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锦上云书

锦上云书

刺客爱人:甜虐反转的古言故事

后来,云沉回到药王谷,求我以毒攻毒救他的心上人。

我让他在门前跪上三日,如同我当时求他一样。

第四日他来寻我时,我早已收拾了行囊进了宫。

我可是黑化的炮灰女配,救女主?怎么可能?

他们都叫我毒女,都说我会成为一代妖妃,那便如他们的愿,一起沉沦吧。

  • 我知晓自己是炮灰女配,是带着阿离去求云沉时。

    那时阿离病重,奄奄一息,我寻了许多郎中无果,走投无路求到了云沉门下。

    我父亲是人人敬畏的药王,我与云沉皆是他的弟子。

    他擅长医,我擅长毒。

  • 彼时,云沉已凭借精湛的医术救了太后,被晔国皇帝亲封为百叶侯。

    我背着阿离,在他门前,求见他一面。

    朱门里出来的是他的心上人沐清凌。

    一个纤腰一抹的女子,盈盈一笑望着我。

    「你就是风晚那个毒女?风小姐,虽然令尊是云沉哥哥的师父,但你与云沉哥哥已无婚约,请你不要借着令尊的恩情苦苦纠缠。」

    云沉站在那女子身后,一身墨色的长衣,衣袂飘飘处,冷着眸子望向我。

    「师兄。」我眼泪悬在眼眶里,满是不安,「阿离是这世上最后一个待我好的人了。」

    「这是我第一次这般求你,求求你救救她。」我扯着他衣袖开口。

    云沉目光扫过阿离,眸色清冷睨着我,「风晚,秦楚呢?你该求你的秦楚,是你先背叛我的。」

    秦楚?

    我愣怔地呆立在风里,我从未见过什么秦楚。

    他只信那个女人,完全不听我解释。

    那一年这个女子来了之后,他便跟她一起走了。

    走之前撕毁了我们的婚约,父亲刚死,他就把我一个人丢在了药王谷。

    只有阿离,这三年一直陪着我。

    「没有,我不认识什么秦楚,亦没有背叛你。」我拽着云沉衣袖急声道。

    那女子却笑了,「风小姐,就算现在不背叛,以后你也是要送给云沉哥哥一顶绿帽的。」她低声说。

    男人松软的神情在听到绿帽时渐渐又冷了下来。

    他甩开了我的手,「我是不会救这个丫头的,除非你跪在门前至赎清你的罪。」

    男人声音像是腊月寒冰,带着冰碴子走了。

    那女子手指捏在我的脸颊上,一巴掌甩过印上几个红印子。

    「风晚,你果然是这本书里最难缠的女配,那你就跪吧,跪到我们满意。」

  • 护卫们威风凛凛合上了大门。

    门匾高悬,百叶侯三个字格外醒目。

    阿离窝在我怀里瑟瑟发抖。

    一日、两日,终于在第三日,她再也撑不下去了。

    消瘦的脸颊陷了下去,目光游离地望着我。

    「姐姐,我要死了对吗?」她凝视着我。

    随后浅浅一笑,不知道扯动了哪根神经,疼得咧了咧嘴。

    「姐姐,别哭,阿离不疼的。」

    「你知道吗姐姐,阿离就是为了姐姐才来到这个世界的。

    「那秦楚被我偷偷丢在了路边,我没有让他进入咱们药王谷。」

    「姐姐,他们不该骂你的,你是个那么善良的人。」

    「若不是他们,你也不会成为人人恐惧的一代妖妃。」

    「你的人生不该这样的。」

    小丫头的气息越来越弱。

    她的手放在我的脸上,眼眶红红的,「可是姐姐,对不起,我还是来晚了,我没有想到这世上还有其他两个穿书人,我斗不过他们,遭到了反噬。姐姐,对不起,我用尽全力还是帮不了你,只能为你做最后一件事了。」

