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撩到一个白无常

「嗯?你能看见我?」黑无常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迅速从徐望那边飘到了我这边,从头到脚不断地打量我。

「哟哟哟,这小手都牵上了,你小子速度够快的啊,不愧是斥了巨资下了重本的。」黑鬼在旁边一脸姨母笑地怪叫,还苍蝇搓手。

不是,咱就是说,牵手的明明是我和徐望,这个黑鬼在旁边瞎激动什么。

他跟了我们一路,也叽叽喳喳地念了一路,身形是徐望两倍宽的他飘在空中着实有点像一只大型苍蝇,十分滑稽。

我忍不住盯着他看了一路。

15

徐望带着我轻车熟路办好了入学,带着我找到了宿舍,四人间的宿舍空空荡荡,我是第一个到的。

没有外人在,徐望方才抬头看向黑无常:「谁让你天天摸鱼不好好工作,我这个月的指标可是超额完成了啊,别想道德绑架我。」

黑无常胖脸一皱,嘴一噘,扑上来趴在徐望半边肩膀上,不断地扭来扭去:「我错了,我不该偷懒,徐大爷徐官人你就帮帮我吧,这都月底了,完不成任务又要扣工资了,求求了求求了……」

我算是看明白了,原来黑白无常是一对反义词。

这两个家伙不仅颜色黑白配,身形一胖一瘦,就连性格都是相反的,徐望冷静理智冰山脸,黑无常活泼好动表情丰富。

徐望害羞内敛容易脸红,而黑无常撒起娇来简直厚颜无耻。

这娴熟的撒娇技术,是怎么做到如此行云流水又令人鸡皮疙瘩掉一地的,简直辣眼睛。

显然徐望对这种场面已经十分习惯并且免疫了,无动于衷地帮我收拾行李,收拾好才拿上自己的行李跟我说回去宿舍放一下东西,等会带我去食堂吃饭。

徐望出门时对着黑无常招招手:「走了,赖在女孩子宿舍你要不要脸。」

「工资都没了要什么脸,我就赖这了,赖到你答应为止,有本事你离体来打我呀,略略略……」大苍蝇……额,黑无常干脆一屁股坐在床上,把耍赖进行到底。

徐望走后,黑无常又跑来我面前撒娇,硬要我劝劝我家男朋友助人为乐。

我搬了个椅子在他面前坐下,笑嘻嘻地盯着他,不说帮也不说不帮,只是对着他挑了几下眉,眨了几下眼。

几秒后,他黑眼珠滴溜一转,摆出一副了然于心的傲娇脸:「问问问,你尽管问,我知道的都告诉你行了吧。」

果然是鬼精鬼精的,怪机灵的嘛。

「首先,徐望到底死没死?」

「没死,跟你一样是活生生的人。」

「没死,怎么做了鬼,我是说怎么做了白无常?」

「兼职,地府人手不够的时候会在人间招一些有这方面天赋的人来帮忙,这种我们叫『生无常』。」

「之前你说的徐望斥巨资下重本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你本该几个月前就随我下黄泉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活生生站在这,徐望那小子可费了不少劲。」

「费了什么劲?展开说说。」

黑无常盘腿坐在床板上鬼鬼祟祟地四周张望了一圈,伸出小胖手朝我招了招,示意我靠近些。

我挪着椅子往前一步,伸长脖子凑过去。

正在此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是徐望走之前在我手机存下的号码。

我接起来却一直没听到声音,但也没出现挂断的嘟嘟嘟声响,心里感到有点隐隐不安。

「可能是信号不好。」我把电话挂断,又拨了回去,响了好久没人接听。

「不会有什么事吧?」

我跟黑无常的豆豆眼对视了一下,飞快地奔出宿舍往徐望那边跑。

男生宿舍楼下,黑无常制止了我无头苍蝇般乱跑,自己飘了上去,从阳台处钻进徐望的宿舍,不一会又快速地飘了下来。

「他人在宿舍椅子上,但离体了,不知道飘哪去了。」

「他刚刚才说等会要带我去吃饭,怎么会一声不吭自己跑了,肯定是出事了,怎么办?」我急得双腿发软,声音都虚了。

「别急,我给他传了信,先等等看,你先回宿舍待着别乱跑,我下去一趟打探一下消息。」说完,黑乎乎的身影便快速地飘走了。

16

在宿舍等到外面天色渐暗,黑无常才姗姗来迟,他慌慌张张地从阳台飘进来。

「不好了不好了,徐望被抓起来了!」由于着急他声音都有点发虚。

「怎么会?」难怪今天眉头直跳。

只见他满脸疲态地瘫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幽怨的小眼睛盯着我,哼哼唧唧地说:「还不是因为你。」

