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后,我洗了一个苹果,甜滋滋的汁液在浸润了我的舌尖。哇,苹果原来这么好吃么?
一边啃苹果一边看手机。新闻播报着最新消息,原本丧尸只在中国爆发,但随后各个国家乃至全世界都爆发了丧尸危机。
各国家政府都采取紧急行动,呼吁大家减少出门,关好门窗。
但部分国家倡导人身自由,大部分国民坚持外出,导致死伤惨重。
情况同样不乐观的还有张大妈一家。
去年冬天,因为房子年久失修被积雪压倒了外屋,在村民的帮助下用五根柱子顶住房梁,勉强支撑。
在儿子的劝说下,他们终于同意搬到城里,刚准备离开却被丧尸困在家里。
张大妈给儿子儿媳打过电话,对面一直无人接听。不祥的预感在张大妈心中蔓延,没几天座机就打不出去电话,她只好安慰自己,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屋漏偏逢连夜雨,灾难接二连三地发生。
因为连下好几天的雨,屋子从最开始渗水,到漏雨再到隐隐有倒塌的迹象。
几次想要将柱子推回去,但仅凭他们两个的力量实属困难。
房子倒塌只是时间问题,必须在这之前转移。不然没被丧尸咬死,也要被危房压死。
张大妈和张大爷两个人商量来商量去,最终决定:上山。
山上搬走的那户人家是张大爷的亲戚,家里人定居外地,临行前将钥匙交给张大爷保管。张大爷家位于村子的最外边,只要开出院子左转就是上山的路。
他读过几年书,年轻时也曾当过几年兵,见识广,胆子大。
幸运女神难得偏向他们一次。
因为害怕心爱的三轮车放在院子里被偷,所以去城里之前张大爷特意把家门扩大,把车开进屋里。
两人将家中大部分的食物和衣物都装进三轮车里。
张大爷常去县里卖菜,为了节省时间他对小三轮进行了改造,行进速度大大加快,只要加足马力,就能把丧尸甩开。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他们又等了几天,终于等到天气放晴,烈日当头。
由于几天的阴雨天,小孙子林林有些感冒,所以临行前张大妈裹了层棉被,将小孙子抱入怀里。
吐出最后一口烟,张大爷轻手轻脚地打开家门,随后上车启动。
车辆发动的声音在宁静的村庄里轰然出现,张大爷骑着它心爱的小三轮冲出家门。
门外的丧尸犹如疯了一般朝车子这边奔来,老头将马力加到最大,将丧尸甩在身后。
等到山上时,早就没有丧尸的踪影。
张大爷掏出钥匙打开大门将车子开了进去。
张大妈刚想要探头但被张大爷呵斥住:「别出来!我不让你露头你不许露头。」
只听见屋子的门吱呀吱呀地响,张大爷将东西快速地扔进屋里。
张大妈被老伴用被子裹着带下车送进屋子,「爷爷……」小孙子奶里奶气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
「闭嘴。」
随后房门「咔」的一声关上,再之后就听见张大爷在屋外上锁的声音。
「好了。」
张大妈赶紧将被子掀开,透过门上的玻璃,她看到张大爷面色惨白,站在门外朝他们挥了挥手。
「你干啥啊,建军!建军你干啥去啊。」张大妈的所有不理解,都在张大爷转身的那一瞬间明白——他,被感染了。
虽然具体情况他们不清楚,但每一个人在变丧尸之前,脖子后面都会有凸起,而此时张大爷脖子后也有一个。
他踉踉跄跄地走出院子,将大门锁好,回头再看了一眼屋内的祖孙,随即不舍地转过身往山下走去。
「建军!建军呀!呜呜呜呜。」张大妈望着老伴远去的身影,泪水止不住地流。
年轻时她美丽大方,收到了村里很多小伙子的追求。那时的她心高气傲,只想找一个各方面都优越的另一半。
就这样挑挑捡捡,她错过了最好的年纪。曾经追求她的小伙子一个个都成了家,村里适龄的人除了王二傻,再就是村口那些无赖。
正是这个时候,张建军出现。
那天她路过村口,被无赖们围住,「这不芬儿么,这怎么还害羞了。说吧,你看上我们哪个了,跟你回去做老公,好不好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
