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师傅!」「刘姨!」
这一声声的呼唤,是活着的人,对他们的思念。
也是给活着的母亲,一个去接孩子的机会。
12、
看见几个家长们成功上车离开,我松了口气。
而小区的微信群里爆出了各大表情包,电子鞭炮。
全程没有一个住户受到伤害!
就是红色小狼……抱歉我真的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他一直在一楼守着,大概等女人接到孩子就开门锁门。
这是他对 16 栋住户的承诺。
我爸值守今天晚上,他督促着我和妈妈赶快睡觉。
我只好离开,躺进了被窝里。
初中我就开始了寄宿生活,大学去了外地,毕业后也没有回家,而是在湘南市自己租房住。
好像这还是成年后,第一次又和老妈一个铺盖。
妈妈身上还是好闻的桂花味。
「如果我变成面包狗了,你还会爱我吗?」我好像开始犯迷糊,问这些没有边际的问题。
我妈嫌弃地戳我后脑勺:「什么面包狗啊,脑子尽想这些有的没的。」
「那我如果变成丧尸呢?」
我妈没说话,我也眼皮沉沉。
最后我妈说的啥,我也忘了。
第二天我起得晚,我爸已经在小床上躺下了。
「昨晚发生了什么?」我洗漱完,吃了个水煮蛋。
我们家保持着写日记的习惯,昨晚到今天早上的事情都被记下来了。
「昨天,那群家长只回来了一个人,带着孩子的尸体。」我爸一个大老爷们说着也红了眼眶。
口里的鸡蛋一下变得难以下咽,我问:「是 16 栋那个吗?」
「不是。」我妈把温牛奶递给我,遗憾地摇头。
「后半夜其他人组队开车出去了,带回了很多物资。」
我默不作声地吃着东西,一时也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在这种背景下,人会慢慢都变得麻木,怜悯可怜这种感觉也被抽丝般取走。
我妈值守白天八点到下午三点,剩下到十二点是我来。
我从家用监控中确认走廊没人没丧尸后,猫着腰打算上天台看看。
天台经过改造,有自动滤水系统和面积可观的种植地。
总而言之,不同的种子育苗方式也各异,部分要见光,部分要低温催苗,部分则要避光。
但温度和湿度影响都很大,是我们育苗人格外要注意的。
我轻轻掀开盖着的塑料布给种子们通风,这才两三天呢,黑色的营养土中就已经有让人欣喜的小嫩芽了。
纤细,但坚韧。
第一次觉得星星点点的绿色能这么好看。
数了数数量,目前的发芽率已经达到了百分之八十了。
连着几日阴郁的心情,终于在见到这些亲手培育的绿色后,受到了鼓舞。
虽然是初秋,但气温还没有下去。
空气中弥漫着作呕的腐臭味和陈旧血腥气息,本来想出来放个风都只能被逼回去了。
我给育苗盆里又喷了点水时,一道影子覆盖了上来。
是警用无人机。
它带着扩音:「各位居民,突发灾难国难当头,请勿慌张。如果您在外面,请第一时间寻找庇护所。建议居民居家隔离,等待救援。请诸位放心,物资会统一组织发放!」
它按照既定的路线巡逻,将洪亮又让人安心地迅速送入各家。
楼下的部分丧尸被声音吸引,竟然跟着无人机往小区门口走去。
可还有二十只丧尸没有挪步,依旧徘徊在各个门禁的附近。
我心头一跳,总觉得……它们是不是有点脑子?
好像……知道守株待兔?
13
我回到家后,立刻把这个想法给爸妈说了,这几天我们重点观察那些形迹可疑的丧尸。
在丧尸病毒卷席的第四天,断水断电了。
水龙头发出低压的咕噜气泡声后,彻底没了气息。
想点开微信想看看群消息,也是一行红字:「网络不可连接」。
我们这还算是有准备的,可其他居民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楼下的丧尸坚持不懈地,日夜在门禁处嚎叫,但饿极了也会自己走出去。
在救援会到来的前提下,苟到最后,就是胜利玩家。
丧尸病毒初期,各个居民楼家还有储备,小区里静悄悄的。入夜以后,更是像一座了无生机的死城。
我小声地对爸妈说:「这几天减少观察次数吧,免得被发现。」
「好。」爸妈也压低嗓音回复我。
过了几天,我砸吧出不对劲了。
家里愈发像是一个蒸笼,连凌晨的墙壁都是烫的。
气温在持续的升高。
温度计显示外面已经有 42°,而我们家是顶楼,受限于房屋构造,室内气温更是高达 45°。
体感温度甚至到了五十度!