心里忽地一沉,浑身发凉,这么快东窗事发了吗?

徐望两次为我延长死亡倒计时,还用不知道什么手段让我的心脏病痊愈了,我知道这是非常冒险的行为。

他这么护着我,反倒使自己陷入了危险。

可我却连怎么帮他都不知道,心里满是愧疚和不安。

「不过这事也不能全怪你,也怪我,我不该瞎给他出主意。」他趴在椅背上,嘴里碎碎念着。

「可是我不告诉他,我又怕他自己乱来,惹出更大的祸端,啊啊啊怎么办啊!」他苦恼地乱抓自己的头发。

「你俩什么都忘记了,只剩我自己记得所有事,你俩受罚,为啥折磨的是我,我也太难了呜呜呜……」

说着说着,他突然顿住了,可能是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僵硬地转头看向我。

「什么意思?」我敏锐地捕捉到他眼神里的闪躲。

黑无常轻叹了口气,小眼睛转了好几圈,终于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坐直了身体。

他压低了声音,凑近我神神秘秘地说:「你俩,本来认识,只是都不记得了。」

「怎么说?」我把椅子往他那边挪了挪。

原来,徐望不是兼职白无常,他原本就是白无常。

而我,原本也是地府的公务员,在桥头熬汤的孟婆。

徐望每天带着要过桥的鬼来我这喝汤过桥,据说,徐望为了多看我两眼,每天勤勤恳恳工作,愣是熬成了每个月的业绩标兵。

「一开始还以为他想要在奈何桥边买河景房呢,这么努力工作,后来发现这小子是想谈恋爱了。」他嗤笑了一声,「虽然他后来确实买了,还是独栋别墅。」

就在徐望事业爱情双丰收的时候,乐极生悲的戏码可就来了。

徐望的情敌是一个富二代,靠着钞能力当上了一个小地方的城隍爷,爱而不得总是容易产生怨恨,他处处刁难徐望。

在知道我和徐望在一起之后,他恼羞成怒,把自己收受贿赂的事情嫁祸到我俩身上,于是我和徐望被停职,还要到人间轮回受罚。

「所以徐望投胎到一个缺爱的单亲家庭,承受七情六欲的惩罚;而我天生就有心疾,承受病痛的惩罚。」原来这一切都有所谓的因果循环。

「嗯,你们进入轮回道投胎前都喝了汤,之前的记忆都没了。」黑无常轻轻点头,眼神失焦地盯着某处虚空。

作为工作中的好搭档,也是认识很久的好兄弟,黑无常目睹了整件事情发生的始末,清楚其中为人知和不为人知的细枝末节。

虽然无法制止悲剧的发生,但他后来想尽办法去弥补当中的遗憾。

在地府开始招新一批实习生的时候,悄悄地把徐望加上推荐名单,还找了关系把徐望弄来自己身边,又开始了跟徐望搭档工作的日子,就跟之前一样。

黑无常还以为这次以自己的经验,总可以在徐望面前威风一把,让徐望也崇拜一下自己。

谁知徐望是有点天赋在身上的,上手之后工作能力还是远远在黑无常之上,这把黑无常的自信狠狠地打击到泥土里。

黑无常索性摆烂了,又恢复了旧时跟在徐望身后望哥长、望哥短的样子。

「不过也挺好的,有时候恍惚间还有一种什么都没发生过的错觉。」说到这,他憨憨地笑了一下。

本以为小情侣两个各自在人间历练时,体验过与不同人的情情爱爱,在历尽千帆后即使死后回到地府恢复了记忆,两人也不会在一起了。

「我得不到的,你们俩也不能好过。」富二代当初看着两人进入轮回道时,曾叉着腰狞笑着放过这样的狠话。

可想不到,缘分这种东西确实是有它的奇妙所在的。

即使到了人间,两个看似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人,却还是相遇了。

就是那天,在女生宿舍里,白无常来接猝死的我。

「难怪我见他第一面的时候,虽然害怕,却总有一种熟悉感,好像以前见过似的。」我想起那天晚上我俩蹲在床尾的场景,又好笑又心疼。

「话说,我还没告诉徐望这件事呢,他呀,到现在都不知道你俩以前在一起过。」他苦涩地笑笑,「就怕他知道了会不顾一切地违反地府规定去跟你在一起,然而事实证明,就算不知道他也会这样做。」