很快无赖的讥笑声就被呵斥住:「你们怎么在欺负女人。」
从部队回来比较刚,张建军几下就把无赖们放倒,同时被放倒的还有张芬的心。
两个人很快结婚生子,本以为会顺心如意地过完一生,没想到现在……现在她也想随老头子而去。
「奶奶,爷爷去哪里啊?」稚嫩的声音在身旁响起,「奶奶,你怎么哭了?」
张大妈强忍悲伤,擦干眼泪,「爷爷回家拿点东西。奶奶刚刚不小心撞到脚了,疼哭了。」
「林林呼呼就不疼了,呼呼~」
张大妈摸了摸孙儿的头,是了,活着的人还要继续,她还有孙儿要照顾。
我当时对张大妈一家的事情毫不知晓,因为我迎来了姨妈期。
最近一个月我每天都生活在孤独彷徨中,独自面对未知世界使我惴惴不安。睡眠和饮食也变得不规律,好几次因为害怕吃了大量冷饮。
现在我躺在床上,盛夏时节却浑身发冷,额头不断冒出冷汗,小腹犹如被拳击手猛锤,又像被无数只蚂蚁啃食。
我知道现在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烧些开水缓解,可我刚下床就因为手脚发软摔倒在地上。新望新生闻声赶来,可他们只是小狗狗啊,能有什么解决办法,这是我昏倒前最后的念头。
满天的战斗机,朝着地面的丧尸发射炮弹。飞机的轰鸣声,炸弹的爆破声,人群的尖叫声甚至犬吠声充斥着我的双耳,我在街上疯狂逃窜,但似乎找不到落脚点,下一秒炮弹在我身边炸裂,啊,我裂开了……
死后的我并没有进入地狱,而是来到了雪山,四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我的手脚都被冻得发白,为了取暖我蜷缩在地上。洁白的雪花从天空落下,将我埋葬在积雪中。
一丝丝暖意从腹部和脚尖处传来,没多久就传满全身。听说人在冻死之前会出现反热的现象。我这是不是要被冻死了,算了,冻死就冻死吧。我又没有亲人,又没有什么朋友,独自活在这丧尸横乱的世界又有什么意思呢?
想到这里我就放松了身子,渐渐失去意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终于从睡梦中苏醒,伸了一个懒腰。小腹的胀痛减轻不少,新望和新生睡在我的被子上,不时地发出呼噜声,原来刚刚的都是梦呀。
不对,我昏迷之前明明在地上,现在怎么在床上,还盖着被子?
隐隐约约之间我听到门外传来声响,我抄起新望的木制玩具,蹑手蹑脚地打开房门探查情况。
五楼,四楼,三楼,一层层地往楼下走去,但都没有发现异常。我半蹲着身子,借助楼梯遮住身体,但同时我也看不见外面的情况,我如履薄冰,生怕惊动不速之客。
「林林,小点声,阿姨在楼上睡觉呢,我们不要打扰她。」熟悉的声音从楼下传来,我惊愕地站起身,「张大妈?」
客厅里的张大妈被突然出现的我吓了一跳,「哎呦,你醒了啊。」
「嗯嗯,张大妈你怎么在这啊?」我迷茫地望着眼前的祖孙。
张大妈拉我坐下,讲述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
在张大爷离开之后,她强忍悲伤收拾东西。这个屋子太久没人居住,到处都是灰尘,角落里挂满蜘蛛网,可不管怎么说好歹有一个落脚的地方。
张大妈收拾了很久,直到小孙子喊饿才停下。
她一进厨房才发现大事不好,这里没有通天燃气,也没有燃气罐。因为久无人居住,所以早就断电。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张大妈也犯难。
眼瞅着天色逐渐暗下来,小孙子饿得眼泪汪汪,张大妈决定赌一下。
她先是在墙这边喊我,期盼我的回应,但喊了许久都没有声响。她不确定我是不是还活着,又怕是我没听见,找了把小锤子敲墙,依旧没有回应。思量再三,张大妈用大锤砸墙,半个多小时后终于砸开。
砸墙时新望和新生在这头不停吠叫,看清是张大妈后便咬着张大妈的裤脚将她拉上楼,一进屋就看见昏倒在地上的我。
