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闭嘴！你这个畜生！」
我断喝一声，怒骂道：
「你敢伤他，我一定将你碎尸万段！」
董承宪丝毫不气。
「早就听闻铁娘子的英名。」
「你若肯嫁我为妾，我倒可以考虑留他性命。」
叶辰忽然抬头，大笑道：
「你是大齐最威武的女将军，保家卫国是你的使命！」
董承宪一脚踹在叶辰的胸口，但叶辰的呼喊声并没有停止。
「不要因为儿女情长忘了你的职责。」
我心中酸涩一片。
我豁出性命保家卫国，可到最后连自己的意中人都保护不了。
我保家卫国，可谁来保护我？
「玉言，你是我见过最耀眼的姑娘，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
「来人，割了他的舌头！」
「不要！」
我痛苦呐喊，脸上早已涕泗横流。
弯弓搭箭。
一只银色羽箭稳稳地射向叶辰胸口。
在董承宪震惊的目光中，叶辰颓然倒地。
如果不能救你性命，我情愿杀死你的那个人是我。
这样，或许你能少受点折磨。
「攻城！」
我瞪着血红的眼睛，用尽全力呐喊道。
12
叶辰没有死。
我射箭时还是偏了一点点。
看似凶险，其实只是皮外伤。
但他被董承宪折磨了许久，身上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
我只能整夜守着他。
董承宪原本想自戕，被我救了下来。
我特意将他拖到长街之上。
所有与他有仇的百姓都可以来刺上一刀。
董承宪哀嚎了三日才气绝身亡。
哥哥忙着收拾董承宪留下的烂摊子，忙得焦头烂额。
谁料，半月后，京城忽然传来急报。
豫王谋反了！
并且已经占领了皇宫，扣押了文武百官及其家眷。
太子被逼自杀，上京城内一片混乱。
爹娘和嫂子还在城中，我和哥哥俱是心急如焚。
我将叶辰托付给医官，和哥哥一起星夜兼程，入京勤王。
奔波十余日，大军终于到了上京城外。
还没待叩开城门，漆黑的夜幕忽然一道闪亮的红色信号。
这是专属于林家军的信号。
是林家军在战至最后一人才会燃起的信号。
哥哥吐了口血，瞬间从马上摔了下来。
我连忙下马扶住他。
城门上穿着铠甲的将军倨傲地问道：
「城下可是林少将军？」
竟然是陆天安。
我的指甲已经嵌进肉里，恨不得一箭要了他的性命。
「陆天安，你们到底干了什么？」
我哥眼底一片猩红。
「先太子无德无才，不堪大用，且意图谋反。」
「皇上已经将其处死，任命豫王殿下为太子。」
「你放屁！」
我恶狠狠地骂道。
陆天安丝毫不气，继续炫耀道：
「豫王殿下不日将会承接天意，入奉大统。」
忍住心底的滔天恨意，我怒问道：
「勇威将军府众人何在？」
「你爹娘顽固不化，携残兵弱将公然违背太子旨意，已然自戕。」
「但你嫂子还活着，和那些官眷一起被请进了宫。」
「林玉言，你们林家就是条看门的狗，给谁看门不是看啊？」
「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劝你莫要负隅顽抗。」
「况且殿下对你有情。若你归顺，他愿意封你为后！」
封我为后？
笑话，我林玉言怎么可能嫁给一名反贼？
压制住心底的恨意，我冷冷说道：
「放我进城，我要见萧慎。」
13
拜别哥哥，我独自随陆天安进了城。
哥哥率大军驻扎在城外，等待我的消息。
大殿之内，已然换上龙袍的萧慎笑得春风荡漾。
「林玉言，你瞧，我们又见面了。」
