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宋家是二皇子的人，他在这，那太子败了，我爹败了。
我爹呢？
心头狠狠一颤，伸手去旁边摸匕首。恰在此时，门外响起整齐的脚步声。宋玉一愣，手忙脚乱的给我理好衣袍。
片刻后，脚步声在门口停顿，房门推开，二皇子大笑着走了进来。
「哈哈哈，玉哥儿，没想到你竟这般猴急，这是等不及要享用你的胜利果实了？」
宋玉垂眸，挪了两步站到我身前，挡住二皇子的视线。
「让殿下见笑了。」
「哈哈哈，美人在前，理解，我理解的。」
二皇子拍拍宋玉的肩膀。
不过，眼下还不是时候，外头残局先收拾掉吧。看在你的份上，永昌侯，我留了具全尸。」
我愣在原地，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怎么可能呢，我爹手握重兵，今日早上出门时，我听见他调了西南卫三万兵马。
送我出大门前，他一面恋恋不舍，一面仍旧好胃口地吃了三大碗面。
他很养生的，每日卯时就要起来练武，冬天还坚持隔日下河游泳，那副劲头，不活到一百岁不会肯罢休。
全尸，二皇子到底在瞎说什么啊？
12
我好像只发了一会呆，可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四处都安静了下来。我仍旧一个人坐在屋子里，蜡烛已经烧完了。
天很黑，今晚没有月亮，星星也没有，我有点害怕。
我挪到窗户旁边，伸手把窗打开，有暖风吹进来，我这才发现，外头的天色是灰蒙蒙的，已经快破晓了。
慢慢的，东方翻出鱼肚白，天光大亮。
宋玉推开房门，满身疲惫地站在我眼前。
「太子死了，你等不到他了。」
我点点头，想问问我爹呢，可是我又不敢。
宋玉一步一步走到我身前，想说什么，视线从桌上扫过，突然停了下来。
「这是什么？」
他伸手指着花梨木上那个名字，眼神中满是困惑。
「你刻的？」
我面无表情的看他一眼，不想回答。
「所以我昨晚进门时，你在桌子上刻这个？杜南星——你在想我？」
宋玉黑玉般的眼眸一点一点亮了起来，他先是抿着唇，嘴角微微上扬。片刻后，终是忍耐不住，露出一口洁白如玉的牙齿。
「呵呵，星儿，我——」
「你闭嘴！」
我从背后猛的抽出匕首。
「你杀了我爹，我还想着你念着你，你很得意是不是？」
我咬着牙扑到宋玉身前，心里有一团火在烧。宋玉猝不及防之下，手臂被我划了一长条口子。
「嘿嘿嘿，活该，星儿，干的漂亮！」
一道洪亮的嗓音在背后响起，我浑身一僵，不可思议的转过头。
爹？
到底在搞什么啊，我爹为什么好好的站在这里？
看着我满脑袋的问号，我爹大手一挥。
「过几日空了再说，不然以你的智商，我很难跟你解释。」
呵呵呵，侮辱我的方式有很多种，为什么偏偏要选我最不能接受的？
接下来的几天，即使他们不说，我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因为最后举行登基大典的，是残废的三皇子。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的那一瞬间，听说惊掉了很多人的下巴。
一个年仅十五岁的少年，是怎么做到十几年如一日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
这份心机和忍耐，足以让他赢了。
「星儿啊，这个不是我故意不告诉你。最后那天打了一半，宋玉突然带着三皇子出现，我也很意外啊。
其实太子本来是有赢面的，可爹想想，你对那小子的感情，哎，我只能投靠三皇子了。爹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阿。」
我冷笑一声，砸了个盘子出去。
「我对他有个屁的感情？杜鸿，我瞧你真是老糊涂了，人家和表妹青梅竹马，男才女貌，轮得到我对他有感情？」
我爹往旁边一跳，搓搓手干笑一声。
「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不懂的，叫他自己来和你说。」
我甩上房门，拿被子蒙住头。
笑话，他是谁啊，他说我就一定要听吗？
13
乱了几日，三皇子举行登基大典后，一切尘埃落定。
街头巷尾到处张灯结彩，人们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笑容，谈论这次立了大功的状元郎。
年纪轻轻，官封东阁大学士，进了内阁。再历练几年，妥妥的下一任首辅。宋家改换门庭，一跃成为京中最炙手可热的权贵。
最难得的是，这位宋大人，如今还是单身。虽然娶过亲，不过已经和离了，约等于没有。
永昌侯刚开始站错队，虽然勉强站了回来，但是功过相抵，在新帝面前地位还是有几分尴尬。
他们一家子，真的没有眼光啊。
我出门买首饰，听了一耳朵的瓜，还全是自家瓜田的，更可气的是，他们说这些，全然没有避着我。
我气哼哼地把手里的朝花金冠丢在桌上。
「掌柜的，还做不做生意了？」
掌柜的看见那顶金冠，变了脸色，冲过来宝贝似的搂在怀里，朝旁边的丫鬟骂：