    阿离的手指那么柔软,从我的脸颊上落下。

    我看着这么个活生生的人儿,在我怀里失去了气息。

    突然,我脑子一痛,无数的碎片如海水般灌入。

    许多不属于我的记忆,涌入了我的脑子里。

    那时我才知晓,原来我只是一本小说的炮灰女配。

  • 我叫风晚,是一本男频小说的炮灰女配。

    我属于男主的年少知己,青梅竹马。

    小说作者设定里,我会抛弃男主云沉,爱上一个各方面都不如他的小徒弟秦楚。

    我抛弃了男主,男主心灰意冷离开了药王谷,凭借着一身医术,与女主一道,救太后,护皇帝,最终成为云氏家族的创始人。

    而我被小徒弟玩弄,受到背叛云沉的惩罚,最终走向黑化,成为了人人喊打的妖妃。

    最后被束在叩恩台上,被当成妖孽烧死。

    男频大爽文。

  • 府门大开,年迈的管家走了出来。

    他说侯爷怜悯我,愿意医治了,让我背着人自己走进去。

    我瞧着早已没了呼吸的小丫头,浅淡地笑了笑,似乎没有这个必要了。

    扶着柱子站起了身,双膝跪得久了,有些颤抖,但我咬牙,艰难地把阿离背在了身上。

    所以因为我以后会是坏人。

    他们就要从根源上灭杀我吗?

    就因为书上写了我以后会抛弃他,他就提前丢掉我们十几年的情谊,悔了我们的婚?

    可我不是书上的一串符号。

    我是个有血有肉的人。

    朱门石狮,高门大户。

    甚是威武。

    我背着我的小丫头,一步一个踉跄,头也没回地向外走去。

    妖妃?也不错。

    那便一起沉沦吧。

  • 两年后。

  • 疮痍街巷,我跟在鬼医丛无身后。

    麒麟镇生发瘟疫,晔国皇帝遣他和云沉二人负责治理。

    鬼医老头与云沉素来不对付。

    立下赌约,以七日为限,看谁先治好这瘟疫。

    如今恰好是第三日。

    而我是鬼医寻来的帮手。

    白色的长衣在风中翻飞,我用手压了压遮挡严实,只露出一双眸子的面纱。

    才刚走近,便听到一道清冷的嗓音,「丛无,这便是你说的高人?」

    清风吹过,男人紫色的华服甚是高贵,领口绣着双翼之鸟,栩栩如生。

    一旁老头点了点头还未来得及介绍,就被粉色娇嫩不知几何的沐清凌截断了话。

    她唇角微勾,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

    目光不屑地望向我,「磨叽两日,还以为你寻了什么难得一见的世外高人,鬼医呀,原来你喜欢丫头片子?」

    女子的话惹来一阵嘲笑。

    我抬眼望去,看向了一袭白衫的云沉和站在他身侧的女子。

    两年了,故人重逢,还真让人欢喜。

    还未曾忘记我的阿离死前的眼神。

    还未曾忘记我跪在府门前弯曲的脊背。

    两年,着实太短了,短得连往事都能一一记起。

    收敛起眸底的冷意,我冲沐清凌淡淡一笑,眉眼大抵弯出了绝美的弧度,谁让我长得和善呢?

