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锦上云书

萧成泽挥手散去满屋芳菲后,懒散地与我斟茶。

「贵妃娘娘可真是风光无限呀,不过数日,便铲除了云沉与皇兄一脉数位骨干。

谁说女人不懂朝政?我瞧着贵妃娘娘若是男子,当为居功宰辅。」

「只是,近日你过于着急了,我门下一脉的势力被人看出端倪,那云沉近日可是也损了我几员大将……」

紫檀香炉烧得极旺,花阁里满是浓郁的花香,男人似是抱怨地说。

「怕了?」我淡笑问。

手指沾了些茶水,用力地在桌上落下两个字,「逼宫。」

「逼宫?」萧成泽慌乱地站起了身,转头往四下瞧了瞧。

「风晚,你莫不是在玩笑?昔日我实力雄厚亦要徐徐图之,如今连损元气,如何有十足把握?」

「十足把握?齐王殿下那怕不是要等你子嗣去拼去争了,齐王殿下莫忘记了,云沉他们损失比咱们惨重,更何况,你就能知晓他们下一步会不会再折我们的势力?」

「争皇位,靠的从来就不是十足把握,而是殊死一搏,不是吗?」

熏香袅袅,花阁里满是安静。

萧成泽眸色深沉地望着我的那两个字由清晰变得模糊,最后消失不见。

许久才说,「本王再考虑一番。」

  • 皇位的诱惑是无穷的,让人疯狂。

    不日齐王的心腹便与我传来消息。

    七日后逼宫。

    我淡漠地捏着那方纸条,在烛焰下化为灰烬。

    却在逼宫那日,被困在了长央宫。

    宫门口被层层叠叠的侍卫包围。

    云沉一身月白色袍子大步走了进来。

    他进来时,我正在对镜描眉。

    抬眸望向他浅浅一笑,「师兄,别来无恙。」

    男人清瘦了许多,衣衫堪堪有些宽裕。

    他清冷的眸子睨着我,「阿晚,我不是没有提醒过你,不要入宫,不要卷入朝廷纷争,为何你还要与齐王狼狈为奸?你究竟想要什么?你可知,从你第一次在宫里与齐王传信,陛下便知晓了?」

