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傻,你还有人值得你去等,我留下。」
「我是男人,我应该保护你啊。」
阿丽塔定定地看着我,伸出手,握住我的手。
她的手很小,但握得住弓弩,有一点粗糙,但是很软,很有力量。
「还有其他的人需要你,我不值得。」
我觉得她嗓子里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说得有点艰难。
她没有说我妈,是为了不让对面知道,是要保护老太太。
我的喉咙同样动了动,却也不知道怎么说。
6、最后的时刻
一时之间,空旷的走廊里很安静。
「还在磨磨蹭蹭的,我不高兴了,你们还没决定吗?」男人微微皱起眉头,有些不耐烦了。
我突然有了办法,握了握阿丽塔的手,随即放开,面对着男人。
「既然我们两个都可能是将死之人,那干脆就死个明明白白吧,」
我站直了身子,「我们已经知道了发电基地的秘密,想和你多聊聊。」
男人打了个响指,一个仿生人直接跪在地上,低下头,变成了一把椅子,男人便坐了上去。
「L4629,把监控和传感仪都关掉,和大哥报告我去追嫌疑犯了。」
「你还是那么胆小啊。」女人笑了一声,也撑着脑袋看我们。
男人看着我脚边的他亲妹妹的断掌,微微偏头,一个角落里便飘出一个椭圆的飞行器,无声无息地抓取起来飞向了角落的暗处。
他坐着仿生人变成的椅子,双手撑在膝盖上,很有兴趣地偏着头看我,「给你十分钟,时间一到,如果没有做出选择,你们都得死。」
「看着你们这些弱小的东西垂死挣扎的确很有意思,我算是知道我那可怜的三妹妹为什么总是动私刑了。」
「她最后死得也很惨。」女人补充了一句。
我深吸一口气,眼前闪过很多画面。
从我在旧世界看到太阳的陨落,到广场焚书,到仿生人老师的笑容,再到我妈和阿丽塔在废墟的背影……太多的问题涌向我,我不得不深吸一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时间仿佛静止了,我只能听见我的心跳声。
「第一个问题,」我努力控制住发抖的嗓音,「我们的脑后芯片是不是可以控制思想?」
我想起我妈忘记了她是用旧世界方法让我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当然可以,只要向甲星发射规定的信号频率,他们就可以利用生物电脑来修改。」
芯片的作用?必须问问:「那甲星文明结束实验那一天,所有地球平民体内的芯片会被怎么处理?」
「很简单,启动程序自毁。」男人面无表情,低头看了看手背上的投影表。
「难道就是直接杀人?但是如果是这样,甲星从这场实验中得到的,难道就只是实验一下他们的殖民模式,和全部死去的人类尸体?」
我紧紧盯着他的脸,仿佛能穿透那双墨绿色的眼睛看出什么。
「你觉得呢?」他的嘴角咧开,更加上扬了。
我刚想说话,「不,不是杀人,」阿丽塔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我惊讶地回头,她单腿跪坐在地上,有些喘不上来气,琥珀色的眼睛锁死着白色的西装,缓缓开口。
「你知道比杀死一个族群更可怕的是什么吗?是让这个族群丧失属于他们的记忆。」
「文明同化,比文明灭绝更加具有杀伤力,更加能置另一个弱势文明于死地。在人类的文明发展中,这样的事情太多了。」
她缓缓站起来,腿上还有淡淡的血迹,「我的父母虽然可能已经遇害,但我记得住他们告诉我的所有有关旧世界的故事。」
「在那时,有许多的地方曾经被外来族群统治,数十年后早已经臣服于这些入侵者,就是因为入侵者进行的文明同化。从孩童开始这些入侵者就不断地告诉他们,他们生来就是低等的,等到这些孩子长大,他们早就认为自己不再属于原来的族群,甚至以自己的身份为巨大的失败和耻辱。」
她看着男人,眼里翻涌着不明的情绪。
男人轻笑,伸出手轻轻鼓了掌,「说的不错,所谓的程序自爆,的确是借鉴了旧世界发生过的事情。甲星文明不屑于处理所有低等人类的尸体,但也不愿意直接毁掉地球浪费宜居的环境,为了更好地控制这片土地上的人,选择同化的方法是最好的。」
「在实验结束的那一刻,所有低等人类都会彻底忘记自己所有的作为人类的自豪,之后的一辈子都为甲星文明活着。」
他站起身,背着手慢慢走来,一脸轻松:「将来,所有的低等人都会认为自己的人类身份是肮脏而可耻的,只有甲星文明最为高贵先进,这些人将成为甲星在征服宇宙中的忠实奴仆。」