我张着嘴,喉咙干涩发不出声音,感觉所有的血液都在往脑袋上冲,晕乎乎的。

「早知道这样,当初还不如告诉他呢,你知道吗,那天他突然问我如果违反了地府规定会怎样,我吓了一大跳。」

那天徐望答应再给我三个月时间,让我参加高考了结心愿,他回去后把这件事告诉了搭档。

工作这么久徐望从不会出这种差错,黑无常问他为什么。

「嘿,你猜怎么着?这小子竟然说不知道,说看着你亮亮的充满向往的眼睛就是没法拒绝。呸呸呸,塞了我满嘴狗粮!」

因为觉得很奇怪,黑无常跑去查了我的信息,而后恍然大悟,原来是这对苦命鸳鸯又看对眼了,怪不得。

后面的事情也就十分说得通了,这高考还没结束,徐望就急不可耐地跑去接我了,以为我只是想感受一下高考的氛围,谁知我是真的热爱生活,热爱人间烟火。

为此,他有了一个十分大胆的想法。

只是单纯地延长我在人间的时间,这是治标不治本的,如果下次我的死亡单被系统分配到别的组,而他又没办法提前截住的话,我就真的要被别的阴差带走了。

于是,他开始往源头去思考。

黑无常曾带徐望去过一次黑市,这是介于人间与地府之间的中间带,以吃阴间饭的能人异士为桥梁的交易场所。

徐望把工作得来的所有积蓄都拿了出来,还管黑无常借了一大笔,才买到那颗珍贵的药丸,可解决人间医学无法解决的任何疾病。

却被徐望轻描淡写地说成是缓解考试时紧张的「定心丸」,其实是从源头摘除我死因的利器。

「为了给你逆天改命,我这兄弟真是没话说。」黑无常的豆豆眼斜瞥过来,剜了我一眼。

听到这,我脑子里嗡的一下,一片空白,耳边响起徐望那时的一句玩笑话:「我的老婆,我自己宠,我要让她金榜题名,走上人生巅峰。」

那时我只当是玩笑话听了,根本没想这么多,更没想到他在背后认真地做了这么多努力。

「那徐望被抓是因为我逃避死亡,是不是需要我去自首才能解决?」

虽然我真的很想继续在爸妈身边成长,很想继续在这所我做梦都想上的学校读书,还有很多人生体验我都想一一尝试。

但我没办法在别人替我受着苦,而我假装不知道继续享受这一切。

我来人间这一趟,本应是来受罚的,不能所有苦难都压在徐望身上,自己却择得干干净净,逍遥法外。

「原本是,现在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17

黑无常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像千斤大石压在我心上,沉重得无力招架。

他说,当我的死因被人为消除的瞬间,地府的命簿系统上我的信息确实改变了,变成了一个没有特殊死因的人,这样就会被默认为活到寿命尽头才会自然死亡。

但是,由于命簿系统的信息是实时变动的,因信息量庞大,很多时候其中一个信息的改变是很难注意到的,这样就容易遗漏。

所以为了避免有心者钻这个漏洞,地府系统后来加了一道纠正程序,每天的死亡名单都会自动备份,与实际到地府登记的鬼进行核对。

但凡有未登记的,就会被自动拨到意外身故的池子里。

「意外?我最近确实遇到挺多意外的!」我怔怔地点头。

其中离死亡最近的,就是那次溺水事件了。

一股凉意从脊椎蹿上来,心脏和喉咙忽然发紧,头皮发麻。

死亡本身并不可怕,但一件件事情引导着你走向死亡,这种躲在暗处的恶意却令人后怕。

「我知道,而且每一次都刚好有人帮了你一把对不对?」黑无常的目光从眼角处扫过来,轻描淡写,却一针见血。

「对,是徐望每次都刚好……」

「哪有什么刚好,他就是特意跑去保护你的。」他忽然提高音量打断了我,「他早早地就把这个月的工作做完,好腾出时间跑去你的身边,必须得整个人过去才行,因为离体的状态很多事做不到。」