    男人的神情冷漠且疏离,像是恨铁不成钢的父母。

    「被发现了吗?」我唇角微勾,咧出一个灿烂的笑望着他。

    「我想要什么?我想要师兄呀!」

    「我想要师兄不要抛下我一个人,我想要师兄不要退了我的婚,我想要师兄看看我,哪怕只是因为我做了坏事,可是师兄,你能看看我吗?」

    清冽的嗓音自我而出,我的眼眶泛红,两行清泪应声而落。

    云沉愣了愣,转身把所有侍卫赶了出去。

    他刚回身,却见我扑进了他的怀里。

    「师兄,你知道吗?我真的好喜欢你,我从没想过背叛你,从来没有,我爱你,爱到发痴发狂,我嫉妒沐清凌,所以我才给她下毒……」

    泪水沿着脸颊而落,那么倔强且忧伤。

    我拉着云沉落座我的铜镜前,铜镜里映出了我们两个人。

    「所以我要死了吗?那师兄可以最后为我画一次眉吗?」

    我喃喃低语,语调又柔又软。

    像是撒娇。

    云沉面色一滞,该是想起了什么。

    对呀,想起了他的师父和师娘。

    我的父亲擅长医术,我的母亲专攻毒药,他们原本是这世间最不配的恋人。

    在我们年少时,却常常会看到父亲为母亲画眉,他们琴瑟和鸣。

    那时我们还小,常常躲在窗台下,新奇地瞪大了眸子。

    云沉会捂着我的眼与我说,待我嫁给他了,他也会给我画眉的。

    一辈子。

  • 冷清的宫殿里,云沉与我沉默以对。

    许久,外面传来侍卫来报,说是齐王叛乱,被陛下尽数拿下,此刻正往贵妃娘娘这边赶来。

    云沉面色一白,眸底带着痛色望着我,几番挣扎,终拉起了我的手。

    「我带你离开。」他低声说。

    我笑了笑,温柔地冲他摇了摇头。

    「师兄,我不会连累你的,有你这句话,我便知足了。」

    宫殿门被沉重的合上,我转身丢下了眉笔。

    手指轻巧地抹去眼角那行泪。

    唇角挂上了一抹嗤笑。

    女人三分泪,演到你崩溃。

    我果然适合做妖妃。

    萧成奕走进殿门时,我珠钗正往云髻上戴。

    华服美冠,甚是奢华。

    「贵妃娘娘还真是明艳动人。」男人冷声说。

    我淡淡一笑,「自然,便是死了总归也要成为艳鬼。」

    男人挑了挑眉,他身侧的太监把托盘摆在桌上便弓腰退了出去。

    托盘上是自裁三件套,白绫、匕首,唯独少了一瓶毒药。

    萧成奕玩味地望着我。

    「齐王造反已经尽数被灭了,贵妃娘娘,怎么办?你的盟友死了。」

    我手指摩挲在薄瓷杯盏上,「是吗?那还真是遗憾。」

    清淡的言语,没有预想的惊恐,似乎引起了男人的不满。

    他冷笑地望着我,「风晚,你以为自己算计了所有人?那让朕告诉你,打从你出现在麒麟镇,朕便知道你是齐王的人,你知道朕为何要接你进宫,为何要让你做宠妃,为何要给你无法无天的权利,因为你只是朕的鱼饵,铲除萧成泽和云沉的鱼饵,因为你只是朕的一个棋子。」

    男人得意地说着,也对,他此刻胜券在握,是该得意的。

    我对着他浅笑,「所以花魁露华浓其实是陛下的人对吗?能把齐王部署泄漏得那么彻底,想来也只有她了。」

    萧成奕大笑,「贵妃果然是聪慧,不止露华浓,就连他日日带在身侧的心腹林聪,也是朕的人。风晚,所以打从你第一次与齐王见面,你们的一举一动都在朕的监视之下,可怜皇弟还以为他部署周密,做着他的皇帝梦。」

    「怎么?朕演技如何?」

    「甚好。」我不吝夸奖,小心翼翼地朱砂纸覆上薄唇。「可风晚不明白,百叶侯对陛下忠心耿耿,那陛下为何又要除掉他?」

    「忠心耿耿?」男人朗声大笑,「风晚,死到临头,你还是只惦记着你的老情人的生死。」

    「事已至此,朕也不怕告诉你,你不是一直在找所谓的穿书人吗?你可知第三个穿书人是谁?」

    「你永远也想不到,那第三个穿书人便是朕。」

    「云沉是很忠心,但他效忠的是萧成奕而不是我。」

    「他是男主,但凡一点点差池,我这个只有半页纸描述的男配便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他和萧成泽都必须死。」

