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追尾

追尾

独出心裁:爱有千万种表达

刚提车就被追尾,我骂骂咧咧下车,看到劳斯莱斯傻眼了。

后座大佬眼帘半掀,神情古怪,盯着我车屁股沉默半响,淡声答应,「可。」

上面贴着「人丑恨嫁,追尾必嫁」

1

「开上我心爱的小 mini,它永远也不会堵……」

「砰!」

我用尽毕生积蓄,刚提了一辆可爱的小车车,头一次开出来,看着彩虹哼着歌儿,就被追尾了。

我生气地下车,骂骂咧咧,碎碎念:「谁呀?旁边这么宽的路不走,是我在前面耽误你起飞了吗?」

第一时间先关心自己的新车车,看到后半截车被撞得凹了一块,还好车速不快,不然我就完蛋了。

我心疼地看着我攒了好久攒出来的小车车。

生气地站定,骂人的话到了嘴边,才注意到后边停的是一辆什么车,顿时卡住,傻眼了。

一辆,定制版的劳斯莱斯,深灰色,车牌 Z1。

浑身上下每一个零件都好像在冷哼着「本车高贵,穷逼摸挨。」

身为穷逼的我秒变唯唯诺诺,怂啦吧唧地对着刚下车的司机抱歉,「对对对不起,差点把您漆给创掉了。」

司机也傻眼了,顿了一会儿扬着个灿烂的笑脸,彬彬有礼,「追尾全责,是我这边的责任,怎么能劳烦女士道歉呢?」

「真是对不起,我们司机请假了,我临时替他开车,低血糖晕了一下,就撞上了,给您添麻烦了。」年轻帅气的西装男,非常大方地赔了一大笔钱,还递给我一张烫金名片,「如果后续有什么问题,尽可以联系我。」

形象好,气质佳,笑容得体,情商极高,三言两语就安抚好另一方的情绪,拉进距离,解决问题直击重点,讲求高效……我看了一眼名片,职业董事长助理,履历漂亮至极。

身边随便一个助理都是顶级的精英,配上这辆低调又豪华的车,让人不自觉好奇后座坐了个什么样的大佬。

正脑补着一个大肚子中年男的形象,后座车窗缓缓降下来了。

纯黑色系的内饰,构划出了神秘奢侈气质,有如实体,众星捧月般衬着一个俊美无暇的男人,精细到指尖的贵气。

高不可攀,遥不可及。

我呆怔地看着他。

男人闲闲地一掀眼帘,看一眼我家 mini 的车屁股,神情古怪,似是兴味,又似纠结,沉默了半响,然后又看向我。

注视着我,清润磁性的声音,淡淡道:

「可。」

可什么?

我跟着看过去,我家 mini 歪歪扭扭的屁股上,歪歪扭扭贴着一行大字:

「人丑恨嫁,追尾必嫁。」

可,可,可什么?

可以嫁给他?

稍微想到这个可能,就震得人心怦怦跳,随即又打住思绪。

不敢想,不敢想。

贫民窟女孩如我,能碰巧跟这样的人物的助理说上两句话,已经是天大的幸运,更别说大佬本人了。

我震惊,磕磕巴巴不敢置信,语气虚弱,「我我没听错吧?」

大佬倒是亲切和善得很,看着我吐字清晰,慢条斯理,「可以。该怎么赔偿就怎么赔偿,包括那上面的要求。」

一派好说话的样子。

我忍不住又看一眼那行跟风贴的沙雕语录,原来没觉得什么,现在忽然被尬到,抠着手指头,讪笑:

」开玩笑的,您不必当真。」

我以为男人只是逗我玩儿,谁知道他沉吟片刻,缓缓开口:

「一个月 30 万零花钱,不需要你做任何承诺。」

我,「啊这,你是认真的?」

大佬,「50 万。」

我沉默了。

卧槽!

他居然是认真的?

有钱人居然是大街上捡老婆的吗?

不会是新型拐卖妇女的骗术吧?

我,「我考虑一……」回去下载个国家反诈中心先。

「80 万。」

我,「……我考虑好了,我这个人向来不爱开玩笑,我们什么时候去领证?」

2

大佬随意瞥一眼价值九位数的百达翡丽腕表,随口对着助理交代一句,「通知他们,8.10 的会议换到下午。」

然后抬眼注视我,「你是几点上班?」

「9 点。」我在他的注视下莫名开始紧张。

男人语气平缓温和,仿佛不过是在安排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那还有一小时,上车吧。」顺带安排了别的助手帮我把小 mini 开去维修。

啊?

现在就去吗?

好突然。

他的声音平和,却有着一股子让人信服不自知的魔力。

我晕晕乎乎听话上了车,等回过神来的时候车都开出去一公里远了,刚刚前面那辆挂着小彩虹的洒水车早就被甩在了后面。

车窗外人流如织,定制版劳斯莱斯回头率就是高,经过路口上时人群的目光纷纷追随过来,眼神好奇的,羡慕的,惊喜的各种都有。

估计很多人都在想,里面坐着的是什么样的人,像我刚刚那样好奇。

他们要是知道里面坐着一个平平无奇的我,怕是眼镜都要瞪掉。

我下意识伸手推了下眼镜,推了个空。

噢,我没眼镜。

猛然回神。

回神了,就开始紧张和不自在起来。

不同于外面一看就很嘈杂热闹的画面,车里很安静,那个助理在专心开着车,身旁俊美无俦的男人垂头看着手机,长睫自然卷翘,鼻梁高挺,薄唇抿起,侧脸连寥寥轮廓都是让人一眼就心动的好看。