    「没错,正是小女子。」刻意地变换了声线,我低声开口。

    「呵——」

    话音刚落,沐清凌嘲讽的言语便起。

    「这位姑娘,口气不小,你可知你要与谁比试?百叶侯听说过吗?药王谷听说过吗?这位可是药王谷的唯一传人。」

    女子的话带着七分得意,若不是这两年我尽心尽力研究于他们,还以为她有何过人之处,如此狂傲。

    可让我失望了,除了手握剧本先知的本领,她就是个胸无点墨的脓包。

    大概连学堂都未曾上过。

    除了抱紧男主云沉的大腿,把他当作不可侵犯的神,她一无是处。

    所以我浅淡地笑着,用手指轻轻地撩了撩额侧的发,不甚在意地吐出一个「哦」字。

    相当敷衍。

    「哦?」沐清凌闻言果然脸色骤变,这一拳打在棉花上的触感,让她情绪暴躁。

    就只见她瞪大了双眸,羞恼中带着怒气去扯我衣衫。

    「不自量力,原本因为你是女人,想对你网开一面,如今我倒要看看你如何输得一败涂地。」

    「是吗?」我懒散地扫过云沉,他身子瘦削了许多,也正静静地望着我。

    我面带嘲讽地挑了挑眉,「似乎你的百叶侯也不过如此,粉面朱唇,靡颜腻理,莫非侯爷医治病人靠颜色?」

    话音刚落,沐清凌已然濒临暴躁。

    我莞尔一笑,看来小说世界外的女子也不过如是。

    目光刻意地在云沉身上流连,眸底还带着轻佻的审视。

    我在刻意激怒。

    在我第二遍望向那张脸时,女子侧身一步挡在了他的身前,我则兴致缺缺地侧了侧头。

    「姑娘如此笃信,不如咱们打个赌?若我能解了这瘟疫,胜了你的百叶侯,你便帮我做一件事可好?」

    挑衅的言语裹狎着轻佻的眸色,我出了赌局,沐清凌几乎想都没想,便应了下。

    她高傲地抬起头,「莫说一件,便是三件又如何?你赢不了的。」

    「哦。」

    我又轻吐出了个单音。

    一双眸子闪着亮光,「那便三件吧,我可以亏些。」

    我变换了声线,嗓音莫名地娇嗔。

    沐清凌回头看了一眼云沉,冷哼了一声,冷声嗓音出了一个好。

    我笑了笑,目光转向一旁看戏看得正欢的紫色华服。

    「不如公子就做个见证?毕竟他们一伙的,我不信他们。」

    男人原本戏谑的神情凝固,面色一怔,轻挑眉梢,「你找朕,哦不,你找本公子为你做见证?」

    他含笑地望向云沉,目光又扫过沐清凌。

    「有意思,那本公子便做这个见证。只是姑娘,初出茅庐,与阿沉比,你多少是真的有些不自量力的。」

    男人的话带着几分玩味,我目光扫过云沉,淡然平静。

    是吗?

    有多不自量力?

    就像当年我不自量力求他救阿离?

    欠了欠身,我转身走向了墙角处的壮汉。

    那壮汉身高七尺,面色黝黑,本该壮硕。

    此刻却哼哼唧唧地歪在墙头。

    我大步地走近他,从腰间抽出一方匕首,几乎没有迟疑,利刃已经划破了他的手臂。

    黑色的血液自手臂的伤口流出。

    鬼医老头诧异地跑到壮汉身前蹲下了身子,手指沾上了些黑血。

    随后震惊地瞪大了铜铃眼,「这是中了毒?怎么会?老夫把脉多次,从未有中毒迹象。」

    他们自然查不出,这可是西域绝顶的毒。

    一两毒,千两黄金。

    为骗过云沉,下毒之人可真是花了大价钱了。

    手指利索地从包裹里拔出长短不一的银针,一颗药丸被我强制塞进了壮汉的嘴里。

    他哼唧了一声,身子依旧歪在墙头,突然一道厉声尖叫后,身子开始剧烈抽搐。

    「呵——我还以为你有什么高招呢,不懂就医,你这是草菅人命。」

    沐清凌冷着那双眸,舒了口气,惊魂定下后又开始挑衅。

    我不理会她,只懒散地睨着那壮汉,待到嘴里的十个数数尽,方拔下了银针。

    再抬手,又利索地在那壮汉手臂上划了一道。

    鲜血直流。

    「这——」

    鬼医老头的额头叠起了五六道杠,瞧着猩红的血,眼神迟滞。

    「这是毒解了?」他不可置信地开口。

    望向我的目光,带着审视。

    「不可能,老夫随意在街头捡个人,便能解了我与云沉小子都束手无策的毒?小丫头,你究竟是谁?」他问。

    究竟是谁呢?

    我轻扯着笑意。

    这让我怎么说?