    「威胁我皇位的人都要死。」

    「包括你。」

    萧成奕说要留我全尸,让我自己选,我双眸望向托盘里的白绫和匕首。

    「风晚,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你身上所有毒药,朕早已尽数收缴。」

    「此刻的你就像是毫无反抗能力的小白鼠。」

    男人的嗓音如此绝情,白绫玩弄地缠上了我的脖颈。

    我沉沉地低下头,却在抬头望他时,眼角的泪珠华美地坠落。

    「陛下想听一个故事吗?一个奸细爱上敌人的故事。」

    我小心翼翼地伸出了双手,颤抖抖地把指尖递了过去。

    白皙娇嫩的指尖,几个针眼格外醒目。

    那是针线活留下的印记。

    萧成奕微敛着眸望向我,眼神里闪过一抹迟疑。

    我含泪地从怀中拿出一个绣得歪歪扭扭的香囊递了过去。

    「一个从小只玩毒的人,愿意十指戳破也要为心爱的人绣出一个香囊,萧成奕,你说毒女爱上敌人是不是很可笑?」

    「我选匕首吧,求陛下给我个痛快。」

    一室安静,萧成奕眸色深沉,迟疑了片刻,接过了我手里的香囊。

    他手指摩在歪歪扭扭的鸳鸯身上,把香囊放在了鼻尖轻嗅。

    之后却又似坚定了神色,把香囊丢在了地上。

    「风晚,不要做无谓挣扎了,这东西朕要多少有多少,而你必须死。」

    一闪而过的伤感收回。

    手指捏在匕首底部,银光一闪,便向我胸口刺了过来。

    那便死吧。

    我敛下了眸子。

    只是那疼痛还未曾入身。

    匕首哐当一声便掉落在了地上。

    跌倒的还有那华服的男人。

    「陛下中毒了。」我浅笑地,善解人意地开口。

    男人身子在地上蜷缩着,「怎、怎么会?明明你送来的所有东西,朕都未入口。」

    原来防我这么严呀。

    「可是陛下确定,未曾入口过我的东西?」

    眉梢轻挑,我手指无聊,弹了弹花蔻甲壳。

    萧成奕蓦然瞪大了双眸,看来是想到了。

    「那碗药?怎么会?那么早你便知晓朕的身份?」

    我身子落座在扶椅上,含笑地摇了摇头。

    「自然不知晓,可是陛下,你可是穿书人,明明知晓我是毒女和妖妃,怎么就这般不小心呢?」

    「你不知道何为毒女吗?便是与所有人下毒。」

    「所以不只是您,还有齐王,皇后和云沉。」

    「风晚下的毒只要你们乖乖听话,一辈子都不会发作,可若是不听话,喏,就像陛下这样,只需要一方引子,即可顷刻毙命。」

    「陛下,这才是毒女。」

    「我帮陛下选匕首好不好?」

  • 桌椅声响,云沉蓦然闯入了殿门。

    他嘴里念着我的名字,却恰巧看到我匕首插入萧成奕胸口的那一幕。

    「风晚!你居然、你居然弑君?」

    男人不可置信地望着我,却见我慢条斯理地拔出匕首,拿锦帕细致地擦拭着血迹。

    「弑君?」我眨着眸子似笑非笑地望着男人,「师兄在胡说什么?」

    话音刚落,一阵响动,暗门里走出来两个人。

    男人被女人用绳索捆绑着。

    被她推着往前走。

    那女人一瞧见我便魅惑一笑。

    接过我手里的匕首,利索地刺入男人的胸口。

    「叛贼齐王心腹林聪为主君报仇,弑杀了皇帝陛下,百叶侯大人,您说是不是?」

    露华浓一身利索的黑色劲装,褪却脂粉,宛若一位驰骋沙场的女将军。

    「你——你们——」

    云沉阴沉着脸目光流转在我和露华浓身侧,瞬间便了然。

    片刻才开口,「所以,你们才是一伙的对吗?」

    男人的嗓音喑哑得不甚动人。

    露华浓捡起我丢在地上的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指,「很明显,是的,我的百叶侯大人。」

    男人站定了身子,冷静了下来,满是失望,「风晚,弑君之罪大如登天,师兄不能再护着你了。」

    言罢便欲走。

    我勾了勾唇,面上挂上惨淡一笑。

    「是吗?师兄总是有无数的理由抛弃我不是吗?」

    「因为我是毒女,因为我会成为一代妖妃,可师兄知晓为何书里我已经是权倾天下的妖妃了,为何最后还要束手就擒,被他们烧死?」

    「你——」云沉不可置信地望着我,「你竟然也知晓剧情?」

    我淡笑着向他走去,并不回答他,而是自顾自说,「因为他们抓了你呀师兄,他们用你做要挟,所以哪怕我知晓自己会被烧死,却依旧为了你万劫不复。」

    「所以师兄这一次还要放弃我吗?」

    我凄冷的声音在云沉耳边盘桓。

    我望着男人紧蹙的眉,在复杂、纠结中终于舒展。

    他深深地望了我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门合上,我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

