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话,穆澜没多说,因为她知道李时裕明白自己问的是什么,无需再多加解释。
话音落下,穆澜的眼神看着李时裕,一瞬不瞬的。
李时裕安静了片刻,扣着穆澜的手,紧了紧,而后才淡定的应道:「九成。」
一句话,穆澜的脸色微变。
说不出是因为这人没说完全有把握,还是别的,但是九成的概率对于这件事而言已经是胜算了。但穆澜只要想到上一世,就仍然觉得胆战心惊。
说不出那样的滋味。
现在回忆起来,上一世的李时裕其实也已经是九层的把握了,但却也败在了最后,最后的那一层不确定的因素,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穆澜想到这些,那种心跳加速的感觉就跟着再一次的传来。
说不出的压抑。
最终穆澜没忍住:「那最后一成是什么?」
李时裕倒是淡定的笑了笑:「想知道?」
穆澜嗯了声,一脸退缩的意思都没有,而让穆澜意外的是,李时裕竟然也没有隐瞒的意思:「竟然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
穆澜这次没说话,安静的听着李时裕把话说完。
李时裕这才淡淡开口:「你。」
轻轻的一个字,就好似彻底的拨动了穆澜心口的心弦,那根弦一下子就崩断了,再也没了挽回的余地。
她努力的让自己冷静下来,镇定的问着:「为什么最后那一层的原因是我。」
明明穆澜很清楚,李时裕根本不知道上一世发生了何事,这一世却可以这么笃定的说出上一世的结果。
真的是一切冥冥之中注定的吗?
穆澜说不紧张那是假的,但是在李时裕的面前,却又不能把这样的紧张表露出来。
安静了很久,穆澜才应声:「为什么是我?」
李时裕但笑不语。
而穆澜没在意李时裕的反应,很快继续说道:「你听我说,我说的话,你一定要记住。不管最后一成的原因是否是我,但是到了最后,也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只要照着你的安排继续做下去,绝对不要顾忌于我,知道了吗?」
穆澜很少这么不镇定的时候。
她紧紧的拽着李时裕,好似在等着李时裕的答案。
但偏偏,这人一句话都没说,就只是这么安静的看着,额头地靠在穆澜的额头上,轻轻的摩挲了一下,好似在安抚穆澜。
「你记住我说的话。」穆澜倒是一遍遍的提醒。
忽然,穆澜的声音被李时裕打断了:「澜儿,我爱你。」
穆澜的话到了嘴边戛然而止:「……」
忽然而来的爱意,反倒是打的穆澜措手不及的,完全没了反应。而李时裕的眉眼里却带着星辰点点,看着穆澜的眼神却显得再专注不过。
墨瞳里,蕴藏着极大的力量,给人安定的感觉。
穆澜的紧张随着这样的安定感,渐渐的放松,但是也只是片刻,她再一次高悬于心。
「澜儿,只要你安好,我便不会出事。」李时裕一字一句给了保证,「我和你保证。」
「好。」很久,穆澜才应声。
而后,李时裕虽然没松开穆澜的手,但是却已经自然的转移了话题,却也不显得突兀:「丽才人的事,是你所为?」
穆澜嗯了声,并没否认。
自从穆澜去才人殿找了丽瑶后,并没让丽瑶多等,所有的一切都是穆澜安排好的,而后让程公公通知的丽瑶。
李长天这几日来,倒不是身体原因,身体在药物的维持下,不会出现异常,起码在秋祭的这段时间里,李长天都不会出现异常。
其实穆澜很清楚,这叫回光返照,只不过李长天会天真的认为,自己重新和之前无异了。
但这是后话。
所以,在李长天觉得自己恢复正常后,也会到太后这里请安,丽瑶自然也会前去,就会极为巧合的在李长天出现的时候在。
不仅仅是凤鸾宫。
甚至连宫内的每一个地方,丽瑶出现在李长天面前的频率高上了很多。
丽瑶也总是乖巧的请安,没多说一句话。
大周的皇宫,等级制度森严,你可以不认识这个人是谁,但是从衣着打扮上,就能猜得出对方的身份,若是轻易的逾越,就会是掉脑袋的事情,所以人人都很谨慎。