通过扶持代理者,让其获得统治资格,再合理地给所有平民植入可以控制和抹去思想的芯片,以最小的代价完成殖民者的意愿,最后收获同化后的异族,的确是个好方法。
但是我还是想不明白一些残缺的点,开始在脑子里飞快地思考。
虽然甲星有如此厉害的技术能远程抹去思想,但在平民都植入脑后芯片后没有立刻启动同化程序,一定是哪个地方出了问题。
要么,是远程控制有局限,但是这和他们使用这个方法的初衷相违背;
要么,是因为人体内已经存在的大部分思想,可以抵抗一部分远程的控制,导致了一定程度的风险,这应该就是为什么甲星不会立即启动程序的原因。
他们需要柴家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加大力度,完成所有平民的芯片植入,并且在新教育中不断灌输甲星地外文明最上等最先进这个思想。
所以,在所有人都开始厌恶自己的人类身份、无比渴望被甲星统治时,实验才是真正的结束。
我脑子里飞快地回放着男人刚刚说过的话:
他说结束实验时,同化程序会让人「彻底忘记作为人类的自豪」「为甲星文明活着」,「忠实奴仆」,那这极大可能说明了一件事——
同化程序后,显然会忘记大部分作为人的记忆。
时间的齿轮终于又开始转动,我听见了除了心跳之外的声音。
四个人的呼吸声,和风吹过大厅的细微摩擦声。
我转身站到阿丽塔面前,和她面对面。
我看着她好看的琥珀色眼睛和鼻梁上的伤疤,想起我们第一次遇见的时候,她也是这样伤痕累累,但眼里充满力量感的光从未消失。
「我知道了,同化程序启动是有先决条件的。」我看着她。
「真巧啊,我也猜到了。」她的黑眼睛弯成了好看的弧度,里面都是我的影子。
「那不如,我们一起?」我伸出手,把她轻轻抱在怀里。
这是我第一次主动拥抱她,就像我们曾经拥抱过无数次一样熟练。
她的温度比我的低,但也是微微发烫的,心跳得很快,
「就使劲想着甲星有多好有多先进,我们要一起认真做人类的叛徒。」
我的下巴抵在她的头顶,黑色的卷发碰着我的脸,有点痒痒的。
有一次她拽着我要帮我把脖子上的泥巴擦干净,我没躲开,她的头发就这样蹭着,很舒服。
「我不后悔认识你,谢拙,你是我遇到的最好的人,」她的声音闷闷地传出来,「谢谢你当时救我啊。」
「与其我们都死掉,不如互相忘记,还能剩下一个没心没肺地活着。」
「好啊,毕竟你是我第一个想一起领养子宫的人,」我抱得紧了些,闭上了眼睛,脑子里依然是第一次见她的样子。
瘦瘦小小,一身的伤,在灯光下眯起眼睛,身后是一对张开的银色翅膀。
「当然,借用你之前说的话,
虽然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用对,
但还是想说,我爱你。」
我愿意为你做所有的事情,愿意用最后的力气保护你。
哪怕失去了作为人类的记忆,我也要记得你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之一。
「我开始数了,」我闭着眼笑着,把鼻子埋进她的头发里,那是她的温度。
「三,」身边所有的时间都静止了,所有的声音都归于沉寂,我又只能听见我们的心跳声。
二,」眼前什么也看不见,脑海里只有无数的画面闪过。
一……」
最后一秒,时间仿佛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被挤压、变形,塞入所有的缝隙让我几乎窒息。
静默,仿佛经过了半个世纪,像是太阳最后一次的坠落那样漫长而黑暗。
睁开眼,怀里的人一动不动。
「阿丽塔?」我低头试探性地问,
「你是谁?」她迅速从我怀里跳开,吃力地摆起攻击姿势,直直盯着我,」我怎么会在这里?」
那样警惕的目光,我默默放下了半空中伸出的手。
忘了就好啊,哪怕我舍不得那发尾的触感。
我突然想起她曾经告诉我的那句旧世界留下来的话:
离离原上草,何处不相逢。
我们都是这个赛博世界里的一盏灯火,和无数的夜色相伴,和无数的灯光遥遥相望,亮红暗青,暖黄冷紫,从来没有什么机会产生碰触,甚至没有机会看清对方光亮的颜色。
但是这个有着琥珀色眼睛的女人,我们相遇,我们并肩,就像这满世界的灯光和雾气中挣扎的一棵黄草,在黑夜的草原里互相扶持,时刻等待着下一次的相遇。
但好像,这一次的离别,是永远的熄灭。
我努力不去记忆手中的温度,转身回头,正准备跟着男人离开,让他把她放出大门。
脑海中所有的光都熄灭了,我的夜色草原里都是一片虚无。
正要开口时,突然脑后受到了一阵用力而沉闷的击打。
我倒在地上,在眼皮合上之前清晰地听见她的最后一句话:
「他已经启动同化,我跟你走……」