    接过露华浓递过来的茶,温热的气息洒在茶片上,四周满是血香气。

    「你刚才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你是为他而死的?」

    一口茶噙入口中,唇齿间的茶香便盈满心头。

    我笑了笑,「自然是假的,但足以让百叶侯愧疚不是么?」

    我与云沉,早在阿离死时便已经没有什么情谊了。

    露华浓亦笑了笑,一脚踢在了男人的身体上。

    「果然,这世间最毒的从来都不是毒药,而是人心……」

  • 云沉果然没让我失望,一次次地抛弃我后,他这次终于选择了我。

    齐王势力庞大,残余的势力被我化解为小势力,归在了我的旗下。

    浮云殿里,一疯女人被困在里面。

    我轻巧地推开了殿门,就瞧见沐清凌那张瘦削又憔悴的脸。

    「又见面了。」

    我温柔地冲着沐清凌眨眼。

    我用药吊着她的命,等的不过是这一天。

    女人头脑清晰却神情疯癫,直直地望向我。

    我也不与她客气,随意地找了个椅子坐下。

    「沐清凌,你的皇帝哥哥驾崩了。」我尖着嗓音说。

    无人知晓,其实沐清凌真正要帮的从来都不是云沉,而是另一个与她一道而来的穿书人。

    她缠着云沉,离间我们俩,不过是为了压制男主的气运。

    一出反间计,玩得倒是极好。

    四面透风,这冷宫里破烂不堪,燥热非凡。

    女人疯癫地要挣扎着站起身,却沉沉地摔了下去。

    「怎么会?怎么会?他明明是——」

    「穿书人对吗?」

    「可怎么不会呢?」

    「阿离也是穿书人,不是也被你们俩害死了?」

    若不是我当初翻出阿离的手稿,我怕是永远不曾知晓。

    那些年他们要伤害我时,是那个傻丫头帮我挡下了一切。

    她却被他们丢下了寒潭,落下了终身的寒症,送了命。

    「沐清凌,原本你们是这个世界的先知,若是不贪心,你们可以活得很好。

    你嫁给萧成奕成为皇后,而他亦是万人之上的皇帝。」

    「可你们却偏偏要除掉我们。」

    「为了你们的大业,你不惜谋害了你嫡亲姐姐的心上人,一边让萧成奕给你长姐尊崇保沐家荣耀,一边又狠心地害她流产三次,沐清凌,那可都是你的侄子呀。」我嗓音刻意地放大。

    女人痛苦的神色凝聚,双眸猩红直直道,「她不配。」

    「她只是个保荣华的工具,怎配生下阿渊哥哥的孩子?阿渊哥哥说过此生我才是他唯一的妻子,只要我帮他杀了男主……」

    女人疯癫了,但嗓音却甚是凌厉。

    我从身后拿出铜镜,散漫地递了上去,「是呀,毕竟你长得那么美?」

    话音刚落,女人望向了铜镜,霎时间尖锐的嗓音划破长空。

    铜镜里发丝残落,只留了几根白丝的女人看起来像极了鬼。

    「忘记说了,这个毒,会让你一直这么美。」

    女人身子跌落在地上,「风晚你个毒女,杀了我杀了我,求求你杀了我,我不要这般活着。」

    我并不认同地晃着铜镜,怎么会杀了她呢?

    这样不是更好?

    他们害死我的阿离,我却要让她活着。

    我可真是个良善的人。

  • 冷宫门外,一华服女子愣怔在原地。

    我走出来时,她红着一双眸子望向我。

    「她说的都是真的吗?我只是一个棋子,是他们杀了霖哥哥,他们害死了我的几个孩子?」

    「为什么?为什么?她是我的亲妹妹,我那么尽心尽力地护着她,为了她不惜服毒来陷害你,可为何他们要对我这般?」女人痴痴地问。

    为什么?