    人家都说云沉是药王谷唯一的传人了。

    慢慢地站起身子,清风吹过,雪色的面纱「恰当地」被吹落。

    清冷的面现于众人眼,我在他们眸里看到了惊艳。

    「风晚?怎么会是你?」

    沐清凌震惊地瞪大了眸。

    哦对,有些人是惊吓,譬如她。

    含笑地望向云沉,想瞧瞧他惊讶的神情,倒是有些失望,他依旧平静如水。

    「怎么?你们认识?」

    紫色华服仔细地打量着我们的神情,俊美的面上带着些好奇和探究。

    一旁白衫男人拱了拱手,清冷开口。

    「这是臣的师妹。」

    「不认识。」

    两道声音同时出口,我语若寒冰地截断了男人的话,云沉诧异地愣在了原地,眸底划过一抹暗流。

    我浅淡地拂了拂衣袖,情绪并无波动,用看向陌生人的目光扫过他,「百叶侯,素昧平生,莫攀亲。」

  • 树梢吹动,哗哗声音作响。

    我解了壮汉的毒,这一仗我赢了。

    街巷口架起了许多药锅,我把从药材铺寻来的药材一倾而下。

    烈火滚煮,药锅里发出了难闻的臭味。

    分发给百姓时,有不少人都快熏晕了。

    又能怎么办呢?

    良药臭口。

    「乳娘,快喝药,喝了便好了。」墙角处,我瞧着紫色华服的男人单膝跪在一老妇人身前,甚是关切。

    只是药碗刚递上去,却被摔碎在了地上。

    有些凄惨。

    「滚——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离老身远点,萧成奕你休弃原妻,残害亲儿,老身这辈子不会原谅你,就算是死,你也别想得到那个东西……」

    老妇人甚是激动,嘶哑的嗓音低低咆哮。

    男人微敛着眸,看不清楚情绪。

    「公子作难了?」

    我眉眼弯弯,盈盈笑意,端起了一碗药,左手卡在那妇人的穴位上,右手径直把药灌下。

    待那老妇人回过神时,药汁早已一滴不剩。

    「这不就成了?」我邀功般地开口。

    「你——」

    紫色华服诧异地望着我,许久对我吐出了一句谢谢。

    「不谢。」

    我清冷地扫过药锅,眸底着光,故作少女俏丽地又端了一碗药行了过来。

    「公子在这里待了数日,想必这毒多多少少你也沾染了,不如也喝一碗吧。」我盛情开口。

    那男人迟疑地望着我,许久,才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苦吗?」我仰着脑袋低声问。

    紫色华服还未反应之时,我已然塞进他嘴里一颗蜜饯。

    「现在是不是好点了?」我低头浅笑。

    眸底是灿若星辰的笑意,此刻的我像个不谙世事的纯真少女。

    凝望着我的猎物。

  • 墙角处,歪躺的人喝过药渐渐恢复了生气。

    我站在药锅旁时,一道白色身影走了过来。

    「阿晚。」男人低声喊,我未曾抬头,他行至我面前挡下了我的动作,「师妹,这两年你都不在谷里,你去了哪里?你可知我有多担心你,我寻了你两年。」

    四月的风,柔软且温和。

    我看着飘飘的衣袂,冷淡地抬起了眸。

    男人依旧那般俊美,是小说作者极尽华美词藻堆砌出来的好相貌。

    他沉静的眸底氤氲着流光,闪过一抹又淡又薄的雾。

    「阿晚,跟我回去吧,让我来照顾你。」

    「你离开的这两年我想了很多很多,我知晓自己曾经错得有多离谱。」

    「我曾答应过师父要照顾你一辈子,也曾定下婚约,不应该为了所谓的命途,毁了我们的婚约。」

    「阿晚,师父已经不在了,我们便是这世上最后的亲人,师妹,以后让师兄照顾你吧。」

    男人说得情真意切,眸心是肉眼可见的悔意。

    我眼眸平静,出乎意料地,心头也未曾泛起涟漪。

    我望向他,带着几分嘲讽。

    「你不怕我背叛你?」我浅笑地开口。

    他大手用力地握在我的手上,「阿晚,你离开的这两年,我真的想过了,若是以后注定你会走上歧途,那我愿陪着你,帮你走向正途……」

    正途?

    我收敛起笑意,好笑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男人的话字字珠玑,而我却一个字也听不入耳。

    五年了,此刻他才想明白?

    不介意我为妖妃?

    要助我回头是岸?