修长冷白的手指在屏幕上轻点着,神情专注,也是没有什么声响,一身昂贵的黑色定制西装与奢华的车内饰非常协调。

回头看看自己身上拼多多九块九包邮的衣服,忽然感觉自己和他们不在一个世界,格格不入,更不自在起来,不知道做点什么好。

男人何其敏锐,我情绪刚低落起来,他就察觉到了,安排完手上的事,放下手机,拿出车里备着的水果推到我面前:

「吃点水果?」

末了补充,「上午的供应商会议,有些供应商代表是外地赶来的,时间延后了,我交代人给他们安排好回程的食宿机票。」

我顺从地吃了几块水果,甜滋滋的味道漫开,是熟悉的味道,让我不知不觉没那么紧张不自在了。

他居然主动和我解释自己刚刚在做什么,我有些受宠若惊。

想象中的豪门大佬,白发苍苍或是大腹便便,酒桌上端着高度白酒谈生意。

想象中的豪门公子,跑车炸街,会所把妹,眼高于顶路过街头压根不会看别人一眼。

可是眼前的男人——年轻、俊逸、敏锐、妥帖,洞察人心,拿捏情绪,把控全局,只要他想,就能让人感到如沐春风的亲和。

当然,上位者的傲慢也是不必掩饰的,会议说推迟就推迟,周身始终带着居高临下的疏离。

取了证件就往民政局赶,我以为时间这样仓促,就是随便搞搞,然而路上进了照相馆,早就有一队专业造型师等着了,以最快的速度给我换了衣服化了妆,咔嚓拍好照片。

连这都临时安排得妥妥当当。

拿着漂亮的照片,到了民政局,工作人员还夸我们拍得好看,问起姓名,男人垂眼淡声:

「兰荣煊。」

然后他看向我。

他还不知道我叫什么。

我连忙接话,「林稚。」

工作人员看看我,再看看他,估计在奇怪都到领证的地步了为什么我俩连对方的姓名都不知道,再三询问我,确认了我是自愿且清醒的状态,终于给盖了章。

拿着新鲜热乎的红本本到公司门口的时候,我又开始晕乎了,看着扬长而去的深灰色车,有种大梦初醒的不真实感。

满腔的激动无处发泄,掏出手机发了个朋友圈。

发癫文学朋友圈:啊啊啊我今天是吃了菌子又喝了酒然后白天就睡着了在做梦吗?

发完癫,给奶奶打了个电话,「奶,咱俩发达了!」成功勾起老婆子的好奇心,然后相当狗东西的挂掉,让她抓心挠肺去吧~

开开心心准备去上班。

工位上坐了没多久,就被主管单独喊到一边,通知我被辞退了。

???

3

我每天兢兢业业上班加班,努力把业绩干到最好,马上就能升小组长了,突然就被辞退。

我不服。

我坚决要一个理由。主管不耐烦了,「公司最近裁员。」

说完,一双眯眯眼上下打量我,眼神油腻,非常不屑,「约了这次多次约不出去,装什么矜持呢?」

我懂了,这个下头油腻男想泡我没泡成,自我感觉良好的内心受到了打击,恼羞成怒,于是借着裁员把我踢出去。

收拾东西的时候,旁边新来的女同事得意极了,「真可怜啊,本来就穷得快揭不开锅了,又没了工作,这年头高中文凭可没什么用,以后估计只能扫大街去喽。」

我转头看向她,她口红有些花了,刚刚我被通知辞退前,可是看到她偷偷从主管办公室出来的,想也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我走了,估计她就能升小组长了,也就她把那个油腻男当成宝巴结,这俩勾搭在一起,莫名……yue……还挺配 yue……

我瞥她一眼,「多管闲事。」

抽了两张纸钳着她的脸把口红擦干净,没管她疼得吱哇乱叫,平静地说「这支口红我送你的,现在我收回。」

完了把她桌上一叠我给整理的资料撕烂,口红扔垃圾桶,抱着自己的东西麻溜滚蛋,临出门的时候,路过主管的办公室,把门口那盆我精心照料的发财树一脚踹倒。

「林稚!干嘛呢你!」主管咆哮,没见过这么大脾气的员工。

这不是很明显吗?我无辜又坦然的语气,实诚道,「我在破坏公物啊。」

我一手带大的发财树可不能留给他们。

「放心我会赔钱的,尽管从我的辞退补偿金里面扣掉就是了。」

出了大门,坐在台阶上,我开始习惯性地苦恼接下来的生活费和奶奶的医药费,没苦恼多久,手机震动一下。

打开一看,是到账 80 万的收款信息。

心头乱冒的消极情绪忽然就冒不动了,白日做梦成真的梦幻感又回来了。

我激动地对着手机 mua 了一下。

然后就看到不久前发的那条朋友圈,被一个陌生人点赞。

迷惑了一会……

妈耶,这是今天那个大佬!

临时加的微信,忘了备注,他叫什么来着?噢,兰荣煊。

在朋友圈发癫被大佬看到了,我有些羞耻,怪不好意思的。

百度了一下这个名字,不得了……

啥也没有。

只能从一些大企业的股权构架中,窥见其背后的庞然大物。

果然,真正的大人物哪是我等小市民随随便便就能知道的,人家连控个股都是七拐八拐铺垫了好几层的,隐在幕后鲜有圈外人注意。

这样的人物,要不是他主动,贫民窟女孩的我八辈子也攀不上关系。

可偏偏是他主动的,咱也不懂为什么?

是为了应付家里的催婚吗?是为了逃避商业联姻吗?看起来不太像啊。

总不能是为了给社会做贡献精准扶贫吧?

