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平日里无聊至极,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一出好戏,大家自然都不会放过,只怕不出三个时辰,齐王幽会安语柔的消息又要传得满城风雨了!
「够了!」
齐王怒发冲冠:
「闹成这样你还想干嘛?非要弄得人尽皆知你才满意吗?」
「我闹?」
宁侧妃不屑一笑,嘴上半分不留情面:
「殿下和这贱人做出如此丢人现眼不要脸面之事,臣妾虽是殿下的妻妾,却也为殿下羞愧,我若是殿下,如今早就掩面而泣不愿见人了!殿下倒好,不仅不觉羞耻,竟还问罪臣妾,殿下是当真不觉得丢脸吗?」
「你,你!」
齐王气急攻心,竟是说不出话来。
偏偏安语柔是个不安分的,这个时候还要插上一脚:
「是我的过错,是我的过错,还请姐姐不要责怪殿下了,若怪就怪我好了。」
这一番话说得楚楚可怜,只可惜她对上的是宁侧妃,这可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主儿!
果然,宁侧妃一个眼神,她身边的一个丫鬟走到安语柔面前,扬起手「啪啪」两下甩了她两个耳光:
「看来刚才那番打还是没教会姑娘规矩,我家主儿身份尊贵,她和殿下说话岂是你一个上不了台面的的贱人能够插嘴的!」
安语柔委屈得紧,偏偏还要装着柔弱的样子。
未语泪先流,蝶翼般的睫毛上沾着泪珠,一颤一颤的,当真是可怜得紧!
齐王看着心疼,可宁侧妃看着却是十分的扎眼,言语中满是冷意和讽刺:
「不过是一个下贱的孤女,竟也这般能为自己加戏。殿下也是,看上了带回府中也就罢了,偏偏干出来这样的苟且之事,平白败坏了名声!」
「够了,你还要闹到什么地步!」
齐王拍案而起,未系好的领口处还有几分松垮,看得一些待字闺中的姑娘面色通红:
「你不过是本王的侧妃,本王身为皇子,看上一个女人这是多大的事情?值得你这般的大动干戈?」
「本王还告诉你,本王就是看上她了,语柔温柔可人,比你这个悍妇不知要好多少倍,你若是识趣还好,若是不识趣,不如本王休了你!」
「休我?」
宁侧妃竟是气笑了:
「好,这是殿下说的。殿下无情,就莫要怪我无义了,我告诉你,今日不是你休我,而是我要与你和离,像你这般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伪君子,我早就受够了!」
「来人,把这个贱人绑了,我要进宫,去请陛下评理,我倒要看看殿下有多大的本事,能够护得住这个贱人!」
宁侧妃今日来带的应该都是从娘家带来的人,只听她一人的指挥,动作干净利落,很快便把安语柔绑了个结结实实。
宁侧妃高高在上,如同睥睨天下的女王一般:
「殿下,你我夫妻之情从今日起便断了,这贱人我先带走了,哪怕是和离我也要一个公道!」
宁侧妃转身离去,任凭齐王如何说都没有回头。
她是个杀伐果断的女人,安语柔落到了她的手里,只怕是命不久矣。
三个主角走了两个,这场戏也就落幕了,大伙自然也都散了。
不过,过了今天,齐王就是这京城中最大的笑话了。
我与云如一同回去,路上她感叹道:
「幸亏安语柔已经和相府脱离关系了,否则今日之事只怕相府的名声也会影响。」
我笑着点了点头。
「不过有件事倒是奇怪,怎么说这宁侧妃和齐王都是一家的,这事是家丑,可我瞧着宁侧妃的样子竟是半点也不打算遮掩的,反而想要闹大,真是奇怪。」
「是啊,确实奇怪……」
我的目光飘向远方,或许也不过是失望够了,所以绝望,也不奇怪。
9
宁侧妃的父亲是宁将军,位高权重,她这一状告了上去,哪怕告的是皇子,皇上也要掂量掂量,不能委屈了她。
听闻宫里闹了许久才出了一个结果,安语柔被打了五十大棍,以勾引皇室的罪名流放边疆。
宁侧妃,与齐王和离之后便回了宁府,听说为了安抚宁将军,皇上赐了不少的东西。
至于齐王,被夺了封号,从此只称做皇子,被打发到皇室园陵守墓去了。
这一点百官倒是觉得奇怪,不过是美色误人,何以罚得这般重?
