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八戒自白:我原本就不是一只猪

玉帝的赏赐是蟠桃,都是约束众仙的法宝。

归根到底,那玩意儿跟大师兄脑门上的金箍,毫无分别!

所谓的长生不老,就是你得到了长生不老,但长生不老之后的你,何尝又是你自己?

你必须召之即来,听人使唤;挥之即去,各司其职。

你只是贡献了一个长生不老的躯壳。

而我想修的正果,是换回人形,可以面见嫦娥。

我想修的正果,当然也要长生不老,但必须是不用再吃玉帝蟠桃的长生不老!

如此,我就不是长生不老的一具躯壳。

我要我修成正果之后,依然是我!

我不但要在四圣面前,表演我挥之不掉的「凡心」。

我还要在这十万八千里的取经路上,不断重复表演这个「凡心」,给你们不断提醒。

提醒你们,我能干好你们让我干的活儿,但我始终不会丢弃「凡心」。

你们要给我这一点「凡心」,留一点安放之处。

所以,白骨精变作美女,摇摇晃晃走过来,跟大师兄一样,我也能看出它只是一具粉骷髅,却依然色眯眯地迎上去,「妹子贵姓?我叫猪八戒!」

女儿国举国都是一窝子妖精——你啥时候见过人,靠喝水来繁衍后代,靠喝水来去子打胎?

我知道女儿国国王招赘「御弟哥哥」,也是为了获取唐和尚的至阳真元,跟取经路上要吃唐僧肉的各路妖怪,并无分别。

我也依然会羡慕嫉妒恨地瞎嚷嚷:「各位姐姐,别看我身材狼犺,属实是不中看,却很中用啊,你们要不要试一试?」

还有那七个喜欢天体浴的蜘蛛精,我也会欢天喜地凑过去,屈就自己,变作一个鲇鱼精,只在那腿裆里乱钻……

我做这一切,都有我自己的目的。

而我这个目的,最终也达成了。

后来十万八千,取经功成;如来高坐,论功封赏。

轮到我时,如来抛出这番话:「猪悟能,汝本天河水神,天蓬元帅,为汝蟠桃会上酗酒戏了仙娥,贬汝下界投胎,身如畜类,幸汝记爱人身,在福陵山云栈洞造孽,喜归大教,入吾沙门,保圣僧在路,却又有顽心,色情未泯,因汝挑担有功,加升汝职正果,做净坛使者。」

此番话,有「正果」,有「又有顽心,色情未泯」。

两个正是我想要的!

只是我没想到,我想要的终极结果,却无法如愿。

9,又见嫦娥——揭开十万八千的真相,我居然也转世了九次

天竺国的假公主,居然是嫦娥的玉兔所变!

虽然玉兔于我有恩,但这件事也甚是搞笑。

就玉兔这点战斗力,变作「卵二姐」时,连我的逊金钯都拿不起来,哪里禁得住大师兄的棍子?

大师兄抡起棍子,玉兔命悬一线时,取经路上照本宣科的剧本又出现了——太阴星君带着嫦娥及时现身,救下玉兔。

我跳上云端,先给嫦娥怀里的玉兔,深施一礼。

玉兔扭过头去,并不理会。

我知道它不敢理会,毕竟太阴星君在旁边站着呢。

然后,我不管不顾,一把抓住了嫦娥的手。

嫦娥面沉如水,使劲把手抽了出来。

我柔声问:「妹子,你在天上,难么?」

嫦娥摇了摇头,不语。

我微微一笑,「那就好!十万八千之后我换回人形,娶你!」

嫦娥终于轻启朱唇,「天蓬有所不知,我早已是玉帝的人了。」

我大吃一惊,如五雷轰顶!

嫦娥依旧面沉如水,「是我自己愿意做小。天蓬,你死了这份心吧!」

我定住了。

我仔细打量嫦娥,嫦娥无泪,心如止水。

她只是淡淡地补了一句:「现在,我也有蟠桃吃了。」

我懂了,禁不住号啕大哭!