简直要热疯了。
我穿着最单薄的吊带,面前摆着冰块,拿着蒲扇扇风都恨不得能像小狗一样舌头散热。
这 tm 简直在叠 buff 啊!
汗水泄洪一样流淌,甚至感受得出它的迅速在皮肤上流下来的路径。
可即使汗流浃背,我们也不敢洗澡洗头,每天就用毛巾蘸取少得可怜的水,兑一些花露水擦身。
也只敢乘着夜色打开一点窗户缝透气。
阳台上的种物全被挪到阴暗处,尚存一息。
而天台上的小苗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太阳像刀子一样,轻而易举地割开遮阳布,把几乎所有的小苗扼杀在摇篮里。
全军覆没。
看得我这个农学毕业生是心里直流泪。
怒而在次日做了三大杯冰沙。
狠狠炫进嘴里。
食物温度一旦超过二十度顿时没有食欲。
换着法儿做凉拌菜。
鸡胸肉白水煮熟后迅速放入冰块水中降温,手撕后拌上酱汁。
我妈天天熬绿豆沙,督促着我和我爸按时消暑。
嗝。
我趴在凉席上,支起望远镜继续值日。
持续的高温,滴水不落,对于整个社区都是致命打击。
不吃东西,人类可以存活一周,可不喝水,仅需三天就会死亡。
高温逼着人们走出去寻找水源。
两个瘦弱的女孩用教科书和透明胶自制了一副铠甲,冲出门外,不知道是不是她们给身上抹了东西的缘故,丧尸第一时间没有追上去。
而其他人也纷纷效仿。
一个男人被转角冲出的丧尸撞倒,翻身慢了一步,他对女孩大喊「救我!」.
那两个最先出来的女孩,头也不回。
哀嚎声又吸引了更多的丧尸,横七竖八地开始分割他的四肢。
男人活生生地惨叫在小区里盘旋。
她们立即趁着这个空当,翻身上车,对着丧尸数量最少的小区门,闯了出去。
夜晚出行视线受阻,人的感官怎么可能拼得过丧尸?后面的人可就没有这么幸运了,接二连三地被丧尸追上。
哭喊,痛嚎此起彼伏。
我心惊胆战都放下望远镜不敢再看,捂着耳朵。
催眠一般告诫自己,以及明天告诉爸妈。
在这个末世,只有果断决绝的人,才最有可能活下来。
这个被延长的「酷暑」持续了大概一个月,气温才慢慢回落。
当天空炸响第一声惊雷时,我激动得从睡梦中跳起来。
我爸还在飘窗前观察外面的一举一动,他见我醒来,微皱眉。
不一会,淅淅沥沥的雨声变大,雨点子砸得玻璃噼里啪啦响。
我们的天台有自动储水滤水系统,但经此一役,还是拿出空余的桶偷摸上去,摆放在屋檐下。
而黑沉沉的狂风暴雨中,零星有几户的窗户被推开,被悄悄摆放了各种锅碗瓢盆。
有的人在烈日中坠落,有的人悄无声息地在家离去。
有的人终于熬过艰难,守到了甘霖。
让我欣喜的是,13 楼的小夫妻家,还传来了乒乓的声音。
对面楼的红色小狼的发色一如既往的……杀马特。
14
只要人在,农业就在。
丧尸爆发的第四十七天,观察气温稳定后,不服输的我又开始了第二次育苗,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一茬的小苗格外的争取。
一个和一个比赛似的。
阳台上奄奄一息的作物们因为空气湿度加大,也慢慢地缓了过来。
水培的小葱很快就被掐下一大把。
因为小区人口锐减,仅有的几个住户又是进阶选手,惨案的发生率其实算下降了不少。
不用面对血腥脏污,暴雨过后的天又格外的蓝,云朵格外的蓬松,心情自然而言也会好点。
我和爸妈打算犒劳一下熬过第一阶段的自己。
毕竟前些时候,口干舌燥嘴唇干裂都不敢多喝一口水,纯靠意志力啊。
「就做几个家常菜吧。」我妈说,「蒸个南瓜红枣、小炒牛肉、加个生菜。」
我去淘米,粗略地淘了几下,把淘米水倒进专门的发酵桶,打算后续浇菜地。
热腾腾的米饭,再拌上牛肉汤汁,幸福感爆棚!我直接干了一碗半的饭。
饭后,一家三口围拢在一起,短暂的聊天后,我又去轮值了。
知道有父母在身边,就格外得心安。
我盯一会,回头看看。妈妈在兴致勃勃地看综艺,老爸在研究书籍,戴上了眼镜。
我不再开小差,瞪着眼睛观察。
小区里的丧尸虽然少了,可看上去强壮不少。
更奇怪的是,灌木丛里一只丧尸趴在地上,身体无规律地起伏着。
我使劲想要看清,却被眼前的一幕吓坏了。
丧尸在吃丧尸!
