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奇怪，这话一说完，妈妈便安静地睡去了，我踉踉跄跄地冲过去，及时地接住她。
晚上 10 点半，我拖着虚弱的身体，溜出医院，赶往天桥公园。
以我对表哥的了解，就算他不相信灵魂出窍这种事，也会前往确认，以保万无一失。
所以，我并不是没有胜算的。
但是，无奈身体不支持。
从出租车上下来，要走 150 米才能到天桥公园。
我才走没一会儿，便咳喘不止到缺氧，双腿发软，头晕眼也花。
还没走到一半，两眼一黑，直挺挺倒地。
这一次，我觉得自己真的要死了。
倒下的那一刻，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海棠，我真的尽力了。
11
不知过了多久，等我醒来时，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地到了目的地。
人类一旦有了不顾一切的强大意念，就会有奇迹发生，我办到了。
站在天桥公园的草地上，我支着昏沉沉的脑袋，身体好像不是我自己的，只觉得犹有千斤之重，走路摇摇晃晃，没有力气控制。
就在草坪的另一边。
海大树抱着昏睡的小玥玥，和对面的三个男人做交易，这三个男人应该就是人贩子。
我隐约能听见他们的交谈内容。
「钱带来了吗？」为首的人贩子问道，「这孩子不会是傻的吧？你把她叫醒，让我跟她说说话。」
海大树这个王八羔子，我分析对了，他真的要卖孩子。
怒火燃烧着我的理智，我恨不得将他们撕碎，再喂狗吃。
他们人多，我可能不是对手。
但至少能搅黄他们的交易，曝光海大树的阴谋，让他们把牢底坐穿，永远也翻不了身。
我捡起路边的砖头，怒气冲冲地冲过去，那满腔的戾气，连我自己都觉得陌生。
就在这时，起风了。
一道闪电自夜空中一闪而过，瞬白即黑，滚滚的雷声，似老天爷的批判。
可能是我脚步太重，海大树那人渣发现了我，只见他张大的瞳孔中充满恐怖，明明望着我，却喊着海棠的名字。
「海海海棠？」海大树见鬼似的嚎叫出声，「鬼啊~」
一定是天色太暗，再加上那人渣做了丧尽天良的亏心事，所以自己心里有鬼，见谁都是鬼。
我权把海大树当戏精了，冷眼看着他，一步步朝他走去。
「站住，不要过来。」人渣哭得跟孙子一样，叫得歇斯底里，「海棠？你是人还是鬼？」
「你不是说孩子妈妈已经死了吗？」带头的人贩子老大恶狠狠地瞪了海大树一眼，「你敢骗老子？」
海大树一脸惊恐，说不出话。
人贩子可不是善茬。
到嘴的肥肉绝对是不会吐出来的。
很快，带头大哥掏出了水果刀，露出了狠戾的目光。
糟了，他有刀，老子遇上狠人了。
带头大哥用刀指着我，威胁道：「臭娘儿们，不要多管闲事，不想惹祸上身的话，就赶紧滚。」
怎么回事？他们怎么都把我看成海棠了？眼瞎吧？
我得拖延一些时间，不能硬上，熬到表哥来就行。
想到这里，我很快有了主意。
我捏住声音，模仿海棠的口气说道：「海大树，我是海棠，我刚才已经拍下你们交易的画面，发给了警方，你们已经暴露，赶快交出孩子，自首吧？」
既然海大树把我当成了海棠的鬼魂，那我就将计就计，吓唬吓唬他，好逼他说出实情。
但那三个人贩子好像没有被骗到。
「给我教训教训她。」带头大哥大手一挥，他身边的两个弟兄抡着拳头，朝我冲了过来。
病重的我，实力削弱太多，我可不能跟他们真打，绕着喷泉池跑，但很快被他们追上，并按倒在地上。
这时玥玥醒了过来。
这孩子眼角还挂着泪水，见到自己在大舅怀里，情绪一下子崩溃：「大舅舅，我要回家，我要妈妈。」
12
海大树担心孩子的哭声会引起附近人的注意，紧张地低声呵斥：「闭嘴！」
「玥玥不要怕，我和警察叔叔都会救你的。」担心孩子会激怒海大树，受到伤害，我试着安抚玥玥，
玥玥在看到我以后，一双大眼顿时亮成电灯泡，奶声奶气地问道：「你是玥玥的爸爸吗？爸爸你是不是来救玥玥回家的？」
此时此刻，我不想坦白地告诉玥玥，我并不是她爸爸。
那样太残忍了。
但在玥玥面前，被坏人压在地上，多多少少让我觉得有点丢脸。