太阴星君冷眼旁观,却无只言片语,此时不喜不悲地说:「走吧……」

嫦娥怀抱玉兔,衣裙飘飞,竟是头也不回。

我心有不甘地将身一纵,却只抓断了嫦娥的一根飘带。飘带之上,还系着一枚古旧的玉佩。

我捧着玉佩,欲哭无泪。

而沙僧却一把抓过玉佩,颤抖着声音问:「嫦娥身上的玉佩?怎么会是……嫦娥身上的玉佩?」

这句话脱口而出,一下子竟把我和大师兄同时惊呆!

大师兄一把揪住沙僧,「你何以识得嫦娥的玉佩?」

我也惊诧不已,「沙师弟,难不成你也曾垂涎嫦娥?可惜软玉温香……已非你我兄弟可望。」

沙僧跺脚摇头,却又悔之不及,以手击嘴!

欲待不言,奈何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沙僧以手指口,指心,又摇头向上指了指天,满面惶悲惊惧之色,却不敢再吐一字。

大师兄心领神会,淡然一笑,「这事好办!两位师弟,且驾云跟我走上一遭!」

三人按落云头,眼前是万寿山五庄观。

与镇元子叙礼毕,大师兄哈哈一笑,「大哥,我兄弟三人,欲借你的『袖里乾坤』一用!」

镇元子抚须点头,更不答话,只将宽袍大袖一挥,将我们兄弟三人纳入其中。

大师兄拍了拍沙僧,「镇元子之『袖里乾坤』,普天之下无人可破;且『袖里乾坤』之中,你我今日之语,普天之下亦无人可闻!你且放心说吧。」

沙僧长叹几声,一脸凄苦,欲言又止。

我气急败坏地嚷嚷道:「老沙啊老沙,难不成这一路十万八千里,你信不过大师兄?你信不过我老猪?」

沙僧沉吟良久,终于将苦压在自己心头的石头,和盘托出。

沙僧双眼空洞,慢语道来:「大师兄、二师兄!当年我官拜卷帘大将,灵霄殿下伺奉銮舆,后来被玉帝杖责八百,褫夺官位,贬至流沙河。罪名是蟠桃会上失手打碎了琉璃盏,此节天下皆知,是也不是?」

大师兄和我点头。

沙僧双目含泪,「那你们可知,贬则贬矣,玉帝竟然下旨,教七日一次,将飞剑来穿我胸肋百余下方回?却是从不漏缺,令我苦不堪言?」

大师兄和我大吃一惊!

大师兄叹了口气,「我还记得玉帝因一己之愤,至凤仙郡三年不雨!我上天求情,却眼见着玉帝设了十丈米山、二十丈面山和铁架金锁三件事,说是拳头大的小鸡啄完米、小哈巴狗舔完面、蜡烛之火燎断金锁,凤仙郡才得有雨!可见这位苦修过一千七百五十劫、每劫合十二万九千六百年的玉帝,也只是修行的时间长罢了。终归是器量不足,且出手太过狠辣!」

我恨恨点头,「确然如此!当年我只是把我的蟠桃,赠与嫦娥,竟招肉身打烂,贬至猪胎!」

沙僧双手合十,「亏观音菩萨救我于苦厄,讨免了飞剑之苦,又让我拜唐三藏为师,许我正果……」

沙僧随即苦笑,「须知,琉璃盏既非稀罕玩意儿,且天庭之上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何以打碎一只,即免却正印封赐的卷帘大将?贬至凡间,何以又施加飞剑穿胸之罚?」

沙僧晃了晃嫦娥的玉佩,愤然叫道:「我根本就没有打碎过琉璃盏!只不过是我在灵霄殿上,随手捡了这枚玉佩!我的罪愆,只不过就是不慎在灵霄殿的銮舆,撞破了玉帝与一位女仙的好事!」

沙僧举起玉佩,「这二人颠鸾倒凤,宽衣解带,不合这玉佩脱离裙裾,滚到我脚下罢了……是以我识得此佩。现在才知,玉佩乃嫦娥之物!可怜我当年只见玉佩,并未见女仙真容,就大难临头!」