更准确的描述应该是,看着就很壮实的丧尸把瘦弱丧尸吃完了!
在我的望远镜清晰的镜头中,这个丧尸抬头,灰白的瞳仁转向了我!
我立即松手,窗帘的一角被放下。
妈妈最先察觉到我情绪的不对劲,她走过来搂住我。
想要掀开窗帘看外面。
我一把拽出她的手,冷汗涔涔:「别。」
刚刚和丧尸对视让我的心率直飙,我过了会儿,才开口:「这群丧尸,会蚕食同类。」
它们在弱肉强食。
那是不是也意味着,随着时间的推移,它们体内的病毒(传播的病毒)会进行演化变异?
最后存留下来的丧尸是不是最强的那些?
更细思极恐的是,万一当中有智慧型丧尸呢?
我的手不禁颤抖起来,那我们固守着自己的小堡垒,究竟是洪流中的诺亚方舟?还是其他幸存者中的肥肉,抑或是智慧型丧尸嘴里的储粮?!
15
隔了大概十分钟后,我再次鼓起勇气掀开窗帘的一角,当然是换过位置的。
那种丧尸的模样已经被我记住了,但搜寻了一会儿,都没有再看到它的样子。
经过考虑,我还是把我的想法在家庭例会中说出,但出乎意料的是,家人们都非常的乐观。
「现在是我们在暗,它在明,要真到了那一天,我们一起想办法。」
「三个臭皮匠,还不能顶一个诸葛亮么?」
我们的巡逻变换了队形,两人一组,我和我爸承担起多出来的重合值日时间。
每每到了夜晚,我都会在老妈的把控下隐秘地上天台。
胡萝卜的小苗长势很快,植株比我预想的要密集一些,要手动间苗。
间苗就是把长势相对细弱的拔出来。
我把之前用水果皮沤出来的肥料兑上雨水,采取薄肥勤施的策略给这些菜苗们追加营养。
距离丧尸爆发已经一个多月了,新鲜蔬菜已经最先消耗,现在每天就是锅里丢速冻好的蔬菜,尝起来还是不得劲。
就指望着我的小农田们能够持续产出。
之前已经摘了不少生菜,揪了一把香菜和葱。
做了个家庭版的烤肉。
肥瘦相间的五花肉薄切,牛肉薄切,提前腌制好,放在烤盘上滋啦作响,沾一点烧烤料,最后拿生菜一包,一口闷。
肉汁在嘴里炸开,脆爽的生菜中和了油腻。
现在回想起来,我都忍不住吞咽了口水。
我幻想着接下来不同蔬菜成熟,我挎着小篮子开心采收的情景,楼梯间却传来可疑的声音。
像是重物砸到楼梯杆儿上,发出回荡的声音。
我屏住呼吸,捏紧了小葱。
踮着脚悄悄溜回家。
我爸守外,我妈守内,17 到 15 的楼道早就被我们以各种隐秘的方式装了摄像头。
还有一楼也有我们的视角。
在画像中,奇异的角度里,出现了一双脚。
我们调出了一楼的监控,防盗门虽然只是粗略的横栓,但确实是关着的。
那这双脚,应该不是丧尸的?
为什么我会犹豫,是因为我曾经目睹过外出抢夺物资的人带伤回家,结果在家里丧尸化了。
逼得那家人的其他人躲到阳台上,最后慌不择路坠落了下去。
而坠落之前,楼下就已经聚集大量的丧尸,高举着手臂,张着嘴。
而那个丧尸就在楼层里上下游荡。
最后走到一楼,由内把防盗门推开了。
一家三口都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我心里慌张起来,会不会被人发现了?
被发现以后怎么应对?