夺了封号只怕是对其最大的侮辱了,那园陵苦寒不说,去了那地方只怕这一辈子也再难回京了。
有人猜测皇上这是为太子清除障碍,也有人说是齐王犯了什么大错。
只是君心深如海,他们又怎么能猜得准呢?
「小姐,太子殿下遣人过来,说是请您明天去元楼一聚。」
「知道了。」
我特意穿了最爱的衣裙,梳上好看的发髻,去见我心爱之人。
我还特意早走了一刻钟,可到的时候苏辙已经点好了菜在屋里等候了。
我有点不好意思,开口道:
「你怎么来得这么早啊?」
苏辙笑了笑:
「你爱吃的羊肉锅子和红烧狮子头都是要时间的,来得晚了等的时间便长。」
我更加不好意思地笑笑,京中提起相府小姐,都是仙女。
却少有人知道,这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是无肉不欢的。
苏辙夹了一块芙蓉桂花糕给我:
「上菜还要些时间,先垫一垫。」
我夹起来咬了一口,这元楼的点心就是要比别处的好吃。
苏辙看了我一会,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
「齐王被夺了封号,罚去守皇陵了。」
我咽下口中的点心:
「我听父亲说了,真是没想到皇上会罚得这般重。」
「我也没想到你知道的这么多。」
苏辙紧紧地盯着我:
「那封揭发齐王圈养私兵的书信是你派人送到我府上的吧。」
他用的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我本来还想装傻,一看他这笃定的神情好像也没有这个必要了:
「是我让人送去的,不过你别管我是怎么知道的。」
「子衿,齐王平常虽然骄傲自负,可办事还是十分小心的,这么多年我和父皇都只是有所察觉但也抓不到他的马脚,你是怎么发现的?」
「我做梦,梦里周公告诉我的。」
「子衿!」
「太子哥哥!」
我打断他的话:
「太子哥哥不要再问了,太子哥哥只要知道,我是不会骗你的。齐王有如今的下场,是他罪有应得,做错事的人得到了该有的惩罚,何必去追问过程呢?」
苏辙盯着眼前的姑娘看了许久,最终还是放弃了:
「好,我不问。但是云安寺的事情你总能告诉我吧。」
我夹了一块羊肉放到他的盘子里,笑道:
「太子哥哥先吃饭,吃完饭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你就明白了。」
苏辙顿了顿,还是夹起了那快羊肉,细细咀嚼。
……
「这就是你要带我来的地方?」
苏辙看着眼前高大的城门,皱起了眉头。
我点了点头:
「太子哥哥别急嘛,人还没来了。」
我们在城门外的茶摊上等了小半个个时辰,才看到我要等的那个人。
她穿着一身劲装,头发高高束起,一副男儿打扮,倒是英姿飒爽。
我起身迎了过去:
「宁小姐。」
她看到是我,笑了笑:
「我倒是没想到你会来送我。」
「你真的要走吗?边境山高路远,环境恶劣,实在不是什么好去处。」
「那里再贫瘠,却是我向往的自由。京城再荣华,却是我不愿停留的伤心之地。」
「既然如此,我祝宁小姐一路顺风。」
「嫁入王府之时,我便想我这一生是被束住了,虽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而如今,离了齐王,我自由了,天高任鸟飞,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
「秦子衿,我要谢谢你,若非是你,我这一生都要浪费在那四四方方的王府里。」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
「好了,客气话我就不多说了,从此山高水长,愿我们还有相见之日。」
说罢,她翻身上马,奔驰离去。
轻风扬起她的发丝和衣摆,仿佛在为她庆祝一般。
苏辙不知道何时走到了我身边:
「是你给她传了消息,让她去捉奸?」
我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喃喃道:
「曾经,她是爱过齐王的。只是齐王没有珍惜,甚至带回一个又一个的女人在她的心上践踏。骄傲如她,怎能忍受。」
「别想了,她如今这个结局也算是圆满。」
苏辙为我系上披风:
「天冷,别着凉了。」
我看着眼前人认真的样子,心中涌上一股热流,脱口而出道:
「太子哥哥,你什么时候娶我啊?」
苏辙显然被我问蒙了:
「你说什么?」
我话出口时脸就已经红得如煮熟的虾子,偏偏他还问,我拂开他的手要走,却又被他一把拽回去。
苏辙把我揽在怀里,紧紧抱着,低沉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
「今日回去我便请父皇下旨为我们赐婚,我亲自去相府提亲。」
「你是我唯一的太子妃,我对天起誓,一生一世一双人,永不离弃。」
我嘴角的笑意控制不住地溢了出来:
「好,我记住了,太子哥哥要待我好,一辈子都要这么好!」
番外
我第一次见到子衿的时候,我才七岁。
那天云姨入宫陪母后说话,我去给母后请安。
一进门便瞧见了那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大眼睛长睫毛,水汪汪比母后宫中的宝石还要好看。
后来听母后说,那是云姨的女儿,叫子衿,比我小个两岁。
我命膳房做了许多的点心,瞧着她吃得满脸都是,还在奶声奶气地说「谢谢太子哥哥」,我就开心。
后来我便盼着能看到她,不由自主地想要对她好,想要听她软软糯糯地叫我太子哥哥。
我甚至想好了等她及笄,我便去求父皇,让他为我赐婚。
可是她喜欢上了齐王,不是旁人,而是我同父异母的兄弟。
我不知道我比他差在了哪里,我去问子衿,子衿很惊讶,她说她对我从来没有过那种心思,她一直把我当做最好的哥哥。
哥哥?
我心爱的人告诉我她把我当哥哥!
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可看着她清澈的眼眸,我又怎么忍心逼迫她呢?
我只能尽力做让她开心,对她好的事情。
可是事情的发展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一切的变化都是从丞相带回来的那个女人开始。
我见过她几次,好像叫安什么,一副柔弱可怜的假惺惺的模样,小家子气十足,哪里能够和子衿相比。
可偏偏就是这个一无是处的女人,丞相和云姨偏向她,甚至齐王也喜欢她。
我甚至都觉得他们是不是眼瞎,这样一个虚伪的女人,他们怎么能这么喜欢呢?
她哪里能够和我的子衿相比较呢?
她动的那些小心思我都看得清清楚楚,可是齐王和云姨他们却看不清,为此子衿受了不少的委屈。
可是子衿,她是那么骄傲的人,她怎么会自降身份去和一个不入流的小角色耍心机呢?
她不愿,也不屑。
我看着她和齐王争吵,看着她对父母的失望,我心疼,可是我却没有立场去管。
后来,那个女人嫁给了齐王,我的子衿她好像更加沉默寡言了,她把自己锁在院子里,不愿出门,也不愿和人交流。
我看到她这个样子,心痛得好像要死掉了一样。
相府出事的时候我正在禹州治理水灾,听闻此事,我累死了三匹马这才跑回了皇宫。
可惜我还是回去晚了,相府被抄家,丞相被下了大狱,云姨点火自焚,而她逃了出去,生死未卜。
我在御书房前跪了三天三夜,请求父皇彻查,丞相府绝对不会干出通敌叛国之事。
多日未曾休息,劳累过度导致我直接昏厥在了御书房前。
等到我醒来的时候,母后双眼含泪地告诉我,齐王找到她了,可是子衿拒不受捕,竟然跳下了悬崖。
我眼前一黑,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只是未到伤心处啊!
我的子衿,我这一辈子唯一深爱的姑娘就这样离开了人世。
我不能接受,我甚至带人去那悬崖底下一遍一遍地搜寻,可最终连她的尸体也没有找回来。
恨意充斥着我的胸腔,我对齐王再也没有心软,我把这些年齐王收受贿赂、联络官员、豢养士兵的证据都递了上去。
父皇大怒之下夺了他的封号,贬为庶人,只留了一条性命苟延残喘。
至于那个女人,我让人给她带了刑具,流放充军。
而相府通敌叛国的事情我也查清楚了,父皇为表自己的愧疚,甚至追封丞相为忠义王。
我做了一切该做的事情,可内心却还是空荡荡的。
我知道,无论我做的再多,我心爱的那个姑娘,永远永远也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