    可是云沉呀,我的阿离已经死了。

    那一年死的还有那个懦弱又愚蠢的风晚。

    微风下我的衣角随意摇摆,我眼眶红润了,在抬起头时却又恢复了平静。

    有些东西需要时,求不得。

    不需要了,便没有意义了。

    浅笑地望着男人,福了福身子,优雅有礼,薄唇轻启,我冲着那人开口。

    「公子这一个故事,风晚听得甚是动人,感动于公子的痴情,只可惜,你确实认错人了,小女从未有过师兄,更不曾有过婚约。」

    「百叶侯,你逾越了。」

  • 药锅煮了三日,所谓「瘟疫」也渐渐平息。

    所以沐清凌输了。

    她颇有骨气地说要接受惩罚,却在我说第一件事是褪下全部衣衫时愣住了神。

    「风晚,你个毒女,你不要欺人太甚。」

    女人语气并不如我友善。

    我手指抚了抚云鬓,善解人意开口。

    「不如沐姑娘听听第二件事?」

    女人怒目的望着我,并不言语。

    我温柔且良善地开口,「这第二件事便是要沐姑娘赤身在长街口跪上三日。」

    我手指用力地捏在女人的脸颊上,一巴掌甩过印上几个红印子。

    如同她当年一般,笑靥如花。

    「沐姑娘素来重情重诺,既然要履行赌约,那你就跪吧,跪到我满意为止。」

    春末落花残,落在了我肩头。

    我甚是怜爱地捡了起来捏在手心。

    却不小心揉了个碎。

    「哦对了,刚刚那一巴掌,就算第三件事吧,可不能让沐小姐吃亏。」我淡声言。

  • 街巷口,由着紫衣华服的男人求情。

    变成了沐清凌褪去外衫跪三日。

    愿赌服输,从不在乎你是男人还是女子。

    周围全是围观的百姓,鬼医老头更是不遗余力地借机嘲讽。

    我蹲在女子身前,甚是温柔的望着她。

    「阿晚,别玩得太过火。」云沉眸色复杂地望着我。

    我浅浅一笑,温柔的如同一汪清水,与他说,「百叶侯可是觉得有些熟悉?」

    「你——」他面色有些仓惶地转过身,迟疑了片刻,叹了口气,大步走了出去。

    我伸手拂了拂衣袖,慢条斯理地蹲下了身。

    睚眦必报,是毒女的风格。

    被迫跪在地上的沐清凌阴恻恻地瞪着我,像是要把我吃掉。

    「风晚,你竟敢欺人太甚,今日你辱我之仇,来日我必定百倍相报。」她愤怒地威胁着。

    「辱你?」我诧异地弯了眉眼,「沐姑娘何出此言?这不是愿赌服输吗?对了,你的百叶侯适才说他错了,他说这两年一直在寻我,他说他想照顾我。」

    清风吹落了花瓣在女子头上,我甚是良善地与她拿下。

    玉指纤纤,飘落的花瓣捏在手中被我送入了唇里。

    我咀嚼了下,苦涩的味道在唇齿间盘桓。

    我瞧见了女子红润的眼眶,皎皎云间月,泠泠天上泉,素来爱美的女人,这哭得可真难看。

    我站了身,并不是十分喜欢。

  • 云袖阁外,马车停步,早有小厮来迎。

    我慢步走入京城最负盛名的青楼,瞧着这一派春色,鸟语莺鸣。

    厢房里,一男人以手支头侧躺在躺椅上。

    紫檀香炉丝丝缕缕浊染青烟。

    他望向我。

    「怎么?得偿所愿,风姑娘还如此神情?」

    随意地拉扯了下衣衫,赤脚走至梨木桌前看我。

    两年了。

    我凝望着这张与紫衣华服七成像的脸。

    唇角挂上一抹嗤笑。

    齐王萧成泽,晔国皇帝的胞弟。

    阿离死后不久,他便带着所谓穿书人的消息与我寻求合作。

    求登高一呼。

    窗牖半开,凉风吹了进来。

    我落座在他身侧,手上银针一闪,已经抵至他脖颈。

    「麒麟镇的毒是你下的吧。」我肯定的语气。

    其实不必问,如此刻意地为难云沉,又大价钱地寻此昂贵的毒,这世间找不出第二个。

    男人迟疑了片刻,眸上染上一抹冷意。

    「风晚你冷静点。」他说。

    「风晚,你是毒女,一代妖妃,你在教本王善良,不觉得有些好笑吗?」男人手指抵着我的银针,眸底闪过一抹慌张。

    我瞧着故作镇定的上位者,冷血残暴,却又胆小怕死。

    清淡地笑了笑,留存我妖妃风范,气息洒在男人的耳侧,「齐王殿下,我是毒女,为非作歹,但是我不残害百姓。这是第一次,若有下一次,我不介意撕毁我们的合约,结局你懂的。」