一片阴影落在眼前,打断了我乱七八糟的思绪,抬头,就看到男人撑着一把黑伞,垂眼看着我,「在想什么?」

我才发现天上飘起了细雨。

Z 城这个鬼天气,一入秋就开始频繁下雨。

抱着一纸箱东西坐在台阶上淋雨,多少显得我有点呆。

我赶紧起身,发现他好高,高了我一个脑袋,我得仰着头才能回应到他的目光,弱唧唧小声道:「没什么,被辞退了而已。」

兰荣煊瞥一眼我身后的公司,表情淡然,语气甚至有点子温柔,闲适……理所当然,捉摸不透:

「这家公司,应该是兰氏的一个子公司,送给你。找个时间办手续,以后你就是他们的老板。」

4

又一个天上掉的大馅饼砸下来,Duang 把我砸进地里。

砸得我晕头转向。

我用我仅剩的一丢丢理智,艰难地想要拒绝。

我自己几斤几两我清楚,别把人公司干倒了,本来就日子过不下去要裁员了,再一倒,得多少人失业啊?

戳着手指纠结道,「不了吧,我不行。」我菜。

兰荣煊随手将伞递给身后刚赶来的助理,跟背后长了眼睛似的,拿着纸巾慢条斯理擦干净指间的雨水,幽邃的眼睛将我望着,一眼就能看透我所有的惶恐不自信,轻笑:

「不用担心,旁边这个配给你当助理,她会负责所有日常事务。」

也就是说,我只要躺平收小钱钱就好了。

他说完就走了,一转身,后边一堆大肚子中年男和商业精英青年人在等他。我才知道,他就在对面那栋地标大厦跟人洽谈,所以我一出来,他刚好看到。

雨幕昏暗,巨大的高楼直入云霄,一群身价不菲的中年霸总围绕簇拥之下,俊美的男人游刃有余地控场。

有些人是天生的焦点,众星捧月遥不可及。

我翻出纸箱里一面小镜子照来照去,怎么看都想不明白他看上我什么了,嘀嘀咕咕,「也没有美到惊天地泣鬼神让人一见钟情啊……」

耳边一声很轻的笑,我一抬头,看到旁边的漂亮姐姐满脸严肃,一点也不像笑过的样子。

哼,可是她的眼神明明白白暴露了,她觉得我很可爱。

可爱个大头鬼。

我也满脸严肃,「你叫什么?」

漂亮姐姐二十七八岁的样子,一身职业装干练得体,声音也好听的,「夫人,我叫兰念薇,是兰家旁支的女儿,先前在总部担任兰董的助理。夫人,您的衣服湿了,要不要先去换一身衣服?」

一声又一声夫人喊得我脑壳疼,严肃不起来了,垮着个小脸不自在地说:

「你要不,喊我别的吧?」

兰念薇从善如流,「好的,林小姐,您喜欢哪个大牌的衣服,我让他们送过来。」

「都行。」并不是很在意这个。

然后我就被拉着逛遍了商场,腿都快逛断,新出炉的助理那叫一个热情,我怀疑她在把我当洋娃娃打扮,各种衣服都要来一套。

终于,在我换上一身绸缎白裙后,兰特助露出了满意的神色,让早就在一旁待命的化妆师给我换了个人间富贵花的妆,提醒我今天的行程:

「林小姐,下午兰董开完会去公司视察,司机半小时后来接您一同过去。」

我焉了吧唧,逛个街比上班还累,但是一想到上班怎么可能一个月 80 万,瞬间感觉自己又可以了,重新支棱起来:「好的呀,走。」

然后我就被塞进了兰荣煊的车里,男人安静地坐着,雨停了,下午了,斜阳从车窗漏进来一些,滤成了浅灰色的光,打在他立体的眉眼上,明明暗暗。

兰荣煊微微侧头看我,高鼻深目,眼眸幽深,令人目眩,令人沉溺,令人,深陷其中……

可我看不透他。

他眼里没有波澜,看我时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甚至是漠然,和行动上毫不掩饰的重视全然不同。

他靠近我,伸手将我发间一枚珍珠发卡调整了一下。

他周身沉静清苦的淡香,有点像檀香,又有点像玫瑰,离他好近,我心跳不自觉加快,只感觉陷进他的气场里避无可避。

他薄唇轻勾,「你好像对我很好奇?」

5

那当然的。

被馅饼砸到,谁不想掰开看看是什么馅儿的呢?

眼前的男人帅气逼人,气息喷薄间,暧昧到我心跳如擂鼓,不太敢正视他的眼眸,我眼神飘忽,语气又怂又软。

话里的意思却斩钉截铁绝不回避,「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呀?」

兰荣煊别好发卡,就坐回去了,极有存在感的气息潮水般退去。

他好像就是随口一问,也没放在心上,听到我这样郑重的询问,倒是有些意外了,挑了挑眉,含笑温和道:

「你不用知道这个。你只需知道,你现在是兰氏的女主人,这些都是你应有的。」

经过林荫大道,滤过的阳光间断打在他的脸上,明明暗暗。

我听出了那么一丝丝的疏离警告意味。

我懂了,豪门大家族的事儿,不该问的别问。

我相当乖巧,「好的老……」想喊老板来着,顿了一下,呸,「兰先生。」

车停在了我前公司的门前,门口一群我之前见不到的经理、总经理在等着迎接,阵仗还挺大。

兰荣煊却不急着下车,语气依旧温和,「不用怕我,想喊老公尽管喊。」

我唯唯诺诺不敢说话。

他拿出一份报告在那慢悠悠看起来,等翻完了一份材料,外边等着的人的表情,已经从惊喜期待变成了惶恐疑惑。

晾够了人,兰荣煊才施施然下车,一群高层赶紧围上来献殷勤,却见他没急着离开,站在车旁等着什么人。

顶着他的目光,我尽量优雅从容地下了车,走到大佬身旁,周围所有人惊异地看过来。

我前总经理对我有印象,瞪大了眼睛,脱口而出:「小林?」

兰荣煊垂了眸,看不出来丝毫不虞,但周围的气场却冷下来。

前总经理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忐忑不安起来,兰荣煊的助理轻咳了一声,小声提醒:「这是董事长夫人。」

