了济世军。

    他的后宫七八个全是他搜罗来的美女,环肥燕瘦,真把自己当土皇帝了。

    姐姐的长相与性格是他最喜欢的,泼辣坚韧,他以我的性命做威胁让姐姐自愿委身与他。

    我那时太过脆弱,每次看见姐姐脖子上的掐痕和脸上的巴掌印都只会哭,而姐姐带着伤还安慰着我,一定会带我逃出去。

    后来她终于找到了机会,带着我和叶奇逃了出去。

    再跑快一点,再跑快一点……

  • 「小花儿,别看,别看!」

    「小花儿,醒了?」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孟八的大脸。

    他胡子拉碴的,平时用发油梳理得一丝不挂的头发现在都耷拉在额头上,眼睛里满是血丝,像是几天几夜没睡觉的流浪汉。

    我厌烦地又闭上眼。

    再醒来时,我躺在医务室的床上,医生说我已经睡了两天了。

    「两天?」我急忙撑起身子,问孟八现在在哪儿?

    「昨天朝那个新基地里头扔了几个炸弹,马上孟八就要出发去接受他们投降。」

    我来不及多想,披上衣服就去找孟八。

    孟八正站在高台上做最后的动员,这次哨塔被袭,自己人死伤许多,他需要用同样的鲜血来安慰自己的成员们。

    他看见我,随即朝我走来。

    孟八现在精神状态很好,完全看不出几天前在我病床前的那个样子。

    我内心暗唾一声,真是祸害遗千年啊!

    「宝贝儿,你醒的正是时候,我现在带你去看一场好戏。」

    「我不去。」我何必去看他侮辱江河。

    孟八完全不在意我的回答,一把搂住我,在我脸上响亮地亲了一口。

    「宝贝儿,这可是为了你才准备的好戏啊。」

    出发前,我瞥见他们用声音吸引来丧尸,全部驱赶进了卡车。

    心里的不安感越来越大,我问孟八准备怎么惩罚江河他们。

    他眯了眯眼睛,「嘘」了一声,随后强硬地将我的头按到他的肩膀上。

    「你先睡吧,看戏的时候叫你。」

    我本就是大病未愈,头晕脑胀,在车的颠簸下,靠着孟八的肩膀竟也缓缓入睡了。

    这一觉,睡得噩梦连连,我梦见江河被孟八虐杀,惨叫声阵阵传来。

  • 突然惊醒,我盖着衣服侧躺在车后座。

    惨叫声也是真的,从外面传来,混合着大笑拍手声。

    我打开车门走出去,外面的场景犹如一片屠宰场。

    透过大门的栏杆,本应该洁净的社区马路上全是人的残骸,丧尸穿行在其间,散发出恶臭。

    孟八站在车顶拿着狙击枪朝里瞄准着。

    「咦,怎么被锁在门外了?」他疑惑地说道。

    下一秒他射穿了门锁,拥挤在门口的丧尸们一拥而进,将里面来不及逃跑的人开膛破肚。

    孟八吹了一声口哨,他跳下车走到我身边,「看你睡得太好就没叫醒你,不过你也没错过。」

    「可惜了,刚才我们打赌,看他能不能坚持到门口,我居然输了。」

    我冷眼看着他,他神色泰然语气轻松,谈论的好像不是一个活生生的性命,而是随便路上的一只虫子。

    他看着我的眼神,神情也突然沉寂下来,漆黑的瞳仁像是某种潜行在黑暗中的动物,一动不动地盯着我。

    「我的好宝贝儿,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孟八又笑了,走到我面前,手虚抚了一下我的眼睛。

