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梅又雪

妹妹手上还拿着吃食,发髻是幼时娘亲最爱给我扎的样式。

弟弟先看到了我,低头对母亲说了后,指给娘亲看。

我捂着嘴,眼中的人影却模糊了起来。

娘亲微微举起了手,对我招手。

就像每次她们要回府时,在马车上对我招手一样。

这个时候,爹爹应该还在朝上。

「娘娘,吉时要到了,换好衣服可以准备出去了。」

皱眉看着绛紫色的百花曳地裙,伸开双臂让她们摆弄。

绿瑶扶着我走出驿站,四周是围观的百姓和维护秩序的禁军。

微微抬眼,他不在。

周围是一阵阵的惊叹,倾国倾城这样的溢美之词,从我出了驿站耳边就没断过。

「这就是皇上在护国寺遇到梅妃娘娘吗?真像个仙子。」

「可不是嘛,要不能立刻封妃呢。」

「我听说就是天上的神仙下凡,来庇佑我们大元的。」

皇上就站在崇礼门等我。

这一路不过就像是在炫耀自己得了个精美的物件,向所有人展示自己的珍宝。

我的心里没有一丝喜悦,此时的自己与他当年抢来的御猫,毫无区别。

唯一庆幸的就是,能看到家人。

娘亲旁边的老人家是陈嬷嬷夫妇,陈管家佝偻了好多,陈嬷嬷的头上白发也多了好多。

我继续往前走,看到了他。

傅郁台并没有看我,低头在和身边的禁军说些什么。

  • 皇上拉着我的手进了瑶光宫。

    我看着他因喝多了酒而涨红的脸,兴奋地和我介绍宫殿种种。

    上飞闼而远眺,正睹瑶光与玉绳。

    因此取名瑶光宫。

    「梅妃,孤让他们把天南海北所有的梅树都移植了过来,你想看什么梅花都有。」

    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

    他见我不冷不热,握住我的双手。

    「孤知你性子冷淡,以后的日子还长,我们有的是时间。」

    我的性子再冷,也干不出弑子的事情。

    看着皇上有些细纹的眉眼中闪烁的热烈,恍惚间就像是看到了元澈。

    这对父子真像!

    我闭上眼,任由他褪去衣衫,俯身亲了起来。

    与元澈不同的是,他温柔很多。

    纵然如此,第二日起床,身上也是酸痛不已。

    绿瑶一边给我摁着额头,一边说着。

    「德妃被罚到冷宫了。」

    德妃,元澈的娘。那晚的凶手是她?

    算了,除了我自己逃出去找死以外。

    谁来杀我,不过都是为了解脱我吗?

    时间就这样过去了七年,皇上每月至少有半个月宿在瑶光宫。

    他说,同我在一起时,就像回到了二十年前。

    我是没想到都过去了七年,他还会对我这么上心。

    「娘娘,那株宫春梅开花了!」

    绿瑶都过了这么多年还是像个孩子一样,拉着我去看。

    那日入宫后,我向皇帝求了个恩典,让绿瑶跟着禁军一起学武,今日不知怎的回来这么早。

    「这株梅花长得不是一般的好,花枝都伸出窗外了。」

    我踏出宫门,就看到了花枝下站着的人。

    一身铁甲玄色斗篷上,是薄薄的一层雪。

    那夜过后,我进了后宫,他就自请去了北漠战场。

    此后只偶尔从皇帝口中,听到他的消息。

    我虽然面上装作不在意,心里却仔细地听着消息。

    当然,无非就是立了战功,在军中晋升了云云。

    如今回来,许是商议最近的镇压江南百姓的事情吧。

    听说皇上要再修行宫,要从各地运木材,还增收了赋税,民间非议颇多。

    皇上这些年,越发多疑专横,不少大臣受到打压,就连皇后也因此和他闹得有些不愉快。

    可笑的是,居然传言是我魅惑皇上。

    一下子把我从天上仙子骂成是祸国殃民的妖精。

  • 「将军,这些年可好?」

    我喜静,懂事的宫人都不会从瑶光宫的宫道走过。

    他好像是晒黑了些,人看上去成熟了很多。

    眉眼间,多了很多我看不懂的变化。

    「娘娘呢?」

    他的声音似乎比七年前更低沉了,如果说七年前是冰冷的玄铁,现在的他却多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我,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我也有偷偷书信让爹娘去帮我看看则安。

    也曾看着满天繁星时,想着北漠是什么样的星空。

    他思索着,看着梅花。

    「北漠的雪开不出这么美的花,所以我回来了。」

    说完,他轻笑地看了我一眼,朝着紫宸宫走去,退朝了。

    「娘娘,枝头上好像有什么东西。」

    一个布包?