「我们在 15 楼做了伪造,等他们进去消防门要砍也要挺久,而且 16 楼还有路障。」我爸安慰着我们,但眼神已经移向了门口摆放的各类棍棒。
「老公,楼上西西那家早就出去了,我们楼上没人了。」
「你记得住所有的住户?」
是女人的声音,细细的。
男人声音粗犷。
我听出是 13 楼的那对夫妻!
「而且我们不是已经抢……」她顿了一下,「拿了些东西了吗?今晚先回去吧。」
我的妈妈呀!
忘了介绍,这个姐姐的老公,是个纹花臂的壮汉啊!健身房教练啊!
那对胸肌能把我脑壳夹扁。
每次打招呼我都只敢和姐姐对视。
他们的对话实在耐人寻味。
抢?东西?
金属落地,发出铿锵的碰撞。
我焯,是柄锋利的消防斧。
16
「走吧,现在的吃的还能撑几天。」女人的声音很弱势,听起来还有点悲伤。
消防斧最后还是被人拖走了。
而屏幕前的我们,手脚都发麻了。
如果没有猜错,13 的小夫妻为什么能活到现在,除了提前做好储备,还有一个可能。
他们已经洗劫了楼内的住户。
5 楼有一对老人家,6 楼是学生。东西没了,人还能坚持几天?
再想想,自从末世爆发,就再也没有听到狗的叫声了。(他们家有只金毛)
如果说他们因为家里有个婴儿,免疫力低,故而放弃了向外部搜寻物资的方向,选择一户户查看 17 栋内还有哪些人。
查到我们头上是迟早的事!
我们不愿意和人发生冲突。
正面冲突会造成人员伤亡,而就算分给他们物资,息事宁人。
可谁又能保证他们会止步于此,谁知道灾难什么时候结束呢?
我爸还在鼓励士气:「他家的战斗力估计就那个男的。」
我内心欲哭无泪,一个肌肉精壮,经验丰富,抡着消防斧抢了除了我们家以外的所有住户,的,那个男的。
今天要不是那个姐姐看到了那天我们「搬家具」的一幕,把她老公劝走了。
不然,今晚非得正面碰上。
最后,经过商议,我们决定计划如下。
15 楼有伪装,有大锁,等他们破了两道门,体力也是最虚弱的时候,我们乘机来个陷阱困住他们。
就连我轮值的时候,都要手里攥着小刀,才能稍微有安全感点。
这几天,我的梦中全是被花臂壮汉洗劫的惨相,他们机智地看穿了我们的伪装,直接上了 17 楼。
我们的门被巨大的消防斧轻易破开。
谈判失败,他们要鸠占鹊巢!要把我们全干了!
我爸死死拉住他的裤腿,嘴里冒着血泡,喊:「走,快走!」
啊啊啊啊午夜惊醒,我根本睡不着了。
后续观察到,我们这栋楼,有人披着黑雨衣趁着夜色出去过了。
然而重压之下,我们三口人,全部都挂上了重重的黑眼圈。
七天后,我瞪着酸涩的眼睛,盯着监控。
那双女人的脚再次出现。
赤着脚,很急。
她疯狂地往前跑。
上了一层,两层……最后到了 16 层和 17 层的交界处。
她一定看到了我们家设置的路障。
那是一个巨大的,把整个楼道宽度嵌住的铁栏杆,栏杆处还有外突的尖刺。
我们暴露了。
我爸我妈直接拿起了武器。
我爸拿着撬棍,我妈拿着电棍。
我死死盯着监控画面。
她的孩子背在背上,一双手空出来使劲地摇晃铁栏杆。
她大叫着:「西西!」
「西西你在家对吗?我知道你在家!」
「救救我,救救我的孩子好不好?」
她眉眼皱在一起,鼻涕眼泪让那张脸变得皱巴巴的。
「让我进去好不好?我没地方去了!」
从她断断续续、情绪崩溃的叙述中,我大概能拼凑出整个故事的走向。
因为她说服了自己老公,整栋已经没有能利用的物资了,所以他们铤而走险,外出获取物资,因为婴儿太小离不开人,所以女人在家守着,男人出去搜寻。
但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男人还是被感染了,当他开始有抽搐头痛的症状的时候,女人反锁了房间跑了出来。
但是这哥们身前力气很大,竟然把房门砸坏了,还尝试从他们家出来。
外是成百上千的丧尸围城,内有曾经的枕边人化为丧尸前来索命。
她不敢带着孩子出去,只能上楼来求助我们。
17
她看了我们安装的摄像头,面朝着镜头,痛哭流涕,时不时回头焦急地看下面的方向。
「西西,你开下门好吗?求你了!」
我咬紧牙关,没有给予任何的回应,可我的内心确实挣扎的。
她性格柔顺,平时会主动和我打招呼。
可两口子人,还有个无法行动,随时会啼哭引来危险的婴儿,这无疑会给我们的生存造成巨大的压力。
她继续哀求着,「我们真的走投无路了!饿到没有奶水了啊!不然也不会……」
她似乎是回忆起痛苦的场面,泣不成声跪在地上。
看来洗劫居民让她愧疚难当。
「让我进去吧!你们让我干什么都可以!」
同时,楼下的监控显示,花臂大哥丧尸正在发出咴儿咴儿的声音,一步步追着向前。
它脚步沉重,好像要把楼梯踏碎!