「你救了叶辰又如何？不还是乖乖回到我身边了吗？」
他笑得无耻，丝毫不在意我脸上满满的鄙夷。
「你已经耗尽了我所有的耐心。但我还是愿意给你一个机会。」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灼灼地望着我。
「做我的皇后，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是吗？
包括你的性命吗？
我勉强扯出一点微笑。
「承蒙殿下垂爱，臣女愿意。」
毕竟林家驻守朔漠二十载，过了太多清苦的日子。
陆天安的鼻尖溢出一声冷哼。
「还以为你有多贞烈呢，不也是一条狗吗？」
我忽然转头，盯着陆天安。
「只是陆天安屠我林家满门。此仇不报，难消我心头之恨！」
「是你爹娘不识时务，负隅顽抗，我才不得已为之的。」
陆天安扯着嗓子喊道。
「这个简单。」
萧慎伸手揽住我的肩膀。
「来人，将陆天安拖下去，乱棍打死！」
陆天安大惊失色，拼命挣扎求饶。
「殿下，我是奉命行事啊，你不能这样，不能这样！」
可萧慎压根没搭理他。
「原本就是见风使舵的无耻小人。」
他伸手捏住我的下巴，迫使我抬头与他对视。
「若能换来言儿一笑，也算他死得其所。」
「是吗？最该死的不是你吗？」
我怒斥一声，一拳砸在他脸上。
可惜，被他提前喂了药，拳头也失了以往的力气。
萧慎握住我的手腕，扯出我袖间的信号。
「玉言，你大可以拉响信号，让你哥哥攻城。」
「但我也提前告诉你，一旦林廷之发动攻击，我便立刻下令屠尽宫中扣押的家眷。」
「你嫂子会第一个被杀。」
他捏住我一缕发梢，放在鼻间轻嗅。
「你觉得这些大臣们是会支持你们林家军还是支持我啊？」
死死攥住的衣角瞬间松开，一股无力感弥漫全身。
14
我答应作萧慎的皇后。
林家军也承认了萧慎的皇位。
萧慎收回了哥哥的兵权，派亲信接管了林家军。
登基大典和封后大典同日举行。
即使举行典礼那天，他都没有放松对我的控制。
他凑在我身边，阴惨惨地说道：
「言儿，这药再用上些时日，会让人功力尽失，浑身无力。」
「你最骄傲的不就是这一身武艺吗？我偏要把它夺走！」
「到时你连吃饭入恭都需要人帮助。这样你应该就不会再想着离开我了吧？」
疯子！
这真是个疯子！
竟然有人吹捧他有贤士遗风！
遗个屁啊！
我抬了抬没什么力气的手，没有说话。
礼部官员扯着嗓子宣读先帝的传位诏书。
哥哥站在大臣的首位。
他面色阴冷，没有半分表情。
我与他对视一眼，立刻心领神会。
下一瞬，我猛地扯下头顶的凤冠，狠狠砸在地上。
凤冠滚了几下，刚好落在哥哥的脚边。
「林廷之，你看清楚，正是这个畜生谋朝篡位，害我双亲，屠我林家满门。」
「你竟然还要跪他？」
趁众人愣神的空档，我迅速握拳，直直砸向萧慎的面门。
埋伏的弓箭手瞬间出击，几只羽箭带着风直直地射向了我。
萧慎眼疾手快地将我拉到一边，出手打落了几只箭。
「住手！她没有武功，伤不了寡人！快住手!」
就在这个短暂的间隙，哥哥拔下风冠上的簪子，飞身而起。
还没到萧慎面前，瞬间便被一波又一波的羽箭包围。
大殿之上顿时一片混乱。
我的胸口中了一箭。
剧痛让我神志不清。
我张了张嘴巴，半天发不出一点声音。
萧慎神色慌张，一把将我搂在怀里。
就是此时。
我一把拔下胸口的羽箭，刺中了他的脖子。
萧慎顿时血流如注。
哥哥对着大殿正色道：
「豫王萧慎谋害先皇和先太子，现已伏诛。」
「其余众人，不再追究。若负隅顽抗，杀无赦！」