我瞬间呆愣住了,脑海里浮现出溺水时及时把我拉出水面的他。

还有刚好跟我一起出现在机场的他,在机场大厅里默默跟在我身后的他,然后「顺便」再救了我一次的他。

臭徐望,在我身边潜伏了这么多天都不告诉我,他的真实身份怕不是修炼忍术的忍者吧,这么能忍。

对他的生气只持续了一秒,随之而来的是更多的心疼。

一想到为了我的自由甘愿折断自己羽翼的大男孩心里就闷堵得厉害,鼻子一酸,视线也跟着模糊了起来。

「这种意外事件会持续不断地出现在你身上,直到你出现在地府完成死亡登记。」他叹了口气继续补充,只是情绪不再激动,声音里也多了几分同情。

「望哥说他不忍心看着你每天都遭受飞来横祸,而且他不可能每次都能及时出现,总有他顾不上的时候,所以……」

「所以他冒更大的危险跑去改系统的信息?」

「对,想要一劳永逸地解除危机,只能在系统的备份死亡名单里把你剔除,再把你的信息从意外池里捞出来,这样你就彻底安全了。」

所有的真相如海水般源源不断地扑向我,把我淹没在原地。

一时间我没办法消化全部事实,大脑一瞬间死机了。

看见我愣在原地,脸色煞白,黑无常嘟哝了一句:「我去找朋友商量看看有没有办法。」便匆匆飘走了。

这件事我不是没想过个中缘由,之前也一直在担心徐望的处境。

可能是因为想要继续活着的私心,以及看见过徐望厉害的一面,心里便不断地催眠自己,告诉自己徐望没问题的,他这么聪明他会有办法处理好这些。

我不断地暗示自己,别管,什么都不用管,你只要无条件相信他就好,永远相信他。

这也是为什么我心里一直有矛盾,但不敢问他,我不敢问他你为了我这样做,你会不会有相应的惩罚。

你会不会因此有什么困扰,或者心理负担。

我不敢问,是因为我害怕他说有,更害怕他说没有。

18

距离开学还有两天,四人间的女生宿舍只有我一个人,其他三个还没来。

在空荡荡的宿舍里,等我完全接受了事实后,发现连一个能商量的人都没有。

心里空落落的。

下意识念叨了一下徐望,而后,又反应过来徐望此时正身陷囹圄。

整个人更低落了。

我好像越来越依赖徐望了,遇到麻烦,总是下意识想到他。

越是这样,我感觉欠他的越多。

正当我不知所措的时候,手机铃声响起,是妈妈打来的视频电话。

我胡乱抹了一把脸,打起精神来,怕妈妈看见我这副模样会担心,这才按下绿色的「接通」按钮。

我一边机械地跟妈妈说着校园如何如何,宿舍如何如何,师兄师姐如何如何,脑子里却一直在开小差,恍恍惚惚。

「爸妈,我爱你们!」不知为何,我突然脱口而出这一句。

对于我突如其来的表白,视频页面的爸妈显然先愣了几秒,然后捂着嘴笑我这么大人了还撒娇。