闭上眼的最后一刻,我看见那双曾经轻轻踢过我的脚跨过我面前,走向我看不见的夜色深处。
我曾经捡到过一个戴着电子义肢的女人,和我差不多大,很漂亮。
她有着黑色的眼睛,比东八区城的夜色还要黑还要深,里面是整个城市的霓虹灯,外加一个我。
她的卷发很柔很顺,握在手里像跳动着的流动银河。
她吃过我做的饭,说比营养冻要好吃很多。
「你愿不愿意一直吃我的饭?」
「考虑考虑,万一你老了,做难吃了怎么办?」
「我老了,你也老了,你吃不出来的。」
「那我就暂时答应吧。」她眨眨眼看着我。
那个下午,窗外是混合着水雾和投影的夜空,街上行人很少,有骑着摩托的少年在空中尖叫着飞过,他们都记得自己的家在何处。我们两个在房间里,看着窗外,争吵着下一辆车的发车时间,笑着把投影切换成自己的脸。
那时候,都觉得日子还长,一切还早,相逢是必然的,就像时间必然是向前。
「后来呢?」
眼前的少年看着我,他才不过十来岁,托着腮听着我讲故事。
我们在地图上找不到的一座山里,这是发展了数十年的革命秘密基地。
「后来啊,」我摸着下巴上的胡茬,「后来我假装失忆,咬着牙走出了科研大楼。」
「当时我就发誓,我这辈子,就一定要和柴家干上了。」
「我失去了很多东西,但是我一直相信,那个人一定在某个地方等着我。」
「你说她会不会被柴家一直关着呢?」
「我这么多年和柴家对着干,就是想让他们用她作筹码来威胁我,哪怕她被折磨得不成样子,只要活着,我就能找到她。」
「我还要等,我不信她就这样,骗了我骗一辈子。」
少年看着我,理解地笑笑。
「你去给老太太送点安眠胶囊,她最近睡的不好,估计是听我念叨多了。」
我妈一把年纪了,却也惦记着那个人。
少年退回角落,走向长长的密道。
他的父母被柴家当做流民处置了,就投靠了革命军,因为能干,他一路干到了首领的护卫军。
每年的这个时候,首领都要讲一遍他妻子的故事,他听了几年,也还认真听着。
原来他以为,女人和男人一起领养人造子宫就是最重要的事情。
现在,他开始希望,自己也遇到一个那样的女子,她有着漂亮的黑眼睛和黑色的卷发,愿意和自己一起战斗。
他们会一起去炸掉发电基地、一起去打劫军用物资、一起去在赛博城的夜色里开着摩托飞驰。
最后,在一个停电的夜晚,他们坐在楼顶,
他把她搂在怀里,轻轻告诉她那个最滚烫的字符。
没有铺天盖地的水雾和灯光,只有眼里的星辰大海和无声告白。
在那最灰暗的一天,我拖着身子跑出发电基地,回到之前最初住的屋子里,我妈看着我一个人回来,问了一句她呢。
我说她找她父母去了,和我们不是一路人了。
我妈看着我,我避开她的眼睛。
「她出门的时候说要带你回来,怎么,现在又丢下你走了?」
「我不知道。」我打开手中的营养冻,递给我妈,「你先吃饭,吃完我们出去走走。」
「她是不是遇到事了?」她没有接我的东西,直直看着我。
「我的错,我没有保护好她。」
「但我知道她一定会等我。」我扭过头,看着窗外的夜色。
「等你?你有什么值得她等的?」她叹了口气,「她到底怎么了?」
「她……要和我们分开一段时间。」
「也许很长,也许很短,我也不知道,不要问我了。」
房间里,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客厅的投影还是热带雨林的样子,我偏偏头,切换成了一片夜色下枯黄的草原。
这是我花高价在走私市场定制的背景,卖代码的人很疑惑。
「别人都是要白天的场景,你怎么要这个?」
我笑了笑,「因为这个能装下我要的东西。」
走的时候,我听见他和旁边的人说我脑子可能有问题。
我也觉得,自从她走后,我脑子就坏掉了,听不见什么话也看不到什么东西,只是凭着记忆在这个世界里行动。
我没有再去柴家上班,柴三死掉的消息也被封锁了,那里是我不愿意再涉足的一个世界。
夜色朦胧,我一直一个人走着,在下一个角落,不知会不会遇到想要遇到的人。
那一天很快就来了。
那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天,我握着水药丸面无表情地闯过大街。
霓虹灯在头顶闪烁,五颜六色的投影在大楼上发出夸张的音效,空中的公交车管道叫嚣着划过视野,小型无人机在大楼的影子里穿梭,几个流浪小孩用废弃的钢板试着打落。
这时,一个穿戴着电子义肢的男人走到我面前,用身体拦住了我。
「你是?」我抬起头,看不清他逆光下的表情。
「有人要见你,和我走。」说完转身就走,脚步飞快。
我只能抱着水药丸往前小跑,不知道是因为运动还是紧张,心脏似乎要从身体里蹦出来。
我的直觉告诉我和她有关。
上车,越过城市,眼前是一座发电基地,和之前的有些区别,稍微小了一些。