    打开一看,是一把精巧的匕首。

    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只是一把锋利的匕首。

    把手上刻了「水」字。

    脑子里突然想起封妃前夜,自己一直搂着他。

    「你叫什么名字?」

    「傅郁台,郁孤台下清江水。」

    「傅郁台,傅二郎,二郎。」

    我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

    一摸脸,发现有些烫,心也跳快得有些恼人。

    孙公公来报,皇上今日就宿在太极殿,与傅大人商议要事。

    我点了点头,招了招手让绿瑶坐下陪我吃点。

    早已习惯的孙公公笑着退下了。

    今日心情莫名的好,往日都不太吃的羹汤都喝了好几口。

    夜里,一股热气混着酒气窜入鼻尖。

    「孤已经轻手轻脚,没想到还是吵醒了爱妃。」

    「皇上与傅大人聊到现在?」

    皇帝翻了个身,头枕在软枕上,闭上眼沉声道:「嗯,这次江南就让傅卿领兵。」

    黑暗中,我不说话,朝堂的事不是我能插嘴的。

    见我一直不语,皇上长臂一伸抱住了我。

    「给孤身个孩子吧。」

    我有些心虚,还有些厌恶。

    这几年,每次承恩后,我都会悄悄喝一碗避子汤。

  • 江南大捷,傅郁台领军回京。

    皇上很高兴,我们在京城门的城墙上迎他。

    绣了「元」字的红色旌旗,由远及近。

    最前面的将军疾驰到城下,一抬头。

    与我的视线对上了,雀跃的情绪,无法掩藏。

    多日不见,甚是想念,只是话不能说出口。

    黑色的披风,玄色的铁甲,高高束起的长发,让他冷峻的脸上平白多了几分意气风发。

    皇帝缓缓举起了手,一声令下。

    城墙上突然多了弓箭兵,千万支白羽箭向他而来。

    挥舞的长剑还在撑着,而被射中马,已经缓缓倒下。

    我失声痛哭,大喊道:「二郎!」

    「你们快停下,不要!」

    看向身旁冷漠的皇帝,我重重地跪了下去。

    「求皇上不要杀傅大人,求皇上!」

    皇帝蔑视着我,右手攀上我的脖颈,一点点地勒紧。

    「你最后再看他一眼吧。」

    看着他身中数十箭,跪坐在倒地的战马旁。

    他抬着头,看着我。眼神中弥漫的伤感和绝望,将我吞噬。

    我奋力甩开皇帝的手,纵身一跃。

    「娘娘,您醒醒。」

    猛地睁开眼,已经天亮了。

    「娘娘,今日是将军回京的日子,皇上在太极殿设了晚宴,我们还要起来梳洗打扮呢。」

    大殿上灯火通明,觥筹交错间,我忍不住地打量坐在右下方的傅郁台。

    似乎是感受到我的目光,他挑着眉对上了我的视线。

    吓得我匆忙回避,躲到了御花园。

    月亮圆的就像中秋一般,听说则安在护国寺带发修行。

    我私心还是希望他束发之后能够入世,见识外面的世界。

    去看看我没见过的山川大河,不受约束地谈情说爱。

    只是这两年的世道并不好,等他学多些本领,做个游侠也未尝不可。

    当然这都是我的想法,他的人生,他自己决定。

    这时,一个帕子递到了面前。

    「娘娘坐在栏杆上,怎么还月色溅到脸上。」

    月色如水,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他饮了些酒,瞧人的眼神,都让我醉了几分。

    我擦了擦脸上的泪,转身就要走。

    梦的预示很明显,靠近我只会害了他。

    见我要走,他抓住了我的手,紧紧地怎么都挣脱不开。

    我担忧地环顾四周,好在没人。

    「将军醉了!」

    「我醉了好些年了。」

    说完,他低垂了头,许是我的话重了些,他眼中尽是失落,松开了我的手,有些不稳地晃了一下。

    「咣当」一声,我袖中的匕首掉了出来。

    他的眼神一下子就亮了,蹲下身半跪着捡起匕首,双手朝上将匕首奉给我。

    草丛中微动,窜出一只黑猫。

  • 江南大捷后没几日,那些被夷平的起义军突然又聚集十多万人。

    文臣却一夜之间都开始攻击他,更有甚者直接在朝堂之上指着他的鼻子骂谎报军情,辜负皇恩。

    只有我知道,他根本没有真的大捷,只是做的一场戏。

    如今兵符在握,他就在等,等起义军攻破京城后,带我走。

    他说,你不该一辈子都被困在这里。

    他说,你本就是我的妻。

    我惊得连忙捂住他的嘴,只能手忙脚乱地让他快走,不要被人发现。

    是夜,多日不来瑶光宫的皇上突然到访,还带来了一壶酒。