李长天并不是老眼昏黄,几次见到丽瑶后,更是不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
只是后宫的嫔妃太多,李长天不会一一记得。
可在看见丽瑶,李长天却逐渐有了印象,甚至这印象越来越深。
原因很简单,穆澜能让丽瑶这么做,自然也猜得到。因为当年丽瑶能比选中到才人殿,甚至还伺寝过,就以内丽瑶长了一张和容妃相似的脸。而现在,不仅仅是这个原因,还有李长天对于穆澜的得而不到,所以在看见丽瑶的时候,才会变得心潮涌动。
人总是喜欢在随时随地的找寻替代品。
就算是在帝王之位上的人,也是如此。
在丽瑶出现在李长天面前,让李长天有足够印象的时候,内务府的太监亲自来了才人殿,说李长天翻了丽瑶的牌子。
丽瑶昨夜在御龙殿中度过的。
甚至是留了一宿。
而非是像别的嫔妃那样,伺候完李长天,就要回到自己所在的寝宫。这件事传出后,也足够让人震惊不已。
谁都没想到,李长天会在这个时候,还宠幸了一个才人,甚至让才人在御龙殿过夜。
不仅仅是如此,还是一个从来没想过的人。
穆澜想着,倒是也没说什么,这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之内,并没什么奇怪的。
而穆澜抬头,再看着李时裕的脸,就听着这人笑了起来:「你难道没这个想法吗?」
李时裕低低的笑着,没出声。
而穆澜继续说:「我可是听着程公公说,这丽才人,是四殿下要的人,但是四殿下也交代了,如果穆小姐有想法的话,那就按照穆小姐的想法来做。」
一板一眼的,穆澜把程得柱的话给原封不动的搬了过来。
上一世,丽瑶翻身,也是李时裕所为,但是穆澜到现在都没能想明白,李时裕安排丽瑶出现在李长天边上的原因。
如果真有用的话,按照李时裕的性格,应该很早就会安排了,而非等到现在这样不上不下的时候。
而这一世,穆澜就更猜不透李时裕的想法了。
但是穆澜也没主动开口,而是安静的等着李时裕说下去。
「这种事,不应该让我来吗?」李时裕笑了笑,「你把事情都做完了,你让我拿什么讨好你?」
穆澜拧眉:「你这话什么意思?」
是真的没明白。
这件事在穆澜看来,原来就是在李时裕计划之中的,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上一世的李时裕对于自己,就只是单纯的知道她是太子妃,并没其他的想法,更没任何的牵连。
所以丽瑶的事,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吗?
而李时裕的声音却低沉的传来,有些无奈的捏了捏穆澜的鼻尖:「你要丽瑶,不是看上了丽瑶的这张脸,和我母妃相似,就好似父皇看上了你,是因为你所跳的舞是母妃当年跳过的。母妃在父皇心中就是一个痛,一个怎么都无法磨灭的痛处。」
李时裕说的直接:「父皇得不到你,见到丽才人,自然就会另眼相待,现在宫内的情况,每个人都是心怀鬼胎,丽才人的出现反倒是可以让父皇觉得宽心,自然就会把丽才人留在身边。」
穆澜始终没打断李时裕的话。
「丽才人在父皇的身边,最紧张的人是皇后。皇后大概从来没想到,这样的时候还会出现这么一个女人,可以霸占父皇。」李时裕不紧不慢的把话说完,「你也出了一口恶气,甚至不会瞒着皇后,会明明白白的讽刺皇后,算是报复皇后这一次对你所做之事。」
李时裕倒是把穆澜的想法看的清透:「加上之前巫蛊之事,和皇后最近的紧迫盯人,父皇也是烦不胜烦,丽才人的出现,在西域的名单上,就会少了皇后之名,你也不用担心这三个月的秋祭,腹背受敌。」
李时裕说完,眉眼带着笑,看着穆澜。
穆澜说不震惊是假的。
但是并不是震惊李时裕的这些猜测,李时裕对于自己的了解,知道丽瑶之事是自己所为,不难猜出自己的想法。
只是穆澜没想到的是,李时裕这么做竟然是为了自己。
那么上一世,李时裕动用了丽瑶,是为何呢?
