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到了自己写的书中,爱上了里面的反派男二。
我穿到了自己写的书中,爱上了里面的反派男二。
可惜的是我来晚了,此时男二已经对女主情根深重。
我知道他最后会为救女主兵起造反而死,为了改写他的命运,我用尽手段费尽心思,却尽是徒劳。
我来到这里是一场意外。
一块板砖从天而降,好巧不巧砸中了出门要吃麻辣烫的我。
再睁眼,已经被五花大绑在幽暗狭窄的花轿中。
我蒙了。
还未反应过来,花轿外面传来一阵低声交谈,我屏住呼吸竖起耳朵,隐隐约约听见——
「路上一定要小心,不要让她跑了,玛德,抢劫不成,捡了个女人,发财了发财了,哈哈哈哈哈哈。」
握草,好生熟悉的话语,好生老套的桥段。
电光火石之间,我猛地想起,这不是我前两天刚完结的那本小说里面的剧情?
瞬间,我只觉五雷轰顶,心中有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根本老娘阅书无数瞧这情况,还是穿成了女主的死对头丞相府的独女千金小说里的反派女二?
好歹不歹,你也要让我穿成女主啊!
我正怀疑人生之际,外面突然响起一阵骚乱。
缓了两口气,冷静算了算,这剧情应该刚好发展到「我」被山匪绑架,男主英雄救美的时刻。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骚乱声停止,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进来,轻轻挑起了轿帘。
当今陛下的九弟,书中妥妥的的大男主,文宣王,沈净。
长得和我笔下的描写大差不差,剑眉星目,神明爽俊,轮廓分明。
可我内心却掀不起一丝波澜,估摸是抖音美男看多了,导致我自动对普通的帅哥产生了抗体。
倒是他身后一双桃花眼微微挑起,笑得狂妄,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对上那双桃花眼,心跳莫名漏了半拍,认出了那个人。
是十九弟,端王啊。
就是那个从小对女主一见钟情,后来为了女主造反而亡的端王沈添啊。
该怎么形容我这个沈添呢,一身蓝衣别雅精致,袖间一朵滚白银花,衬得他风流又倜傥。
记得写他的结局时,我哭得稀里哗啦的,可心疼死了,恨不得当场穿进书中抱着他痛哭呐喊,别喜欢女主了!喜欢我吧!喜欢我吧!
没想到一语成谶,我竟真的穿了过来。
想到这,我不由眼含热泪地多看了他俩眼,引得沈添扬了扬好看的玄月眉。
「李姑娘,本王生得很好看?」
我疯狂点头,后又觉得太过丢脸,连忙低下了头。
「十九弟莫要取笑李小姐了。」
沈净手腕翻转,一把匕首自袖间而出,割断了绑住我的麻绳。
挣了挣,整个人便脱身而出,我揉了揉发酸的筋骨,钻出轿中。
既来之则安之,我既然穿成了丞相千金,自然而然也要装装样子,便努力学着大家闺秀的模样对着他们二人行了一礼。
「多谢十爷,十九爷。」
许是我动作诡异僵硬,半点不像书中李菀菀温柔贤淑的模样,二人面色稍有尴尬。
也难怪,我笔下的李菀菀是妥妥的柔弱白莲花,京城里出了名的温柔大美人,与我性子实在不搭,他们觉得奇怪也对。
说起来,这应该是原主与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就是这次,李菀菀对男主一见钟情,故而走向了自己终极的茶艺之道。
在男主面前内涵女主,背后下井落石的事可没少做,虽然也没得逞。
人男主根本不吃她那套,偏偏就对女主情有独钟,没想到吧。
所幸她除了插足男女主感情外也没做啥坏事,结局倒也不算大差,随便嫁给一个大臣之子便混沌结束了一生。
但我成了她,必然是不想上演两女争一男的戏码。
别说我对男主也没啥感情,而且做绿茶这种事也不是我的强项。
况且跟女主抢男人的人,一般都输得特别惨,既然知道结局,我也没必要再去插足,害人又害己。
只是后面该如何走,我还需要好生想一想的。
不如,就这样苟到大结局,然后寿终正寝,回到 21 世纪?