总经理眼睛瞪得更大了,满眼都是震惊。

这家公司只是兰氏这个庞然大物的边缘小公司,平时很少机会见到总公司高层的,更别说集团董事长亲自莅临。

谁能想到呢,上午还是公司底层小职员惨被踢走的我,下午就满身大牌从难得一见的董事长的劳斯莱斯上下来。

……我自己也没想到。

总经理瞳孔十级地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连忙恭恭敬敬向我道歉,跟我问好,「夫人好。」

各部门经理纷纷跟着向我问好。

站着人群的中心,兰荣煊看我一眼,好听的声音,淡声说,「走吧。」

我跟上他的步伐,一路视察过去,到了我原来那个部门,主管谄媚地迎上来,看到我,笑脸僵住了。

一群前同事也惊了,那个女同事甚至惊讶质问:「林稚!是你?你怎么和经理一起过来?」

她满眼不可置信,暗藏嫉妒,死死盯着我,旁边总经理给她使眼色,她也没看到。

一点眼力劲都没有,所以有人当总经理,有人升个小组长还要靠腌臜手段上位。

我余光瞥一眼兰荣煊,他老神在在地看着热闹,见我看他,回我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大概意思就是,受了委屈就欺负回去,鼓励我尽管狐假虎威,以势压人,不必堕了兰氏的威名。

于是我目光转向一旁的总经理,语气惆怅:

「天凉了。」

「王主管该离职了。」

6

「啊,还有这个,天天在办公室吃榴莲拌饭,简直是邪教,不能忍,也开掉。」

我看向女同事,轻飘飘道。

两个人大惊失色,主管点头哈腰道歉,请求我再给一次机会,女同事傲气倒是还在,嚷嚷着:

「凭什么?林稚你以为你是谁?」

我懒得搭理她,跳梁小丑而已,我没必要跟她解释,我只是看一眼总经理,示意他管好自己的下属。

也没有必要把他们两个那些破事抖出来,稍微一查,公司里的人早晚都会知道的。

上位者的行事风格——有什么提议只需跟总经理说,要保持优雅,不必亲自和别人对线,且具有人文关怀,顺手给人留个体面,体现一下表面仁慈。

总经理冷着脸训了那个女同事,「凭她是董事长夫人,你们两个被开除了,去人事那里办手续吧。」

女同事终于意识到我现在是什么身份,张大嘴巴看完,肉眼可见的不敢置信,我估计她还有很多废话要发表,但是在场一堆经理赶紧把两个人赶走。

领导视察时出现这样口出狂言的员工,已经算重大失误了,怎么可能让他们再继续下去。

总经理小心地陪不是。

兰荣煊一场好戏看完,淡笑,「管理差成这样,营收又不好,这个公司该是被撤掉的。」

一群人冷汗直冒。

他又继续,「不过,既然是夫人原来的公司,留给她练练手也好。」

然后他通知了几个主要的高层,公司将要送给我,股东大会和股权交接流程由总经理配合兰助理完成。

紧锣密鼓的行程结束了,出了公司,我悄然松了一口气。

应该,没有给大佬丢人吧?

我步子慢,兰荣煊已经走到了前面,回身望着我,「先送你回家。」

我停住了,低声说,「可是,我家在城中村。」

破败不堪,污水横流的地方,这车开进去,总感觉怪委屈它的。

他丝毫不在意,「哪个村?」

我报了地址,司机把车停在巷子口,两个助理提着大包小包的新衣服,兰荣煊看着我家门口的玫瑰苗,「能不能去你家看看?」

我迟疑了一下,想想我奶迟早会知道他,这有什么不可以的?

我点头。

刚走到门口,一根香蕉照脸砸过来,兰荣煊走在正中间,眼看就要挨香蕉砸脸了。

我眼疾手快,一把将人往旁边推,手里什么爱马仕什么乱七八糟的全丢下,手忙脚乱接住那根愤怒的香蕉。

我奶生气的声音从屋子里传出来,「还知道回来啊?」

我才想起来,今天逗老婆子玩儿,说话说半截,让她抓心挠肺了半天,又晚回来了,难怪她生气。

生气了扔香蕉,因为这玩意儿砸人不疼。

等我回过神来,才发现我们现在的姿势有些尴尬,旁边就是巷子的墙壁,兰荣煊就好像被我按在了墙上,准备按墙上亲一样。

他垂眸沉静的看着我。

7

我脸有些热,连忙放开他,拎着根香蕉手足无措,好半天才想起来把地上十几个 w 的包捡起来,拍了拍灰,在心里跟它说声对不住了。

当然,奶奶买的香蕉始终是更重要一些的。

如果有下次,把包扔草地上省得拍灰。

胡思乱想间,兰荣煊挑眉,有些好笑:「那是你奶奶?你惹她生气了?」

这……不太好解释。我跟我奶这个老顽童向来是互损互坑的,这不过是基操而已。

我有些忐忑,我怕我奶在气头上和人起冲突。

谁知道兰荣煊进了门,在我奶惊讶奇怪的眼神中,开头就是一句「我是您孙女婿。」把老太太镇住了。

然后和老太太谈了一段时间话,三言两语就把人笼络过去了,临走的时候老太太热情地送人出了巷子口。

好家伙,是我这个亲孙女从来没有过的待遇。

回了屋,我奶恨铁不成钢,「这就是你说的发达了?」

我,「啊?一个月 80 万不算发达吗?至少你的医药费够够的了。」

我和我奶相依为命,她有慢性的大病,每个月都要去医院透析几次,我攒钱买个小车车也是为了下雨天好送她去医院。

穷人家最怕生病。

这段时间为了赚快钱我头都快薅秃了,命苦。

我奶,「人家怎么看上你的?」

「我也不知道啊。」我浇着花,到现在仍是费解,「我才去他公司附近晃悠三五趟,然后碰巧被追尾了,然后就这样了。」

是的,我是故意在那附近找个班上的,就是为了接近兰荣煊。

蓄谋已久而已。

8

两样事情一直压在我心头,一个是奶奶的巨额医药费,一个是兰荣煊。

为了赚够医药费,我改行成销售没日没夜肝业绩。

为了接近兰荣煊,我顺手在那附近找的工作。

但我着实没有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我从没想过和这样的大佬有交集,我拿着领回来的红本本,薅着头发跟我奶碎碎念,「搞不懂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好不安,心里没有底。」