当我是突然一个人离开家这么远,挂念家人了。

其实我就是特别想告诉他们,我感到很幸福,谢谢他们对我的爱,谢谢我周围的人都对我很好。

谢谢这个世界对我的所有的善意。

「好了好了,奔波了一天你也累了,早点休息吧,这两天记得抽空先去看看干爹,知道吗?」

妈妈在手机那头温柔地笑着,爸爸已经不好意思地撇开脸故作忙碌了。

挂了电话,我躺在床上看见外面露台上有淡淡的月光照进来,浅浅地透过玻璃铺在窗台上。

那天徐望第一次飘进宿舍窗台的时候,似乎也有这样的月光,只是因为惊慌我忽略了。

脸色稍苍白的徐望跟清冷的月光仿佛融为一体,就这么倚在窗边噙着笑看着我惊慌失措地乱飘。

这天之前,我是不相信什么鬼啊神啊的,更不相信什么前世今生。

那晚见到徐望之后,好家伙,世界观都颠覆了。

我不仅很快地接受了鬼神之说,消化了自己即将死去的事实。

我还喜欢上了一个帅鬼,更扯的是,据说跟前世的我喜欢上的还是同一个。

庆幸的是,后来发现他不是鬼,不幸的是,我好像快要成鬼了。

前世他因为跟我在一起,被双双陷害受罚;今世他为了护着我,甘愿豁出一切冒险相救。

现在我是不用变鬼了,可是徐望要是回不来,那他就真成鬼了。

这一波三折的感情啊,真是比过山车还刺激。

真不知道该说是我幸运,还是徐望倒霉。

心乱如麻,眼睁睁躺在床上等了一整晚,黑无常都没有回来过,没有徐望的消息我心里好像被挖掉了一大块,空落落的。

19

在宿舍干等着实在很折磨人,我写了个字条放在桌面上就出门了,以免黑无常回来找不到我。

坐上公交车,我准备先去看看干爹。

在经过一个减速带的时候,车身颠簸的那一刹那,我忽然福至心灵。

我一个大活人虽然在阳间无从下手,帮不了徐望什么,但还可以尝试搬救兵啊。

车子很快到达了目的地,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威严肃穆的庙宇,红色的外墙似乎又透露着几分让人心安的温暖。

我迅速在附近找了一个小摊,让摊主帮忙写了一纸诉讼,然后找了个化宝的地方把诉讼纸点燃,火舌很快把纸张吞没,化成了灰烬。

过了片刻,一个黑影突然从旁边的庙宇里冒了出来。

那周身的黑雾让人心惊,我后背瞬间出了一身冷汗,双臂布满鸡皮疙瘩。

谁知那黑影越来越近的时候,我才看清原来是扭着虎背熊腰找过来的黑无常。

「你怎么这时候跑出来,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哎……」我找了个无人的角落,压低声音朝他叹气。