    我淡漠地扫过女人那张绝美的脸,唇角噙上一抹冷笑,「大概是因为你蠢吧。」

    「蠢?」

    女人呆愣了,片刻后狂笑不止,转身踉跄地走了出去。

    「是呀,蠢,我沐音一生高傲,却原来不过是个蠢人……」

    晌后,我正凝视着棋盘发呆时,侍女阿碧仓皇地跑了进来。

    「娘娘,皇后娘娘她薨了。」

  • 街巷中,我与阿浓身穿便衣去接小麟煦。

    街巷处,一驾马车失控,一女子恰巧就在车前。

    我眸色一暗,疾步上前,手上三根银针闪电般的刺入马匹穴位。

    回首却见一男子张开双臂,用力地挡在女子身前。

    「没事吧,阿柔。」男人惊魂未定,把女子抱入怀中温柔地问道。

    那女子轻轻地摇了摇头,甜甜一笑,望向我时双靥裹上一层红云。

    「多谢姑娘出手相助,秦楚在此感激不尽。」男人确认再三后,收身,弯腰施礼低声说。

    秦楚?

    我闻听此语,愣怔了一下。

    「你叫秦楚?」

    「姑娘认得在下?」男人诧异地问道,一双眸子闪着盈盈光泽。

    我目光复杂地望了望被称为阿柔的女子,又看了看他,摇了摇头。

    「那便再次多谢姑娘了。」男人温润地再次开口,随后环着女子离开。

    「阿晚也认得他?」露华浓走了上来,「他可是有名的宠妻狂魔,之前在红袖阁里见过他几次。这一年来,头一次见入了红袖阁还如老和尚入定般不近女色的。阿晚是如何知晓他的?」

    夏日燥热,蝉鸣声不止。

    我望着男人把女子环在怀里的背影,那么小心翼翼,那么体贴入微。

    一瞬间。

    往事种种,竟有些释然了。

    唇角染上了一抹笑,我转头望向了露华浓。

    「没听过,不认得,阿浓咱们走吧。」

  • 破落的古宅里,车烟稀少。

    这里原本是沈老将军的家宅,满门抄斩后,便破落了。

    敲门三短两长后,一老仆开了门。

    刚入门,就瞧见一道风闪过,一个六七岁大的孩子扑进了露华浓的怀里。

    「小姨,你终于来看我了,你好久没看我了。」

    那孩子粉雕玉琢,乌瞳墨发,甚是可爱。

    他歪着头好奇地望着我,「姐姐,你长得好像娘亲呀。」

    软糯糯的嗓音传来,刹那间我似乎听到阿离的声音。

    她也在软软地叫我姐姐,说会一直一直陪着我。

    露华浓掌心揉在孩子额头,唇齿间露出一个惨淡的笑。

    「阿晚别介意,这孩子想他娘亲了。」

    「我长姐与陛下其实是青梅竹马,我还记得我小时候,常常看到陛下给长姐送好吃的。」

    「我爹是大将军,我姐又是嫡长女,所以长姐及笈后,他们便顺理成章成了亲。

    他们刚成亲,是过过几年舒坦日子的。」

    「我还记得长姐怀这个小子时,陛下真的是激动坏了,说这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以后他们还会有许多许多。」