命运馈赠的礼物都标有价格。

好在我并没有疑惑很久,这个疑问就有了答案。

几天过后,兰荣煊派人把修好的车开回来,还把我们接到了他的豪华大别墅住。

直到现在我依然不能习惯对方的慷慨,每一次都受宠若惊。

当然,他给什么我接什么,没再拒绝过。

在陌生的环境,面对陌生的人,表现得乖巧、顺从、无害。

这几天我都没有再见到兰荣煊,听说出差去了。

别墅在半山腰,风景好是好,就是太清静了,别墅里的保姆保安司机对我恭恭敬敬,是真的把我女主人供着的,当然也不会和我闲聊,我奶是网瘾老婆子,天天沉迷于霸道总裁的亿万小娇妻文和改编剧不可自拔。

我闲到快原地转圈圈了。

好在兰荣煊回来了,我在楼上发着呆,一低头就看到那辆深灰色的车七拐八拐,从树荫间穿梭游弋,停在了楼下。

男人下了车,俊美的眉眼从高处看过去,依然是毫无死角的。

楼下,兰荣煊似乎察觉到我的目光,一抬头,正对上我的眼睛,勾唇似掠过一抹浅笑。

我忽然有些害羞,手忙脚乱回了一个微笑,然后转身靠墙坐下来,背对着满山秋色平复心绪。

他真是长在了我的心坎上。

刨去他的身份和头脑,如果只有这张脸,只凭这张脸,他看我一眼就能撩得我心动。

9

下楼迎接,兰荣煊率先开口,「这几天过得怎么样?饭菜合胃口吗?房间喜欢吗?有没有遇到什么问题?」

我和他住的不是一个房间,他在原来的主卧,我在隔壁的卧室,漂亮的油画风格,很有艺术气息,直戳我心巴。

突然变成已婚妇女我其实还有点转变不过来,真要我和人住一个房间,莫名好尴尬。

还好兰荣煊竟然连这细节都安排得极为妥帖。

「很好,所有的都很喜欢,很合胃口。唯一的问题就是有点无聊。」

「无聊?」兰荣煊把外套递给管家,顿了会儿,「正好晚上有场宴会,我带你去。」

他说的轻松随意,所以我以为只是很随便的小宴会,直到被按在化妆间化了好久的妆,一旁设计师临时剪裁礼服,搞得这么隆重,让我很是意外,「这是准备架着我去登基吗?」我吐槽。

兰念薇边看着造型师摆弄我的头发,一边笑着解释,」今天是陆家二少爷的生日宴,是得隆重点。」

接着她跟我粗略地科普了一下 Z 城的几个大家族,为首的是兰家,接着就是贺家,陆家。

而兰荣煊,是兰家唯一的继承人。

如今,我是兰家唯一继承人的老婆。

所以我得艳压群芳。

路上,我有点紧张,怂兮兮拽住了身旁大佬一小截袖口,「我一个人也不认得,我不需要提前做一下功课认几个主要人物吗?」

兰荣煊侧头看着我,似是疑惑我为什么会有这个顾虑。

薄唇勾起,平平淡淡的语气:

「不需要。」

「你不是去结识他们,你是去让他们结识的。」

10

车停在一片山庄式酒店门口,里面灯光璀璨,已经有很多人到了。

主人家亲自出来迎接,陆家二少爷虽然外人喊一声陆少,但其实已经三十多岁了,一直未婚,身边美女不断,一张被酒色掏空的脸,模样倒是挺英俊的。

看到我,陆二很惊讶,一脸「我懂男人」的表情,略过我和兰荣煊打趣,「荣煊,终于开窍了?哪里找来的妞,还算正,就是不够骚。要不要来几个骚一点的?哥给你挑几个。」

说着,喊后面一群花枝招展的女人过来,其中还有几个是叫得上号的明星。

显然是把我误当成同一类——玩物。

兰荣煊没搭理那些女人,只是说了一声,「这是我夫人。」

陆二揽着人的手僵住,讪讪放下,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弯,赶紧把一群莺莺燕燕赶走,陪笑着喊我「弟妹」,不着痕迹地夸了我一番。

能进这个圈子的人,都是人精,如陆二一般看起来酒囊饭袋的人,也不是简单的,变脸可真快。

我浅笑着回应。

一行人开始谈投资,谈规划,我开始发呆,身旁男人看出我的无聊,低沉的嗓音,温声交代我可以自己去玩。

我点头走人,临走,陆二稀奇地看了我好几眼,好像到现在仍然不敢置信兰荣煊居然有老婆了。

我在安静的地方坐下炫甜品,之前被陆二挑出来的几个女明星摸过来,非常委婉地对刚刚的事表示抱歉。

娱乐圈的也都是人精,兰家虽然不是她们的直系金主爸爸,但也是不能得罪的存在。

这社会,越到上层,越是等级分明。

当然,无论是上层,中层,还是底层,人的本性一如既往,聚在一起无非就是吃喝玩乐闲谈八卦交换信息。

无聊的很。

但确实有用,信息差是最大的资源差。

在我有意无意的引导下,话题往兰家上面歪,听到了很多可能有用的信息。

门口一阵轰动,大家都看过去,一身红裙的明艳美人款款走进来,排场仅次于兰家。

身旁有人惊叹,「贺小姐竟然也来了。」

也有人偷偷向我瞄了几眼。

看我干嘛?