「你们疯了，这是李姑娘定下的，怎么还拿出来给其他人看？」
我疑惑，这又是此次新冒出来的哪个权贵。
「哪个李姑娘？」
掌柜的尴尬一笑。
「是宋大人家的表姑娘，表姑娘跟着宋家流放，不离不弃，现在好事将近，总算是守得云开啊。」
「是啊是啊，表姑娘有眼光。」
大家异口同声的附和，我捏紧手掌，心脏钝痛，忽然就呆不下去了。
脚下踩了棉花一样，我钻进马车捂住耳朵，感觉听见的所有声音都在谈论他们两个。
有什么了不起的，你们郎才女貌，你们般配，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我愤愤地叫车夫赶快离开，马车却一动不动，一只玉白色的修长手指掀开车帘，我垂眸一看，宋玉？
宋玉弯腰钻进马车，似笑非笑看我一眼，吩咐道：
「把车驾到旁边巷子里去。」
妈的，是我的车夫还是你的车夫啊？
我大怒，伸手推他。
「你滚下去，谁允许你上来的！」
宋玉顺势握住我的手，把我往怀里带。
「星儿，最近太忙了，都顾不上你，你可是生气了？」
「呵呵，忙着表妹的亲事吧？」
宋玉点头。
「你知道了？要操办的事情太多，累的很。星儿，别闹了，让我抱一下。」
我傻眼，我从未想到，天下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宋玉把我搂坐在他腿上，水墨般的瞳眸盯着我看了一会，把头凑了过来。
我偏过头，狠狠一巴掌甩到他脸上。
「杜南星！你打人还打上瘾了是吧？」
宋玉嗓音里有明显的愤怒，他把我双手反剪在身后，迫使我挺胸抬头的对着他。
我冷笑。
「宋大人新婚在即，可真是好兴致，怎么，我不配合你，扫兴了？是不是要把我抓起来？」
宋玉的眼神有一瞬间的迷茫。
「我新婚？跟谁？」
「行了宋长安，别演了，有意思吗？祝你和表妹百年好合，别来烦我了行不行？」
我突然有几分说不上来的厌倦，你们赢了，都赢了，我和我爹就是个笑话。还不够吗，非要显摆到我跟前？
宋玉却突然轻笑出声，他凑过来在我脸上贴了贴。
「杜南星，你到底在想什么啊，表妹过几日要入宫封妃。我们就是兄妹之情，她对我从来没有什么想法，你怎么会这么想？」
说完，焕然大悟一样。
「你之前也是这么想的？原来如此！」
14
我翻个白眼。
「真好笑，你们之前那个样子，她对你没有想法，难道是对我有想法？」
话音一落，宋玉的神色明显不对了，他心虚的偏过头，尴尬一笑。
「呵呵，今日天气真好。」
？
什么意思，难道我说的才是真相，表妹她，是对我有想法？
脑子里把表妹那些莫名其妙的话都过了一遍，突然感觉，有点合理。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说我自己去找表妹问个明白。」
宋玉忙搂紧我的腰，咬咬牙，一五一十的把事情说了，说完垂着眼眸，抬不起头。
原来表妹在三年前对我一见倾心，她知道宋玉和我是同窗，就央求宋玉接近我。
所以，那些点心吃食，都是做给我的，宋玉才是那个沾光的人。
所以，哪怕我恢复女装，她也坚持喊我南星哥哥。
所以，都是我搞错了，宋玉他，喜欢的是我？
「星儿，我抢了表妹的心上人，对她本就有愧，之前倒不是故意要偏着她。」
宋玉老老实实的握住我的手。
「你跟我回府好不好？」
我愣愣地看着他，突然有点生气。
「那怎么能行，这么多嫁妆，我搬一趟又要理半个月！」
宋玉凑上来咬我的唇，嘴角含着笑。
「那嫁妆就别带了。」
我更气，伸手捶他胸口。
「那怎么行，你个败家子！」
宋玉笑得更欢了，清朗的笑声从我们相接的唇齿间逸出。
「那我帮你搬，唔——」
我就这样回到了宋府，宋玉倒没有食言，果真帮我理了半个月嫁妆。
再后来，封妃大典结束，新帝设了宫宴，只单独请我们两个。
酒足饭饱之后，我有了几分醉意，踉踉跄跄地坐到一旁廊椅上吹风。
表妹，哦不，现在是李贵妃了，她抿着唇坐到我旁边，我有点尴尬，不知道怎么面对她，忙闭上眼睛，开始装睡。
表妹叹口气，给我披上一条毯子就走了。
不远处，新帝和宋玉坐在棋盘两侧，新帝两手一松，一颗黑子落下。
宋玉眉头紧皱。
「皇上，好谋略。」
新帝不知想到什么，轻笑一声。
「宋爱卿，若论谋略，我怎及得上你。」
「你设局让先皇猜忌永昌侯，逼 2 永昌侯投太子自保。又假造太子罪证，连你父亲都坑了一把。」
宋玉抿唇。
「我父亲效忠二皇子，难得圣上不计较。」
新帝畅怀大笑起来。
「最后赢的是我，我同他有什么好计较的。」
说完视线在我身上停留了许久。
「朕谋事，你谋人，咱们倒真是君臣相宜。你当初选我，也是因为她吧？」
宋玉轻咳一声。
「皇上，再不落子，你可要输了。」
一阵微风卷过，带着海棠花的香气，我手指微微动了动，继续闭着眼睛。
只是脑中忽然想起，那日在偏殿遇见二皇子，二皇子踉跄着过来扯我衣袖。
「杜姑娘，可要跟本王去里头坐一坐？」
「咳咳，二皇子，家父在前头等你了。」
少年穿着一袭青衫，半低着头，垂在身侧的手苍白修长，紧紧揪住了衣袍。
那双手，长的真是好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