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的期待,无数的失落让我最终无法压住怒火。
我一把扫过床头柜上的花篮,花瓣洒在地上,杂乱无章。
「不要跟我提钟仪,她不配!」我无能地朝林恒怒吼。
「她不配?她不配为什么还和你一起喝茶聊天?为什么会在案发现场出现?」
徐毅站了起来,一连串的反问逼问我。
终于,他忍不住指着我气愤道「撒了那么多谎,你以为我们会那么轻易相信你吗?」
说罢,他又重重坐了下去,伸出口袋掏出了烟就要点上,抬起头撇眼了我,又把烟头扔到地上狠狠地踩下去,长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想保护钟仪,但你这样包庇她,分明是害了她。」林恒重新站起来,他的深邃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我,自然没有错过我惊愕的表情。「那么,再由我来还原一下案件的始末。」
「曹曦和钟仪是同一家孤儿院的好姐妹,成年后,姐妹俩各奔前程,但是每个月都会相互打电话报平安,奇怪的是,一年前,曹曦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无论钟仪打了多少电话,曹曦都没有回音。
钟仪觉得事情蹊跷,就来到顾畅这里调查。很快,她发现顾畅结婚对象是你白蔓倾,而不是曹曦,而曹曦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无影无踪。
钟仪当然会异常愤怒,她有意接触顾畅,想套问曹曦的下落,却发现顾畅在有妻子的情况下追求自己。更离谱的是,顾畅的妻子白蔓倾也在跟踪自己,却从来不是为了揭发什么。
事出蹊跷,钟仪终于堵住你,而你也把顾畅如何逼迫你杀死曹曦的事情全盘脱出,所以才有了这个复仇计划的,对吗?」
我呼吸一顿,「你没有证据!」我恶狠狠地盯着林恒,咬牙切齿道。
「你怕蜘蛛吗?」
「哈?」
「你床边有只黑蜘蛛。」
我侧头一看,蜘蛛的露出了枯萎的腹部,八只脚费力地挥舞着,想要翻身。有一瞬间,我觉得这只蜘蛛就是我。
「这只蜘蛛很像黑寡妇,」林恒悄悄走进,用纸巾包裹着把蜘蛛放到窗台。「但这只没毒,黑寡妇有毒,如果它咬到人了,就会引起心肌收缩,疼痛难忍。」
「你知道它为什么叫黑寡妇吗?因为这种蜘蛛会在饥饿的状态下吃掉和自己交配的雄蛛。像逮捕猎物一样,刺穿它,把毒素注入雄蛛体内,最后杀死、吃掉雄蛛。」
林恒深深地看向我,嘴巴张了张,终是忍不住,化成了长长的叹气。
「大海并没有忘记所有人的罪恶,那管氯化钾注射液卡在礁石群的缝隙中,上面有钟仪的指纹。」
「如果你现在还能认罪,我们可以视情况判刑。你自己可以无所谓,但请你想想钟仪」徐毅看着我,他的表情有些动容。
他在尽力挽救我。
雌蛛在饥饿的时候会吃掉雄蛛,就像我们无法忍受顾畅的暴戾,选择了同归于尽。
我听着挂钟的时针一分一秒地转动着,良久,开口道,「我认罪。」
17
杀人真相
顾畅是个伪君子,在顾畅对我使用电击板折磨我时,我就想通了。
他不过是个外强中干的凤凰男,靠着女人的钱生活,把自己包装地漂漂亮亮,再去招惹下一个有钱的女人。
但凡我有事情招惹他生气,或者和异性说话,他就会殴打我。
每当鞭子抽得我皮开肉绽,鲜血淋漓的时候,他就会兴奋地咒骂我,扯着我的头发撞墙。
我无法接受,吵着要和他离婚。
但是他怎么可能让我解脱。
有的时候他会从厨房里抄起砍肉刀,挥舞着说要杀了我和我的父母。有的时候又会跪着祈求我的原谅,拉着我的手,一遍遍地说:「我是爱你的呀,要不然我怎么会那么在意你呢?」
他把我按在怀里,而我崩溃大哭。
我也试过逃跑,但是顾畅伪装得太好了,所有人都以为他有一个得了躁郁症的老婆,还没有逃出小区,就已经被保安遣返回家了。
迎接我的,又是一顿暴打。
顾畅逼迫我杀死曹曦后,他很快就用这个消息牵制住了我的父母。
「就算蔓倾受不了曹曦一直纠缠我,也不能把曹曦杀了呀。」
「二位不要慌,我有办法,你们听我的就好。」就这样,他把我的父母骗得团团转。
一系列事情发生得太快,我还没有反应过来,最后一丝希望就被顾畅掐灭了。
看着我原本应该安享晚年的父母在他的电击下唯唯诺诺,我知道,如果我再软弱下去,我迟早会像曹曦一样,死于顾畅之手。
我能怎么办?