    随即又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牵起我的手,带我走到另外一边。

    江河他们一行人跪着的地方。

    而用枪抵着江河的就是叶奇,他看见我,眼神里透露出警告。

    不需要他提醒,我也绝对不会让孟八察觉到我和江河的关系。

    事实也果然不出所料,孟八不会赶尽杀绝,但会给反抗他的人刻骨铭心的教训。

    他给江河的教训,就是让他看着他保护的那些老弱病残们死在他眼前。

    「江河,你应该感谢我,我还留下了你们这些人的命。」

    江河听见孟八的话,双目通红,双手紧紧地握拳,一言不发。

  • 孟八很满意他的表现,「还有一件事,办完了,我就赦免你的过错。」

    随即,他将一直站在身后的我揽到怀里,将一把手枪放在我手里,替我将保险栓打开。

    「你射伤了我女人,让她打一下不碍事吧,嗯?」

    我在听见孟八的这话时,抬头看向江河,可是江河低着头,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不知是庆幸还是痛苦。

    这枪我不得不开,但我还是迟迟下不了手。

    孟八完全从后揽住我,手也搭在了我的手上。

    「你最近变软弱了。」

    孟八摁在我的食指上,帮我开了枪。

    我手一颤,不忍再看。

    跪在江河旁边的女人突然冲上去,抱住江河,手摁在他受了伤的肩膀上,哭泣着。

    返程的路上,我看向后视镜。

    江河和那女人相拥着,安慰着她,我认出那就是那天和我对峙的女人。

    抑制不住的悲伤从我心底蔓延,我得使劲控制才能不让泪水流出,但是身上的轻颤却止不住。

    孟八果然察觉到了,但他好像理解错了我的反应,「你羡慕?」

    「没有。」

    「别装,你不也这样对我?」孟八玩世不恭地笑笑。

    我不说话,沉默。

    「我是说……」孟八突然凑到我耳边。

    「你要是羡慕的话,我们可以结婚。」

    我瞪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实在是想不出这两件事有什么关联,孟八是脑子有问题吧。

    「我不羡慕。」我再次重复。

    孟八沉默了一会儿,似在思考。

    在我以为他终于玩完的时候,腰间突然抵上了个东西。

    我垂眼,是一把枪。

    「说你同意。」孟八轻轻说,似缠绵一般。

    「我同意。」我一字一句地说道。

  • 腰间的枪缓缓移开,取而代之的是孟八的手,他挑开我的衣角,钻了进去。

    「一拜天地。」

    孟八拉着我的手朝外拜了一下。

    「二拜高堂。」

    叶奇拿着一串手链和小白兔站在前方。

    我父母、姐姐都死了,叶奇勉强算是我半个亲人。

    他拿的手链是孟八母亲的,孟八说她妈浪荡极了,连他妈都不知道孟八生父是谁。

    他看着觉得小白兔和他妈挺配的,这就算是他的高堂吧。

    「夫妻对拜。」

    我和孟八互相鞠躬。

    「送入……」

    「等等,你不是外国的牧师么,再给我来个外国式的婚礼。」孟八突然说。

    「你没看见我女人穿的是婚纱么?」

    这个大胡子的外国老头有点惶恐,他是牧师却被叫来主持这样的婚礼。

    现在又要求再换一种,哪有一场婚礼两个样式的?

    但他还是清清嗓子说:「你是否愿意这个男子成为你的江河与他缔结婚约?」

    「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他,照顾他,尊重他,接纳他,永远对他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孟八死死盯着我,似要透过我的面纱将我烧灼出一个洞。