那个什么贺小姐和我有什么联系吗?或者是和我现在身后的兰家有什么联系吗?

于是我吃了颗小樱桃,用拉家常的闲适语气随口问,「贺家和兰家有什么关系吗?」

气氛正是放松的时候,加上我干饭太积极,高大上兰太太的形象并不深入人心,身旁的人没有防备脱口而出:「他们两家原来打算联姻的啊……」

说完,身旁的人才反应过来,捂着嘴偷偷看了我一眼。

我没抬头,接着炫水果,好像并没有留意到刚刚的话题。

那人松了一口气。

10

贺家千金名叫贺晴雪,是贺家唯一的女儿,很低调很低调,平时根本不会出席这种闹腾的场合。

那她今天破天荒地来,是为了兰荣煊吗?

果然,贺晴雪进来就直奔兰荣煊那边而去,很快就融入到他们的话题。

她真美,张扬艳丽带有攻击性的美丽,无论是身份还是颜值都是全场唯一和兰荣煊匹配的,站在一起宛如壁人。

她才是艳压群芳的那一个。

莫名有些心烦,脑子乱糟糟的,理不清思绪。

我走到了外面,清凉的夜风吹拂,比起里面花园里很寂静。一盏灯,透过秋天的红叶散落一地微光。

没等多久,贺晴雪果然出来了。

我就说嘛,向来低调的贺家千金破例来了一趟,很大可能是听说了我这个刚出炉的兰太太,想来看一下我是什么人。

所以我走开,走到了一个很适合被单独偶遇的地方。

这里四周没人,贺晴雪还端着红葡萄酒杯,刚刚优雅大方的仪态却全然没有了,非常挑剔地上下左右打量我好几眼,不屑极了,嗤笑:

「他到底看上你什么了?」

早在她还没开始打量我的时候,我已经不动声色把她观察完了,和我想象中的世家千金不一样,我想象中的世家千金教养和优雅都是刻进骨子里的,结果贺家这个千金只是人前端着,人后就原型毕露了。

我老老实实回答,「我也不知道。」说完,想起来又认真地补充了一句,「如果你哪天知道了,麻烦告诉我一下,谢谢谢谢。」

贺晴雪噎住了。

噎了一会,她浑身带有攻击性的气焰也消减不少,自顾自在我身边坐下,「兰家和贺家曾经约定了联姻的,因为一些原因才没有继续下去,但也不是你这种人可以捡漏的。」

贺晴雪高傲斜睨我,「你只不过是兰荣煊用来避开家族联姻的工具而已,贺家不能和兰家结亲了,他也不喜欢其他女人,才随便找了个人来应付一下。你看他都没有将你公之于众。」

有道理,但是还是有逻辑漏洞。

我,「可是他都没有婚前财产公正,签婚前协议。」

「什么?」贺晴雪猛地站起来,自信高傲转变成了费解,迷惑也将我看了又看,提着裙子愤愤然回大厅去了。

连酒杯都忘在了椅子上。

丢三忘四,情绪起伏大,脑子一根筋。

原来是个难得的笨蛋美人。

11

贺晴雪应该是想去质问兰荣煊,气势汹汹往那边走,可是她刚到大厅,宴会就正式开始了,没找到机会和兰荣煊说话。

宴会到高潮时,兰荣煊当着所有人的面,在辉煌的灯光下,郑重地说,「介绍一下,这是我夫人。」

人群一阵喧哗,无数艳羡的目光涌过来。

我却往角落里看,看到贺晴雪咬牙切齿瞪着这边。

晚宴结束的时候,出了门,临上车,贺晴雪拦住了路,她好像已经有些歇斯底里了,大声朝兰荣煊质问,「你竟然是认真的?」

兰荣煊压根不理她,让保镖把她隔开,带着我上了车,车缓缓挪动起来,贺晴雪挣开保镖拍着车窗,「你忘了阿芙吗?」

车越来越远,后面的,我也就没听到了。

我皱眉,小声嘟囔,「她好像有点过分激动了。」看起来挺像那啥,狂躁症还是郁躁症?

「不用管她。」兰荣煊轻笑,丝毫没有把刚刚的闹剧放在眼里,修长的指尖,轻指了一下自己的额头,示意我,「她精神有些问题,一直都是待在疗养院的。」

竟然是这样。

外人不明就里,觉得贺家小姐是低调,结果她是被拘在了疗养院。

所以,是因为贺晴雪精神有问题,才没有继续联姻吗?那阿芙又是谁?