正胡思乱想着,沈添打断了我。
「李姑娘,」他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看着我,「你是自己走回去,还是我们给你叫一辆马车?」
按照小说发展,我应该嘤嘤嘤地自称害怕,让沈净送我回家,好制造二人独处机会。
但我偏不要按小说走。
好不容易有这么个近距离接触沈添的机会,我可不能放弃。
我拽住沈添的胳膊,踩上缰绳,一个翻身,直接坐到了他身后。
「我跟你走不就成了,何必那么麻烦?」
沈净一句「有伤风化」还未出口,又被我堵了回去「快到的时候,你再将我放下,有谁看得见?」
我拍了拍沈添肩膀,安慰他「放心,我不会败坏你名声的~」
名节嘛,大家都懂。
沈添身子僵了片刻,猛地一拉缰绳,白马仰蹄嘶鸣,吓地我立马抱住了他的腰。
隔着单薄的衣衫,他的背细窄却温暖。
「那李姑娘,你可坐稳了。」沈添的声音掺进风里,多了一丝温柔。
夜间有些凉,我环抱着的身体却炙热烫手。
这是沈添,我心心念念,为他流了一箩筐眼泪的沈添啊。
突然间,我不想就这样苟到大结局了,我不想他死。
到了城门前,沈添果真将我放下,他毫不留情,一把将我从马上拎下。
「李姑娘,剩下的路你自己走吧。」不等我出声,某人驾着马一溜烟跑远了。
马蹄溅起来的尘土扬了我一脸,我挥手散灰,心中暗骂沈添死心眼,枉我刚才还想救他。
走了一会儿,沈净前后脚驾马来到了我身边,这货倒算是个懂人情世故的,还知道对我说一句「保重」,然后脚一蹬,也没了踪影。
我边走边骂骂咧咧抱怨老天爷的残忍,远远的,瞧见一行车马往这赶来。
那车马打扮的极为雅致,顶上绰着花,粉嫩粉嫩的,轿前还坐了个绿衣的小姑娘。
近了,才发现领头的人不正是沈添?
瞧见我,他面无表情地歪了歪头,示意我上车。
「多谢十九爷!」
我顿时眉开眼笑,也顾不得什么大家闺秀的气质,撩开裙子就往软轿上爬,惹得那绿衣丫鬟瞪大了眼,抖着嗓子喊了句「小…… 小姐……」
我回头「怎么了小绿?」
小绿倒吸了两口气,缓了一会,才震惊地摇了摇头「没,没事。」
我点点头「没事就好。」
「还有小姐,」小绿幽怨看了我一眼,低下了头,「奴婢不叫小绿,奴婢叫小翠。小姐,你怎么连奴婢名字都忘了?」
「……」
我颇为不好意思,挠了挠头,抱歉道「不好意思啊小翠,那劫匪给我上了迷药,所以一时脑子不清楚。」
小翠摇头「没事小姐,只要你平安就好。」
回府的路上,我撑着脑袋掀起帘子一角偷偷打量沈添,他眉目精致,挑眼望向人时,一双桃花眼似含着情,又似含着冰。
他比我笔下的描写还要妖孽,勾魂。
谁能想到,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正正经经的人,最后会为了女主造反呢?
「李姑娘,到了。」
软轿停下,沈添转头望了过来,刚好与我四目相对。
我被看得心头发颤,慌乱放下帘子,挡住了视线。
跳下马车,李老丞相早已在了府门口等候多时,见到我,慌忙上下打量。
「多谢十九爷救小女一命!」见我平安归来,李老丞相对着沈添弯腰行了个大礼。
我也跟着又行了一礼「多谢十九爷救命之恩。」
「举手之劳罢了。」沈添的声音自头顶传来,我看不到他的表情。
「本王还有事要处理,就先告辞。」
我连忙抬头,张了张口还想说些什么,白马已经撒蹄跑远。
那啥,好歹…… 也留下吃个饭哈……
我有些失落地看着沈添的背影,李老突然凑到我耳边小声低声道「闺女,爹爹给你物色的这夫君怎么样啊?」
我「??!!」
听李老说了半天,我终于明白了,原来绑架是假,寻夫是真。
作为小说原作者,我真没想到会有这一茬。
「怎样闺女,我瞧你还挺喜欢?」
我捂住脸,挡住了李老一连串的絮絮叨叨。
「不喜欢。」
「小姐撒谎,」小翠插嘴道,「方才下车的时候,我分明瞧见小姐脸红了,不是喜欢是什么?」
「我那是……」我极力辩解,「我那是热的!」
「切~」小翠鄙夷,「我才不信小姐呢!」
李老趁热打铁「闺女,你要真喜欢,爹爹这边有一整套攻略,你要不要?」
一整套?攻略?我眉心直发跳,这不是古代吗,怎么会有思想如此开放的人类?
话虽如此,我还是装作颇为不情愿地拿了过来。
只见上面写了一大串的沈添的生活习性,诸如他喜听戏,喜杏花,喜乌龙茶,喜斋香阁的甜点……
他们写了那么多,与我笔下的他一字不差,却偏偏漏了一点。
十九爷喜…… 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将军,卫锦。
算算日子,还有三天,她就该班师回朝了。
那一仗,她赢得漂亮。
心中酸涩,我将攻略胡乱塞进李老怀中「我才不需要。」
「好好好,闺女说不要就不要。」李老哄着我,却面不改色地又将攻略塞进了小翠怀里。
晚上,我沐浴完出来,只见那一沓厚厚的攻略整整齐齐摆在我的桌上。
我故意装睡,骗得小翠走后又悄悄起身偷看。
我虽是沈添的创造者,但对他的一切不过是键盘上敲下的冷冰冰的文字,如今他真活生生出现在我面前,倒叫我不知所措。
甚至我觉得,他们根本都不是我创造的人物,他们是跟我一样有着思想有血有肉的人。
尤是沈添。
我给了他一个就这样死去的结局,其实不该。
凉风从未关紧的窗楞吹进来,落到我的身上,我起身去关,闻到了空气中淡淡的杏花香。
如果…… 如果沈添不再喜欢卫锦,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如果他不喜欢卫锦,就不会为了她造反,那他可以活得好好的。
所以,我可不可以,让沈添喜欢我呢?