    「我愿意。」我无奈地开口,只希望快点结束这场闹剧。

    身上的婚纱是孟八去城里的婚纱店拿的,很难找到一件干净的,最后从箱子里扒拉出这一条。

    但对我来说太小了,勒得我喘不过气。

    「你是否愿意这个女人成为你的妻子与她缔结婚约?无论……」

    牧师还没说完,孟八就抢答,「我愿意。」

    「那我正式宣布,你们结为夫妻。」牧师也看出了孟八只是想听这句话而已。

    「好,好!」孟八大笑,底下站的人也一起鼓掌,高喊着「送入洞房。」

  • 孟八听得心花怒放,一把就把我抱了起来。

    他腿伤还没好,走路有点一瘸一拐,我的头撞在他胸口别的大花胸针上,他说之前看电视剧男的胸口都带朵大花,他现在别一个也算是吧。

    底下的人都起哄,我看着叶奇看过来的目光只觉得羞辱。

    那一年我和江河结婚,父母、姐姐都还在,而现在我没离婚却又继续结了一次,还是和仇人。

    今夜孟八的兴致格外地高,他一遍遍抚摸我的头发,感慨道:「你头发留长了应该更好看。」

    「是吗,我姐姐就是长发。」

    果不其然,他的脸一下子就黑了。

    我就是见不得他快活的样子,故意又要刺他,「我真是没眼福,没看见你和那几位老婆的婚礼。」

    「你吃醋?」孟八饶有兴趣地绕过我一缕头发。

    「她们早死了。」

    是的,孟八的温情和耐心不会施舍给任何人,包括他的那几位后宫们。

    以为乖顺着服从他,就是在这末世生存的护身符?

    孟八的兴趣去得莫名其妙,后来我再也没见过那些女人,我猜早就死掉了。

    今日亲耳听见,还是觉得浑身冰凉,我姐姐的尸体,我也没再找到。

    我忘记了对他的畏惧,翻身骑在他的身上,死死掐住他的脖子。

    「为什么她们都死了,就你活了这么久。」

    孟八握住我的手腕,再用力一点我的手就会断掉。

    他一巴掌将我扇倒在床上,瞬间我头冒金星,脸上火辣辣地烫,我舌头尝到了甜腥味。

    「今日是我的大喜之日,别讨晦气。」孟八扯着我的头发将我脸抬高。

    「想惹怒我,你当你是谁?」

    头发越拽越紧,我双手护住自己的头发,生理性的眼泪流出,「我什么也不是。」

    孟八满意我的回答,他松开我,我倒回到床上。

  • 他轻轻舔舐了一下自己的尖牙,双手支撑在我脸侧,趴下来脸对着脸对我说:「你是我的妻子,说。」

    我看着他,那双无机质一般的眼睛,黑色瞳孔快占据整个眼眶,咧开的嘴里白白的一排牙齿,像是随时都可以撕开我的喉咙。

    「我是你的妻子。」我说。

    成为孟八的妻子,获得这个「荣誉」并不使得我在这个基地很特殊。

    只是让我陪他躺在一起有个合法的名义罢了,可是现如今哪来的「法」呢?

    我对他莫名其妙的行为感到疑惑,这样更使得我行事谨慎。

    接下来的一两个月我没再和江河接触,每天都过着和之前无两样的生活。

    我照样出着任务,去城市里搜刮资源,去各个基地巡查,清理着路上的丧尸。

    但是最近我见到孟八的频率实在是频繁了一些。

    出任务的时候,路线总是和他重合,这让我本来就疲于应对丧尸的精神更加高度紧张。

    晚上不是让我过去做饭就是让我去听他对这个世界的狗屁言论。

    晚上折腾我,白天跟着我,我承受着身体和心灵的双重压力,终于在我的盼望下病倒了。

    本来以为病了不出任务就不用应付孟八了,可是当我看见手里玩着个苹果优哉游哉走进我房间的人,心里叹了一口气。

    我咳嗽了几声,表示我嗓子疼不想说话。

    孟八也没开口,只是拿着那苹果上下把玩着,在屋子里踱步。

    就在我想提醒他,要是他想散步外面有的是地方时,孟八突然开口。

    「听叶奇说,过几天是你生日?」

    我惊讶于叶奇会和他说这个,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孟八收了手上的动作,跨步过来坐在我床边,拿了把小刀开始削皮。

    「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吗?」

    「嗯?」我没想到他会这么问。

    孟八将削好皮的苹果放我手里,把一串完整的果皮在小刀上转悠,再问了一次,「我能给的都可以。」

  • 那一瞬间,也许是灵光迸发,一个大胆的想法在我脑海里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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