12

没过几天,收到别人邀请去马场玩。

是那天在宴会上认识的一个富太太,到了地方,看到她邀请的一堆人里,果然有贺晴雪。

应该是贺晴雪让她邀请我过去的。

挑马的时候,贺晴雪牵着一匹汗血马路过,顺手一指那边最矮的马,「你适合这匹。」

我看了看,不是我的菜,还是照我自己喜好挑了一匹高大纯黑的弗里斯兰马。

贺晴雪又是那副高傲不屑的表情,「挑这匹,这匹可不好驾驭。你会骑术吗?」

我理所当然回答,「不会。」

过分摆烂的态度又让她噎了一会儿,她锲而不舍地找茬,「不会你来干嘛?」

我把马又牵了回去,「说的有道理,那我现在回去好了。」

「你!」贺晴雪一口气卡在喉咙间不上不下,气急败坏用最恨恨的语气说着挽留的话,「别走!大不了我教你。」

她说教就教,耐着性子给我解释了一遍步骤,问我,「记住了吗?」

我皱眉苦恼,「没记多少。」

她又解释了一遍,凶巴巴,「现在记住了吗?」

「没有。」我怂兮兮说。

贺晴雪耐心耗尽了,骑上自己的马,「我先给你掩饰一遍,你看清楚一点。」

她兜了一圈回来,「看明白了吗?」

我不太确定地回答,「可能,还不太明白。」

贺晴雪肉眼可见的生气,「笨死你得了。」

其实我看一遍就会了,只是想刺激一下她。

贺晴雪一生气,就开始自乱了阵脚,暴露出了来意,她是来替人抱不平的,「你什么都不会,又没长相,又没学识,又没家世,又笨,连阿芙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可是,凭什么是你成为了兰荣煊的妻子?」

她气急败坏,我波澜不惊。

「阿芙是谁?」我好奇问。

「她是贺家唯一的女儿。」

13

「什么?不是说你是贺家唯一的千金吗?」

贺晴雪白了我一眼,「外人知道什么。我是养女,她才是亲女,她是我妹妹。」

「那外人为什么从不提起她?」

贺晴雪兜了一圈,汗血马在阳光下渐渐泛出粉金色,漂亮极了,她说起自己的妹妹倒是开始滔滔不绝。

「阿芙很早就和兰荣煊定了婚约,那时谁认得我啊,她一出现就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要不是她暂时不在,哪轮得到你?其他人当然都知道她,只是贺家和兰家不愿意别人提而已。」

原来联姻的是她妹妹,不是她。

难怪呢,她不围着兰荣煊转,尽逮着我嘲讽。

不仅滔滔不绝,还越说越嘚瑟,看着我,看了又看,「说不定兰荣煊只是把你当个替身而已,看久了,我发现你还是有三四分和阿芙相像的,性子也有点像。」

越说她越笃定,打了胜仗一样得意起来,「你现在住清园吧?她喜欢加百列大天使,你大可以看看清园是不是种满了这种花。她是学油画的,你但凡多看几眼,就能看出清园是什么风格。你去兰荣煊卧室看看,肯定能找到她的自画像。」

「这……贸然闯别人卧室不太礼貌吧。」我迟疑。

贺晴雪翻着白眼,「重点是这个吗?重点是你要认清楚自己的地位,不要妄想霸占阿芙的东西。」

我更加好奇了,「她哪里去了呀?」

谁知道贺晴雪突然变脸,不爽地白我一眼,「关你屁事!」骑上汗血马走了。

莫名其妙。

回了兰家的豪华大别墅,到处瞎溜达了一会儿,确实是满园的加百列大天使月季,难怪总感觉兰荣煊身上有似有若无的清苦玫瑰味,原来是月季香,也确实是油画简约的画风。

到处都是那个阿芙的痕迹。

贺晴雪的猜测好像是对的。

我推开窗,秋风混着淡香席席而来,漫山红叶层叠铺展,真是大好秋色,不过又快下雨了,z 城秋天的雨不要钱一样洒。

如果她是对的,兰荣煊砸钱,我提供当替身的情绪价值,那我真是心安不少。

利益的置换永远比什么一见钟情啊移情别恋啊靠谱。

心安下来睡得香,外面打雷下雨都听不到,一觉到天亮,醒来我发现我在一个陌生的卧室。

四处环顾,看到床边边躺着的男人,惊得我差点掉下去。

妈耶,这是兰荣煊的卧房。

14

一点点轻响,他就醒了,一睁眼,幽深的眸子叫人看不透。

我脸热,红着脸脚抠地,「兰先生。」

我奶说我浅眠做梦的时候会梦游,我一直不信来着。

现在信了,我肯定是半夜梦游游到了隔壁房间。

我试图辩解,「我,我可能有梦游症。」

快哭了,不会被以为我是故意勾引人吧?

兰荣煊慢条斯理起身,纯黑丝质的睡袍显得有些慵懒,嗓音还有些刚醒的沙哑,「猜到了,不用担心,我没有做什么。」

我不担心这个,我又没他好看。

我面红耳赤回到自己房间,蒙进被子里苦恼了一会儿,当天就找了把锁来,睡前把自己锁了起来。

谁知道第二天清醒,又躺在了兰荣煊床上,堂堂兰大公子,Z 城太子爷一样的存在,被我挤到床边边,规规矩矩正躺着,但凡歪一下,就要掉下去了。

我抱着团成一团的薄被子,隔着薄薄一层的绒被,好像似有似无地抱住他的腰。

我猜这床被子是兰荣煊塞在我怀里的。

我欲哭无泪,尴尬得不看抬头看身前的男人。

然后我就听到他低沉的声音,有些无奈有些好笑,「你放开我,我要起床了。」

我手忙脚乱退开来,看着兰荣煊起床,有条不紊收拾好了,一身西装革履,看起来权势斐然。

微微一侧首,眼尾带出点儿天生的冷淡睥睨,语气却是一向温和的,「我要出差去国外,预计一周。你害怕打雷下雨天,可以让兰念薇过来给你作伴儿。」

我,「哦,好。」

却没有让兰念薇过来,只是交代管家每天晚上从外面把我房门锁掉,省得我自己半夜梦游乱跑。

从始至终没有多观察兰荣煊的卧室一眼。

自从听到阿芙这个人以后,我就有点害怕知道她太多。

15

安生了几天,管家有次忘记给我锁门了,一道惊雷噼里啪啦炸响,把我吵醒,我发现我又出现在了兰荣煊的卧室。

不过现在是半夜。

我已经被搞烦了,拍了自己一脑袋,气恼,「为什么一做梦就乱跑?」

我伸出手就摸灯,一不小心把旁边的画碰倒了,等打开灯,看到地上的装饰画,我顿住了。

这幅画背面,也是一幅画。

是一幅油画自画像,很美很美的一个女孩子。

这就是……那什么阿芙吗?

