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围着容九。
容九的伤势不轻,一直昏迷不醒,穆澜来的时候,高骞示意大夫让开位置,穆澜拧眉查看了容九的情况。
大夫则在一旁解释:「容大人的伤口已经处理干净了,伤口太深,失血过多,五脏六腑也受了影响,最重要的是,这个伤口上带着毒,下官分辨不出这个毒是什么。」
穆澜仔细的把脉,一边分神听着大夫的话。
「分辨不出是什么毒素,自然就不敢乱用药,避免再出现意外。可是容大人到这里的时候,身上的毒素已经进入五脏六腑了,恐怕——」剩下的话,大夫没说。
穆澜自然明白大夫话里的意思。
容九怕是凶多吉少。
而这个毒——
穆澜从腰间拿出银针,蘸取了一点,银针并不是像剧毒那样,瞬间变色,而是缓慢的变了色,一点点的腐蚀。
「糟了。」穆澜拧眉。
高骞看向了穆澜,穆澜没立刻解释,而是径自吩咐:「西域王,我要的这些东西,您看看能不能找到。我要蜈蚣,蝎子,响尾蛇这样的剧毒之物,碾成粉末,加入我开的药方之中熬煮,一日分为 7 次,给容大人服下,一滴都不能漏出来。」
穆澜说的很快:「剩下的,就是看七日之后他的情况如何了。如果不行,恐怕……」
剩下的话,穆澜没说,但是穆澜脸色里的严肃切从来不曾缓解过。
高骞并没着急应声:「这些东西在西域很常见,本王马上给你备齐。」
穆澜点头:「多谢了。」
很快,穆澜写下了数量,还有自己的药方,就连用水熬煮的量都一一写明白了。仔细的叮嘱,一定要按照自己的要求来。
高骞看了一眼,就立刻让下面的人去办。
「容大人的毒,不至于要命,但是这个伤口才是要命的。」穆澜说的很快,「所幸的是大夫处理的很好,这些伤口目前看来没什么大碍,伤筋动骨终究是要休息,早晚会好。但是这个毒,侵入五脏六腑,速度太快,我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只能尽力挽救。」
高骞拧眉。
「这个毒,如果不彻底的清楚干净,或者损伤太深的话,那么就算容大人没了性命危险,也会是一个废人,武功全废,甚至慢慢的会变成一个四肢无力的人,终身卧床。」
穆澜把话说完。
这个毒,穆澜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了,是大周苗寨的毒,也很早就被清缴的干干净净,而现在,李时元手里竟然有,这让穆澜的眉头跟着拧了起来。
李时元恐怕比穆澜想还难应付的多。
穆澜安静了下,却怎么都想不起上一世的容九是不是如此?
最终,穆澜的脑仁一阵阵的疼。
「西域王,这件事就暂时瞒着容大人。」穆澜忽然想到了什么,仔细的交代高骞,「我怕容大人要是知道了,一时无法接受。先看看这个药,能不能把毒素给逼干净,逼干净了,总是有机会恢复的。」
「本王知道了。」高骞应声。
穆澜看了一眼容九,没再多说什么,这笔账,穆澜也算在了李时元的身上,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
穆澜没再停留,打算离开。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的侍卫传来通传:「王,大周太子来了,说是要接回自己的太子妃。」
「本王这就出去。」高骞应声。
侍卫就不再开口。
高骞看向了穆澜,穆澜点点头:「无需担心,我会处理好。」
高骞也没说什么,清欢倒是跟着穆澜,穆澜很轻的开口:「清欢公主,多谢。」
清欢傲娇的哼了声:「穆澜,你记好了,我从来没把裕哥哥让给你的意思,就算比试输了,只要你对不起裕哥哥,我会毫不犹豫的把裕哥哥抢回来的。」
「好。」穆澜笑。
清欢又跟着冷哼一声,这才跟在穆澜的身后走了出去。