沙僧愤懑不已,大师兄却道:「怕不是你拾了此佩,而是此佩专门找你!」

沙僧闻之,骇然点头。

我亦愤懑不已,「这么说,我们都被玉帝诳了?我们都被嫦娥骗了?!」

一时间,我和沙僧面面相觑,沉默不语。

大师兄开口叫道:「懂了,我懂了!你们两个,实则是玉帝暗自遴选、安插在取经团队中的卧底!」

我和沙僧连连摆手,「大师兄此言差矣!我等虽遭劫难,被迫弃仙,但却诚心求佛,怎么会是卧底呢!」

大师兄叫道:「你们不知,你们不知!但你们确是卧底!否则玉帝不会如此设计——重罚老沙,还让老猪你错投猪胎!处罚如此严厉,且昭告天庭,皆是为了取信于佛家!」

我和沙僧一头雾水。

大师兄解释道:「此前你们二人,既食天庭之俸禄,亦食玉帝之蟠桃,就此得以躲避三灾厉害,长生不老,是也不是?」

我和沙僧点头。

大师兄也点头,「若我所思不差——玉帝之蟠桃、老君之仙丹,都有三项功能!食之长生不老,此其一;欲得之,必死心塌地效忠于『蟠桃』或『仙丹』,也就是效忠于玉帝或老君,此其二。是也不是?」

此二节想通并不难,我和沙僧点头。

大师兄继续,「何以保证食蟠桃、仙丹之后,对玉帝、老君效忠?盖因其化入诸神体内,即形成『踪丝』——此『丝』无形无色,诸神不可触闻,却亦附体不可消除!自此诸神行踪,于不知不觉之中,皆为玉帝、老君通过道法或法器所知,洞若观火!」

我和沙僧瞠目结舌。

大师兄叹息道:「所以西天取经,你二人并无卧底之嫌,却有卧底之实!咱们此前已知,所谓西天取经,不过是佛教争夺地盘之大设计。现在看来,难怪玉帝可控天,老君可控道!难怪佛家精锐尽出,费尽心机争抢地盘,也只是微弱小胜!好一个周密之局!当真是心机深似海!」

我和沙僧垂头愤懑,无言以对。

大师兄打了个哈哈,「二位师弟不必难过,要说老孙我该暴怒的理由,甩你们好几条街!老孙我被重重算计!人家各种兜卖破绽,我便吃过蟠桃、仙丹、人参果,自然是被玉帝、老君和镇元子洞若观火。搞不好,我耳朵里的金箍棒,都能让四海龙王,对我的行踪了如指掌!而佛家给我设置的十万八千赎,逼我戴上金箍,实则也是个『踪丝』!」

思忖大师兄所言,回忆种种过往,此时我已洞若观火。

当初天河竞武,我一举夺魁,被封为天蓬元帅;老君拦住云头,邀我至兜率宫一坐,赠我「逊金钯」,又让我当着他的面服用金丹。怕是给我埋了一个「双重踪丝」!

当初蟠桃大会,我暗藏蟠桃,赠与嫦娥;然则嫦娥刚吞下此桃,我刚返回帅府,就被天兵即刻擒拿。我才抵赖了一句,托塔天王即摇头讥讽:「你怕是不知,这蟠桃……」

然后太白金星飘然而至,急急叫了一声「天王」,打断了李靖的话。

那时我还不明白,如今我懂了。

玉帝的蟠桃,果真就是「踪丝」!

那么我在取经团队的所作所为,自然大白于天界,又大白于道家。

想通此节,嫦娥的出现,我们所谓的七夕,统统不过是一局棋,一个提前谋划好的局。

甚至水德星君给我出示天榜,邀我天河竞武,夺取天蓬元帅,怕不过也是此局之中,前后搭接的环节之一罢了。

嫦娥早已依附玉帝,以身换桃,她早已是棋子。

而我,还有沙僧,只不过是比嫦娥还要低一级的棋子。

我看似诚心奔赴西天,但也只不过是天界与道家联手,安插进取经团队的一枚棋子,一枚浑然不觉,却能通风报信的棋子!