张大妈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娃儿,不好意思啊,给你家墙砸坏了。」
看着一向豪爽的张大妈涨红脸,我轻声安慰:「没事没事,砸就砸了。」
我看到张大妈欲言又止,「还有什么事情么?」
「那个啥,小吴啊,我能不能借用你家的厨房啊,那边的屋子没有电。」像是想起什么,张大妈继续补充「食物我们自己有,不用你给我们。」
望着窘迫的张大妈,我心里忽然升起了一丝安慰和暖意。混乱时代,各自为营,抢夺物资比比皆是,甚至忘记了文明社会的法纪法规,烧杀抢掠层出不穷,信任、责任、善意等美好的品德在特殊时期一文不值。
「张大妈我这边还有地方,你和小孙子搬过来住吧。那边也没有电,到了晚上太黑了。」
「真的么?这,这,这不会给你添麻烦吧。」张大妈显然没想到我会这么说。她也是从贫苦日子走过来的,小时候闹过饥荒,大家都把食物藏得死死地,哪怕街边有人饿死也不会伸手救助,丑陋的人性在这时被扒得衣不蔽体,赤裸裸地站在大众面前。所以她做好被拒绝的准备,但没想到我不仅没有拒绝还邀请她同住,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嗯嗯,反正也是我自己住,正好也是个伴。」
「那我们把东西搬过来吧。」
「我帮您。」
张大妈的物资和我形成巨大的反差,基本没有零食,全是粮油米面还有一箱鸡蛋。
「三轮车小,也装不下多少东西,只能紧着扛饿的东西来。」
我和张大妈前前后后搬了三四趟才将东西转运完。除了一箱鸡蛋,还有三袋二十斤装大米,两袋面粉,两桶油,一袋玉米以及一些种子。
「这米啊面啊都是村里发的,去年修路你大爷去帮忙给的。」提及老伴张大妈哽噎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我想着不能坐吃山空,所以把家里的菜种都带过来了。」
这倒打开新思路,虽然我总安慰自己物资很多,在吃完之前肯定能等到救援。然而实际上这场灾难到底会持续多久没人知道,如果真到食物吃尽那天,我只能饿死,还好张大妈来了。
忙完肚子也咕噜地响起,张大妈笑着说:「我刚才用你家锅煮了些粥,我热一下,你来吃点吧。」
一口热粥下腹,通体舒畅。虽然是白粥,但很绵稠,不加任何佐料就十分美味。
张大妈在一旁边喝粥边说:
「现在播种还不算晚。」
「咱俩可以把旁边废弃宅子的地面撬开,底下都是土,用来种东西很合适。」
「就是透进阳光的地方不多,能种的地方有点小。」
「但也没事,二楼还有能进阳光的地方,移些土上去也能种。」
「我还带了加热毯,咱家的鸡蛋都是能孵出小鸡的,只要孵出鸡崽,鸡生蛋蛋生鸡,咱们也不怕没有蛋和肉吃。」
「在种不了菜的地方,弄个鸡窝,他们的粪还可以给菜地施肥。」
张大妈喋喋不休,有些聒噪,但我却很享受这种感觉,果然人是群居动物。
当然,如果她没有一大早喊我起床就更好了。
「小吴啊,小吴。醒醒,都这个时间,起床啦。饭都做好了,你起来吃点呀。」早上六点多张大妈就在门口叫我起床,经过了几天的相处,她也没有了担忧,自来熟的特点再次出现。
「嗯,我还想再睡会。」
「别睡了,那饭都是热乎的,你吃完再睡。」
看来我不吃张大妈是不会罢休,没办法我只好晃晃悠悠地从床上起来。
其实我并不反感这样的张大妈,相反很是享受。念书的时候就听同学抱怨每天妈妈都喊她起来吃饭,每晚都盯着她睡觉,不让吃冷饮,督促多喝热水……
张大妈的到来为这座冰冷的房子增添了不少生气,她就像同学所说的那般喋喋不休,却无微不至地照顾我的生活。
梦寐以求的琐碎日子竟出现在动荡的末日之下,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的玩笑。
早上的饭菜很简单,米粥,水煮蛋和饺子。
饺子都是张大妈包的。昨天下午我们一起动手,但我包的饺子都在煮的时候碎掉了。我的自信心受到打击,尤其是林林的小饺子都成功时,我更加无地自容。