但是很快,在走近屏风的时候,清欢的声音就跟着扬起:「穆澜,你不要以为大周太子来了,你就可以走,你今天一定要把本公主给教会,没教会的话,你就是言而无信,我就要去找你们大周的皇上。」
清欢的声音气吼吼的,好像是真的很生气。
高骞拧眉:「清欢,不准无理。」而后,高骞看向了李时元,「太子殿下,倒是让您见笑了,清欢被本王宠坏了,没大没小,还请你不要往心里去。」
「不会。」李时元半笑不笑的看着高骞,那眼神很淡的扫了一眼清欢,但是明眼人都知道,最终李时元的眼神是落在穆澜的身上,「清欢公主生性浪漫,爱憎分明,本王很是清楚。」
「那就好。」高骞打着官腔,没说什么,态度和平日看起来并无异。
只是高骞看着清欢的眼神就不免带了一丝的警告,不免清欢再做出什么不规矩的事情。
清欢被高骞看的,越发显得不满了起来,嘴巴撅的老高。
这样的画面堪堪的落在李时元的眼中,他并没开口,就只是这么看着面前的一幕,面色平静,让人猜不出任何的端倪。
穆澜已经福了福身,请了安:「臣妾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爱妃这是给清欢公主教舞?」李时元问的倒是随意。
「正是。」穆澜从容应声。
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清欢就已经再开口:「大周太子,你这是小气的连你的妃子都不愿意借给本公主吗?不要忘记了,是你的妃子先答应教本公主跳舞的!再说,这件事,就算本公主闹到太后那,太后也要给几分面子的!你们现在在西域的土地上,不是大周!」
清欢冷嘲热讽的说了几句。
高骞的眉头又拧了起来:「来人,把公主带下去。」
侍卫还真的上前了,清欢挣扎了下,甩掉侍卫,又是重重的哼了声:「你的太子妃小气又不讲信用就算了,都是大周的人,你的三弟却口口声声奉了你的命,一路追着容大人,你们是不是把裕哥哥也怎么了?容大人是怎么得罪你们了。」
连带着,清欢把之前带走容九的事情也说了一遍。
这字里行间就已经把穆澜摘的干干净净了。
李时元显然也没想到清欢竟然质问自己这样的问题,李时元的眉头拧了一下,并不是太舒坦的感觉。
清欢,李时元还没放在眼中,不过是给了高骞面子而已。能这么当面吼自己的人,根本不存在,何况,这大周的事,李时元又何须和清欢解释。
再说这件事——
李时元沉了沉。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高骞严厉的声音就已经传来:「还不把公主带下去!」
「是。」侍卫这一次是真的不敢怠慢。
清欢被架起起来,侍卫低声哀求着:「公主殿下,您就合作点跟属下们走,闹大了,奴才们的日子也不好过的。」
清欢不依不挠的,倒是符合清欢的脾气。
她倒也没冲着李时元叫嚣,这点分寸清欢还是知道的,而是看向了穆澜:「穆澜,你跟着本公主一起走!」
穆澜拧眉,很是无奈,又很是头疼,但是穆澜并没跟上清欢的步伐,而是安静的站在原地。
高骞冷淡的看了一眼,清欢这才闭嘴,被侍卫老老实实的带走了。
「太子殿下,这件事是本王管教不严,本王没想到清欢竟然私下去找了太子妃,本王赶到这里的时候就看见这样的事了。至于容大人的事,这是你们大周的事情,本王不应该干涉,也已经让人把容大人送了回去。」高骞的说的直接,把每件事也都解释的清楚。
穆澜这才应声:「抱歉,这件事是本宫的失责,本宫答应了公主殿下,但是却一直没找到时间。」
「娘娘无需记挂在心。清欢是被本王宠坏了,才会没大没小,下次清欢若是如此,娘娘无需搭理,本王自然会来处理。」高骞一举一动都显得格外得体。
穆澜点点头,也没说什么。
一件事好像过去了。
不管什么话,高骞都说在先了,包括清欢的举动,包括穆澜出现在这里,包括容九的事情,自然李时裕也不可能再问什么。
何况,高骞的身份,也不容许李时元质问太多。
李时元倒是淡定的笑了笑:「无妨,本王不会计较这些。」