杏花开得正盛的季节,我开始故意制造与沈添的偶遇。
他喜杏花,我便在他踏青的杏花林中等他,直到脚发酸了,他才缓缓而来。
我装作惊讶的样子柔柔唤他一声「十九爷,你也喜欢杏花啊。」
他不怎么搭理我,桃花眼下淡得似琉璃的瞳孔似有若无地瞥我一眼,然后低低嗯一声。
还真是个死心眼,果然除了女主卫锦谁也入不了他的眼。
不过没关系,俗话说有志者事竟成,只要肯努力,铁杵都能磨成针。
沈添喜听戏,我便到他最爱去的戏院,寻个离他最近的位置,陪他一同欣赏台上的风采。
可是戏曲对我来说太无聊,远没有抖音游戏来的快乐,每次都听得昏昏欲睡。
醒来的时候,台上的戏已经唱完,沈添隔了个桌子静静地看着我。
他的眉眼天生温柔多情,竟让我有一瞬间的恍惚。
但很快我就反应过来,连忙擦了擦嘴边的哈喇子,同他套近乎「十九爷,今日这戏唱得不错啊。」
沈添毫不客气拆穿我「李姑娘从戏头睡到戏尾,竟也知道这戏唱得不错?」
我面不改色心不跳「十九爷有所不知,我人虽是睡着,可耳朵却听地清楚呢。」
「哦?」他来了兴趣,慢悠悠地倒了杯茶,「那李姑娘说说,这戏唱了什么?」
「额……」我答不上来,慌忙找了个机会开溜,「小翠喊我回家吃饭呢! 十九爷,我先走了,咱们明天见!」
可第二日我未能看见沈添,我在戏馆从晌午等到天色暗沉,吃了一批一批的糕点,他也没来。
小二趁收盘子时同我说「姑娘,十九爷今日不会来了,李小姐莫要再等了。」
我咽下糕点,喉咙噎得发涩。
连一个店小二都能看透我的心思,更何况是他呢?
我结了账,魂不守舍往李府走。
晚上的京城格外热闹,有情眷侣结伴而行,新来的杂戏班子在路口表演着喷火,商铺前挂着一排排大红灯笼。
我心不在焉扒开人群,完全没注意到一团火正向我喷来。
忽然面上袭来一阵热风,我慌忙抬起头,眼前黄灿灿一团。
人群中顿时发出一阵惊呼,杂技演员想要往后退,可已经来不及。
我惊叫一声,闭上了眼。
这下好了,人没见到,脸还要烧没了。
我在心中痛苦哀嚎,突然脖子一紧,整个人便被轻松拎起。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体温。
我睁开眼,欣喜道「沈添!」
沈添低头看着我,挑着眉,松开了手「李姑娘在做什么春秋大梦?」
他这话的意思是我走路不长眼。
没关系没关系,我毫不在意,问他「你怎么今日没有去看戏?」
他轻飘飘看了我一眼,眼里夹杂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今日有事。」
「那明日也有事吗?」
「明日……」他眯眼盯我半晌,终于在我期待的眼神中艰难开口,「应当无事。」
我兴高采烈「那可说好了,你明日一定要来,不准撒谎。」
可沈添还是骗了人,次日我等了许久,他也没来。
小翠说我执拗,十九爷不来便不来,我又何必在这自讨无趣。
我反驳她不懂,万一…… 他就来了呢。
沈添喜喝乌龙茶,我便将每日的茶水都换成了他爱喝的品种,我要体验一遍他的习惯。
可这东西又苦又涩,总是让我难以下咽,导致我时常怀念家乡里的奶茶可乐。
不过时间久了,舌尖倒也能够品出几丝韵味,似乎,也没那么难喝了。
小翠曾偷偷尝了一口,还未下咽便噗地一口吐了出来,她问「小姐,这茶这么苦,你怎么喝得下去的呀。」
是啊,我也想知道,这么苦的茶,我是怎么喝得下去的。
我明明,是个喜欢可乐奶茶的嗜甜之人呐。
我日复一日地在沈添面前刷着存在感,转眼的时间,杏花竟已经开始凋落了。
一时兴起,我带着小翠到城外的杏花林捡落花,准备收拾干净了,拿来酿杏花酒。
偶然抬头,发现沈添站在一旁默默看着我。