「没事,第一次都这样。我第一次包饺子时,你张大爷喝了两天面皮汤。」张大妈如是安慰。
吃过早饭,我的困意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地上的砖都撬得差不多,今天把地锄一下就能播种。」
说干就干,张大妈在前面锄地我在后面播种,林林在一旁加油。
很快一上午就过去,望着种好的地,一种自豪感油然而生。
「忙了一上午,中午我给你俩弄好吃的!」
掏出了自热火锅,放在他们面前,「吃吧!」
「这是什么呀?」
「自热火锅。」
前几天张大妈看我天天吃方便面很是不满,要求我吃她做的饭。
「我也没看你开火啊,哪来的火锅。」张大妈将信将疑地打开盖子,热气扑面而来,饭香味随之而来。
哼,哄骗你们一老一小还不容易。
吃过午饭,我们三个躺在沙发上休息。
「今天之后就没有鸡蛋吃了,我把鸡蛋都孵上了,也不知道能出几个。」
「没事,肯定能出一窝。」张大妈十分乐观。
邻居家的房子和我家相邻,虽每家各有一面墙,但实际上两堵墙之间没有缝隙。我并不担心会有人或者昆虫从这里进来,可这被砸得七零八落,不太好看。
张大妈也是这个想法,她觉得虽然地方的砖头和灰尘都清理,但总是落灰,前几天忙着种菜也没时间管它,现在闲下来看它越发不顺眼。
在张大妈的指挥下,我们利用撬下来的地砖以及水泥重新砌了个门框。
「哇,张大妈你还会这个活计呢?」
张大妈用胳膊擦了擦脸色的汗,「这都容易,你看着我家房子没,那都是我和你大爷一砖一瓦自己盖的。」
脸上的灰尘被张大妈和着汗水一擦,成了花脸。忍住,我绝对不能笑。
「奶奶,你成小花脸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背后的林林毫不留面地嘲笑张大妈。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终于忍不住笑出来。
「悠悠你还笑我,你自己也是。」
「啊?」我茫然地回头,林林看见我的脸后笑得更欢。
「哼,臭小子。」我跳下凳子,将林林搂在怀里,用脏脸蹭他的脸。
「奶奶,奶奶救我。」林林从我怀里挣扎逃出,扑进张大妈怀里。不曾想张大妈用脏手将他的脸彻底抹脏。
「哈哈哈哈哈哈哈。」笑声回荡在屋子里。
「嘘,嘘,嘘。」我小声提醒。
「嘘,嘘。」林林和张大妈学着我样子,停止大笑。但下一秒三个人又小声地笑了起来。
家里的用水都是井水,有一根埋于地下的管子,只要我打开开关,就有源源不断的井水输送至家里,因此我们不担心无水可用。
洗过澡后,我躺在沙发上休息,林林在和新望新生玩,张大妈则在厨房忙碌。
现在的一切对我来说似乎就像一场梦,说不出是美梦还是噩梦……
种下的蔬菜没几天就长出嫩芽,望着生机勃勃的菜芽,我不禁感慨生命的奇妙,毕竟我是连仙人掌都能养死的人。
吃晚饭时我就听见外面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等睡下的时候外面的小雨已经转为大雨。手机传来了新信息:为应对突发的病情,做好防控工作,切实保障广大人民群众生命安全和身体健康,请广大市民朋友主动配合落实疾病防控指挥部的各项要求,熟知以下内容:遵守疾病法规、执行管控措施是全体市民的义务和责任;不造谣不信谣不造谣。
紧接着收到了第二条信息:据气象预报,受台风「嘉德」的影响,22 日凌晨至 24 日白天省市大到暴雨,部分地区有大暴雨,请公众密切关注天气变化,注意做好自我防范。
怎么说呢,虽然这些短信并没有什么实在性的帮助,但却是我的定心丸:我们没有被抛弃,国家还在努力,我们还有希望。
外面的雨还在下着,已经两天了,感觉就没有停下来过。村长宋为民心事重重,在家里来回踱步。
「老头子,你别走来走去,看得我头晕。」
宋为民闻言,一屁股坐到椅子上,不住地叹气。
「我说,你这咋了,好端端的叹什么气。」
