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照夜被带回到宫中，她拒绝所有人靠近，皇帝没了办法，将她弄晕，命人给她治好了眼睛，在看见皇帝笑着走进来的那一瞬间，锦照夜喜极而泣，扑进了他怀里，「陛下！我……我还以为你死了，原来我只是在做梦而已……」
皇帝的笑容渐渐收敛，推开已然愣住的她。
「不，你没做梦。」
我看见他的表情，特别想冲出去捂住锦照夜的耳朵，但我不能，我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
他慢悠悠地将事情原原本本讲了出来，锦照夜一下子懵了。
寝宫里死一般的寂静。
半晌，锦照夜捂着耳朵闭眼尖叫起来，崩溃地跌在地上，全身不停地颤抖。
「我恨你！啊啊啊啊啊啊！我恨你！」
皇帝十分不解，俯下身去看她，「朕没有杀你，还给了你一段想要的爱情，你为什么要恨朕？」
锦照夜满脸泪痕地抽出头发上的簪子，直抵自己的喉咙，将要划破之际，被皇帝一把握住，他冷着脸说：「你是朕的所有物，朕不允许，你就不能死。」
「让我死！」锦照夜疯狂地哭喊着，跪地磕头，一下又一下，磕到头破血流也恍然不觉，「求你了，让我死！让我死！」
「不行，你这么有趣，朕实在不忍心放手，更不想看你为别人伤心难过。
」
整个寝宫里，都回荡着尖锐又痛苦的叫喊声，这是我噩梦中永远循环的景象。
从那天起，皇帝日日将她禁锢于自己的寝宫中，还命我看守着她，刚开始她拼了命地求死，求我给她一个痛快。
「求求你，杀了我，好不好？」锦照夜日复一日地这样问我，没有得到回应，她也渐渐麻木。
我戴着面具靠在角落，身上全是鞭伤，皇帝总是这样折磨人，只要我稍微一动作，伤口就会裂开。
但我还是想告诉她一件事。
我将面具摘下来，锦照夜微微睁大了眼，喃喃唤了一声，「莹儿。」
然后又低下了头，她的眼泪已经流干，自嘲地笑了起来，「那时候你来我宫里，是奉命来监视我的吧？」
「不是的。」
她还是抬起了头。
我从未流过泪，因为我是暗卫，我的毕生目标就是守护好皇帝，眼泪这种软弱的东西，只会影响我的心境。
但此刻，我还是不知不觉流下了眼泪。
「对不起……一切都是我的错，妹妹。」
——
我的身份，是皇帝告诉我的。当年我被父亲扔弃，他见我可怜，快要死了，才将我捡回去，培养成暗卫。
锦照夜，她是我的妹妹，跟我一样都是因为父亲不想要女孩，双双扔弃，只不过她比我好一点，被生母偷偷送走，在小村子里平安长大。
皇帝饶有兴致地看着我知晓了这些事情的表情，十分开心，抬起我的下巴，仔细端详，「孤影，朕让你见到了亲人，你有没有感激朕？」
我平静地开口：「我感谢你大爷，狗畜生。」
然后我就被施以鞭刑，扔去看管锦照夜了。
他没杀我，这是最令我意外的一件事。
说是看管，其实我也跟她一样，被软禁起来，为了不让锦照夜寻死，我还是将我的身份告诉了她，即使这是个痛苦又可怕的现实。
她不再求死，慢慢变得沉默寡言，不论我说什么，她都面无表情，也不回我的话，好像在她眼里，这世界上已没了任何事情能让她动容。
在她不寻死之后，皇帝终于结束了对我们的囚禁，他封了锦照夜为贵妃，让我成为她的贴身婢女。
我一度怀疑这是他的另一个阴谋。
但是几年过去了，我们的生活变得平静，皇帝并没有作什么妖，反而极尽自己的一切对锦照夜好。
只是，她再也不会因为皇帝任何的好意而心动了，她变成了一摊死水，仿佛再也不会活过来。
皇宫里的每一个人都知道，皇帝爱惨了贵妃。
贵妃自嘲地笑了一下，「莹儿，你觉得，他爱我吗？」
我摇了摇头，真心实意地开口，「不，他只爱他自己。」