车从打开的裂缝中下沉,到底悬停,门开了,几个仿生人等着我。
我把水药丸绑在腰上,跟着戴着电子义肢的男人走到一扇金属门前。
里面,一个漂浮在半空中的女人背对着我,有着雪白的长发。
看到我,她笑了笑,算是打了个招呼。
「1033,好久不见。」看来她还是不知道我的名字。
「有些事情我想和你说,毕竟你是为数不多知道的平民,」她停顿了一下,眼里浮现出一种很奇异的神色,「这么说吧,估计是唯二。」
我心里一惊。
「你知道整个交易和实验,所以现在有一件事情,我要告诉你。」
「看看我的腿,这就是我要做的事情的代价。」
她在漂浮的飞行器上看着我,淡淡地勾了勾嘴角。
当年高墙上的断肢还留在我脑海中。
「我是柴家唯一反对我父亲做法的人,」她慢慢说,「我还是个女人。」
「柴家的女人,本来应该是被宠爱被保护得很好的,但是只是因为我不支持他们的选择,他们就动用私刑想让我屈服。」
「我那妹妹,没有脑子,空有外壳,被父亲和兄弟宠爱,对我下这样的手,我一度怀疑我在他们眼中根本就不是柴家的人,哪怕我看着他们长大。」
她叹了口气,淡绿色的眼睛里看不清神色。
「但是这件事情后,我想明白了。」
「他们根本就不把彼此放在眼里,只是无情的服从工具。」
「我要反抗他们。」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差点把我钉住不能思考。
「你是知道真相的,我想让更多的平民知道这件事,动摇柴家的统治。」
「但是,那时候,你也很危险啊。」我终于忍不住出声。
「我?」她笑了一下,「我年轻时候,做了不少错事,现在看来,是要还回去了。」
「我已经做好了准备,等着那一天的到来。」
她的长发低垂,雪白发亮,淡绿的眼睛看向走廊的尽头。
「那个女孩,还活着,但是被折磨过。」
「我努力保下了她的命,但为了伪装,还是让她受了不少伤。」
我点点头,内心的激动在慢慢地生长,心中那片黄草顶上的夜色开始逐渐开裂松动。
我知道,她肯定还在等我。
之后的事情,就不是我所能控制的了,毕竟手中有着数量巨大的柴大小姐,即使被夺权,也是实力强劲的角色,那些沉溺地底欢乐的兄长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
柴家被暗杀的人数越来越多,元首也提高了警惕,甚至向甲星不断地乞求庇护,这都是柴一告诉我的,这个简单的名字的拥有者,有着最复杂的算计。
在这期间,我在黑市上不断匿名散布编好的故事,让更多的人知道柴家的秘密。
柴一也动用私人武装开始散布消息,不断有「证人」在坐实。
人们从最初的不幸,到偶然个例的证实,恐慌在不断地蔓延着。
当元首再一次开启投影广播时,有一个年轻人在安静的人群中突然说了一句话。
「元首大人,您到底什么时候告诉我们真相?」
仿佛一滩雨水里跑进了火花,聚集在广场上的人群里开始冒出一些低语,渐渐的越来越大,直到仿生人军警不得不驱散人群。
我回头看着大屏幕上的元首,他一丝不苟的西装上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褶皱。
抬起脸,仰视他,我盯着那条白色西服上的褶皱。
那里面是柴家裂缝开启的地方。
地下工作者的人数在科研所和城市街区里不断扩张,有和我曾经一样的码货员,有走私市场的勤杂工,有正规店铺的店主,甚至有怀念旧世界的科研所科学家们。
一个秘密庞大的组织在夜色里展开生长,就像是一道激光刺穿了浓稠的夜色,给大陆国带来了一丝琢磨不透的亮色。
人们看到的大楼投影新闻中,越来越多的柴家安保队成员和科学家被暗杀,死后身上是激光刀刃灼烧的标语。
不少秘密印刷的纸张流入市场,人们的目光从投影移到了这些制造粗糙的纸页,看着宣传单上讲述的柴家的阴谋惊讶万分,在家中悄悄讨论。
一批地下印刷厂被查封,负责人都被处以电刑,但挡不住越来越多的民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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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生
2050:未来的终结
明澈echo 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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