就算让这个女人进来,还有个这么大的威胁等着处理!
我一把揪住自己的头发,痛苦地闭上眼睛。
这时,女人突然平静了下来。
她对着我们直直跪了下来,把孩子放在门口,用衣物掩盖住。
她很平淡地说,「他要上来了。」
我捏紧了鼠标,怎么,还想威胁我们吗?
虽然你老公花臂壮汉是真正实施洗劫的恶人,可你是利益既得者啊,还一度威胁到我们的生命安全。
我因为咬紧下唇,吃了一嘴血味。
花臂丧尸真的很恐怖,两眼翻白,肌肉病态地隆起,口水直流。
女人只回头看了眼孩子,又看了眼监控摄像头。
令我们诧异的是,她似乎笑了一下。
她扑着跳到了窗户上,大半个身子挂在外面。
小腿朝着花臂丧尸。
丧尸扑咬了上去,凶狠激烈。
女人不停地往外探,男人身材高大,很快开始重心不稳。
最后监控中显示,花臂丧尸消失在了窗户角。
而外面响起沉闷的坠物声。
……
我和爸妈沉默了很久。
铁门口的婴儿一直没有动,也没有哭。
「西西……」
我捂住脸,深吸了口气:「我弃权投票,爸妈你们决定吧。」
一开始说好的,遇到棘手的决策,我们民主投票。
我妈迅速把孩子抱了回来。
掀开衣物,是个男孩,才五个月大。
说实在的,要不是缺奶缺吃的,估计也不是这幅干瘦蜡黄的样子。
某种意义上来说,威胁已经解除了。
我们又一次地熬过来了。
可我站起身,却眼前一片昏花,双腿无力,一下子栽倒在地。
今天是丧尸爆发的第六十二天。
我不是神,不会好心肠到人人都救。
我也不会后悔自己的决定,只是……有点累。
18
我妈给我冲了蜂蜜水喝,她抱了抱我,「休息吧,我们来守。」
我勉强笑了下,回房间抱着枕头睡着了。
等我起来的时候,大概下午六点了,我妈已经把饭菜做好了。
今天吃皮蛋瘦肉粥。咸香温热。
至于那个捡回来的小不点么,喂了点米浆,又给他冲了奶粉。
奶粉是我原本打算做烘焙来增加奶香味的,现在看来做不成了。
「你别说,西西小时候也是瘦猴似的。」我妈娴熟地抱着小不点,「没想到能长这么大。」
「我还幻想过除了西西,抱其他孩子的场面呢。」我妈说着,眼神意有所指。「没想到提前实现了。」
我:???不是,催婚也要看场合的啊妈。
小不点对我家的伙食很满意,吃完肚子都圆鼓鼓起来,还打了个嗝。
开始说婴儿语,咿咿呀呀。
「话说他叫什么名字?」我爸突然问。
呃?这个问倒了我,他妈妈应该是告诉过我一次,但是我……忘了。
「要不,叫旺仔?」我瞥见一罐旺仔牛奶。
「旺旺,好,就这个名字。」
「和西西的名字拼起来就是希望了啊。咱们家的希望。」
「对,我们一家四口,都会有光明的未来!」
这大概也是国人骨子里特有的浪漫了吧。
只要心向光芒,哪里都是希望的影子。
后续的日子我们过得还算有滋有味。我的蔬菜们一茬接着一茬,随时采摘。
气温慢慢降低。
我早上上去,摸了摸冰凉的叶子。
像羽衣甘蓝这种蔬菜,打了霜反而更甜粉。
每次就揪几片叶子,留个三四片叶子继续可持续生长。
旺旺也是一天天长大,终于有了点婴儿肥。
只不过我对于他,始终没有父母那般耐心慈爱。
现在我偶尔也会继续构思小说的大纲,用纸笔写作。无聊的时候,就捏一捏他的小脚丫。
我们每天还会打开收音机,听听是否有信号。
好消息是丧尸爆发的第 78 天,收音机里会间断地传来讯息。
说明幸存者已经开始集结,甚至还有些官方频道。
而坏消息是……