「那就好。」高骞笑了笑敷衍着。
「就只是最近父皇情况不稳定,所以本王才下令寨子内的人不能随意走动,听见澜儿私下离开了,本王这才来看看。」李时元倒是也解释的很清楚。
穆澜应景的应了声:「臣妾下次一定会先行说明。」
李时元看向了穆澜,倒是点点头:「清欢公主既然让爱妃给她教舞,这父皇的稳定了,爱妃再来也不迟,毕竟太后那边还不知道父皇的情况,如果有个什么事,太后贴己的人也就是爱妃了,找不到人,怕是太后要动怒了。」
「臣妾知道了。」穆澜应声。
李时元也没再说什么,而后他没和高骞继续多言,拱手作揖:「西域王,那本王就不多加打扰了。」
「好。」高骞应声,「还烦请殿下替本王向大周皇上问好,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和本王开口。」
「多谢。」李时元应声。
而后,李时元转身走在前,穆澜静静地跟在身后,她的眼神不着痕迹的看向了高骞,高骞用眼神安抚着穆澜,穆澜没说什么,这才淡定离开。
终究还是有些紧张。
在穆澜离开后,高骞才朝着屋内走去,李时裕看向高骞:「她走了?」
「李时元亲自来带的,目前看来应该没事,就算怀疑,也是没证据的,清欢的性格在那。」高骞说的直接,「你现在情况如何?」
「我无妨。」李时裕应声,「容九那边情况怎么样。」
「不太好。」高骞把穆澜先前说的话如实的转达了一遍,「容九现在的情况恐怕留在这里比较合适,容寺上一周已经从京都出发,朝着这边赶了,应该不出两日就会抵达西域了。容寺和容九是双生子,他们分不出,容寺在你边上,也会好点。」
容寺是来断后的,结果没想到,容九却出了意外。
「等容九稳定给了,我再派人送容九回去,李时元已经把大周皇帝给送出去了,恐怕不出几日,就会和我说,要拔营回京了。」高骞算了算时间,「回到大周,你多加小心,我择日会到京都城门外,等你通知。」
「好。」李时裕应声,「多谢。」
「客气。」高骞倒是点点头,没说什么。
李时裕也没再停留,仔细交代了高骞几句,而后就匆匆绕道离开,走的时候,李时裕捂着伤口,除去伤口撕裂的疼痛外,他并没发现任何的异常。
就如同穆澜说的,没有异常,就是最大的异样。
而现在,一切就只能静观其变。
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
彼时——
穆澜已经被李时元带回了寨子,玲珑看见两人的时候立刻请了安,她的眼神下意识的看着穆澜。
穆澜没说话,只是安抚的看向了玲珑。
玲珑说不上放松,但是和之前的紧绷比起来已经好上太多了。
「你出去。」李时元冷淡开口。
玲珑看向了穆澜,穆澜不着痕迹的冲着玲珑摇摇头,玲珑微微拧眉,表面却不动声色,恭敬说道:「奴婢遵旨。」
很快,寨子里就只剩下穆澜和李时元两人面对面的站着,屋内的气氛微微有些凝结,穆澜淡定的看着李时元并没主动开口,而是以不变应万变,李时元的眸光则一瞬不瞬的落在穆澜的身上。
一直到李时元打破沉默:「爱妃对本王说的话,倒是视若无睹?」
穆澜无辜的看着李时元,李时元的眼神却格外的阴沉,带着凌厉和几分的思量。在李时逸来告知李时元,穆澜被清欢带走,甚至遇见容九的时候,李时元心头的疑云早就已经遍布了。
就如同李时逸说的,每一次都显得如此巧合。
好似李时裕或者他身边的人出事,穆澜就会第一时间到。但是偏偏却又找不到任何证据,就好比这一次。
清欢的性格,李时元也是了解的,清欢的性格刁蛮,自己要做的事情必然就要做到,不会在乎现在是什么情况,这是高骞宠出来的,多年来都是如此。别说李时元拿清欢没办法,就算是李长天和太后都拿清欢没办法。
只要高骞不出面干涉。
更不用说寨子里的侍卫了,怎么可能真的把清欢拦下来,拦下清欢意味着什么,若是伤了清欢,一不小心就可能升为两国之间的问题。
特别是现在李长天还被送回大周。