「这雨一直下,我怕给咱们村淹了。」村落地势低洼,前些年风调雨顺,谁也没在意,之前挖的排水沟在日积月累中逐渐消失。
「咱家不还有三楼么?那再大的水还能淹到三楼?」
「你懂啥,咱们村大部分人家都只有一层,那不得给淹咯。」
「现在是啥时候?这外面全是怪物,你是能出去挖沟还是怎么的?你是村长又不是他们爹,都这种情况,管好咱自己得了。」
村长气呼呼地别过脸,不愿搭理媳妇。
见他这样,村长媳妇只好安慰:「没准明天雨就停了。」
第二天清晨雨还在下,村长家一楼的水已经有一米高,这么下去肯定不行。坐在楼梯上,村长一口一口抽着闷烟。
「吃饭啦。」村长媳妇走过来,用手使劲推了一下他,「我说吃饭了,你没听见啊。」
村长赌气将身子转到一侧,低头不语。
「我真是命不好嫁给你,你赶紧过来吃饭,吃饱不做饿死鬼。」
听见媳妇这么说宋为民转过头,不可置信地望着她。
「别瞅我,我不会出去的。你要安全回来咱俩还接着过,回不来我给你守寡。」
村长宋为民站起身将媳妇拥入怀里,感动得不知道说些什么。
吃过饭后宋为民利用村喇叭喊话:喂,喂,能听见么?我是宋为民,大家听我说。现在雨一直下,再这么下雨咱们村被淹没是迟早的事情。我不知道村里还有几家几户有人,但活着的人听好,今天中午十二点,在张建军家门口集合,咱们把排水沟挖开,再重复一下,中午十二点,张建军家门口集合,挖排水沟。
关上喇叭后,村长心里忐忑不安,他害怕到时候只有他一个人去,也害怕不止他一个人去。
时间滴答滴答地划过,十二点马上到了。
宋为民穿上雨衣,带上铁锹准备出门。媳妇站在身旁泪眼婆娑,万千言语都汇成四个字:安全回家。
宋为民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外面的雨很大,看不清附近的情况,视野中并没有怪物的出现。他带上帽子,朝张建军家出发。
这一路并未见到怪物的身影,安全到达后,宋为民发现只有他自己了。复杂的情绪在他心里蔓延:一方面他害怕有村民听他的话出来被怪物袭击,另一方面他也怕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
现在的情形,心中更多的是悲凉。也顾不得太多,村长抄起铁锹挖排水沟,一下两下三下,一个人的力气实在太小,沟内的石头他铲不动,要不,回家吧……
一把铲子伸进石头下,村长抬起头发现身旁站着村民老李,在老李身后一个又一个人影从浓雾中走出,他们都穿着雨衣带着工具,从四面八方赶来。
「大家都来了啊。」
「我们在家都看到了,不能让你一个人挖。」
「这不出来都叫家里的娘们瞧不起。」
「对啊,今天不出来今晚我媳妇都不能让我上炕。」
说笑声缓解了大家的恐惧。除了几人站岗观察周围情况,其余人都投身到挖沟中,大家都很激动,那是一种做英雄的感觉。
挖沟行动如火如荼地进行,不到两个小时沟就被挖开,大家低声欢呼,随后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各自家中,就连王福贵家里那些病人家属也借机窜回自己家中,喜悦在这个小村庄无声地蔓延。
雨还在下,如果没有挖开排水沟,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半山腰的我们听到村广播,并没有担心山下的村民,因为丧尸都在山上,我们更担心的是自己。
那是一个傍晚,林林忽然凑到我的身旁,神秘兮兮地说:「姨姨,我发现外面有人影。」
听到林林的话我惊出一身冷汗。
林林和张大妈住在我隔壁,由于屋子视角的原因,我只能看见村庄而看不见旁边上山的小路。
林林拉着我的手进屋,指着窗外,「姨姨,你看。」
顺着林林手指的方向望去,隐约能看见几道身影,但不真切。
为了看得更清楚,我直接贴在窗户上,可依旧看不清。此时各种可怕的想法涌上心头:是人类还是丧尸?为什么毫无征兆地上山?目的是什么?抢夺食物抢夺地盘?甚至杀人灭口?