他的眼睛生得可真漂亮,眼尾微微上挑着,琉璃眼珠发着清清浅浅的光。
我看得入了迷,不知不觉站起身来,兜里的杏花哗啦啦洒了一地。
我脑袋混沌了好久,才吐出一句话「好…… 好巧啊。」
这次可不是我故意制造的偶遇,这次是真的巧。
沈添也不说话,只是垂眸静静盯着我。
我被看得心发慌,想着近几日我也没做啥出格的事啊。
「你捡杏花做什么?」半晌,沈添终于开口,蹲下身,白皙修长的手指拾起一片杏花,轻轻放在了我拿来兜杏花的罗裙上。
离得近些,我又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香味,不是杏花味道,也不是乌龙茶的味道,说不清道不明的,像是古木透出的淡淡沉香。
「做杏花酒。」我朝他旁边挪了些,捡着杏花老实回答,「等明年喝。」
「好喝吗?」
「不知道。」我摇摇头,扬起下巴对上他的眼,「你要喝吗?」
「不了。」长长的睫毛遮住了他眸中的情绪,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轻轻簇了下眉。
我等了许久,等到他捡完最后一片落花,终于等到他对我敞开心扉。
「以前也有个人,说要请我喝杏花酒。」
他说这话的时候,明明唇角微微上扬着,却看得人莫名难过。
我低头整理落花,不愿再看他。
我知道他说的那个人是谁。
幼年的卫锦救了受欺负的沈添,从此以后,他心里只有那个人。
卫锦爱杏花,爱喝乌龙茶,没当将军之前,她曾埋下俩瓶杏花酒,同他开玩笑说,等她成了大将军,就回来请他喝。
可惜后来的后来,卫锦成了将军,遇见了十王爷,她忘了杏花酒,也忘了要请喝酒的这个承诺。
那个不经意的承诺,只有沈添一个人记在心里数十年。
连同记住的,还有那个立誓要当将军的小卫锦。
原来不知不觉中,我所做的这一切,不过东施效颦罢了。
沈添离开的背影孤寂颀长,我站在原地目送他,心想,那这杏花我便不埋了。
沈添捻起的那些杏花,都被我悄悄夹进了话本子中。
之后几日,京城下了几场大雨,杏林的花被打落了个精光,我同小翠去过几次,可惜过了花期,什么也没见着。
沈添没再去赏花,日日去茶馆看戏。
他没注意到我的靠近,聚精会神望着台上。
那出戏表演的是花木兰替父从军,刀马旦一手拿刀,一手持枪,模样神气得不像话。
我无端想起了卫锦。
想来她在战场,也一定是这番神气的模样。
我想,沈添之所以爱看戏,大抵也是因此吧。
心中酸涩,我难得没有打瞌睡,认真看完了这场戏。
西边红霞遍布天际,我揉了揉眼,忽然想起,今天是卫锦回京的日子。
果不其然,花木兰下台那一刻,城楼下传来欢呼。
幼童奔走相告,声音洪亮「将军回来了! 将军回来了!」
沈添一时失了神,打翻了桌上的茶盏。
我忙拿手绢去擦拭,他却避开了我。
我说「卫锦回京了。」
同书中描写的无二,卫锦回京,举国同庆,百姓们夹道欢迎,风光无限。
她一身玄衣银甲坐在赤鬓马上,瘦削的腰板挺得笔直,面容英气逼人。
我有一瞬间的恍惚。
因为在几个月后,就是这样一位受尽爱戴的将军,被安上了通敌叛国之名,遭人唾骂。
尽管她是女儿身,可帝王家,从不许任何人成为威胁。
哪怕是尽忠职守保护他们的将军。
楼下嘈杂一片,卫锦向各位百姓挥手致谢。
我心情复杂,收回了往下探的目光。
沈添与我隔了些距离,他的眉梢尽是掩不住的欢喜,天地之大,眼中却似乎只能容下那马上一人。
我静静瞧着他,心里委屈难过得很,却不敢表露半分。
与他相处的这两个多月以来,他从未这样看过我。
大多数时候他只是沉着眸,一言不发地盯着我,仿佛要透过我的身体,看透我的本质。
知道他的一切又怎样?模仿卫锦的生活习性又怎样?