「难道我说错了?」李时裕见穆澜拧眉,倒是笑着问了句。
穆澜敛下情绪,面不改色的看着李时裕,顺势应了句:「错倒是没错,这世上,恐怕也就只是四殿下能这么了解我的想法了。」
李时裕轻笑出声,短促的笑声格外的好听。
在这样情绪紧绷的时候,这人的笑意却很大程度上缓解了紧绷的情绪,让彼此的眼中有了会意的笑容。
「只不过呢。」穆澜淡淡的开口,挑眉不羁的看着李时裕,「这种事,自己来比较有快感,我不太喜欢人家给我铺好康庄大道,这样的话,容易让我降低戒心,其实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你哟」李时裕笑,「所以我交代了程得柱,只要是你想要的,那就暂时别动,听你安排。」
穆澜轻笑:「你倒是很了解我。」
「那是。」李时裕当仁不让,「你在我心中很重要,你的任何一个想法,我都会在意,也会记在心上。」
话音落下,李时裕趁势在穆澜的唇瓣上偷了一个香吻。
穆澜猝不及防,有些嗔怒的看着这人。
然后她又很快一本正经的开口:「你能让人注意到丽瑶,应该不仅仅是我这一层面的原因吧。」
而这话,让李时裕笑了笑:「澜儿这么聪明,什么事都瞒不过澜儿。」
穆澜挑眉。
李时裕不动,是因为猜到自己要把丽瑶送到李长天的面前,其实话句话来说,李时裕原本也就是这个想法,要把丽瑶送到李长天的面前。
只不过这件事,穆澜想做,李时裕就顺水推舟的把这件事给了自己,也算是给了人情,两面讨好。
对于李时裕而言,并没任何损失。
但这绝对不是单纯的目的。
起码上一世就不是这样的。
穆澜倒是没催促,就只是安静的等着李时裕继续说下去。
李时裕也没让穆澜多等,笑了笑,就很快淡淡说着:「把她送到父皇边上,自然有我的用意。除去不让皇后跟在父皇的身边外,另外一点,她可以把父皇那发生的一举一动,都悉数告诉于我。」
穆澜拧眉:「丽瑶为什么要听命于你。你难道不怕丽瑶得了恩宠,就反咬你一口吗?」
这种事在宫内太常见了。
起码对于丽瑶,穆澜一点印象都没有,就只是这么一件事,算不出好坏,自然也无从判断,说不担心是假的,这些也不过就是假设,只是在李时裕面前,穆澜没必要遮遮掩掩的。
李时裕听着穆澜的话,笑了笑:「我像是做事不用脑子的人吗?」
穆澜摇头。
确确实实不像。
李时裕的每一步都是未雨绸缪的,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皆是如此。她也没催促李时裕,而是安静的等着。
「当年丽瑶受了恩宠,如果能抓住机会,就能顺藤摸瓜的继续往上爬。但是显然,丽瑶没这么做,而是一夜恩宠后,就在才人殿一直没再出现过了。」李时裕低敛下眉眼,看着穆澜。
穆澜安静了下,越发觉得莫名
想到的是丽瑶和自己说的不甘心。
但现在看来,这个不甘心,可能却不是自己想的这般。
「丽瑶就只是泰州知府的千金,不过一个三品知府,当年能把女儿送到选秀,自然就已经走了不少的关系,丽家希望丽瑶能光宗耀祖,但是丽瑶却不是这个想法,也非自愿的。但是她还是入了宫。」
李时裕解释了当年的事情:「入宫后,丽瑶这张脸自然可以得到父皇的喜欢。也被翻拍恩宠过,但是最终不了了之,你知道为何?」
「皇后?」穆澜猜测。
李时裕倒是没否认:「皇后的嫉妒心很重,任何能威胁到自己的人,皇后都不会放过。」
说着,李时裕安静了下才道:「这也是丽瑶为何一夜恩宠后,就销声匿迹的无影无踪的原因。也导致丽家的人,在丽瑶身上得不到任何的好处,最终对丽瑶渐渐失望,不再过问丽瑶任何的事情。」
「……」
「在宫内的女人,又没娘家的支持,现在的落败是显而易见的。而皇后拿什么威胁的丽瑶你知道吗?」李时裕继续问。
穆澜要头。
「丽瑶的青梅竹马。」李时裕继续说,「这是丽瑶唯一的痛。在进入宫中,丽瑶已经和对方断干净了,也不想牵连到对方。但是皇后却能查的到,借此要挟丽瑶,不允许丽瑶出现在皇上的面前。而宫内的繁华,丽瑶那个年纪的姑娘,不可能不心动的。两重压力下最终,丽瑶就有些崩了。」
「……」
「十年有多长,丽瑶就有多压抑,对皇后的恨就会有多深。在这样的情况下,你想让她为你所用,就不是难事。」李时裕淡淡开口,「最重要的是,丽瑶一身愧对的人,现在在我手下。」