我还以为,果真能搬出救兵来呢。

「以为啥?以为我是望哥啊?那不是你留的纸条让我过来找你的吗。」

「那你打探到什么消息了?有找到人帮忙吗?」

「没有,这件事不好办,望哥违反纪律的时候是当场被抓住的,无从抵赖,而他上辈子的事情虽然大家都知道,但碍于富二代的关系,大家都不敢帮忙。」

一人一鬼坐在一条长椅上,互相唉声叹气。

「话说你跑来这里干嘛,这里的气氛怪让人紧张的。」黑无常抬头看看前方写着金字的牌匾,缩了缩脖子。

高高的门檐上挂着一个方方正正的蓝底牌匾,周边是描着金边的花纹,正中间是「都城隍庙」四个大字。

也难怪黑无常紧张,都城隍老爷对于他来说相当于领导。

一个爱摸鱼,每个月工作指标都完不成的员工确实比较害怕见到领导,就好比差生害怕老师一样。

「来看望我干爹啊。」

我小的时候,爸妈带着我四处求医,据说京都的医疗条件最好,便带着我风尘仆仆地就来了。

还一边在当地医院就医,一边到都城隍庙里为我祈福,因为听到了隔壁床病友家属说这里的城隍老爷很灵验,便当即让我认了城隍老爷为干爹。

其实这个做法很常见,在农村还有认灵验的石头、长寿的树木为干爹的,为的是让神灵保佑孩子健康长大。

我妈说,科学的不科学的都一起来,说不定哪个就起效了呢。

这次我的心脏病奇迹般地自愈,爸妈便一直念叨着让我亲自来还愿,感谢干爹的照拂。而他们俩过几日忙完手头的事情再过来,到时买些祭品好好孝敬城隍老爷。

其实我有点心虚,除了看望干爹之外,我刚刚还企图让干爹为我伸张正义。

那张诉讼,上面密密麻麻写了我的诉求,我把从黑无常那里得来的信息,再加上一丢丢修辞手法,尽量让冷冰冰的文字变得煽情起来。

最好把干爹看得热泪盈眶,然后心痛无比,再怒火中烧,最后为我主持公道。

结果这诉讼都烧完好久了,啥事没发生。

亏我还咬破了手指,按了血手印,以达到句句实话、字字泣血的效果。

也是,我的干爹只有一个,干爹可不止我一个干女儿干儿子,哪来这么多精力每个人的诉求都能满足。

20

正当我们怀着沉重的心情准备离开的时候,皓日当空转瞬乌云密布。

一阵罡风吹来,风沙扑面,我下意识闭眼并抬手掩住了脸面。

待再睁开眼的时候,我看见庙宇的大殿正中间的神像似乎动了一下,一位身着红色蟒袍的神官缓缓走下神坛。

他眉宇间尽是肃穆,整个人都彰显着凛然的威仪。

心一惊,我吓得扑通就跪下了,旁边的黑无常也战战兢兢地低头站着,不敢与之对视。

这是我在公交车上幻想了无数遍的场景,即使我提前做了无数遍不卑不亢的心理建设,却还是没抵抗住临场的怯懦。

「刚刚是你投的状纸吗?」他站在我面前,垂眸盯着我,沉声开口。

「是……是……是我!」为了徐望,我咬牙强行镇定住自己,「小女有冤屈,希望干爹给我主持公道,还我清白!」

「你说你前世是阴司里就职的孟婆,你被一个爱而不得的城隍陷害,你可有证据?」

「我不记得了,但他记得,他手里有证据可为我做证。」我抬手指向旁边的黑无常。

黑无常瞪大了眼睛看我,没料到有这一出。

他反应过来后,也扑通一声跪在我旁边,鼓起勇气把事情从头到尾描述了一遍。

我之所以敢这么做,一来确实是走投无路没办法了;二来仗着自己认了都城隍老爷为干爹,心里多了一股莽撞的底气。

黑无常曾说过那个陷害我和徐望的富二代,买了一个小地方的城隍官职,那肯定比不过干爹的都城隍官职大。

况且当时他陷害我俩的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打得大家措手不及,没来得及向上反馈,便已经匆匆执行了惩罚。