所以,一切事情看起来都足够解释,但是却又变得格外不可理喻。
偏偏,穆澜始终冷静,不给任何人揣测的空间,就如同那一日被人发现身上的痕迹,穆澜都能淡定自若。
李时元第一次从一个人身上找不出任何的蛛丝马迹。
他是可以用强。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用强太容易留下把柄,更不用说穆澜还有用处,所以一时之间李时元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地步。
再看着面前的穆澜,李时元的声音更阴沉了几分:「本王在问你话。」
「启禀殿下,臣妾觉得该解释的事情都解释了,所以殿下现在再问臣妾,无非也是把之前的话再重复一次,臣妾觉得并没任何意义。」穆澜说的直接,面色冷静。
下意识的,藏在宽袖里的手紧了紧,那是一种防备的姿态。
而李时裕却没放过穆澜的意思,居高临下的看着穆澜,骨节分明的手指已经用力的掐住了穆澜的下巴,半强迫的让穆澜看向了自己。
穆澜也不曾回避。
「好一个没有意义。」李时元冷笑一声,眼神里的凌厉也跟着越发的明显起来,穆澜仍然淡定的站着,不言不语的看着李时元。
偏偏就是穆澜这样的态度,最终把李时元给彻底的惹恼了。
下一瞬,李时元忽然俯身,亲了上去,完全不给穆澜任何反应的机会,咬住了穆澜,称不上温柔,甚至是有些野蛮和粗粝,好似在宣誓主权,又好似在证明什么。
另外一只空闲的手,直接扯穆澜的衣裳。
就算是在寨子之内,这样的毫无遮蔽的情况下,那种冰凉的感觉瞬间袭来,原本白皙的皮肤,已经卷起了红色的小疙瘩,让人不免打了一个寒颤。
而这样的举动,让穆澜觉得屈辱。
只是李时元并没放手的意思,下一瞬,他直接腾空把穆澜抱了起来,穆澜深呼吸,不曾主动搂着李时元,更多的是一种紧绷的情绪。
一直到李时元把穆澜丢到了床榻上。
动作并不温柔。
穆澜的脊梁骨被撞的有些疼。
而李时元却不急不躁的居高临下的看着穆澜,修长的手指搭在衣襟上,好似在解着扣子,一下一下的。
穆澜的心跳很快。
在这样的情况下,穆澜纵然有再聪明的脑袋,也没办法挣脱,这里全都是李时元的人,奈何千般也无法从李时元的禁锢之中逃离。
所以今天注定是要付出代价了吗?
穆澜的手紧紧的抓着身下的锦缎,脑子里想着应变的办法。
但最终穆澜无力的笑了。
她能怎么样?
重生到现在,她手刃无数的人,可以见佛杀佛,见鬼挡鬼,但是穆澜不动心不动情,一旦动心动情,她心中的顾虑就无数。
而这段时间在和李时元的较量里,穆澜却很明白的发现,自己上一世对李时元的了解少的可怜,贸然动手,对于自己并没任何好处。
更不可能为了清白,就咬舌自尽。
若是这样,这一世她重生是为了什么。
穆澜低头苦笑。
只是她又把这样的情绪藏得很好,再看着李时元的时候,却显得坦荡的不能再坦荡了:「殿下这是要和我行鱼水之欢吗?不怕这点时间里,外面就出了乱子吗?」
穆澜逐渐冷静了下来,看李时元的容颜,一字一句却问的犀利:「毕竟这点时间,有心的人要做什么,就足够改变格局了。殿下也不过就是花了这点的功夫,就已经把父皇连夜送出西域三天了,不是吗?」
她淡笑,看着李时元骤然阴沉的脸,却毫无畏惧。
「殿下想,臣妾自然不会违抗,只是万一出了差池,殿下蓄谋了十几年的布局,就可能一夜之间毁于一旦。」穆澜算李时元不会赌。
显然任何一个人都赌不起。
穆澜,李时裕不能。
李时元也一样不能。
并没谁可以成为特例。
李时元并没动,居高临下的而看着穆澜,穆澜话里的道理李时元怎么可能不知道,现在任何一个差池都可能出现意外。
就连现在去高骞的寨子把穆澜找回来,也极可能让人钻了空子。
他必须亲自坐镇。
要周全方方面面的事情。
所以,不可能在这种时候和穆澜鱼水之欢,只是穆澜忽然说出的话,更是让李时元的眸光低敛,带着一丝的警惕,那大手重新捏上了穆澜的下巴,过大的力道让穆澜丝毫不怀疑自己可能会死在李时元的手里。
