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吧。」
骗人,这可比之前疼。
我在穿越器里一遍又一遍打滚,仿佛被小刀拉屁股,啊不是,小刀割肉似的,从天亮疼到天黑,天黑疼到天亮。
等到穿越器终于从我体内取出穿越网的时候,我已经升华了。
男人,都是老娘成佛路上的阻碍。
我颤巍巍地爬出来,哭泣:「国师,疼疼,嘤嘤。」
暮云遮被绑起来,狼狈地缩在墙角。
广英子一脚踩上穿越器,菜刀抵着我的头:「穿越网,拿来,乖乖。」
「……」
我沉默地在两人之间扫视,问:「国师,你究竟弱到什么地步,能被这个女人玩捆绑 play?」
当初掐着我脖子发狠的暮云遮呢?
广英子将刀刃往我脖子上凑,想夺穿越网,我握住她的虎口,反手折断手腕,广英子发出凄厉的惨叫。
菜刀被我抢来,人被我踢开。
我谦虚拱手:「承让,在下詹明心,师从南渊血蝶宫,练武十八年,杀人九十九次,掌握酷刑九百九十九种,竭诚为您服务。」
暮云遮呆了:「你不是御侍营的侍卫吗?」
我说:「你看你不了解我了吧?」
我自小被收入血蝶宫,当做杀手培养,十五岁那年,血蝶宫牵涉夺嫡之乱,被尚在潜龙的王上清剿,我拼死逃命……
闯进王后的凤驾,劫持不成,被王后啪啪揍了一顿。
王后说:「虽然是个废物,但还能用,以后跟着我。」
我说士可杀不可辱。
王后伸出五根手指头:「月俸五十两。」
那可是五十两!
广英子倒吸着冷气,呵呵不已:「看你对他一片真心,他也不怎么了解你嘛,这种男人还值得你喜欢?」
我惋惜地叹了口气:「国师瞧不上我一介武人,我习惯了。」
广英子眼中闪过得意,继续游说:「既然你这么明事理,就不用我多说了吧?大家同是女灵族,应该互帮互助……」
我举起穿越网,作势撕掉,广英子的喉咙如同被生掐住戛然而止。
暮云遮瞳孔一缩。
我瞧见他如临大敌的姿态,心里失望至极。
我说:「看清现实了吧,两位的未来攥在我的手里,穿越网给谁,我说了算。」
我有意看看暮云遮的反应,见他一脸灰败,似是放弃。
果不其然,他合眸,说:「你一直希望我留下,现在有了机会,何必惺惺作态?」
我恨铁不成钢。
榆木脑袋,殊不知英雄难过美人关,美女难过英雄关,他若亲亲抱抱,我岂不双手奉上?
笑话,当然不会。
男人,只会影响我拔剑的速度。
也许是为了让自己彻底死心,我又问了一句:「暮云遮,我再问最后一遍,你真的对这里,没有一丝留恋?」
当年南渊国哀鸿遍野,暮云遮自愿取血制药,拯救黎民,我不信他不曾为这个世界触动。
暮云遮沉默了。
我的心已经沉到底,现在倒像撕了个大窟窿,飒飒吹着寒风。
我解开腰带,暮云遮仿佛良家少女被土匪玷污般撇过头去。
他脸色赤红:「我就算回不去,也不会出卖肉体!」
我从内兜掏出两块碎骨,迷惑问:「你在说什么猪话?」
11
我只是想让他复活王上和王后而已。
昨天晚上,我可是九死一生,从陵寝中摸出王后与王上两小块碎骨,等着用穿越器复活。
暮云遮一言难尽,嘴唇颤了颤。
我说:「国师大人,只要你能让王上与王后回来,我就把穿越网交给你。」
暮云遮眼中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骤然灭了。
他说做不到。
我怒了。
「让你给我睡,你不愿意也就罢了,让你救两个人,这有何难?」
我先前破坏暮云遮的仪器,炸伤他的身体,暮云遮可是在我眼皮子底下,用穿越器修复了自己。
他甚至能用一副画复活我,现在我有王后王上的尸骨,岂非更易如反掌?
暮云遮脸色死白:「我被炸伤,是你设计的?」
我说:「废话。」
老娘诚然喜欢他,可如今睡不了吃不着的,还不如救王后和王上,若能让他们回来,重新看这翻天覆地的世界,别说炸了暮云遮,死一个我又算什么?
广英子左看看右看看,突然哈哈大笑,形似癫狂:「我还以为你们两个,一个冷心冷肺,一个情深谊长,没想到居然一个比一个能算计。」
她笑了半晌,气喘吁吁地停下来,说风凉话:「可是,暮师兄没有骗你,他复活不了你的两位主子。」
「……」
什么叫绝望。
这就叫绝望。
广英子说:「穿越器只能用来修复灵族的肉体,你的主人是人类,没有用的。」
我说胡说八道:「我怎么是人?」
我向暮云遮求证,暮云遮像是被我伤碎了心,好一会儿才叹口气,心灰意冷道:「我说过,穿越网记录了你的人类形态,会让你保持人类的样子,实际上,穿越器将你打造出来的那一刻起,你就是灵族了。」
震惊我全家!