「林林你在这看着,我去喊你奶奶。」
「噔噔噔。」由于太着急,我脚下一滑直接滚了下来。
「悠悠,这怎么了?」张大妈本来在厨房准备晚饭,看我摔下来急忙走来查看。
我不顾疼痛起身,拉着张大妈上楼,「您来看一下。」
张大妈和我一样贴在窗户上眺望,「哎呦,不太行,我这上岁数眼神也不好使。我只能看到石头附近,再远就看不清了。」
我们坐在椅子上,压抑的气氛在中间弥漫。
「他们一直徘徊在小路附近,没有上山也没有下山,不知道想要干些什么。」天色逐渐暗了下来,远处的人影只能隐约看见一点轮廓,更别提看清是谁,「要不然这样吧,您今晚带林林去我房间睡,我留下来守夜。万一他们有什么行动,我们也能第一时间着手应对。」
「一晚上太长,咱俩一人一半吧。」见我想要开口拒绝,张大妈继续说:「人上了岁数,觉也少了,要不然每天早上天不亮也醒了。」
见张大妈这么说,我便不好坚持。
吃过晚饭后,张大妈就带着林林到我房间睡觉,我将窗帘拉开一角,紧盯着外面的身影。直到凌晨两点,张大妈来换班这群人也没有其他活动。
「悠悠,我来了,你快去睡吧。」贴心的张大妈害怕林林打扰我休息,还把熟睡的孙儿抱过来了。
「那有事您喊我。」
「行了,快去睡吧。」
许是上半夜太过于紧张,当躺在床上的时候困意袭来,没多久就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我被敲门声吵醒,「姨姨,你醒了吗,奶奶让我来叫你。」
「醒啦醒啦,我马上过去。」
「张大妈,怎么样?」
「你看,他们好像不是人。」
此时的雨小逐渐变小,太阳透过乌云将丝丝阳光洒向大地,这些人影的本来面目露了出来。
在小路徘徊的人影是丧尸,我悬着的一颗心微微放下。相比丧尸我觉得人类更加可怕,因为他们充满智慧,善于心计,精于谋略,不是所以人都像张大妈这般善良。
根据张大妈在村子里的经验,只要我们不发出声响,不漏光,基本就没有问题。
吃过早饭后,雨又变大了。我们关掉家里所有的灯,静静地坐在客厅里。
「奶奶我怕。」林林虽然是小孩子,但是心思细腻。对于爷爷的消失他从奶奶的反应中早已猜到,所以才会问我:姨姨,爷爷是不是被怪物杀死了?
张大妈将孙儿搂在怀里,轻声安抚:「没事哦,我们之前在家里不也是这样嘛?」
「嗯。」林林奶声奶气地回应。
「也不用太紧张,外面还有那么高的院墙,他们想进来也进不来。」我出声安慰着林林,也安慰着自己。
接下来的两三天,雨依旧下着,丧尸也还在小路口徘徊,奇怪的是他们并没有继续往山上走的意图。时间久了,悬着的心也放下了。
中午张大妈炖了酸菜鱼,真的太美味。
林林则在旁边唱着:「酸菜鱼,酸菜鱼,我是一条酸菜鱼,又酸又菜又多余。」惹得我和张大妈笑出声,气氛一下子就轻松起来。
一声尖锐的电杂音从窗外响起,紧接着就传来村长的声音,号召村民们挖沟排水。巨大的声响吸引了丧尸的注意,嘶吼声逐渐清晰。
我赶紧放下碗筷,快步上楼,拉开窗帘一角往下望去。果然,丧尸被村喇叭的声音吸引,顺着小路来到半山腰,此时他们正围着村喇叭晃悠。
哎呦我的村长大叔诶,你真是害惨我们了。
张大妈开门进来,小声问道:「怎么样?」
「都在下面呢。」
「也好也好,这样他们就能安安全全地挖沟,大家都有得救,咱们只有注意点就行。」善良的张大妈此时还想着村民们。
外面的丧尸已经嘶吼了两天两夜,我早就麻木了,甚至觉得有些吵闹。
能不能给他们抓去拉磨,我瞅他们也不知道累啊。好想开窗大喊一句闭嘴。
张大妈最近心情也不太好,菜芽因为长时间照不到阳光开始发蔫,「这再不出太阳,菜都得烂在地里。」
好在雨终于停了,太阳也拨开乌云露出来了,将光芒洒满大地。
「悠悠,你有没有觉得丧尸的声音变小了。」
「啊?」经过张大妈的提醒,我才发现这件事,「确实,我上去看看。」
果然,外面的丧尸正晃晃悠悠地往山下走去。