「本王都是小看了爱妃。」李时元的声音压得很低,一字一句的,「不管什么事,好像都逃不过爱妃的眼睛,嗯?」
穆澜淡笑一声:「臣妾不过有脑而已。」
「好一个有脑。」李时元的手心更加用力。
他的眼中是穆澜,眼神从上而下的溜过,带着审视的眸光,掠夺的看向了穆澜。
穆澜不动声色。
被李时元看一眼,不会掉一块肉,也好过失身于这人。
而李时元的眼神,最终阴沉的落在了穆澜的身上,穆澜不动声色的看着在,自然知道李时元看的是什么地方。
那片痕迹,早就消失不见了。
但是对于李时元而言,就是心中的一根刺,牢牢的刺在了李时元的心口,怎么都无法抹去了,那是穆澜背叛李时元的证据。
在穆澜沉思的时候,忽然李时元低头,在亲着穆澜。
穆澜的身体微微一颤,但是也很快冷静了下来。
忽然,穆澜眉头一拧。
她细白的牙齿咬着唇,不动声色的看着,手心里的锦被也已经被抓的死死的,汗涔涔的,一点点的低落了下来,彻底的浸润了锦被。
一直到李时元松开自己。
穆澜立刻挣扎的起身。
而李时元眼神却没任何的松懈,眼底的阴沉也跟着越发的明显起来:「穆澜,你要藏着那个男人,就给本王藏牢了。本王倒是看看你能藏到多久。一旦被本王发现蛛丝马迹,本王会株连九族。」
这话并不是玩笑,因为这事对于李时元而言就是奇耻大辱。
穆澜听着李时元的话,淡笑一声:「臣妾记住了。」
果不其然,李时元的脸色一变,穆澜却没给李时元开口的机会,继续淡淡说道:「臣妾只不过想和殿下说,殿下想多了。臣妾自从嫁入东宫,一直到现在随太后到西域,一路上难道不是在殿下的监视下度过的吗?如果在这样的情况下,臣妾还能做出什么,殿下该反省的就是自己了。」
李时元看着穆澜。
穆澜已经坐起身,带着一丝的嫌恶,而后从容不迫的拿起一旁的衣衫,快速的套好。
然后,穆澜再一次的看向了李时元:「殿下疑心重,臣妾无话可说。但是无中生有的罪名,臣妾自然不认。既然不认,又何须解释。殿下心中早就已经有了想法,臣妾不管怎么解释,都是徒劳无功,所以臣妾不如保持沉默为好,殿下说,可是这个理。」
话音落下,穆澜也已经把自己穿的严实,不再给李时元任何窥视自己的机会。
穆澜知道李时元也不可能真的做什么,外面李时逸已经在等着了,李时元又岂止是监视这里的一举一动,还需要安抚太后和大周的大臣。
毕竟李长天昏迷,多少人都在等着见李长天,在打听李长天的情况,太后更是如此。
而这些人,是李时元动不了的,都要亲自去应付的。
李时元站着,听着穆澜的话,看着穆澜的眼神也不曾挪开分毫,而寨子外,李时逸的声音低沉的传来:「二哥,臣弟有事找您,穆大人从京都传来消息。」
穆战天是李时元的人,李时元从京都赶来,穆战天自然就留在京都。
虽然大批人马都已经去了西域,不代表京都之内就完全安全,若没事的话,穆战天不可能大老远的传来消息。
这也是李时逸对李时元的提醒。
李时元这才无心恋战。
很快,他收回自己的眼神,阴沉的命令寨子外的侍卫:「本王若是再发现一次太子妃娘娘从寨子离开,你们提头来见。」
「是。」侍卫跪了一地,是真的吓的冷汗涔涔的。
穆澜不动声色的看着,她很清楚,今日的离开后,想再离开这里,已经难上加难了。
别的事,只能从长计议。
现在对于穆澜而言,只要李时裕平安无事,就是最大的幸事。别的事,穆澜倒是不担心。
穆澜仍然在原地站着,而李时元已经拂袖离开。
在快走到门帘边上的时候,忽然李时元停了下来,转身看着穆澜:「爱妃既然这么冰雪聪明,本王倒是想问问爱妃,裕王将来会如何呢?」
忽然被提及的李时裕,让穆澜的心跳加速了一下,但也只是片刻,穆澜就冷静了下来。
她看着李时元,淡定开口:「臣妾猜不到任何人的将来会如何。」
无懈可击的答案。