    「风姑娘好大的口气。」

    温软嗓音响起,厢房门被人推开。

    莲步而来,一女子倾城绝色。

    盈盈一握的纤腰,丰腴的颈下。

    一张娇嫩无双的美人面,噙着浅笑望向我。

    露华浓,一年半前在京中突然鹊起的花魁。

    暗地里却是齐王萧成泽最信任的谋士。

    「穿书人什么时候见我?」我懒得理会,只冷清地问向女子。

    那女子妖娆地摆弄着身姿,欺身坐在了梨花木桌案上,勾起了我的下颌。

    「风姑娘别急,好好听我们齐王殿下的话,那穿书人待你入了宫,自然会让他见你的。我未来的贵妃娘娘。」

  • 驱车回药王谷,露华浓的情报不错,早有乌篷金顶的马车在等候。

    我下了马车,冲着紫色华服微微施礼,车上的男人玩味地望着我。

    「风晚姑娘似乎一点都不惊讶。」

    男人手指触在鼻尖,探究地开口。

    我笑了笑,「能让云沉和鬼医毕恭毕敬的人,陛下的身份似乎也并不难猜。」

  • 晔皇萧成奕寻我医治太后,条件是给我一个承诺。

    当我说入住后宫时,他似乎并不意外。

    「当真对阿沉如此情深?便是成为朕的妃子也要压他一头?」他问。

    我面上透着清冷的寒,掩去眸底嘲讽道,「自然,陛下也知,他为了别的女人与我退了婚,我自然要高他一头。」

    萧成奕不置可否地玩弄着手上的玉串,眸底闪着流光,随意地摔在梨花案上。

    「可。」

  • 太后中了毒,毒性霸道,却不复杂。

    难就难在,她不知有多招人恨,被人下了两道不同的毒。

    相生相克,却有些麻烦。

    我与她在药房煎药时,云沉走了进来。

    他俊美的面上挂着薄寒,大手拽在了我的衣袖上。

    「风晚,你究竟想作何?为何要蹚这趟浑水?」

    「你可知你若是入了宫,便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为何要插手他们的纷争?」

    男人模样俊美,周身萦绕着浓浓的药香,眸心氤氲着无奈,望向我。

    不归路?

    我笑了笑。

    是成为妖妃吗?

    「这似乎与百叶侯无关。」我说。

    「风——晚。」男人被我甩开手腕的动作激怒了。

    双手钳制在我的双肩上,眸心氤氲着红色。

    「风晚,你怎么变成了这样?冷酷无情,手段毒辣,变得让我看不透了。」

    男人的嗓音带着浓浓的失落感,抓在我肩上的手甚是用力。

    我唇角的嘲讽藏不住了。

    他退了我的婚,留我一个人在药王谷。

    不救我的阿离,害得我又孤身一人。

    怎么还期望,千帆过尽,归来我仍是那个纯真少女?