穆澜恍然大悟。
忽然明白了丽瑶为何会这么配合。她找到丽瑶,无非是以为上一世的记忆,而丽瑶答应自己,则是因为李时裕的关系。
恐怕在她找丽瑶之前,李时裕的人就已经找后丽瑶了。不然一切不会这么顺利。
穆澜点点头倒是也没再继续问下去。
李时裕笑了起来:「现在满意了没有?」
「满意了。」穆澜应声。
李时裕再一次低头,安静的看着穆澜,穆澜轻咳一声,很快推开李时裕:「时候不早了,我要走了,出来太久容易引起麻烦。」
李时裕嗯了声,但是却没松开手的意思。
穆澜挣扎了下,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但是李时裕很快又扣住了穆澜的手,穆澜看着李时裕,抿嘴不说话。
「不想松开。」李时裕倒是说的直接。
穆澜默了默,没说话。
忽然,一股迥劲的力道传来,把穆澜搂入了自己的怀中:「再让我抱一会就好。」
穆澜没应声,最终也乖巧的让李时裕抱着。
这是冷宫的附近,平日来往的人就极少,更不用说一旁也有李时裕的人看着,自然也不用担心出什么意外。
这也是穆澜无所顾忌的原因。
毕竟现在在宫中,终究和在穆王府的时候截然不同了。
小心谨慎,才是上上之策。
她贪恋的倚靠在李时裕的胸口,默不作声的认这人抱着,一直到李时裕松开穆澜,安静的开口:「好了。先回去吧。这些日子,在东宫不要随意走动,有事的话,我会差人去找你。」
「谁?」穆澜挑眉。
李时裕刮了一下穆澜的鼻梁骨,但是却也没告诉穆澜这人是谁:「找你了,你自然就知道是谁。」
穆澜哦了声,说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但是李时裕却有自己的思量。
穆澜这人心狠手辣,但这样的心狠手辣也只针对穆澜看不顺眼的人,相反,穆澜边上的人,她就会显得格外的好,就好比荷香。
这在李时裕看来,并不是一件好事。
人的软肋,早晚会被人拿捏在手里,成为威胁自己的筹码。
所以在暗处的那些人,现在草木皆兵的情况下,更不愿意让穆澜知道,避免给穆澜引起麻烦。
安静了下,李时裕忽然看向了穆澜:「有件事,想和你说。」
「你说。」穆澜倒是直接的点点头,示意李时裕说下去。
认识李时裕这么长时间来,这人好像从来没用这么认真的口气和自己商量过一件事,这也让穆澜不免觉得好奇。
而李时裕斟酌片刻,才淡淡开口:「关于荷香的事情。」
「荷香怎么了?」穆澜拧眉看向了李时裕。
「现在的局势不稳定,我不认为荷香合适留在宫中。不是荷香这个人有问题,也不是万一出事了,荷香会出卖你。而是一旦荷香被牵连其中,恐怕你不会这么善罢甘休。或许原本没事,就会因为这样的软肋,而让你身陷险境。」李时裕淡淡开口,把自己的想法说的直接。
穆澜没马上回答。
但是李时裕这想法,却和穆澜不谋而合。
只是穆澜没想的李时裕这么深远,单纯的因为现在不可确定的因素,穆澜不想让荷香留在宫中,是真的担心出现意外。
这件事,穆澜和荷香提及过,只是暂时没想到什么合适的方式。
「荷香进来容易,出去就难了。」穆澜淡淡开口。
李时裕安静的看着穆澜:「只要你有这个想法,别的事情,我会处理好。」
「你要如何处理。」穆澜问的直接,关于荷香的事,穆澜不可能无动于衷,起码她要知道的清清楚楚。
「给荷香寻一个人家,但是这件事要你出面。」李时裕快速的开口,「至于荷香要嫁的人,我倒是有一个好人选,人品你无需担心,也不会在京都,就算真的京都发生了意外,也不可能牵连到荷香。」
穆澜倒是没担心这点,李时裕安排的人,穆澜不会担心。
只是这件事要如何做的天衣无缝就需要一些技巧了,虽然穆澜可以给荷香做主,但毕竟这是在宫内,而非是在宫外。
总归,还是有些后悔,把荷香带进来了。
「你可以找太后。」李时裕指了一条明路,「太后开口了,就没人敢说什么了。」
穆澜点点头,倒是没反对李时裕的这个提议:「我知道了。」
「越快越好,在秋祭之前,把这件事处理了。荷香能出宫的时候,我自然也能得到消息,只要荷香出宫,我就能安排好。秋祭不用带着荷香,我回头另外给你安排一个靠谱的人跟着你。」李时裕计划周全。
穆澜嗯了声。
李时裕又已经恢复了淡然,负手而立,站:「行了,快回去吧。」