至于沙僧,只不过是天界卖了一个双保险罢了。

我将心中所思,和盘托出,大师兄和老沙频频点头,不住叹息。

只是还有一事,我仍心存困惑。

我把灵犀儿的事,以及真仙赶我下山时,对我所言的「四像」,对大师兄和沙僧详详细细地讲了一遍。

讲罢我问:「真仙之坐骑灵犀儿,又有何蹊跷?」

大师兄略一思忖,缓缓道来:「老沙皈依之前,在流沙河足足吃了唐和尚九次,却是为何?」

我和沙僧想法一致,「怕是佛家尚未准备充分,九次尝试,均发现有漏洞或不齐备之处,自忖在地盘之争中,尚无绝对制胜的把握,因此推倒重来?」

大师兄点了点头,「此其一也。想当初,玉帝手握蟠桃至宝,产量惊人,天界势力日渐坐大;老君手握仙丹至宝,虽顶级仙丹产量不足,然炼丹之术分级传授,自能聚拢修道之人,堪与天界分庭抗礼。镇元子手握人参果至宝,产量严重不足,草还丹又无种子,故拓展不足,仅能自保。水界地盘广大,然龙族法力一般,只好向玉帝岁贡龙胆,纳投名状以苟活。只有佛家,坐视式微,却是为何?」

大师兄继续拆解,「佛家之所以日渐式微,落于下风,只因佛家修真体系虽最为完备,却无可见实物至宝;虽证果之路坦荡,却失既视速成之效。故佛家地盘,屡遭天界和道家联手吞噬。然则忽有一日,佛家历尽研发雕琢,终于祭出实物之至宝!但此物不但无形无色,且必须依附肉身。于是将无形无色之至宝,注入金蝉子体内,打入九次轮回,终于实验成功!这便是名动天下的『唐僧肉』了!」

我和沙僧禁不住摇头叹息,「师父九次轮回,也是无比悲催!」

大师兄点了点头,「然则佛家可屡次试验,发现漏洞,或信心不足,即收回转世之金蝉子,引而不发;但每一次试验,天界与道家却宁可信其有,因此金蝉子的每一世,天界与道家,均不可不防!」

我抢过话头:「大师兄是说,因为不可不防,所以佛家每一次试验,亦即金蝉子每一次转世,天界与道家必有应手备之,所以这灵犀儿……」

沙僧抢过话头:「也转世了九次?」

大师兄摇头叹息,「怕是如此了!要么跟着转世九次,要么换了九个人。至于到底是哪个答案,或许只有闯入北冥深海,一探究竟,看那里到底只关着一个灵犀儿,还是九个『灵犀儿』?」

我忽然心念一动。

大师兄说:「然则我曾去过北冥,并未听闻有『灵犀儿』。」

我忽然万分惊惧,「又或者……我这只猪,现在是灵犀儿的第十次转世?」

大师兄和沙僧也是一惊,「怕是……极有可能!」

这,实在太吓人,也太匪夷所思了!

但这个,正是我身上最深层的真相!

我跟金蝉子一样,之前都转世了九次!

在灵犀儿之前,我是谁?我不知道。

但我就是灵犀儿。

我就是朱五能。

我就是猪八戒。

至于嫦娥派玉兔下凡,化作卵二姐,赠我云栈洞的家业,或是嫦娥见我仰慕自己,一腔真情,进而入戏太深,心中有愧;抑或是玉帝怕我太过沉沦,终至错过取经团队。这二者到底是哪一个,就不好说了。

我摇头苦笑——这两者,又有何区别呢?

我忽然想起了高老庄。

忽然想起木窗轻启,一位女子探出头来,「你这个人可真怪!呆呆坐着纹丝不动,居然看了一整晚的月亮!」

想起我整冠备礼去求亲,她一见到我,抿嘴吃吃地笑,「这是个呆子!坐在屋脊上,能傻呵呵看一整晚月亮哩!」

想起她面颊泛红,眼波流转,「不,我愿意!」

她叫高翠云。

我想她了。

可惜,她被大师兄抹去了记忆。

还是我的求肯。

10,净坛使者——到底回福陵山,还是高老庄?