    「云沉,你我早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在你烧毁我们订婚书那一刻。」我出声提醒。

    男人却惨淡地笑着,唇角染上一抹苦涩。

    「真的回不去了吗?阿晚,我们、我们究竟为何会变成了这样?」

    「若是、若是当年我未曾退婚,结局是不是——」

    「没有若是,更没有如果。」我推开了男人的手臂,转身去拿药材。

  • 药罐的药滚煮沸腾。

    罐下柴火烧得嘶嘶作响。

    我坐在小椅子上。

    云沉固执地坐在我不远处。

    「师妹还记得从前我们一起煎药吗?」寒寂的四野,被男人清冽的嗓音打破沉寂。

    我眼神陷入回忆。

    是呀,明明小时候,我们那么亲密无间。

    少时我算是阿爹最不成器的弟子,醉心于斗蟋蟀,荒废毒术,常常被罚定火候煎药。

    那时便是云沉常常护我。

    他会如此刻这般坐在我的身侧,会帮我掌控着火候,计算着时辰。

    我性子不定,不是逃出去贪玩,便是嗜睡歪在他的肩头。

    他常常几个时辰都不带动地,只为让我睡个舒坦。

    清凉的风,吹散了我眼底薄如纱的雾气。

    抬起头时,我又是一片平静。

    「不记得了。」我冷声说,随后站起了身。

    「既然百叶侯要越俎代庖,那便自己煎药吧。」

  • 煎的几副药用处都不大。

    不过是一个障眼法,每日不同药单。

    太后寝宫里,我端着清碗立于檀木桌案前。

    匕首用力地划破自己的手掌,猩红的血落入碗里。

    我是毒女,自幼被喂以各种毒草,我的血便是天然药引。

    只可惜毒血就那么一点,用了便不会增加。

    每次放血,身子都会虚弱不堪,要浸于药王谷百穴泉里几日才可以恢复。

  • 从太后寝宫走至行榻,我费了许多气力。

    宫女兴奋地与我说太后醒了,我只淡淡一笑,便倒在了床榻上。

    入夜,窗牖未关,窗外落雨的声响潜入屋子。

    一道陌生的气味传了过来。

    谁?

    烛台熄灭,屋子一片漆黑。

    我小心翼翼地挣扎着疲惫的身子,躲在了床头一侧。

    「风晚你个毒女。」一道熟悉的嗓音响起,却见银光一闪,床榻发出一道被扎破的声响。

    沐清凌?

    暗夜里我微微蹙眉,循声定位,手上银针快准狠地刺入人的身体里。

    挣扎着走近桌案,火折子点燃了蜡烛,抬头望去,就只见沐清凌神情扭曲地倒在地上。

    身上还扎着我的银针。

    而她手里拿着匕首,刺穿了我的布枕。

    「风晚,怎么会?书上不是说放血后你会虚弱不堪无力反抗?」女人瞪大了眸子低声问。

    我敛了敛眸,望向窗外硕大的芭蕉叶。

    若不是这雨打芭蕉声音恼人,只怕——

    慢步走近,手中烛影摇晃,我平静地取下银针,一脚踢在了女人身上。

    懒散地用力捏着女人下颌,「沐清凌,你没听说过一句话吗?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我可是妖妃,怎么会那么容易死呢?你说是吧,我的女主。」

    女人闻言一怔,眸底是不可置信。

    「你——你——你也知道剧情?」

    我笑了,我以为他们知道呢?

    之前我不是便告诉她了吗?

    莫非是我表述不清?