此时我一头雾水,他们好奇怪,下雨上山我能理解,这雨停了下山又是什么操作?不喜欢山间清新空气?哼,没有品味。
我哼着小曲下楼告诉张大妈这一消息,「不懂享受。」林林人小鬼大地学着我的语气,随后看向张大妈,「奶奶,我还想吃酸菜鱼。」
「不行,鱼吃光了。」张大妈表示拒绝。
「要不我们晚上吃火锅吧。」我提出建议。
「好哦~~」林林表示接受。
生活又恢复往日的平静,直到两辆改装吉普车闯进村子。
今天阳光明媚,风和日丽,谁也没有心情欣赏,我们围在一个竹篮周围,大气都不敢喘。
「快看快看。」林林激动地用手指了指。
「嘘,别吓到他们。」张大妈提醒林林压低声音。
只见竹篮内铺放着被子,下面是加热毯,被子上放着许多鸡蛋。
小鸡仔们将蛋壳啄碎,把嘴伸到外面,发出叽叽喳喳的声音。
出壳对他们来说也是一个巨大的挑战,每啄一下都在消耗体力。
张大妈说在这个阶段不能帮助他们,需要依靠它们自己。自己破壳而出的小鸡,身体会更加结实。
「出来了出来了。」我止不住地兴奋。
小鸡头一顶,脚一蹬,蛋破了。拇指大的脑袋伸出壳外,此时它还没有睁眼。头靠在被子上,屁股还在鸡蛋内,就这样休息一会儿。
忽的,小鸡扬起脖子,睁开眼睛奋力挣扎,把屁股从鸡蛋内拽出。
完全脱壳的小鸡还没办法站稳,洪亮的嗓音表示它很健康。
「奶奶,小鸡好丑啊。」
刚刚破壳的它们像一只只落汤鸡,绒毛黏在一起,一绺一绺的糊在身上。
「刚出生都不好看,你刚出生的时候也挺丑的。」张大妈无情地吐槽,「养养就好看了。」
林林伸出小手想要拿那只最先出壳的小鸡,「我把它拿出来擦一擦吧。」
「林林,把小鸡放回去。」张大妈从林林手中拿过小鸡,放回篮子里,「一会儿他们就自己干了。」
望着林林不太高兴的表情,我安慰着:「它们刚出生,就像人类的小婴儿,特别的脆弱,很容易就死掉。等它们再长几天,林林再摸,好不好?」
「好吧,姨姨。」
张大妈看了看时间,「饭估计好了,先吃饭吧。等吃完饭再过来看。」
「好耶,吃饭啦~」小孩子的情绪如同龙卷风,来得快去得也快。
今晚张大妈又包了饺子。
「哇,张大妈这回是什么馅的饺子,好好吃。」由于我实在没有做饭的天分,每次都整得一团乱,被张大妈撵出厨房,并放话:你不进来就是帮我最大的忙了。」
「好吃就多吃点。今天的馅是萝卜缨。」
「什么是萝卜缨?」
「姨姨好笨哦,萝卜缨就是萝卜的叶子。」
「可它们还没长成萝卜,为什么拔了呀?」今天早上我就看到张大妈在地里拔东西,我原以为是拔草,结果却是萝卜苗。
「这叫间苗,地里的苗太多,养分不够分,就会影响生长。」张大妈解释道。
「哦哦,活到老,学到老。」
吃过晚饭后,我们又聚到竹篮旁边,大部分的小鸡都已经破壳而出。
「剩下的这些估计不能出了。」张大妈数了数,「十六个,挺不错的。」
「张大妈你能分清这些小鸡是公是母嘛?」
「现在还太小,看不出来。」
没多一会儿我就和林林回到客厅,小鸡们叽叽喳喳的声音吵得头疼。
「吵死了,都出现幻听了。」我不住地抱怨。
「对呀,我也出现幻听了。」林林人小鬼大的样子逗得我哈哈大笑,「你出现什么幻听?」
「我听见汽车的声音。」
「臭小子,哪有什么汽车,洗手去。」
小孩子的耳朵格外好使,山脚下确实路过两台改装过的吉普车。
「老大,前面就是村子。」前面开车的是个黄毛,一边开车一边对副驾驶的人说。
「嗯,注意点,小心丧尸。」
「他们才撵不上我。」说完便一脚油门地闯进村子。
山脚下的丧尸听到汽车的轰鸣声,嘶吼着往村子奔来,但却连吉普车的影子都看不到。
他们把车停在学校门口,下来一个身穿铁皮盔甲的人,麻利地将学校大门的锁撬开,汽车进入。
铁皮盔甲伸手抓住车门,脚踩在踏板上,直到车再次停在教学楼门前,才下车,依旧三下五除二地打开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