灵山大雷音寺,如来高登法座,诸神各归方位。

如来:「金蝉子,今喜皈依,秉我迦持,功德圆满,封为旎檀功德佛。」

唐三藏双目含泪,合十顶礼,后退几步,自就其位。

我心想,唐三藏确然是有功德的,他诚心向善,不害一人。

这十万八千里,唐三藏一路度人无数,度过我,度过大师兄,度过沙僧,度过小白龙,最终也度了自己。

虽然,他只是一个抛在最显眼处的诱饵,只是个幌子,是个工具。

如来:「孙悟空,你大闹天宫,本罪无可恕;现天灾满足,归于释教,全终全始,战力充盈,封为斗战胜佛。」

大师兄哈哈一笑,「既已成佛,我是否可有自己的道场?」

如来面不改色,微微点头。

大师兄在大殿之上作了一个罗圈揖,「各位大佛、菩萨、罗汉、金刚,老孙的道场,就设在花果山水帘洞,不妨来串门!还有,没事的话,不要来叫我!」

如来:「猪悟能,你酗酒失德,调戏嫦娥,被贬为猪胎,然记爱人身;今喜归大教,封为净坛使者。」

我嘿然一笑,「名字比不了天蓬元帅,也比不了灵犀儿,但比朱五能好听了那么一点点,这倒也罢了。就问这个净坛使者,可否有自己的道场?」

我在想:有了道场,我到底是回福陵山,还是高老庄?

观音低喝一声:「八戒不可造次!今已修得正果,更需修身慎言!」

我哼哼了两声,摇头甩耳刚要搭话,如来说:「净坛使者之职,原本单独开不得道场。」

我想好了,我要回高老庄。

我笑嘻嘻地说:「既如此,那让高老庄的土地,来做这个搞卫生的使者!我去高老庄替他做土地,如何?」

如来叹了口气,「既如此,净坛使者,你去吧。」

大雷音寺上,大众合掌皈依,齐诵佛经。

我和大师兄相顾一笑,拜了拜如来,拜了拜观音,拜了拜旎檀功德佛,又跟金身罗汉和八部天龙挥了挥手,然后慢慢走出大殿。

大师兄拍了拍我,「八戒,走么?」

我知道,大师兄才不会叫我「净坛使者」。

我呵呵一笑,「猴哥,走啊!」

我也不会叫他「斗战胜佛」。

我们两个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灵山。

猴哥笑了笑,「呆子,你干吗要回高老庄?当年你求我,把高翠云的记忆抹了,我可无法修复。现如今你回去,怕是高小姐早成高大妈了!」

我淡然一笑,「猴子,谁说我要旧情复燃?我只是觉得天上的嫦娥,不管她容颜依旧,各种惹火,都不如我看着高大妈,心里舒坦。」

猴哥哈哈大笑,「呆子啊呆子,你要这么一直呆下去呢,怕是能成佛!」

我也哈哈大笑,「不呆,则非我。既然非我,成佛又有何用?」

猴哥点了点头,「此言大妙!所以,斗战胜佛分文不值,我要回花果山!」

我也点头,「所以,净坛使者分文不值,我要回高老庄!等我看高大妈看腻了,去花果山找你啊!」

猴哥哈哈大笑,「不来的话,你就是只猪!」

我也哈哈大笑,「我本来就是只猪!或者,我原本就不是一只猪!」

是猪,非猪,有何分别?

回到高老庄,高老儿早已作古。

高翠云早已嫁作人妇,确实已是「高大妈」。

我变作「朱五能」,从袖中取出糖人,逗高大妈的一儿一女玩。

两个孩子很快喜欢上我,他们都叫我「朱伯伯」。

高大妈自然是不认识我。

但有一天,我呆呆地抬头望月,孩子们给我送来两个大馒头,高大妈笑呵呵地对我说:「你这个人可真怪!呆呆坐着纹丝不动,能看一整晚的月亮!」

我淡然一笑,「我看的不是月亮,是故事,无所谓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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