沈添不喜欢我,从一开始,他就不喜欢我。
自始至终,他只喜欢那个救了他,又同他约定好喝杏花酒的卫家女将。
偶尔对我的垂青,也不过是看到了几分过往的影子。
从我安排他俩相遇的那一天开始,这场人生就注定是个死局。
错的是我。
我突然悟了,跌跌撞撞跑下了楼。
自始至终,沈添未能回头看我一眼。
大抵在他心中,我不过是个总爱缠着他的过路人罢了。
自那日后,小翠便说我疯了。
我疯了一样在府中学着卫锦的样子舞刀弄枪,疯了一样肖想自己是那个救了沈添的姑娘。
我曾不止一次地想,如果当初我没有没安排他们相遇,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锋利的刀剑划破皮肤,原本白嫩的掌心被磨得满是老茧,我低头看着胳膊上流出的鲜血,扔了刀剑。
小翠心疼我,派人去喊老爷,自己一边给我包扎一边哭道「小姐,你这是发什么疯?」
「自山上回来后小姐便性情大变,如今又在这不要命的耍刀练剑,难不成就只是为了一个十九爷?」
李老也叹,他说早知如此,当初才不会想尽法子帮我接近沈添。
不是这样的,不关他的事,我早就喜欢沈添,在还没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就喜欢上了。
李老到底还是心疼女儿,借着我的生辰办了一场轰动京城的流水宴,邀遍了无数权贵,只为了让沈添来。
在这之前,我再一次见到了卫锦。
她一身红衣,墨发高束,整个人意气风发。
我见到她时,她正蹲着身子抚摸着路边一位小乞丐的头。
小乞丐望着他,目光坚定「我以后也要参军,要像卫将军一样当个为国争光。」
卫锦笑了笑,英气的眉眼染上了几分柔情。
「李小姐?」见到我时,卫锦似乎有些惊讶,她起身来到我面前,「你也出来转转啊。」
我点点头,行了一礼「卫将军。」
她又笑「你唤我阿锦就行。」
我没唤她阿锦,我们之间隔着沈添,无论如何我也无法放下这个芥蒂。
我想,如果我没有喜欢上沈添,或许我们会成为朋友。
因为这个女主的性情,我完全是对标自己来创作的,她和我很像。
可惜从来没有如果。
生辰宴那天,卫锦也来了。
十王爷沈净站在她身边,郎才女貌,果真是顶顶般配的天生一对。
他们一齐向我贺礼,祝我长乐无忧。
我客气地笑笑,仔细打量着卫锦。
她着一身月牙白的纱袍,眉眼不算多精致,却干净明朗。
这个由我一手打造出来的女主啊,拥有着最高尚的品德,最美好的一切,我该是满意的。
可此时此刻,我望着这样的一个人,心中却生出了几分妒意来。
我垂下眼,同他们说「快快进去坐吧,茶凉了不好。」
沈净打趣我「李小姐是在等十九弟吧?」
「没有,」我微笑着否认,「十爷还是好好陪卫姐姐,莫要开我玩笑了。」
他们只笑,看我一眼便并肩走远了。
我站在朱红色的门口,等了许久,直到天色发暗,宴宾到得差不多了,沈添终于来了。
他穿着一身枣色长衫,远远地站在那里,身形单薄,眉目之间染着几分落寞。
我静静地瞧着他,他也静静地瞧着我。
天空开始飘起细雨,点点滴滴落在他的绾着的发上,湿了他的衣衫。
他问我「怎么近日没有再去看戏?」
有风沙迷了眼,我低下头,拿袖子擦着眼睛。
「不喜欢看,便不想在看了。」
沈添沉默了一会,嗯了一声,便也不再说话。
我随他一同入了门,走了两步,他突然顿下步子,回头问我「你的杏花酒可埋下了?」
我跟他跟他得紧,一时没反应过来,整个人砸在他后背上,鼻子生疼,眼泪一下就飚了出来。
「没…… 还没呢……」
哪有什么杏花酒,那些杏花早就被我做成了标本。
他又嗯了一声,张了张口,似乎还想说什么,到最后也没能说出口。
我忍痛将眼泪咽下去,同他说「雨下得大了些,十九爷快走吧。」
他沉默了几秒,最终也只是低低嗯了一声。
到了宴厅,人已经差不多齐了。
李老见我归来,悄声问我「进展如何?」
他大张旗鼓准备这场生日宴,也不过是为了让我多见到沈添一面,好促进促进感情。
他虽没有上帝视角,却也瞧得出来沈添不喜欢我,只是作为父亲,他不忍心看到自己女儿伤心。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
那晚宴宾散了后,小翠清点礼品时,突然「呀」了一声。
不知是谁送了颗夜明珠,清亮的晶体里镶了一朵精雕细琢的杏花,发着微微的亮光。
这是哪家的公子啊,连我喜不喜欢杏花都不知道。
李老喝得醉醺醺的,趴在桌上拽着我的衣角,自言自语骂了几句,忽然酒醒了几分,莫名其妙向我道歉「闺女,爹爹对不起你呀。」
我问他对不起我什么,他抹了把老泪,,说「阿爹没本事,没能给菀菀找个好夫婿。」
我有些想笑,又有些想哭。