顾畅把我看得很严,我根本没有机会求助警察。曹曦被杀的时候,电击板上的指纹是我的,处理尸体的人也是我,有作案理由的人还是我。就算我报案,怕也会被顾畅污蔑。即使最后员工告他虐待和传销,也只能把他送去监狱关个五年。五年后,又不知道他会怎么报复这些告他的员工。
我想,只有顾畅死了,我和家人才能得到解脱。
18
我不再和顾畅明面上作对,顾畅安排的任务,只要不过分,我都会尽量完成。
向银行贷款、找高利贷借钱、帮顾畅公司算账……只要有和顾畅公司接触的机会,我都尽力争取。
很快我就找到顾畅公司的漏洞,其实这根本不需要费尽心力,顾畅是个高明的骗子,可不是个正经的老板。
他的公司不过是个传销窝点,说是卖有利于身体健康的床垫,其实不过是强迫他的员工向亲人朋友推销罢了。
「我朋友搞销售的,业绩没达标,上司命令他脱光了衣服去大街上裸奔。」我和顾畅的员工漫不经心地聊着天「他转头就把他上司告了。得了三万元赔偿呢。」
「如果被老板抓着打,还被夹子夹起来电呢?」员工小心翼翼,不敢看我的眼睛。
「电击殴打?还会有这样虐待员工的老板?那当然要告他了,不过……得偷偷搜集好证据,法院才会受理。」
我看着员工匆匆离去的身影,不禁暗笑。
欺骗老实人不懂法律?顾畅,你真是欺软怕硬,坏事做绝啊。
但是仅靠传销罪并不能把顾畅打入万劫不复的地狱。
接下来,我需要等一个机会,一个彻底扳倒顾畅的机会。
19
很快,机会找上了我。
顾畅让我跟踪钟仪,但这个女人不简单,她在暗中调查曹曦的下落。
我意识钟仪可能和曹曦有某种关系。
于是我主动找上钟仪,和她说了我的遭遇。我如何被顾畅诱骗,如何被顾畅电击殴打,顾畅又是怎样伤害我都父母,怎样假借我的手杀死曹曦。
我拉下领口,裸露的肌肤青一块紫一块。
「我没有骗你,我和曹曦都遭受过顾畅非人的虐待。」
钟仪红着眼圈,也和我说了她这一年来的经历。
两个女人互换了眼神,一瞬间,我们都在彼此的眼睛中看到了为了守护自己爱的人而牺牲的决绝。
一个复仇计划悄然诞生。
20
那天以后,我和钟仪依然按照各自的轨迹生活着。
我依然每天遭受着顾畅的殴打,而钟仪也在相同的地方「偶遇」顾畅。
一切都像五年前的循环,我、曹曦、钟仪、顾畅的命运被迫纠缠在一起,又隐隐有些不同。
钟仪的朋友在保险公司上班,偶尔他也会在同顾畅的闲聊中抱怨那些钻保险漏洞的现象。顾畅表面附和,转头就把我带到保险公司,买了一份人身意外险,受益人签的是顾畅的名字。
我敢签上我的名字,因为我清楚,在我父母的财产全部转移到顾畅名下之前,顾畅不敢动我。只不过,我的父母被他逼地越来越紧了。
因为我身体长时间无法正常进食,严重缺钾,我得以让钟仪帮我在医院买了一管氯化钾注射剂。这玩意只要过量注射进静脉就会导致心脏停跳,人必死无疑。
接下来,我需要一个让我脱离罪名的证据。
我让钟仪准备了一个 DV,提前调整到只能录 20 分钟的电量,等顾畅送钟仪回家的时候,偷偷把它放到副驾驶前面的抽屉里。
一切准备就绪,就差今晚了。
21
傍晚,我谎称埋曹曦尸骨的地方要开发成旅游景点,把顾畅骗到海边。
「你下去把骨头挖出来。」顾畅警惕地把我推下车。
阴风阵阵,天已经完全黑了,天上炸起几个惊雷,海滩上除了我们俩,已经没有人了。
我摸黑来到原来埋尸骨的地方,用铁锹死劲地挖掘着。但是因为当初埋曹曦的时候,四周一片漆黑,我埋得分散,早已不记得尸骨在什么地方了。
几个小时后,我气喘吁吁地告诉顾畅,我实在是找不到原先埋尸的地方了。
顾畅甩给我一巴掌,「再去挖。」
「我不敢。」我带着哭腔哀求着。
又一个巴掌,脸火辣辣的疼。
「求求你了,陪我下去看看吧。」我的手颤抖着捏住顾畅的手臂。
顾畅被我缠着骂骂咧咧地下了车,我赶紧把 DV 放到车上隐蔽的角落,调整好位置。
「臭婊子快点下来!还在那里磨磨蹭干什么」顾畅打开车门暴力地把我拖拽出来。
我挣扎着从地上摸出一块石头,朝他头狠狠地打下。
吃痛的顾畅身体很快就做出反应,他一把抢过我的石头,转手打在我身上。
录像!我要把这段录下来!