这话,并没舒缓李时元眉眼里的冷意,他看着穆澜,继续说着:「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若对本王有异心的人,本王从来不会心慈手软。」
穆澜嗯了声,好似听见了。
「本王倒是好奇,这几次来,为何裕王出现的地方,爱妃就在呢?」李时元的口气有些咄咄逼人的。
穆澜始终镇定,从容不迫的看着李时元:「但很可惜,臣妾从来没看见裕王在何处。」
就如同今日,李时元出现的时候,在李时元的眼中,穆澜确实没能见到李时裕,一切总有不对劲的,但是却又关联不起来,好似被人硬生生的阻拦了一般。
李时元看着穆澜,很沉很沉,而后,李时元掀开门帘,转身离开。在李时元出去的瞬间,门帘外传来了脚步声。
穆澜知道,自己是被彻彻底底的软禁了起来。
她低眉垂眼,一言不发。
一直到玲珑匆匆走了进来,看着穆澜衣裳狼狈的样子,玲珑面色一惊:「娘娘,您……」
「我无妨。」穆澜安抚着玲珑,「只是现在开始,一切都要小心谨慎。包括你在内,任何地方都不要,只要跟在本宫边上。」
「是。」玲珑应声。
穆澜点点头,而后才看向玲珑:「太后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太后要见皇上,太子已经过去安抚太后了。其余的大臣都在传,恐怕这一次的秋祭会提前结束,拔营回京了。」玲珑把外面的传言都如实的告诉了穆澜。
穆澜很清楚,这些传言必然也会成真。
「这两日内的事情,不会拖太久了。」穆澜应声,「回去的路上,速度也会快上很多,你做好应对的准备。」
「是。」玲珑恭敬点头。
没人知道这路上会发生何事,一切都只能静观其变。
而后,两人并没交谈,穆澜静静地坐着,窗外不断的传来阵阵冷风,就如同现在的情况,阴鸷的让人觉得摸不到边,透不到底。
只能等待。
又是三日后——
穆澜已经被软禁在寨子里三日的时间,外面的任何消息都无法知道,门外里三层外三层,几乎是重兵把守。
除去一日三餐外有奴才给送来外,穆澜没见过其他的人。
就连李时元都没出现过。
穆澜的胃口不大,吃的很少,一日三餐大部分时间是原封不动的给送了回去,穆澜的心思并不在这里,而是在李时裕的身上。
现在安静,不代表李时裕就是安然无恙的。
如果高骞计算的没错,容寺应该连夜抵达了寨子,顶替了容九的位置,而在京都,剩下能周旋的人,在宫内就只有穆战骁了。而若李时元真的要起兵造反的话,恐怕穆战骁也是举步维艰。
穆澜的心越发显得沉了下来。
一直到玲珑掀开帘子,穆澜看了过去,玲珑的口气急促:「娘娘,太子殿下已经下令,今日就返回京城。」
这件事也在穆澜的预料之中。
寨子外也开始逐渐的动了起来,但是却又显得井然有序,就好似已经预谋了很久。
而寨子的门帘再一次的被人打开,一直看守的侍卫恭敬说道:「启禀娘娘,太子殿下已经下令拔营回京,马车在外恭候了,还请娘娘上车。」
「本宫知道了。」穆澜拂袖。
侍卫退了出去。
很快,鱼贯进入的奴才们已经把穆澜的东西收拾好,原本还热闹的寨子,一下子就被净空了,这些东西有序的被放上马车。穆澜环视了一眼,而后在玲珑的搀扶下,朝着寨子外走去。
穆澜和玲珑都很清楚,最后的战争开始了。
最终谁能登上帝王之位,也在不久的将来,就会昭告天下。
穆澜敛下了情绪,玲珑跟在穆澜的边上,扶着穆澜上了马车,而后,玲珑坐在马车头。
车队缓缓的朝着来时的路前行。
高骞也派兵一路护送到了西域的边境,玲珑跟着,不过全程玲珑没说一言。
李时裕不知道是受了伤的缘故还是别的原因,竟然没有骑马,而是在马车里,一切安静祥和,却又显得诡异无比。
在高骞一路护送,抵达西域边境的时候,李时元才拱手作揖说道:「这些日子,本王代大周多谢西域王的热情款待。待春暖花开,恭迎西域王抵京都共襄盛举。」
「那是自然。」高骞倒是笑了笑,有些敷衍,「太子殿下,过了这里,就出了西域的范围,本王就不好再相送了。殿下一路平安。」
「好。在此别过。」李时元颔首示意。