直到李老睡去,小翠才偷偷跟我说,老爷今天去找十九爷问了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老爷问十九爷,愿不愿意娶小姐。」
后面的话小翠支支吾吾,我已然不愿再去听清。
那天我看月亮看到深夜,小翠不敢睡,打着瞌睡问我「小姐,你为什么那么喜欢十九爷啊。」
为什么那么喜欢十九爷啊。
我也不知道。
一开始,我只是想救他。
到了雨季,京城开始连绵不断地下雨。
我支开小翠冒雨来到将军府,乞求卫锦「过几日蛮夷将会攻打边境,此仗危险,求将军能不能不去?」
她狐疑地看着我,问「李小姐怎么知道蛮夷会攻打边境?」
我无法向她解释,只能一个劲劝说她。
可她眼神却逐渐坚定,道「李小姐,我虽不知你为何会口出此言,但一旦有战,卫锦必是要第一个上战场的。」
我有些无力地挣扎着「倘若你会死呢?」
她笑了,温温柔柔的,带着几分洒脱「为国而死,是我卫锦的荣幸。」
我最终也没能拦下她。
临行前,她穿着我初见的盔甲,坐在高头大马上低头问我「李小姐,我真的会死吗?」
她说这话时没有半点惧意,眼神坦荡得像是在和朋友讨论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怔怔看她看了许久,摇了摇头。
「你不会死的,」我的嗓音沙哑难听,「那是我骗你的。」
卫锦弯了弯眼,笑声爽朗「那谢你吉言,待我归来,请你喝酒!」
我扯了扯嘴角,却说不出一个字。
她是不会死啊,不仅不会死,还因为打赢了这场仗,大获民心。
可我的沈添啊,他要死了。
我救不了他了。
回过头去,隔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我看到那双桃花眼中,看到那里面的不舍。
六月二十日,大雨初停,小翠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说前线传来捷报,卫将军…… 败了。
蛮夷率领十万大军突破边境,一路向南,进攻徐州。
过了徐州,便是京城。
一时之间,京城乱作一团。
皇帝害怕,连夜逃了京城,连个交代都没有。
李老收拾好家当,说要带我逃跑。
我整理着话本子里干掉的杏花,心里空荡荡的难受「爹,不用跑,卫锦还没死呢,她守得住这城。」
当日,十王爷十九王爷率领京城剩余的兵力,支援徐州。
仗打到第十日,徐州已经彻底断了联系。
李老靠在我身上,他闭着眼碎碎叨叨,说他这一辈子唯一的遗憾,就是还没给我找个好人家。
第十五日,京城一片死寂。
我知道,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城破。
小翠哭丧着脸问我「小姐,我们真的会死吗?」
「你要相信卫锦。」我浅浅微笑着,捋了捋她鬓间的乱发,「她是你们的将军。」
第十七日,突然一道烈马嘶蹄的声音划破天空,战士激动高昂的嗓音响彻云霄。
「赢了!」
「我们赢了!」
「卫将军赢了——」
「卫将军——」
「赢了——」
一瞬间,沉寂多日的京城终于沸腾起来,他们相拥而泣,高声呼喊着卫锦的名字,震耳欲聋。
我爬上城楼,挤在人群中遥遥看着凯旋归来的军队。
卫锦满脸疲惫,玉冠凌乱束着的墨发几近白了一半,银色盔甲更是破败不堪,满是刀剑划砍留下的痕迹。
可她环顾四周时,一双眼睛却神采奕奕,饱含热泪。
这是她用命守下来的江山,用命护住的百姓。
沈添在她身后偷偷望着她,眼里是满满当当的快要溢出来的爱意。
一瞬间,我湿了眼眶。
第二十日,卫锦迎接皇上回京。
路上,百姓们一遍又一遍喊着卫锦的名字,激起了皇帝的杀心。
但为了安抚民心,他赏卫锦封地数千,黄金万两。
卫锦受封后曾来看过我,她闭口不提我为何知道蛮夷会进攻的事,只是说谢我吉言,她才能活下来。
李老经此一战,对卫锦深感敬佩,誓要认她做干闺女。
待她走后,他又突然深深叹了口气,说「卫锦那么好,沈添喜欢她是应当。」
他什么都知道,从我学着卫锦的样子舞刀弄枪时,他就什么都知道。
我低头抚摸着卫锦送我的防身匕首,一失神,竟割破了指头。
殷红的血滴落在匕首上,闪着红光,我看得入了迷,喉咙发痒,竟吐出一口鲜血来。
李老慌了神,急切切地喊着,「叫大夫! 快叫大夫!」
我朝他摆摆手,手背使劲蹭着血迹,可血越吐越多,怎么也止不住。
「我想回家……」我哭着一遍又一遍地说着这句话,眼泪混着血砸了下来,落在了匕首上。
我想回家,我想回家了。
家里没有卫锦,没有沈添,这样我就可以不用为他们难过。
李老低声抽涕着安慰我「家啊,闺女,你在家啊,这里就是你的家。」
不是的,这里不是我的家,我的家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我大病了一场。