是真的没再碰触穆澜了。
穆澜也没迟疑,颔首示意后,匆匆从李时裕面前离开,毕竟现在,她人在东宫,凡事还是要小心谨慎的好。
更何况,荷香还在寝宫内等着自己。
拖久了,确实不合适。
很快穆澜匆匆的从李时裕的面前离开,李时裕看着穆澜的身影不见了,这才悄然无声的转身。
冷宫外,秋风萧瑟。
落叶被风吹起,很快又掉落在地面上,一切就好似从来没发生过一样,这里,也不曾有人来过。
安安静静。
……
又是几日过去。
穆澜也不曾再离开东宫,最多是在东宫内走动,或者就去给太后请个安,甚至连曲华裳那,穆澜都不曾去过。
虽然穆澜和曲华裳并没明面撕破脸,但是彼此都很清楚,她们想和平相处是不可能的,就连表面的伪善都懒得敷衍了。
接下来,曲华裳要面对的何止是这些。
穆澜沉了沉,眉眼里闪过一丝的狠戾。
手中的书卷被穆澜捏着,而后又松开,很快若无其事的继续看着,之前的想法被敛的干干净净的。
忽然,荷香推门而入,面色有些慌张:「大小姐,皇上那边来了人,宣您到御龙殿去。」
这消息来的有些突然。
也难怪荷香紧张了。
穆澜的眉头也跟着微拧了下,倒是没想到李长天会找自己。
之前巫蛊之事,李长天不可能猜不透其中的缘由,这件事对于李长天而言,也很微妙,站在曲华裳这,李长天不想现在得罪。
而李时毅不管怎么说,终究也是李长天的亲生儿子,加上李时毅并不是一个无能的人,不然的话,这太子之位是在谁手里还真的不好说。
在穆澜看来,李时毅和李时元比起来,前者若是登基,反而更容易是一个明君,李时元只可能是一个暴君。
前世那几年的记忆里,穆澜太清楚了。
大周几代下来的盛世繁荣,短短几年的时间就可以被李时元毁的差不多,后来穆澜死了,就算没死,穆澜也知道,大周的气数已尽,不会再长久了。
而现在,李长天却被自己叫去了。
一时半会,穆澜还真的猜测不透。
「回话去,我一会就好。」穆澜淡淡应声。
荷香拧了拧眉,安静了下:「是,奴婢知道了。」
而后,荷香走了出去。
穆澜倒是也没迟疑,换了衣服,再等荷香进来给自己梳头,一切都确定无恙后,穆澜才离开寝宫。荷香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
穆澜安静了下,看了荷香一眼,也没说什么。
御龙殿的太监仍然在外面等着,看见穆澜出来,毕恭毕敬的:「奴才见过太子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起来吧。」穆澜淡淡开口,「有劳王公公了。」
王永可是内务府的总管,自然也是跟在李长天边上的亲信,能让王永亲自来迎,穆澜也算是有场面的人了。
她很淡的看了一眼荷香,荷香立刻就从腰间拿了一张银票悄然无声的塞给了王永:「王公公,这是娘娘的一点心意,您辛苦了。」
王永含笑接过,表面倒是不动声色。
这个穆澜,从来都把人际关系打点的清清楚楚,这宫内的人,对穆澜是赞不绝口。
王永也不例外。
在储秀宫的时候,王永就记忆深刻。
所以王永对穆澜的态度还算恭敬,穆澜倒是也没多说什么,冲着王永笑了笑,而后才跟着王永一起去了御龙殿。
倒是荷香小心翼翼的。
到御龙殿的时候,王永让荷香稍作等待,而后就进入殿中汇报,一直到王永出来:「娘娘,皇上请您进去。」
「有劳王公公。」穆澜颔首示意。
她没让荷香跟进去,而是让荷香在外面等着,自己一个人走入御龙殿内。
在穆澜进入御龙殿后,倒是看见李长天气色不错,还在那书写,只是穿着简单的明黄色长袍,上面攀附着一条金龙。
这是大婚后,穆澜第一次见到李长天。
「臣妾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穆澜福了福身,请了安。
「起来吧。」李长天淡淡开口。
但是落在穆澜身上的眼神,却更显得意味深长的多,穆澜不太喜欢李长天这样的眼神,只是表面穆澜却很淡定,一言不发。
李长天看了穆澜一阵,这才收回了自己的眼神吗,淡淡开口:「赐座。」
「是。」一旁的奴才应声。
穆澜倒是没矫情:「臣妾谢主隆恩。」
李长天嗯了声,倒是不冷不热的说道:「这次的事,朕也已经听说了,倒是委屈你了。」
穆澜没应声,就只是乖巧的听着。