我故作轻松地安慰孩子：「对，我是来救你回家的，警察叔叔快来了，不要怕。」
玥玥很勇敢，对着坏人大声嚷嚷声援我。
「你们是坏人，我妈妈说过，玥玥爸爸是奥特曼，是世界上最厉害的爸爸，他会把你们抓到警察叔叔那儿关起来。」
海棠生的女儿长得漂亮还懂事，自己吓成小可怜，却还在给她的「爸爸」打气。
「爸爸，加油，爸爸，加油……」
玥玥把我当成超人爸爸，我可不能当怂包。
有了玥玥的精神加持，我只觉得肾上腺素飙升，浑身充满力量，一下子就将压在我身上的两个人推开，迅速站了起来。
两个人贩子小弟卷土重来。
我紧紧攥着拳头，将全身的力量聚集在右臂，肌肱肌瞬间暴涨，硬拳头迎击而上。
左一个勾拳，右一个勾拳，打在他们最柔软的太阳穴上，一拳放倒一个。
带头大哥发了狠，朝我挥舞刀子，不过我没给他伤害我的机会，一记快拳便把他的下巴打脱臼，拳风力量大到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见我犹如神助，海大树吓得面如土色，双腿抖得厉害，主动把孩子放在地上。
「海棠，你原谅哥吧？我混蛋，深陷赌博泥沼无法自拔，鬼迷心窍才干出错事，我现在知道错了。」
玥玥主动朝我跑来，我张开双臂轻轻地将她抱住。
「爸爸，大舅为什么喊你海棠？你又不是妈妈。」玥玥一脸疑惑。
他绑架勒索不成卖孩子，所以做贼心虚，心里有鬼，自己欺骗自己，自己吓自己呗。
不过，我不想告诉玥玥残忍的事实。
我对玥玥说道：「我们在陪大舅演戏，我们来看看大舅演技好不好。」
玥玥信了，真以为我们是在演戏，开心地拍手：「好好好，大舅要上电视喽！」
我瞪着海大树，继续用海棠的口气说话：「海大树，你丧尽天良，就该下地狱，想让我原谅你，得先让我解解恨，你跪下来打自己耳光，我没喊停，你就不准停。」
「呸，你你你休想。」海大树虽然害怕，但让他打自己耳光，他是不会干的。
然而，拒绝的话才说完，他立即扬手打了自己一个耳光。
海大树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裆部一湿，吓尿了。
他转身要逃，却一个踉跄跪下，起都起不来，像是被人压着。
当即，又一个耳光打在他自己脸上，好像手不是他的，不受他控制。
13
夜很静，耳光最响。
啪……
直到海大树把自己的脸打烂，嘴巴出血，牙齿打掉，肿得像猪头。
「憋打了，求求你了海棠，玥玥快说一句原谅大舅，不然大舅唔唔……」
海大树含糊不清地哭道，再也说不出话，嘴角的唾液中掺杂着血，时不时地掉出一颗牙。
把自己打成这样，是个狠人。
「大舅在说什么？」玥玥一脸天真地问我。
我感觉一颗心都要化了，笑着回答：「他说玥玥千万不要打断大舅，不然大舅会分心，影响发挥，演不好。」
我抱着玥玥背对着「狠人」，任凭他把自己打成包子脸，也没说出一句原谅他或者停止打脸的话。
不过很快，海大树的父母赶来了。
我那位警察表哥也带着同事赶来，一把将海大树按在地上。
后来我听说，是海园长自首了。
那三个人贩子想逃，但他们逃不出警方天罗地网的阵势，最终落网。
「滚开，你个臭娘儿们，不要碰我。」海大树疯疯癫癫地挥拳袭警，挣脱束缚的瞬间，横冲直撞。
这人渣好像精神分裂了。
海大树一双红眼惊恐地看着我，口中神经兮兮地嚷叫着，「臭娘儿们，不要过来……」
他踉踉跄跄，像一只无头苍蝇似的乱撞。
最后一头把喷泉池旁边的大灯给撞破，哐啷一声碎响，不知道是灯碎，还是海大树的头碎了。
人渣头破血流，喷出来的血流量十分惊人。
很快，喷泉池里的水，被染成了红色。
被撞破的大灯嗞嗞作响，正在放电，此时那一池的喷泉全是电流。
「海大树，不要做无谓的挣扎，快交代吧？」我大声说道。
海大树一脸狰狞地看着我，笑得异常诡异：「对，是我逼我妈撒谎的，她没把孩子交给你，而是交给了我，哈哈哈……」
海大树就站在喷泉池的边缘，只要他接触到池里的水，一定会触电而亡。
海园长哭着大叫：「大树，不要动，危险。」
谁也没有想到，海大树居然直接跳进喷泉池里，了结了自己的生命。
大家用最快的速度关掉电源也来不及救她。