大夫说是心疼,药医不好,只能人医,开了几副安神止血的药方,便摇头叹息离开了。
李老整日愁眉苦脸,唉声叹气,几次想要去请沈添来,都被我拦了下来。
「请他做什么?」我咳了几声,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我还没死呢,等我死了,你再请他来也不迟。」
小翠也哭「小姐,你又在说什么糊涂话?」
我头发昏发胀,懒得理她,靠着床头又沉沉睡去。
李老最终还是请了沈添来。
迷迷糊糊中,我听见有人轻声唤我李姑娘,鼻子一酸,眼泪便落了下来。
我不敢睁眼,我怕一睁眼,沈添就不见了。
忽然一阵淡淡的沉木香钻入鼻尖,沈添俯身轻轻用指腹拭掉了我眼角的泪。
他说「对不起。」
声音如风,轻轻一吹,便散了。
待到屋里里的沉木香消失了个干净,小翠急急忙忙跑进屋,我才缓缓睁开了眼,空洞地看着房梁。
小翠哭着将我的头靠在她的身上「小姐,你哭吧,你哭出来就好了。」
我贴着她的胸膛,发了许久的呆,忽然间,泪流满面。
自那之后,我的病竟真一日比一日好了起来,下初雪的时候,已经可以出门赏雪。
只是昏睡了太长时间,脑子不大灵光,忘记了许多事。
我甚至忘了,自己究竟是谁,又是为何接近的沈添。
后来再渐渐的,我连沈添这个人都开始模糊不清了。
小翠常说,忘了也好,忘了也好。
我总眨巴着眼歪头看她,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除夕夜的时候,宫里举办了一场宴会,邀京城权臣携家眷参宴。
那天倒没下雪,只是出奇的冷。
我下马车的时候一不小心踩了积水,差点摔倒在地。
幸好一双手及时扶起我,我抬起头,刚好对上那双漂亮的眼睛。
是一双很好看的桃花眼,眼尾微微向上挑着。
我愣了愣,觉得眼前这人有些熟悉,却又说不出哪种熟悉。
我摁着胸口,估摸着是犯了病,也没在意,向他道了谢,便转身离开了。
到了席上,我才知他是十九爷。
那种莫名的感觉又再一次袭来,疼得我几乎直不起腰。
李老忧心忡忡,他本就无心参与这盛宴,这下瞧我这番模样,更是有了退席的理由。
回去的路上,他一直在叹气,他说他对不起卫锦。
卫锦啊卫锦,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呢?
一路上,我昏昏沉沉地做了场梦。
梦里,十九爷一身银甲沾满了血迹,眼神癫狂,恐怖吓人。
我猛地惊醒。
车外闹得慌,我揉着太阳穴缓了一会,隐隐才听清他们在说什么。
卫锦——卫将军,是奸细!
宴席开到一半,突然有官员站起身来,通敌叛国的证据砸在冰凉的地面,卫锦还来不及反应,便被押倒在地。
她赴这场宴,只是入了皇帝设下的圈。
这场戏设得天衣无缝,无人敢求情。
十王爷十九王爷攥碎了酒杯,最终还是忍了下去。
我听着外面的蜚语,头疼得厉害,似乎有什么东西就要冲破脑海。
突然,马车一个颠簸,整个重心不稳往左侧翻倒,我随着马车栽了个跟头,后脑勺重重嗑在了硬物上。
似有什么东西在眼前闪过,连成了一整个的片段。
在这些片段中,我看见了沈添。
他提着刀,眼睛通红,刀尖直指龙椅上缩成一团的皇帝。
他说「大哥,我本想一辈子就这样做你的臣子过下去,可你千不该,万不该,去动卫锦。」
刀落,猩红的血溅污了他的一双桃花眼。
他拎着皇帝的头颅出了殿门,外面静悄悄的,反贼已经全部被制服。
他的十哥和他的心上人,就站在他的不远处静静看着他。
他扔了头颅,看着完好无暇的卫锦,忽而笑了。
他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桃花眼向上勾着,琥珀色的眼睛流光溢彩。
他张了张口,似乎想要同卫锦说很多很多的话,可到底还是什么也没说。
卫锦握紧了手中的剑,流着泪质问他「罪臣端王,你可知罪?」
月亮从西边缓缓升了起来,银白的月光静静地照在他的身上。
沈添呼出最后一口热气,「臣——知罪。」
他的眼中星光闪烁,含着热泪。
天空开始下雪,星星点点的雪花落在他的发上,脸上,盔甲上,沾着血,化成了一小滩红水。
他勾着唇,缓缓开口,一字一句「所有一切皆因臣而起,通敌叛国造反皆为臣一人所做,卫锦,卫将军,乃是被我陷害入狱。今日死于将军手中,臣,心甘情愿。」
声音洪亮如钟,传遍了宫里大大小小的角落。
他用这种方式,替卫锦背下了所有。
「阿添……」十爷轻唤他的名字,面露不忍。
沈添朝他释然笑了笑,举起手里的刀「好好照顾阿锦。」
话音未落,刀尖已经狠狠刺进了自己的胸膛,鲜血四溅,染红了雪。
沈添双膝跪在血泊中,他挣扎着,轻轻转了转眼珠,最后看了一眼他的小将军。
忽而,琉璃似的瞳孔停住了。
里面映着雪,映着月亮,映着那个姑娘。