高骞也没多说什么,清欢毫不客气的冷哼一声:「虚情假意。」
这话不知道是在骂李时元还是说别的,高骞看了一眼清欢,眼神里带着警告,而后才笑脸盈盈的和李时元解释:「这舞没学成,一脸不高兴的,和本王闹脾气到现在了。」
「公主殿下到了大周,本王自然让太子妃亲自教授殿下。」李时元也很配合。
清欢没理会李时元的话,直接拉起缰绳,策马而去,一点面子都不给,李时元的脸色有些难看,但是也不至于和清欢计较。
高骞则是一脸无奈,但更多的是纵容和袒护。
李时元自然也不好说什么。
在虚伪的应和后,李时元颔首示意,就策马朝着队伍走去,高骞在原地看着,看着队伍从自己的面前一点点的消失。
在穆澜的马车经过高骞面前的时候,穆澜掀开了帘子,高骞注意到了,颔首示意,而后就不着痕迹的收回,并没再有更多的交谈。
穆澜很快也放下帘子。
高骞的眼神里,穆澜起码可以确定的是,容九没任何生命安危,她开的药方是起了作用,而容寺也已经抵达,容九留在西域养身,等一切恢复,自然也会随着高骞进入京都。
一样是李时裕的左膀右臂,甚至可以是最后的支援。
这样的想法里,穆澜也跟着宽了心。
至于李时裕,穆澜虽然担心,但是那一日见过,李时裕并没大碍,穆澜也很清楚,这一路上,大概不会出现太大的偏差,何况,李时裕也并不是省油的灯,不策马,而在马车之内,恐怕也是为了降低李时元的戒备之心。
用事实告诉李时元,现在李时裕的情况并不是那么的好。
而穆澜也在人群之中看见了容寺的身影。
就连容寺看起来,好像都显得虚弱的多,一直都在车夫的位置,而非像以前一样,精神饱满。
这对主仆,就好似饱受重创。
甚至他们是被夹击在队伍的中间,前后都是人,想出逃都难上加难,就只能跟着队伍一路回京都。
很久,穆澜放下帘子。
这一路上,谁都会按兵不动,但是谁都在周全部署。
为了这一日,他们已经等了太久太久了。
回程的队伍,速度就已经快上了很多,和来的时候不一样,几乎是马不停蹄,时间缩短了一半,这样的颠簸里,平日极少吃苦的后宫嫔妃和太后,自然是无法承受。
穆澜仍然被人看着。
太后和穆澜的马车是一前一后,穆澜也不算完全照顾不到。只是太后的情况越发显得不好起来,李时元却也没任何顾忌的意思。
穆澜拧眉,看着太后,忽然有些不胜唏嘘。上一世太后明明是在穆澜死的前两年才过世的,而现在,太后的脉搏已经微弱无比,所有的一切都是靠强撑,要是这样一路颠簸回京城,恐怕余日不长了。
穆澜不动声色,只是吩咐嬷嬷按照自己的要求准备食材和药材。
现在能做的,不过就是缓解,而没法根治。
原本一月的路程,到了如今,只花了半月多的时间,就能回到京都,可想这一路上是多么的奔波。
不仅仅是太后,戴芷嫆和李时厉都显得安静的多,御医停下来的时候,也一路上来来去去了几次。
反倒是丽瑶,大概是习惯了才人殿里凡事亲力亲为,这样的颠簸,除去怀有身孕,让丽瑶吐个不停,别的反倒是没什么大碍。
而一路跟着的奴才们,也是苦不堪言。
但是在李时元的冷厉里,谁都不敢开口说一句,队伍的气氛早就没了先前的祥和,多了一丝的阴沉。
一路进京。
……
半月多后,队伍进京,众人才跟着舒了口气,情况最坏的莫过于太后。一进宫,御医们就已经去了凤鸾宫。
反倒是御龙殿安安静静的,就好似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唯有何长生和风长阳能出入在御龙殿内,其余的人都已经被遣退在御龙殿外,不得靠近一步。
这是李时元下的命令。
除去皇后曲华裳外,任何人不得靠近一步,违者杀无赦,朝中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在李时元的手中,也唯有李时元下令,才可以有进一步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