    「那些年皇帝姐夫后宫里只有长姐一个,任凭太后如何嘴皮说破,他就是不充裕后宫。」

    「他说,爱便那么多,若是多进来一个人,长姐的便少了。」

    「他不愿。」

    「我以为他们会一直这般幸福下去……」

    女子的神情有些痛苦,眼泪噙满了眼眶,后面的事我也是知晓的。

    萧成奕一夕之间变了模样,不仅废了前皇后的后位,还意图赐死他们的孩子。

    沈老将军更是被以谋反罪名全家问斩。

    「那时陛下性情大变,长姐在冷宫里终日以泪洗面。」

    「她总是双眸垂泪地念着他们年少时最爱的诗句。」

    「他们的上穷碧落下黄泉。」

    「他们的身无彩凤双飞翼。」

    「只是,她至死都不明白为何她的少年会废了她的后位,要伤害他们最珍视的儿子。」

    「她至死都不知道,那个人早已不是她心心念念的少年郎君,不是她的死生契阔,不是她的与子偕老,而是一头披着姐夫人皮的狼。」

  • 六月十八,宜登基。

    我与小麟煦穿戴整齐。

    我一身紫色华服拖尾在地,甚是华丽。

    小麟煦身上裹着明黄色的朝服,也很威严。

    「母后。」阿煦胆怯地贴在我身边,精致的眸子小心翼翼地望着跪立的官员们。

    我笑了笑,大手用力地握着他的小手,「别怕,母后在。」

    台阶很长,我们的脚步极慢。

    待百阶穷尽,我转身看到了与众人跪于一处的云沉。

    他望向我,眸底里满是沉寂。

    他的手指落在官袍两侧,指尖泛红。

    「师妹,你看这是什么?这便是传说中的无忧花,传说有情人看到便能一直在一起,你愿意永远与师兄在一起吗?」

    「阿晚,阿沉,今日起你们便定了婚约,此后定要夫妇一心,把咱们药王谷发扬光大。」

    「师妹,婚书已烧,婚约已退,你我今后,各生欢喜。」

    「姐姐,你是阿离见过的最好的人,你不要怕,阿离会一直一直陪着你的,咱们风雨相伴,同去同归。」

    ……

    往事种种,过眼云烟。

    我抬头望向了天空,一道霞光洒在了我的身上。

    隐约中,我似乎看到了阿离浅笑着望着我。

    她与我,同去同归。

    百官朝贺,一道道皇上万岁和太后千岁声萦绕。

    我收回了神思,唇角挂上了一抹笑。

    高高在上地俯视着群臣。

    挥了挥手,那躬身的太监便尖着嗓音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新皇登基普天同庆,减免三年赋税,与民同乐。」

    「太后风氏,恭婉贤淑,今日起代行监国之职……」

    我与阿煦一同落座在龙椅上,冷声道,「众爱卿平身」。

  • 午后,我抱着小狸猫窝在软榻上休憩。

    云沉由宫人引了过来。

    他清瘦了许多,望向我时,眸底藏着情绪。

    「这才是太后娘娘想要的,对吗?」

    「从一开始,这便是太后娘娘设的一个局,一个登临天下的局。」

    「而陛下和齐王,不过是你手中的棋子。」他说。

    随后他敛下了情绪,红着眼望向我,「师妹,那我呢?也只是棋子吗?你对我可曾有过一刻的真心?」

    男人的话沉静平稳,我想这些定是他早已经排练过许久的。

    小狸猫不太听话,在我的怀里一直哼着鼻音。

    真心?

    我抚了抚云髻。

    许久以前大概是有的吧。

    他说要与我画眉时。

    他送我无忧花时。

    只是后来,真的没了。

    男人?哪有权力重要?

    云沉走后,便求了旨带兵出征。

    腊月,天寒地冻,我与露华浓窝在暖室里切磋棋艺。

    小阿煦窝在我的腿上,侧着脑袋观棋还语。

    我的黑子来势汹汹,露华浓的白子很快就难做抵抗了。

    「娘娘。」掌事宫女走了进来低声唤我。

    「太后娘娘,北军师凯旋,不日便要班师回朝,只是百叶侯他没了。」她继续说。

    阿碧双手递过来一封加急信,信封上写着阿晚亲启,信囊里还塞着一方香囊。

    那绣工歪歪扭扭,水波都绣得荡漾。

    「战事已平,师兄只能为你做最后一件事了,师妹余生保重。」云沉遒劲的笔墨,只落下一行小小的字。

    我握着那方香囊浅浅一笑。

    眸心蒙上了一层雾。

    是呀,他可是神医,怎会不知那香囊的把戏?

    露华浓怜悯地望向我,说改日再来吧。

    我冲着她摇了摇头,浅淡一笑。

    「该你了。」我言。

    随手拿起了香囊丢在了炉火里,看着那扭曲的鸳鸯化为了一缕青烟。

    「百叶侯为国殒命,传令下去,厚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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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释卷懒懒 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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