裱画的材质是玻璃的,倒下就碎了满地,我从满地玻璃碎片里把画挑出来,怔怔地看了好久。

忽然有些难受,心里闷闷的。

我拉开旁边的抽屉,我和兰荣煊的结婚证就放在里面,我从来没打开仔细看过,一打开,里面掉出来一张小照片。

红底的照片,这张小照里,我的脸被 P 成了画像女孩的脸,好像在弥补什么缺憾。

还有其他活动照,也是一样的。

我想起之前兰荣煊说过,作为兰太太该有的我都会有,婚礼也会有,婚庆公司已经在筹备了。

也不知道那时候拍的婚纱照,是不是也要 p 成另一个女孩的模样。

我好难受,脑子乱糟糟。

拿到手机,我给贺晴雪打了个电话,贺晴雪相当不耐烦,「你是不是脑子有病?现在几点?」

我低声平缓地说,「我看到了。」

贺晴雪有些懵,「看到什么?」

「他卧室里确实摆着阿芙的画像。我所有存在过的痕迹都换成了她的。」

贺晴雪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那天她怂恿我干什么了,不过她这时候倒是没那么看我不顺眼了,同情道,「我说对了吧?他肯定就是把你当个替身。你听起来都哭了。伤心什么,阿芙又不能跟你争。」

「她去哪了?」

贺晴雪沉默了半响,「贺芙枝,她早几年就死了。」

「公司搞助农活动,对口的村因为雨天遭遇了泥石流,她代表贺氏去监督捐赠物资的派发,不小心被毒蛇咬了,没救回来。」

16

我没哭,我忍住了。

但是心情不好,到处瞎溜达散心,散到了早上,我奶鬼鬼祟祟出门捡垃圾,被我抓包了。

「奶奶,你捡垃圾干嘛?」

我奶心虚地把手里的大袋子背到后面,她估计不知道她手里那个袋子几万块,不然也不会用来装瓶子。

我奶试图转移话题,「唉,天晴了出去走走……」看到我的脸色,她正经起来,「孩子你是不是哭了?」

「没有。」我闷声答。

我奶不信,为了安慰我,带我出门到山下景区商家花十块钱买了一根冰棍哄我,景区物价贵,我奶满脸肉疼。

等等,「你哪来的钱?」

为了防止她乱买零食吃加重病情,我可是一分现钱都没有留给她……看看她手里捡垃圾的袋子,好吧。

她最近不沉迷于小说了,我还很欣慰,原来她是在努力捡垃圾攒私房钱买零食吃。

我珍惜地吃着奶奶买的冰棍,然后非常不客气地又买了一堆东西,让她付钱,成功把她攒的私房钱都清空了,看到她痛苦面具脸,一边又爽快地给我买买买。

忽然一阵感动,不那么难受了,心情好了很多。

我看着远处目光放空,「奶奶,我想回家。」

我奶起身往山上走,「那走吧。」

我拉住了她,抬眼望着她,「不是那里。是城中村的家。」

我奶奇怪,「你好端端回去干嘛?」

「就是想回去看看,我种的花没人浇估计都枯死了,我的小 mini 走的时候忘了盖起来,我窗台那对傻斑鸠下的蛋也不知道孵出来没有。」

「奶奶,你把钥匙给我吧,我自己回去一趟。」

17

我找厨子和营养师仿着奶奶爱吃的零食,做了一些代替品,放她房间里。

回到兰荣煊的卧室,亲手把玻璃碎渣打扫干净,把画像收好。

正打扫着,兰荣煊回来了,风尘仆仆,一进屋看到我捧着一张画,在一堆玻璃渣子旁边发呆。

他皱眉。

走到我旁边,拽过我的手,皱着眉头,「手没划到吧?」

检查了一遍,确认我没划伤手,把旁边的玻璃碎渣拎到一旁,见我打碎他白月光的画像,也没有太多情绪波动,不曾表露过半分意外,全程表现得非常合格,看不出来他在意我,还是在意白月光的画像。

我看着他的眼睛,一派幽寂,依然是看不透。

我问他,「贺晴雪都跟我说了,你原来准备和贺芙枝联姻,但是她死了,这门婚约就吹了。我也看到了抽屉里那些照片。我还知道这整栋房子都是按照她是喜好建的。她说你把我当贺芙枝的替身,她说的是真的吗?」

兰荣煊难得地沉默了一会,然后说,「不是。」

我站起来,麻蛋,坐久了腿麻了,一下子脚软摔进了身前男人的怀里。

我没在意这些细节了,顺势扒拉着他,「你今天忙吗?」

兰荣煊,「可以不忙。」

「那你跟我回一趟我家。」

他从没拒绝过我任何要求,这一次当然也没拒绝。

我晃悠着钥匙打开门,楼上安家的斑鸠惊得飞起来,太肥了,飞得不太稳当,一起一落跑远了。

家里有一个小阁楼,我的地盘,我奶奶一般不会过来。

推开阁楼门,细碎的阳光洒进来。

里面挺乱的,我有点不太好意思让别人看到这乱糟糟的地方,不过现在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我始终注视着兰荣煊,清楚地看到,大佬难得地瞳孔微缩,如一颗石子在没有波澜的湖面打水漂。

「以前你来我家,我不太乐意,不是因为怕环境太差被嫌弃,我是想起来楼上这些,有些心虚,怕被你看到。」

18

阳光照彻的小阁楼,乱七八糟摆满了画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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