再说阴司里,个个都忌惮他,也是因为怕他秋后算账来报复,而我是最不怕的。

大不了就是死,死了继续投胎,不过是受轮回之苦,这有什么可怕的,我热爱这人间,我能苦中作乐。

我是最无所谓的,只希望我爱的人别受委屈就行,之前是徐望一直护着我,现在该轮到我为他勇敢一次了。

都城隍老爷听完,沉思了片刻,一拂衣袖当下决定重审此案件。

我开心得整个人都晃了神,浑浑噩噩地,不知怎么回的学校,不记得怎么躺在了床上。

只知道我在宿舍里睡了一个长长的觉,醒来后,就看见了床边高兴得手舞足蹈的黑无常。

他是来报信的,绘声绘色地给我同步了这件事的进展。

真是没想到,我和徐望这个案件竟然是一块激起千层浪的石头,大家苦富二代的压迫久矣,趁着这个时机纷纷站出来实名举报。

我和徐望蒙受的冤屈不过是冰山的一角,当这块冰山浮出一个角在水面上,你便能顺着这一角潜下水里看到巨大的主体。

得益于整件事情越扯越大,惊动了干爹的上级大领导,所以案件办得很快,两天后的子时黑无常跑来要带我这个当事人参与案件的陈词结案。

他帮我离了魂,带着我的魂体飘回到干爹的庙宇大殿。

大殿正中依然是一身威严的干爹,旁边有几个表情严肃的阴差,底下站着徐望。

黑无常带着我站在徐望的身旁,几天没见,徐望看向我的眼睛还是那样亮亮的,满脸欣喜却又碍于旁人而不得不强压着。

「事情已重新彻查,你们二位确实是遭人诬陷,真正的罪魁祸首现已得到应有的惩罚。」城隍老爷款款走下来,抬起手指点在我和徐望的额头。

当下,所有记忆瞬间恢复。

我想起那些年我在奈何桥头熬汤的日常,我看向徐望,看见了那个红着耳朵站在桥头排队的白无常。

每每轮到他的时候,他都一手锁着鬼,一手挠着耳后不知所措地看着我。

直到我伸手问他要通行证,他才慢半拍地掏出来,结结巴巴地说:「有……有的,在……在这……在这呢。」

后来还是他兄弟黑无常看不下去了,跑来告诉我他喜欢我很久了,还为了我攒钱买了房。

于是,我便虎了吧唧地收拾了行李,去敲他家门。

「你好,黑无常说你这里有房间出租,你看我可以租一间么?」

这家伙很好撩,三两下便被我拿下了,毫无难度。

21

「但是一事归一事,前世的事了结,还有今世的账未算。」

城隍老爷洪亮的声音响彻大殿,一字一句都撞击在我战战兢兢的心上。

旁边的徐望伸手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他宽大有力的手掌把我的手整个包在手心里,给我注入了一股力量。

「虽然事出有因,但白无常无视阴司规定,擅自修改系统信息,当属藐视阴司法令,需继续在人间受轮回之苦,且持续承担无常的工作职责。」

城隍老爷把目光从徐望那里收回,然后缓缓转头看向我:

「至于你……」

「我也是共犯,我甘愿继续在人间受罚。」

还没等他讲完,我便抢着认罚,不为别的,只是担心如果我就这么回去了,留下爸妈为我哭断肠子,实在不忍心。

等我抢答完,城隍老爷深深地看了我好一会,像是看透了我的心思般松口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那就罚你走完人间这一趟再回归本职工作。」

鼻子一酸,我哑着声音回答:「谢谢干爹!」

在飘着回去的路上,徐望还是紧紧地牵着我,事情终于告一段落,我们三个都明显地放松了下来。

「对了,我和你明明是一同进入轮回的,怎么你比我年长好几岁?」我晃了晃徐望的手,想着找点话题聊,让气氛更自然一些。

「这个……」徐望停顿了一下,不知在犹豫什么。

「因为你是女儿身。」一旁的黑无常忍不住开了口。

「啊,这个跟女儿身有什么关系?」我有点不解。

黑无常跟徐望对视了一眼,方才接话:「因为是女儿身,所以你前几次出生不太顺利。」

我恍然大悟,想起来当年在奈何桥头似乎也问过这个蠢问题。

我见徐望抱着来喝汤的小孩,多数是女孩,便忍不住嘀咕:「为何夭折的小孩多是女孩儿。」

后来知道了个中缘由,心里难受了好久好久。

见我沉默着不说话,黑无常找了借口开溜:「我得赶紧去工作了,这个月指标还没完成呢。」

黑无常忙不迭地飘走后,徐望忽然伸手抱住了我。

他把我紧紧地圈在怀里,像哄小孩一样在我后背一下一下地轻拍。

「那不是女孩的错,是被贪念蒙了心智的人所做的荒唐事,也不是所有人都这样,世人也有在慢慢地进步,你看你现在的爸妈就很爱你,你的老师同学很爱你,还有我,也很爱你,知道了吗?」

我抬头看向他,看他认真的表情,看他清澈透净的眼睛,看他真诚的眼神里装着的两个小小的我的倒影。

见我呆愣不动,他曲着手指在我额头轻敲两下,开口逗我:「喂,请问有人在吗?」

我「噗嗤」一下笑了出来,扑进他怀里,萦绕在心头的郁闷也全部消散了。

都说世人的悲欢各不相通,但他们都忘了还有爱和真诚可筑桥梁。

越是在乎,越能感同身受。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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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女配后我只想搞事业

月亮三分糖 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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