我挣扎着伤痕累累的身体把顾畅往车上引。
突然,车门打开,顾畅的满脸血污的脸在我眼前放大。
「白蔓倾,打了我还想逃?做梦!」
顾畅一手要把我拉出来,力量不减刚才。
拳头像暴风骤雨一样袭来。
怎么办?我的氯化钾注射液还在包里。
身体越来越沉,我已经没有力气回到车里拿注射液杀死顾畅了。
不甘心……我不甘心……最后还是要死在顾畅手上吗?
死了也好,没有我的牵累,至少顾畅威胁不到我的父母。
我听到骨头在身体里断裂,钻心的疼痛刺激着我的神经。
22
「妈的,哪个臭婊子?」暴雨掩盖着血腥味,顾畅传来了一声咒骂。
打击的痛感暂停,空气中安静地只剩下我低低的喘息和淅淅沥沥的雨声。
钟仪从黑暗中缓缓走出,她的手里拿着我放在包里的针管。
「这是……什么东西?」顾畅把我松开,痛苦地在沙滩上翻滚着。
我看到顾畅慌乱地爬起来抱着钟仪的大腿,尖锐地呼吸刺穿我的耳膜,「求求你,帮我叫一辆救护车吧!求求你!」
突然,他把头转向我,仿佛明白了什么,挣扎着向我爬来。
「我有猎物,我有很多猎物,我已经选好了目标,我会让她们乖乖掏钱出来的,到时候我们可以把钱五五分,不,不!我把钱全部给你!」顾畅摇晃着我的腿,声音越来越小,直至停止呼吸。
我踢了一脚顾畅肮脏的身体,吞噬罪恶的大海便把他卷入黑暗之中。
可怜的顾畅,死到临头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罪行。
「你救了他们,这些被顾畅戏称为猎物的人。」钟仪拍拍我的肩膀,声音突然哽咽,「不然,我妹妹的悲剧还在上演。」
是吗?
我茫然地看向天边,但四周只有黑暗包裹着我。
一阵阵海水冲刷着我满是泥泞的裤脚,抹去我的眼泪。
钟仪跪在海边,低声祈祷妈祖原谅我们的罪过。
我们将是最熟悉的陌生人,我们永不能联系,却在此时心心相依。
23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如你们猜测的一样,一切都是我自导自演的。」我长叹一口气,最终我也没有保住钟仪。
「你本可以让钟仪报警。」徐毅皱着眉头「你应该相信警方。」
「你不懂,她在赌。」林恒死死踩住脚下燃烧殆尽的烟头。
「赌赢了,你和钟仪可以逃脱法律的惩罚,回归正常人的生活。这是最好的;赌输了,因为顾畅穷凶极恶的性质,也只要做几年牢。不管怎样,对你来说都是解脱。我说得对吗?」烟头被林恒像垃圾一样踢开。
「你这个小警察真是不留情面。」我惨笑一声。「现实生活中的羁绊太多了,亲人、孩子……只要他们围绕着顾畅身边,我都担心他们会遭到顾畅伤害,这是法律无法预防的。」
「对我来说,顾畅的死就是最好的解脱。」
24
我望向窗台,那只黑蜘蛛不知道什么时候拖着它干瘪的腹部朝着黑漆漆的窗外缓缓的挪动着。
顺着它的轨迹穿过医院窗户的玻璃,透过反光,我看到一张满是疲惫的脸。我朝她扯动嘴角,她也回我一个僵硬的微笑。
病房里的三个人静静地看着这只蜘蛛穿过茫茫的黑夜。
遥远的天边,一道霞光劈开厚重的幕布。
黑暗的尽头是光明吧?
带着手铐离开医院的时候,我是这样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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