    那可真的是我的不是了。

  • 放血后的虚弱,在药王谷的百穴泉泡了两日后,渐渐消散。

    出门时,我见到云沉。

    他一身青色长衣,撑着一把骨纸伞立在我门前。

    沉静的眸子望向我,目光复杂且悠长。

    「阿凌的毒是你下的吗?」他低声问。

    「不是。」我朗声回。

    男人蹙起了眉,「阿晚,何时你已经如此擅长撒谎了?」

    我笑了,如林涧清泉触上石子,清脆得紧。

    「便是刚刚呀,怎么?百叶侯还想听?」

    话音刚落,檐下一鸟雀仓皇而飞。

    男人握着骨伞的手泛红,眼底带着雾气。

    「阿晚,你变得师兄越来越不认识了。」

    「我的小师妹虽然一身毒术,却是个单纯善良的姑娘。」

    「她会为鸟雀流泪,为鹿兔而悲泣。」

    「不是如今,视人命如儿戏,阿晚,你如何对一个弱女子下如此狠毒的毒?」

    男人的嗓音确有质地,听得我一阵感动。

    若不是挤不出分毫眼泪,我也是能与他演上一番深情戏码的。

    「云沉,你既然觉得你小师妹单纯善良,为何你还要抛弃她?」

    「既然你不会视人命如儿戏,那你为何不救阿离?」

    「不过是道貌岸然而已?」

    「如今一番,不过是为了让我交出解药?也好,那你便在我门前跪上几日,跪到你赎清自己的罪孽为止。」

    五月天阴晴不定。

    伞被吹落在了地上,男人立于雨点中。

    他在我身后问我,是否他跪了,便能赎清阿离的罪孽,便能换回他那个善良的小师妹。

    我没有回头,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雨落翠叶,洗净了碧空。

    透过半开的窗牖,我望向了那道青色的身影。

    他跪在雨里,雨水打湿了他的发和脸。

    雨点落在他的脸颊上,充当了泪。

    雨天。

    最适合流泪。

    当初他从药王谷离开时,也下着这样的雨。

    他把我们的订婚书丢入火炭里。

    推开了我挽留的手。

    他说我会为了一个叫秦楚的人抛弃他。

    所以他跟着那个女人走了。

    那时阿爹才刚过五七,我站在雨里望着他们离去。

    雨点落在我的身上,我在雨里站了一天一夜。

    直到晕倒在地,阿离将我救起。

    大概那时,我已经不单纯善良了吧。

  • 云沉跪在门前的第二日,我便入了宫。

    原以为萧成奕会给我三品妃子当当,谁知直封为贵妃。

    「陛下知晓我与云沉恩怨,给我贵妃之位,就不怕我兴风作浪?」我以帕掩唇问。

    男人明黄色朝服甚是金贵,手指捏在我的脸上笑道。

    「有美人如此,朕何惧为昏君?」

    入宫的第一日,甚是太平。

    第二日也无风无浪。

    直到第三日我闲散地在御花园抄着毒典。

    一个身着华服,雍容华贵的女人在众人簇拥中走了过来。

    「你便是毒女风晚?」女人姿态甚是高傲。

    我懒散地以手撑着头,却见她一掌拍在了我的石案上。

    「风晚,交出解药,本宫可以不追究你毒害本宫胞妹之罪。」

    女人声音强势,只一句我便知晓她的身份。

    沐音,沐清凌的嫡亲姐姐。

    如今的中宫皇后。

    沐清凌这个长姐,我曾经听说过。

    传说她曾有一个心仪的少年,最后为了家族荣耀入了宫。

    进宫之后受到萧成奕独宠,甚至为了她废了广有贤名的前皇后。

    「皇后娘娘安好。」我欠了欠身,礼貌还是有的。

    她一脚踢在我侍女身上,把她踹倒在地。

    「解药。」

    女人冷声说。

    解药?

    我好笑地瞧着这高傲美人。

    亦起身一脚踹在了她的婢女身上。

    「没有。」

    「风晚,别以为陛下宠你,你便无法无天,你给本宫等着。」

    却见她眸色一改,余光扫向旁侧,下一刻已然扑进了萧成奕的怀里。

    「陛下,臣妾不过与风贵妃训了几句话,她便给臣妾下毒,陛下,你要为臣妾做主。」娇滴滴地说。

    五月天已然开始燥热,我冷淡地望向依偎的璧人。

    萧成奕望向了我,「当真?」他问。

    我懒散地继续抄写我的毒典,眼皮都未曾抬,「有没有下毒,传个太医问问不就知晓了?」

    太医急匆匆赶来,却在牵丝搭脉后说,皇后娘娘身体无恙,未曾中毒。

    我瞧着沐音那张煞白的小脸,不禁有些好笑。

    笨蛋美人吗?

    其实她陷害我完全不必给自己真的下毒。

    但凡买通个太医,我便哑口无言了。

    在毒女面前用毒?

    还真是班门弄斧。

    早在我瞧上她的脸色时,便已经不动声色地与她解了毒。

    宫斗?

    倒像是玩笑。

    「皇后娘娘陷害臣妾,陛下不为风晚做主了?」

    得志便猖狂的我,学着女人的模样娇嗔。

    萧成奕玩味地望着我,大手一挥,尊贵的皇后娘娘便被夺了凤印,由我这个贵妃代理六宫。

    我目光深邃地望向明黄色朝服的男人。

    他还真的把我往妖妃的路上带呀。

    有意思。

  • 花阁里,温香软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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