「本频道为丧尸避难指挥中心,为您带来第一线的报告。据有效数据显示,丧尸会组成尸潮,朝着某个目标前进现象,现播报已经集结的丧尸群坐标,请幸存者们主动避难。」
「东经 112°,北纬 28°。」
「东经 115°,北纬 41°。」
……
其中一个坐标离我们不算远。
这些天要派出无人机搜寻了,一旦进入我区范围,不管家里还有一大半的物资,都必须出去避难了。
经过观察,我们小区的幸存者,大约 2 户。
白天我们的无人机会多次绕行出去,当无人机离地面较近的时候,丧尸会好奇地抬头张望,并聚集过来,利用这个特性,引出去了不少的丧尸。
在无人机视角,我们看到烧焦的楼房,玻璃门早就破碎的药房超市,沥青路上的破布裹着人形。
学校里游荡着小丧尸。
而三个月前,我们的城市正在齐心协力创办文明城市。
我们继续拓展观测范围,每一次都看到有些头晕。
前三天都还算是相安无事。
但第四天,在辖区的边缘,确实观测到了规模约 800 具丧尸组成的丧尸潮,它们挤挤挨挨,组成青灰色的尸墙。
白天移动快一点,晚上则移动得慢一点。
沿途还有丧尸在不断地加入,它们像是无知无觉,冲垮了大量的自建房。
轰隆隆地倒塌,也有不少丧尸就这样被压着,但更多的是前赴后继地继续前往。
万一真的经过我们的小区,楼房坍塌,真的就只有等死一条路了。
19
观测到丧尸群在月色下静止后,我们才能稍稍松了口气。
第二次家庭会议再次召开。
「丧尸跑起来的速度和普通人一样,我们用汽车肯定是跑得过的。」
「必须要确认他们更准确的方位,到时候找反方向的避难区。」
避难区……我思索着这个名词。
这时,我们家的客厅外的传来嗡嗡的声响。
我谨慎地掀开窗帘,一台无人机接近。
上面挂着一个塑料袋,袋子里是个对讲机。
对面楼的 15 楼是红色小狼。
「hello,」他率先开了口,「或许你们也发现了,现在小区应该就你们家和我了。」
「我有丰富的物资,宅家的话,我一个人没有问题,但是一旦出现转移,我希望能够加入你们的团队。」
「打架这方面,我还是有点自信的。」
说实在的,红色小狼的胆识和决断确实能给我们的团队加分。
「我们还能交换物资。」他补充。
我和爸妈在交换目光的一瞬间,确定了。
我垂下眼,「你是知道了丧尸潮的事情,所以前来结盟吗?」
他嗯了一声。
「这一次的尸潮,恐怕是冲着 2 号避难所去的。」
我又惊喜又惊讶。
果然已经有避难所建成了。
「我前些时候,飞比较远的地方看到的,应该是个非官方避难所,人口众多,但没有大型武装,简直就是丧尸的固定粮仓。」
「我们有概率,会撞上丧尸潮的方向。所以要提前收拾好,准备避难。」
这些天又要操控无人机监控,又要望远镜把控周围,确实压力很大。
我们很快缔结盟约,我爸妈守白天,我和他守晚上。
吃的喝的一切从简。
夜幕降临,出乎意料的是尸群还在缓慢前进,同时我们注意到队伍的末尾有丧尸倒下。
身上的关节组织破烂不堪,整个脑子已经被蛆虫啃咬得差不多了。
不光是自然腐化,还有人为的打击。
但它们是否遵从怎样的自然原则,我们不得而知。
只知道,如果它们再往前南方点,就是我们的危险区域了。
我操控着无人机,距离很远,跟着它们。
明明气温已经降到了十度,但我居然额头冒汗了,手也颤抖起来。
别看我在爸妈面前稳如老狗,实际上内心哐哐撞大墙:救命啊我不想跑路!在家里苟着躺平多么的舒服!我的小菜地!我的零食库!