「谁知道……帝王无情呢。」
过了好些年，宫里来了新人，因为皇帝没有封任何人为后，贵妃有协理六宫之权，所以新人们都来向贵妃请安，其中有一个小姑娘穿着鹅黄色袄裙，眼神清澈，恍惚间，我以为看到了当年的锦照夜。
贵妃应该也是这样觉得，所以她独独将小姑娘留了下来。
她问：「为什么要入宫呢？」
小姑娘红脸扑扑：「因为我很喜欢陛下，我想离陛下近一些！」
「近一些……呵。」贵妃麻木地扯了扯嘴角，「我巴不得离他远一点。」
「为什么呀？贵妃娘娘，他们都说陛下可爱您了，我真羡慕您。」
我听到这话连忙将人弄了出去，免得再刺激到她。
爱？真是笑死个人了。
每次皇帝来，贵妃都恨不得将他杀死，但偏偏打不过皇帝，只能任他作恶。
贵妃怀孕了。
已经到了中年的皇帝十分激动，后宫里已经许久未有子嗣，他下了早朝就冲过来像个孩子一样抱住贵妃，眼神明亮，「小麻雀，你真是朕的心肝儿，如果生了皇子，朕就立即封他做太子！」
贵妃淡漠地看着他，没有丝毫表情，皇帝有些尴尬，还是没有松手，「小麻雀，当初朕伤害了你，是朕的错，如今朕已经知道错了，你能原谅朕吗？」
她依旧没有说话，就如曾经那般，仿若一座精致的雕像。
皇帝又自顾自地说，「今年宫里来了新人，朕看到里面有个小姑娘特别像你，所以朕给她提了位份。」
贵妃终于有了动静，她一巴掌扇在了皇帝的脸上，皇帝沉默片刻，笑了。
「小麻雀，如果你打朕能舒服一点，那就打吧。」
贵妃又不动了。
皇帝深深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我朝他的背影呸了一下。
窗外一声莺啼，早已不是暗卫的我，还是忍不住走了出去。
皇帝在那里等我。
「孤影，你还在怪朕吗？」
「属下不敢。」
他眯眼笑了一下，眼尾已经有了褶皱，「小麻雀长大了，朕竟然……真的不想让她离开朕。」
我没有说话，他又告诉我，「小麻雀喜欢什么，你知道吗？」
「贵妃喜欢你永远不来她的地方。」
皇帝被我呛了声，罕见地没生气，「如果这是她的想法，朕会满足。」
——
几天后，那个来贵妃这里请安的穿鹅黄衣衫的小姑娘被封了妃，整个皇宫都在讨论这件事，说她比贵妃都更受宠，只有贵妃面无表情地坐着，看了看我。
「莹儿。」
「我在。」
「本宫乏了。」
「去休息吧。」
贵妃这几年来第一次笑出了声，「他说我是麻雀，但麻雀不想飞上枝头变凤凰，我想飞出皇宫，你觉得呢？」
我牵住了她的手，「好。」
她眼里含着泪光，轻声问我，「莹儿，你说，我会在地狱遇见他吗？」
「会的。」
她慢吞吞喝了一碗洒了毒药的红豆汤，躺在床上，渐渐没了生息，带着肚子里的孩子，去了地狱。
如果这世界上有神灵的话，我期望，她下辈子能活得如麻雀一般自由，可以的话，让他们俩重逢吧。
我点了一把火，在这熊熊烈火中，我看见皇帝不顾一切冲了进来，喊着贵妃的名字，我实在不想让他看见贵妃，弄断了横梁，我们在火场中相望，我第一次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叫做痛苦的情绪。
我忽然笑了。
她真应该看看，什么叫报应。
他爱上了她，她却偏偏死在皇帝最爱她的那一年。
皇帝被人拉了出去，我抱着贵妃的尸体悄然离开了皇宫，去了她一直想回去的小村子。
那年我偷偷将邴绪的尸体运走，埋在了这里，如今这墓里又多了一个主人。
我想，他们会重逢的。
（全文完）
作者：御笙歌
备案号:YX01VmYJ9oaMgq9rR
落梅殇
芳华怨：烟花易冷为谁折腰
胖达菲菲 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