「皇后那边,朕也去了。这件事,皇后固然有责任。」李长天也没给谁开脱,「但这件事找到主谋,也就算是过去了。你和穆王府受的委屈,自然也会用别的方式来弥补。」
这话说的很公式化。
倒是看不出李长天对穆澜又什么非分之想。
穆澜表面谦逊,心中却是阵阵冷笑。这件事,遭殃的人是自己,但是得到补偿的人却是穆洪远,穆洪远因为这件事,权势更多了几分,这是李长天从中调和的做法。
就和安夫人死了,安家的人会闹事一般。
穆澜出事,穆洪远自然也会周旋,但是周旋的目的是为了自己不被牵连,而后来穆澜洗脱冤屈,自然穆洪远也不会放过,会从这件事里,再给自己找好处。
人性可不是自私的。
只是在自私上,这些被权力蒙蔽的人,却是更为自私的。
李长天倒是也不计较穆澜没说话,忽然停下了书写的动作看向了穆澜:「朕听太后的意思,是要你跟着太后一起到西域去?」
「是。」穆澜应声。
「也好。」李长天点点头,「朕倒是不希望太后奔波,只是太后这心意定了,朕也改不了,梅姬出宫了,边上能有一个体己的人,倒是也不错。」
和说辞和太后是一样的。
李长天别的事情姑且不论,但是孝道李长天是做的很好,太后的意思,李长天从来都不会忤逆。
「也是要委屈下你,刚刚和太子大婚,就要分别。」李长天淡淡继续说道。
穆澜这才应声:「不会,太子殿下也是明理之人,更是孝顺之人,自然不会拦着,这件事,殿下也是准许的。」
李长天点点头。
两人交谈的话题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好似李长天传唤穆澜来,就只是让穆澜陪着自己聊聊天,并没别的意思。
都是李长天问一句,穆澜回答一句。
并不曾刻意讨好。
穆澜也没着急离开,现在的李长天对于穆澜而言并没太大的威胁,因为知道李长天命不久矣外,穆澜也很清楚,丽瑶的出现,也很大程度上缓解了李长天对自己的贪恋。
人若分神,就会对之前一些格外在意的时候,变得无所谓了。
最重要,静壹大师的话还在那摆着,李长天在这样的情况下,更不可能无视。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殿外款款走入一人,端着小点,声音倒是清丽无比:「皇上,您该歇息了。」
穆澜闻声看了过去,走来的人是丽瑶。
穆澜倒也不意外。
丽瑶自从留宿在御龙殿后,顺理成章的留了下来,因为是在御龙殿内,所以就算有人有意见,也不敢对丽瑶做什么。
毕竟李长天还在,谁又能在李长天面前做什么手脚。
丽瑶倒是安然无恙。
但是宫内的人也都清楚的知道,现在丽瑶是最得宠的人,缺的不过就是一个名分而已,这个名分,恐怕也是迟早的事情了。
倒是丽瑶不着痕迹的冲着穆澜颔首示意,而后才一本正经的请了安:「臣妾见过太子妃娘娘。」
丽瑶虽然是才人,但是在品阶上和穆澜还是相差一级,自然见到穆澜是要请安的。
穆澜笑了笑:「不敢当。丽才人请起。」
丽瑶站起身,而后才安静的朝着李长天的方向走去,亲自伺候着李长天吃着小点。李长天也没拒绝。
穆澜挑眉,倒是有些兴味。
看来是小看了丽瑶。
也难怪上一世,丽瑶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求得一个皇子,只是李时裕死了,丽瑶自然也没了靠山,功败垂成。
沉了沉,穆澜想到了李时裕。
总觉得李时裕留着丽瑶在李长天身边,并不是自己想得这般简单,但是有些事,穆澜不可能主动开口去问丽瑶。
安静了下,穆澜倒是也没说什么,很识趣的起身告辞。李长天也没留着穆澜,穆澜福了福身,很快的转身离开。
在穆澜转身的瞬间,李长天却忽然开口:「既然太子妃跟着太后一起去了西域,西域王每年都会准备欢迎晚宴,大周也每年都有节目,今年太子妃是第一年前去,就跳一曲。」
穆澜默了默,安静应声:「臣妾知道了。」
李长天点点头:「至于跳什么,太子妃就自己斟酌。切莫让大周丢了脸面就行。」
「臣妾遵旨。」穆澜应声。
而后,穆澜从容离开。
李长天提的要求也合情合理,只是上一世,这些事都是穆知画出尽了风头,穆澜永远都只是陪跑的那个人。
而上一世的穆知画是去了西域的,那么这一世呢?是还会有什么变故吗?