萧慎捂着脖子上的伤口，愣愣看了我一会儿。
「不愧是我喜欢的姑娘。飒爽英姿，令人见之忘俗！」
我一把拔掉羽箭，狠狠啐了他一口。
「你的喜欢真让人恶心！」
15
眼前忽然模糊了起来。
哥哥冲上来抱住了我。
他的眼泪落在我手上，滚烫滚烫的。
以往他总是嫌我莽撞，还好这次没有骂我。
我攥住他的袖子，轻声道：
「对不起，哥，我好像又有点冒失了。」
哥哥抱着我，话都说不顺溜。
「玉言，不，你做的很好，很好。」
「你撑住，你的伤不严重，一点都不严重。」
「哥可以救你，哥一定可以救你！」
我忍不住有点想笑。
以前他每次受伤，我都笑着说：
「就这点伤，走不到医馆就好了！」
但其实他每次都伤得不轻。
我给他缝合伤口时手都在抖。
我看见叶辰跌跌撞撞地跑进了大殿。
我扯住他的衣服，想要撒娇，但说得一点不温柔。
「辰哥哥，我又摔伤了。这次没有骗你，真的好疼。」
叶辰也是满脸的泪。
他将我搂在怀里。
「玉言，抱抱，辰哥哥抱抱你就不疼了。」
我颤抖着手摸上了他胸口的伤痕。
「那一箭，我也好疼。对不起！」
「我知道，玉言，我都知道。」
知道就好，知道就好啊！
我握住哥哥和叶辰的手。
「我要去保护爹娘了，你们要好好的。」
「不要那么着急来找我，我会生气的。」
16 叶辰（番外）
豫王发起的这场政变很快被剿灭了。
京城的官眷们又回到了自己的府院。
但勇威将军府却只剩下廷之和兰芷。
阖府的家丁、上京城退伍的林家军将士在那个雨夜血战至死。
一直到死，他们都没有投降。
几位阁臣商议，拥立了齐王为帝。
新皇登基重赏了有功之臣。
廷之跟陛下要了万两黄金，厚葬了林府的将士，剩余钱财也分给了死难者的家属。
京城中的官员们大为不解。
只有我知道，那些人不光是他的士兵。
也是与他同甘共苦的战友、兄弟和家人。
处理完这些事务，他自请外调，带着兰芷去了朔北。
我到底和玉言成了亲。
阿爹、阿娘都没有反对，将玉言的牌位迎进了叶家。
十年后，我爹娘先后去世。
我也自请外放，带着玉言去了朔北。
那里才是她生养的地方。
她一直不喜欢上京城的。
朔北民风淳朴，就是环境恶劣许多。
当地的百姓都还记得她。
她骑过的马，用过的弓，甚至她曾经开出的一小片荒地都还完整地保留着。
知道我是她的夫婿，他们对我也格外客气。
他们说：
「老将军第一次让玉言挑大粪，她还挑不动，一下子浇了一身。
「大家都笑她，她也咧着嘴哈哈大笑。」
他们说：
「将军父子上阵杀敌，夫人带着我们种菜，织布。」
「玉言跟个假小子一样在泥里打滚。她一点也不像官家小姐。」
「她的性子可真好啊！他们一家人都很好啊！」
是啊，他们一家人都很好啊！
我听着她的故事慢慢熬过这漫长岁月。
一天又一天。
一年又一年。
某一日，正打理她那片菜地时，耳边忽然传了一声娇俏的声音。
「辰哥哥！」
我抬头一看，玉言一身骑装，笑盈盈地望着我。
她还是当年的样子，笑起来可真好看啊！
她说：
「辰哥哥，我来接你啦！」
我挪动了有些僵硬的身子，轻轻地抱住了她。
「我等了你这么多年，你咋才来啊！」
「我们再也不分开了，好不好？」
她看着我，极其认真地答道：
好，再也不分开了。」
生生世世都不会再分开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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