他到死都没有让她为难,只是可惜,那年的杏花酒那么香,他却再也喝不到了。
这是我为沈添写的 be 结局。
我想起了一切。
被抽离的灵魂一下回到身体中,全身血液在血管里叫嚣,我却冷地发抖。
小翠和李老合力将我救出马车,以为我怕寒,拿了件披风将我紧紧裹住。
我感觉不到暖,沈添刚才的死相历历在目,我害怕地全身发颤。
我要救沈添。
我要救沈添。
我要救沈添。
脑海中,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御牢里起了场大火,十王爷十九王爷赶到时,只找到俩具烧成焦炭的身体。
去见卫锦前,我带了俩样东西。
一样是卫锦赠与我防身的匕首,一样是那个镶着杏花的夜明珠。
我收买了看守的狱卒,将夜明珠归还给了卫锦。
这本就是她的东西,是沈添耗费了数百个日夜完成的,想送给她却没能送出的东西。
她抬头看到是我,微微一愣。
在御牢的这些日子里,她狼狈了不少,可腰板依旧挺直,眼神依旧坚毅。
我想起初创造她时,我是喜欢她,热爱她的。
这样好的女主,谁能不爱呢。
可我舍不得沈添。
她一日被困在这牢中,沈添就会为了她寻一日造反。
我想来想去最好的办法,只有卫锦消失,才能断了沈添的心思。
「李小姐,你这是……」
她接过夜明珠,疑惑的看着我。
「是十九爷送你的。」我低垂着眉向她解释,「他喜欢你,喜欢很久了。」
「……」
卫锦捧着夜明珠,一时竟不知道说些什么。
「所以卫锦,」我向前一步,藏在袖间的匕首露出尖头,「你可不可以,下辈子也喜欢一下他?」
「嗤」的一声,整个刀身没入肉体。
卫锦毫无防备,睁大了眼,不敢相信。
「李小……」
夜明珠陡然落地,滚到幽暗的角落,发着微微的光。
这个由我一手打造的女主,最终也由我一手解决。
窗外,繁星高挂,已是深夜。
我放了一场大火,静静地坐在卫锦身边,透过小小的窗口看着星星。
火舌舔舐着我的身体,我闭上眼,钻心入腑的疼。
我突然想起了东边的那片杏花林,再过几月,应该就开了吧。
应该会很美吧.……
沈添,你一定可以看到的吧。
白光闪过,我回到了现实世界。
病房里一片安静,只能听到小护士略带惊喜的声音。
「醒了!七十二号病人醒了!」
我缓缓睁开眼,眼前一切恍惚的有些不切实际。
小护士要给我做进一步检查,我摁住了她的手。
「我手机在哪?」我的嗓音嘶哑,说话时扯得喉咙生疼。
小护士愣了愣,指了指床头柜。
我挣扎着拿过,解开密码锁,翻到文件,点开。
整个故事的底稿已经全部改变,翻到最后,我看见了沈添的结局。
他平平安安的,平平安安的活到了最后。
一瞬间,我泪流满面。
忽然画面切换,我惊醒过来。
整个屋内静悄悄的,我捂着头坐起身。
小翠趴在我的床前,手里捧着的那颗夜明珠在昏暗的屋中散发着淡淡的光。
可是那颗夜明珠,分明与我一起葬在了御牢。
我心存疑惑,叫醒她,问「现在是几时?」
小翠缓缓睁开眼,一把抱住我「小姐,你从马车上摔倒后,已经昏迷了整整三日。」
三日……
我想到了什么,跌跌撞撞跑下床。
屋外的天很冷,月亮高挂,下着雪。
沈添死的那一天,也是下着这样的大雪。
没错,去牢御和卫锦自裁那段只是我做的一个梦,那是我原本的计划,只是还没来得及实施,沈添便反了。
而真相其实是,沈添早就死了,因此我大病一场,终日恍惚,见谁都以为是他。
我开始拼命地跑啊跑,赤足踩在雪上,也感觉不到凉。
寒风在耳边呼啸,一如我遇见沈添的那一日,他坐在马上,同我说「那你坐稳了,李姑娘。」
「小姐——小姐——」
小翠跟在我身后,哭得撕心裂肺,一把扑倒了我。
「阿添,阿添……」
我魔怔了,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指甲深深嵌入冰冷的泥土中,一点一点地向前挪动着。
小翠泣不成声「小姐,十九爷死了!十九爷已经死了!」
她的话一字一句,传入我的耳中,尖锐刺耳。
我不知哪来的力气起身一把推开她,声音凄厉「你胡说!沈添才不会死!沈添才不会死呢!」
她痛哭着,一把抱住了我。
炙热的体温暖和着我的身子,我才初初醒了些,瘫软在她的怀中。
原来所有一切,不过是我做的荒唐一梦。
沈添还是反了。
他死在了这个大雪夜。
死在了杏花开的前夕。
从此以后,再无人唤我李姑娘。
沈添下葬的那一日,卫锦曾来看过我,因是叛贼,他没有葬礼,也没有一个愿为他吊唁的人。
根据规矩,他本该粉身碎骨,扔进乱葬岗,受尽后人鞭策。
卫锦不忍,动用关系带回了沈添的全尸。
我擦拭掉他身上的血迹,又给他换了一身衣裳,干干净净的将他埋在了东边的杏花树下。
我期待着来年,他还能看见这杏花。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