穆澜沉了沉,没说话,脚下的步伐也不曾停下。
荷香紧紧的跟在穆澜的身后,这是荷香第一次来御龙殿,不免紧张,穆澜自然也可以觉察的到。
一直到走出御龙殿外,荷香才松了口气。
但也只是瞬间,荷香的神经一下子就紧绷了,低声说道:「大小姐,皇后娘娘来了。」
穆澜也注意到了。
她用眼神安抚着荷香,而后才淡淡的看向了曲华裳,就连请安都显得敷衍得多:「臣妾见过母后。」
曲华裳看见穆澜,自然气不打一处来。
巫蛊之事后,曲华裳不仅仅是在李时元面前,在太后面前都有些站不住脚了,加上晚莲的惨死,这一切的一切,曲华裳都不自觉的怪罪在穆澜的身上。
好似自从穆澜进了宫,很多事就跟着偏离了轨道。
现在再看见穆澜从御龙殿中出来,曲华裳岂能不恨。
她匆匆赶来,就是因为听到线报说李长天找了穆澜,曲华裳的脑海里想到的就是李长天看见穆澜时候的贪恋,想也不想的,曲华裳就跟着来了。
加上现在李长天还独宠了一个才人殿的才人,等曲华裳反应过来的时候,这个小贱人已经在御龙殿里了,曲华裳想动手脚都动不了。
而这个小贱人,曲华裳并不是没记忆的。
那个和容妃长的极为相似的人。
曲华裳再也没能忍住,亲自来了御龙殿。
「你请安,本宫可不敢当。你现在是宫内的红人,要是得罪了你,指不定还不知道能出什么事呢。」曲华裳说的阴阳怪气的。
穆澜淡淡的笑了笑,好似完全不计较曲华裳这样的阴阳怪气。
穆澜越是淡定,曲华裳越是受不了。
她最讨厌的就是穆澜这一张淡定自若的脸,就像当年的容妃,明明已经死到临头了,竟然还是一点求饶的意思都没有。
只要想到这些,曲华裳就恨不得能把穆澜这张脸给千刀万剐。
她沉了沉,看着穆澜的脸,脸色阴沉了下来:「穆澜,你很得意吗?你以为你能得意很久吗?」
穆澜面不改色,看着曲华裳:「臣妾从来不敢得意,毕竟臣妾是走在悬崖峭壁上的人,一不小心,指不定就粉身碎骨了。倒是娘娘,安安稳稳的在凤清宫几十年,人安稳久了,总是容易会得意忘形的。」
「你!」曲华裳没想到穆澜能这么不给面子,当众给了自己难堪。
这已经不仅仅是难堪,甚至是威胁了。
赤裸裸的威胁。
曲华裳怎么能咽的下这口气。
她走上前,想也不想的就要给穆澜一个耳光,但是穆澜的动作更快,直接扣住了曲华裳的手:「皇后是想在这里给我一个耳光吗?这可是御龙殿外,皇后敢的话,那就尽管打下去,我倒是看看,最终难堪的人,是皇后还是我。」
这一次,穆澜连敬语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