我尴尬地望着暮云遮,懊恼自己这下倒好,主子回不来,男人也渣没了。
我狗腿地贴上去,蹭着暮云遮的胸膛:「帅锅,你康康,我俩还有转圜的余地啵?」
暮云遮眼中闪烁着我看不懂的情绪,闭上双眼摇头。
「詹明心,我沉眠千年,只想回家。」
我默默把绳子解开,还给他穿越网,让他滚。
广英子疯狗一样冲上来就要抢,我一把抓住她后脖颈。
她嚎啕大哭,捶了我好几拳:「我想回家,我受够了!」
她痛诉自己的委屈,明明只是不小心弄坏了别人的穿越器,为什么罪大恶极到被流放。
「我好不容易逃过烙印,找到希望,让我回去吧……」
我说不行。
这是暮云遮的穿越器,也是暮云遮的机会,岂能因为一己私心,就霍霍别人回家的希望。
我义正词严,慷慨激昂,广英子被我镇住,激动地骂我脸皮真厚。
暮云遮静静地看着穿越网,突然掀开穿越器,说了声更新。
机械女音:「正在升级双人舱位,请等待。」
暮云遮将穿越网装了回去,机械女音声音都快乐得高了好几个度。
他莫名地笑笑,抬手整理我的头发:「我改装了穿越器,本想带你回去,你已是灵族,不如跟我去灵界生活。」
我嘿嘿直笑。
广英子哇地又哭了,边哭边骂情侣给老娘去死。
我可怜她挨了揍,还被硬塞狗粮,拍拍她的头,把她一脚揣进穿越器中。
我说暮云遮,你不愿意留下,我也不想过去。
我打开电视,新闻正在报道南渊王陵的挖掘情况,昨晚的中年教授亮明自己南渊国死忠粉的身份,热泪盈眶接受采访。
教授说:「王朝更迭,历史轮转,但前人留给我们的精华,永远在人类文明中熠熠生辉。」
我说听听人家这觉悟:「暮云遮,我的世界也很好,王上为之勤政至死,王后为之马革裹尸,至于我……」
我自嘲地笑笑。
我早早就死了,没来得及为他们奉献一二。
如今我有了重来一世的机会,只想替他们看遍人间繁华,守住这太平盛世。
所以,我不去。
12
暮云遮和广英子走了。
唉,最后还是便宜了广英子那个小绿茶。
王陵被保护起来,修好的墓器送到博物馆,开设了专门的南渊文化展。
我第十八次修改简历,向博物馆申请当志愿者。
可惜我除了暮云遮留给我的一套房子,几十万存款,什么都没有,博物馆理都不理我。
电视上,教授正在解读挖出的帛书,称赞南渊国师高山景行,是天降猛男。
顺带夸了夸跟随在国师身边的护卫赤胆忠心。
《南渊王百年纪》:敬顺五年,国师暮卒于野,殷血救生民,王体其功德隆,从其意停灵雪荡山,江淮土司以为精怪,食之长生,聚而掠之,唯御侍死战不退,丧乎乱刀,力护不失。
我觉得王上这说法太委婉。
我那叫丧乎乱刀吗,我被砍了三百刀,生生被砍死了。
直接导致那些人撬开棺材盖的时候,我血崩在穿越网上。
王后边哭边蘸着血画画,虽然很丑,但她画笔落成的刹那,我得以重见天日。
卧室突然传来奇怪的声音,仿佛是女人的骂骂咧咧。
光天化日,居然有小女贼入室?
我戴上广英子留给我的感知屏蔽仪,小心地摸过去。
好像是机械女音:「瓜皮,以后莫让老娘载辣个小娘们儿,弄坏老娘还让老娘送回去,哈麻皮,老娘气炸肺咯。」
我人傻了。
房门拉开,熟悉的脸出现在我面前。
我的眼哗啦就模糊了。
暮云遮用力把我桎梏进怀里,仿佛怕我凭空消失。
他有些哽咽:「我听见了。」
真丢人,穿越网残留了我的意识,把我脑子里想的全他妈同步过去了。
穿越器那张嘴,叭叭叭全说给暮云遮听。
机械女音:「妮儿,老娘不忍心看你独守空闺,以后喜酒记得敬老娘一杯。」
然后它开始放《一人饮酒醉》。
暮云遮把它踹进阳台,紧抱着我不放。
我抹着眼泪,哭诉:「博物馆不接收我去看大门,我连王后的遗物都看不见。」
暮云遮说:「以后可以看我。」
?
我问他是不是想开了,愿意留在这里和我双宿双栖,事不宜迟,快快来一场颠鸾倒凤。
暮云遮握住我的手,尴尬道:「有没有一种可能,穿越器这个东西,能穿越过去,也能穿越过来?」
暮云遮说以后,这边是娘家,灵界是婆家,咱们各家住半个月。
我小拳拳捶他胸口:「死鬼,吼~」
我好奇暮云遮当初斩钉截铁地要走,怎么半个月刚过,就改了主意。
难不成我耍手段炸了他,炸出个斯德哥尔摩?
他说男人脑回路很奇怪的,越喜欢,越想证明这个人没有那么重要。
千年前,他怀疑自己断袖,假死逃避现实,千年后,他寄情回家,逃避自己不敢交托的心。
暮云遮落寞:「我催眠自己不敢动心,可是心,早就剖明了答案。」
我意味深长:「所以要明心啊宝贝。」
暮云遮嗯了一声,亲了亲我的手。
「对,要明心。」
终
泻药,人在灵界,刚下穿越器。
在一起了,经常跨界旅行。
隔壁为了赎罪,给穿越器工厂打工十年的广英子都馋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