高考查分的时候都没有那么紧张。
往北啊,往北边去啊!我心里不停地念叨。
大排量摩托发动的声音打断了我的哀嚎。
我一个激灵,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
月色冷清,夜色里冒着寒气。
三四个男人穿着迷彩服,又朝着自己的方向打了个信号弹。
应该就是子弟兵了!
刺目的白光炸开。
他们极尽一切可能在制造噪音,吸引了丧尸的注意。
你见过丧尸集体转身吗?
它们疑惑地回头,以一种超越人类极限的角度望着这四个年轻人,静默了三秒钟。
瞬间张大嘴嘶吼着朝着这几个兵扑过去。
尼玛!!!
我屏住了呼吸!
他们有条不紊地整理好护具,直接飙车冲往北边的郊区。
可有几头丧尸,跑得比苏炳添还快!
眼看着就要追上这些兵哥哥了!
而那几个解放军丝毫没有慌乱,在道路的尽头隐没了身影。
直到远处的夜空骤然炸起,如同白昼,升腾起巨龙般的火光。
20
第二天爸妈值日的时候,我睡得很死,起来赶紧询问周遭变化。
「好像是没有大规模的丧尸群了。」
「可能真的像西西说的一样,军队把它们引开了。」
这个消息无疑是鼓舞人心的,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不管那支军人小队,还是大型避难所的建立,都昭示着人类能在一次次遭遇重创后,生生不息。
我兴奋地在床上打滚,天知道见到活的兵哥哥内心有多么的振奋!还有他们那轰炸武器。
他们一直在斗争!一直在守护着我们!
只要不出大差错,我相信这一次的丧尸病毒一定会得到控制!
有一天我睁开眼,不由打了个喷嚏,窗外白茫茫的一片。
才意识还有好几天要过年了。
棉絮般的雪片悠悠扬扬坠落,目光所及之处,都是厚厚一层松软棉被。
我趴在窗前赏了会儿雪景,我爸凑过来,抱着旺仔。
他把他举高高。
「旺仔看雪哦。」
我愣了一瞬间,随即低下头,揉了揉冻红的鼻子。
上楼看我的菜地。
顶楼的菜地早些时候已经进入清理和养护阶段了,主要是保留根系,维持原有的微生物环境。
再就是增加肥力。
之前准备的发酵桶就派上了用场。
当然,也可以用厨余垃圾或者咖啡渣覆盖在土壤的表层。
盖好了以后,再铺一层保湿又防虫害的木屑层。
入学的时候,被教导过很多次:学了农,国之大计就落到我们这一辈手上,不要怕苦也不要怕脏。
可真正下地的那会儿,在玉米地里摔了个狗啃泥,心里怎么会不抱怨?
没想到,所有学到的知识,前人总结的经验都成了我家末世救命的东西。
我扒着,就想起了校区内的伟人雕塑和耕作学的老师了。
还有我的同学们,也不知道最后有没有听我的话囤好物资。
等我干完这一切收尾,裹着棉袄都出了汗。
我心里嘀咕着,没想到倒是末世爆发了丧尸病毒,我又专业对口了。
等我下去的时候,爸妈还在围着旺仔。
小孩子需要一个充满爱意的环境,要有语言和外界的刺激。
「家」。这大概也是末世中能够给予的最大安全感了吧。
雪到了晚上还没有停歇,静谧的窗外传来了扑簌簌的声音,还有积雪压垮树枝的蹦脆声。
我们一家人开了个暖炉,围坐在一起。
嗑着瓜子,话着家常。
「雪收集了好几大桶了,先烧开,再拿去洗衣服。」我妈掰着手指头盘算,打点,「离这年关也不远了啊,怎么当时就忘了买对联呢?」
我里面穿着珊瑚绒睡衣,外面又裹着毯子:「简单。我这还有颜料,裁两张纸,叫老爸写呗。」
「到时候全家再搞个大扫除、洗个澡,舒舒服服过大年!」
我妈眉开眼笑:「对嘛,一家人在一起,团团圆圆。」
她过了会儿,眉眼间忧愁:「前一年都还好好的呢,也不知道还有几家团圆。」
「我可要先预订年夜饭了啊。」我急忙岔开话题,「油炸带鱼,爆炒腊肉,白切鸡。」
怪我没养点活物,本来想定点兔子养,但是兔子繁殖太快,草料的消耗是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