我抱着玥玥已经远离，她不知道喷泉池里发生了什么，搂着我的脖子，软糯地说道：「你好爸爸，我叫苏玥，今年三岁。」
玥玥喊我爸爸，我一点也不吃惊，刚才就叫过。
可是……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愕极了：「你叫苏玥？你知道你爸爸叫什么吗？」
心七上八下地跳着，我紧张极了，不知道在期待什么。
「当然知道，妈妈跟玥玥说过，爸爸叫苏木。」玥玥到处张望，一心只想找妈妈，「爸爸，妈妈呢？」
看着玥玥的五官，越看和我越像。
我回忆四年前和海棠在一起的点滴，记忆逐渐清晰，我顿时明白了。
原来玥玥是我的女儿。
海棠在分手后发现自己怀孕了，却还是生下了孩子。
还好，还好我做对了选择，今晚要是没来，我一定会后悔一辈子。
14
这一晚的午夜 12 点，静悄悄的，「终于等到你」没有打来语音通话。
我把玥玥交到我妈手上时，一夜之间升级当了奶奶的她，惊到嘴巴都合不拢。
玥玥安全了，我也能安心地住院治疗，烧很快退了，各项指数也开始下降。
医生说我身体底子好，抗生素治疗效果很好，每天都在康复。
第二天的午夜 12 点，第三天，第四天……一直相安无事。
半个月后，玥玥失踪案已结，我也康复出院，接着就开始操办海棠的葬礼。
那天，我带着玥玥给海棠出殡了，一天折腾下来，总算把事情处理好。
在海棠的坟前，我郑重地向她承诺，一定会将玥玥抚养长大。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起来，有个陌生电话。
「爸爸怎么不接电话？」玥玥歪着满是问号的脑袋问我。
我笑着摸了摸女儿的柔软的秀发：「不要乱接陌生电话，用寿命接电话一点也不好玩。」
「玥玥~」身后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我整个人被雷击中似的，麻到不能动弹。
「陈妈妈。」玥玥眼睛里又有光了，甩开我的手，扑进那人怀里。
一个身穿白色连身裙，像朵百合花一样的女孩，出现在我眼前。
原来是玥玥的班主任老师陈如梦，就是他们口中的陈老师。
玥玥喊她陈妈妈，两人感情好得跟母女一样，这让我很惊讶。
陈老师抱住平安回来的玥玥喜极而泣，温柔地叮嘱玥玥明天上课不要迟到。
从头到尾，玥玥都舍不得放开陈老师的手，陈妈妈长陈妈妈短地喊着，小嘴甜得跟蜜一样。
「陈老师，加一下微信吧？」我现在是玥玥的监护人，按理是要加班主任班信的。
陈老师抱着玥玥起身，一张清秀的脸，笑起来却疹人得很，阴阳怪气地说：「玥玥爸爸，我们不是已经是好友了？我还跟你订了花圈纸货呢！」
听到这话，我惊呆了，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说：「你就是终于等到你？」
陈老师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
原来真的有一个关心海棠母女，却又害怕自己受到伤害，所以不愿意暴露身份的冒充者。
她就是陈老师。
我打开微信，百合花头像的「终于等到你」的信息框跳了出来，陈老师刚刚邀我进班级群了。
她已经把我从黑名单中提了出来。
陈老师解释，我之前搜不到她，是因为她改了昵称和头像，所以不是搜不到，是我没认出她。
我恍惚地点开陈老师的账号，迫切地看了消息记录。
看到消息记录，惊到我了。
怎么只有订花圈纸货的消息记录呢？
看着一大一小拉着手互相鼓励的背影，我陷入了沉思。
陈老师真的是终于等到你吗？
花之秀/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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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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