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姐,我是不是还和以前一样聪明。」
「但是,姐,你太狠心了,一句话都没有给我留下。」
我擦拭干净墓碑的每一处,深深地看了一眼,叫了大宝离开。
活着的人忏悔,死了的人赎罪。
19
我曾不止一次地想起那个晚上。
我妈趁着我熟睡溜进了我房间,脚步放得很轻。
但是我还是被惊醒了。
我装作熟睡。
感觉到她坐到我床边,伸出满是茧子的手,抚摸我的脸。
「阿湘,这么多年,是妈错了,没有保护好你们,妈对不起你们。」
「你奶那么讨厌你们,因为她就是双胞胎姐妹中的一个,没有被好好对待,是被忽视的那一个。她把这怨气发泄到了你们身上。后来她相看了你们爷爷,你们爷爷却看上了她姐姐,她一气之下做了偷梁换柱的把戏替嫁,这才有了……」
说到这,我妈顿了顿,小声抽泣。
「这才有了我。」
??
我惊得差点直接坐起来。
「她向来重男轻女,生下来把我送给我舅舅养,又抱了舅舅家的表哥当自己儿子。临到结婚,又逼着我回来。」
「我的命运,从一开始,从不是我做主的。只是对不起,拖累了你们。」
「阿湘,我知道你是阿湘。我也知道你回来是要做什么。让妈保护你们一次吧,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这场悲剧,让我来结束吧。」
她说了很长的话。
我看着她,把我带来的酒,全部倒在了火灶上,微小的火苗霎时涨高。
她挺直了多年都没有直起来的背,一步一步走进去屋里。
竟透着几分决然。
我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
我只是想毁了这房子,我妈选择毁了所有一切的源头。
她可以离开的,也可以不告诉我这些,但是她这样选择了。
如果有下一世,希望我们都不要再遇到对方了。
20
我回到了云屏福利院,做了副院长。
福利院的孩子们叫我潇潇姐姐,他们夸我笑起来像太阳一样明媚,说话温温柔柔的,从来不像院长妈妈一样,总是板着脸吼他们。
我得意地看着屏姐。
听听,这可都是群众的声音。
大宝跟在一群四五岁的孩子后面,玩得不亦乐乎。
他们的心智一样,难得能玩到一块。
养着大宝,像养一个孩子,还是个不会长大的孩子。
大宝也懂事,来到这以后从来没有提到过奶奶,不知道是他真的不记得,还是知道不能提。
不过他还记得大姐,摇着脑袋,口水流了一下巴,「大姐,大姐给糖吃。」
我给他擦干净了脸,一字一句地教他:「大姐去天上做了天使。」
21
屏姐忧心忡忡地告诉我,门口好像有人一直盯着福利院,尤其是我出来的时候。
我蹲了几天,终于把这个人揪了出来。
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
脸上有一道又粗又长的疤,从额头到下巴,看不出本来的样貌。
他自称是我爸之前的工友,这是一封我爸曾经寄存在他那里的信,现在时间到了,他来送给我。
他离开后,我迫不及待地读了信。
信上我爸说,他的死讯是假的。事实是他的老板犯了事,给钱让他顶替坐牢。
他不想让我们俩有个坐过牢的爸爸,便假称自己工地出事,把那笔钱以抚恤金的名字送回了家。
最后还说一切都结束了,让我一个人也要好好活着。
我意识到不对劲,慌乱地朝那个男人离开的方向追,早已不见了人影。
熟悉的身形,熟悉的走路姿势,还有对这一切都如此了然。
难怪。
时间到了,是坐牢的时间到了。
一切结束,我妈的决定背后有他的决定。
但他不愿现身,不愿跟我见面。
我抹了一把脸上的泪,脚步沉沉地走回福利院。
爸,那就祝我们在不同的地方,好好活着。
22
我也找过我爸。
他有过案底,找不到更好的工作,还是在这个城市大大小小的工地上做工,每天起早贪黑的,拼命工作。
福利院每个月都会收到一笔匿名捐赠,数额不大,有时也是衣服、米面之类的物资。
屏姐每次都会感叹,这个世上还是好心人多。
我背过她,偷偷抹去泪水,这个世上只有父母是对自己是真心疼爱。
23
我每年寒暑假,都会跟屏姐请假。
去穷苦山区支教。
瘦小的身子,却瞪着明亮的眼睛,渴望知识的浇灌。
看着他们,我时常想到那一年在路灯下奋笔疾书的两个小姑娘。
还有我姐不曾实现的理想。
我褪去了浑身戾气,活成了我姐口中的理想模样。
真诚坚定,温柔大方。
是一个被孩子们喜欢的沈老师。
我带着离开前学生塞在我背包里的贺卡、手写信、家里的果子、河边找了很久的漂亮小石块,一样一样讲给我姐听。
明媚的阳光落在我肩上。
我姐大概是听到了。
23
我不会死,我要好好地努力的活着。
我不仅仅是我。
是永远温暖灿烂的沈元潇。
是从来清清白白的沈元湘。
(完)
作者:叶笙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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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躁奶奶不好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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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到为止:浅虐人间小趴菜
八财 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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