    年约半百的皇帝,第一次对我露出了阴狠的表情。

    醒来时,发现已经被绑了起来,嘴里塞着布条,说不出一句话。

    绿瑶也被绑着扔在一旁,一直未醒。

    酒里有迷药,头一直昏昏沉沉的。

    恍惚间,看到了熟悉的身影,穿着玄铁黑甲的男子向我奔来。

    我大喊:「这是陷阱!不要过来!」

    却说不出一句话,只能摇着头发出「呜呜」的声音。

    再醒来时,我完好的盖着被子躺在瑶光宫,若不是手上的红痕和哭泣的绿瑶,我还以为这只是一场梦。

    绿瑶偷偷递了封信给我。

    「吾妻亲启」

    泪水在眼圈打转,我颤抖地打开了信。

    「吾妻湘儿,见字如晤。

    若是看到这封信,我已不在。

    其实我骗了你,我早就认出了你,所以故意路过宋府,故意对你冷淡。

    起先我误会了你贪慕虚荣,后来我查了许久,知道了梅园种种,知道了你的不得已。

    那夜,我庆幸自己带了飞镖。

    只是你靠在我肩头哭泣时,我却在自责为何不早点将这些污垢杀净。

    但我却又很开心,你唤我二郎。

    我筹谋七年,扶持起义军。

    大厦将倾,我却在黎明前离你而去。

    未能见你穿嫁衣,未能挑开你的红盖头,未能喝上交杯酒。

    但是我不悔,从不悔。

    二郎绝笔」

    他死了。

    在上元节这天,我第一次进宫就是上元节。

    皇帝就是用这种方式提醒我,提醒我的不堪。

    最可笑的是,他还装作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来瑶光宫找我。

    满眼爱意地看着我,缱绻地睡在我的身边。

    我抽出他赠的匕首,紧紧地握住。

    脑中只有一个想法,为他报仇。

    寒光冷冽,皇帝死死地抓住刀刃,血缓缓地流了下来,顺着衣袖。

    他手一扭,匕首掉落在地。

    我急忙去拿匕首,就要往自己的脖颈去。

    很可惜,被冲进来的侍卫救了下来。

    「先看看她的伤吧。」

    到了这种时候还演什么深情,能弑子的皇帝就是不一样。

    太医仔细地包扎后,还不放心地诊脉。

    接着就欣喜地跑到皇帝身旁。

    我呆呆地坐在床边,看着衣衫上的血渍,刺眼地红。

    皇帝很高兴,不顾自己的伤口跑到床前。

    半蹲在我面前,眼中是藏不住的笑意。

    他嘴巴一开一合在说些什么,我一个字都听不见,耳中嗡嗡地嘈杂一片。

    孩子?

    我怎么又有孩子了,不是喝药了吗?

    他见我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怒得甩袖就要走。

    半晌后,又折返。

    见我还是那副样子坐在床边,大声对着绿瑶呵斥。

    「天寒地冻,为何不给她披件衣服。」

    说着就凑上来解下斗篷披在我身上。

    他低声耳语道:「莫要寻死,宋湘儿。」

  • 今年的雪下得格外地多,我站在宫道上,微微仰头看着这株伸出宫墙的宫春梅。

    「娘娘,回去吧。」

    绿瑶哽咽地看着我,看着我一身的白衣,似乎与这雪,这梅分外的相配。

    他走后,我就一直穿着白衣。

    就像他当初系在左臂的白绸。

    皇帝像是与我撕破脸一般,将元澈之死告知于我。

    他的言外之意就是告知我,以他的雷霆手段,我若是自刎,宋氏全族没有好下场。

    可笑,不愧是流着一样血的人,和元澈一模一样的令人恶心。

    只是本以为元澈之死是他的主意,没想到是幕后之人是太子,而他也默许了。

    封妃前夜派来杀我的人,就是元澈的母亲德妃。

    而静兰两位姑姑则早就死在护国寺后山的小院中,若不是我时时刻刻与绿瑶不分开,怕她也早就身首异处。

    绿瑶知道后,则是担忧我腹中孩子会不会遭人下手。

    我宽慰道,我这孩子对已成气候的太子,没有丝毫威胁,何况我在朝中也没有母族的支持。

    春去秋来,皇帝来后宫的次数越来越少。

    原本只是在江南的起义军,因他死后,更是势如破竹,颇有逐鹿中原之势。

    朝堂上吵吵闹闹的,还有人直指我腹中孩子乃是灾星,更有甚者说我是妖妃。

    皇帝勃然大怒,午门外血流成河。

    我看着日渐隆起的肚皮,浑浑噩噩地在这牢笼一般的宫中消耗着。

    那把匕首和信被我收了起来,与晒干的梅花一起收在妆匣中。

    战事越发的紧张,太子挂帅出征,最后是重伤昏迷回宫。

    听说是不少将士临阵倒戈,气得皇帝当场晕了过去。

    宫中人心惶惶,甚至有宫人偷偷逃出宫被当场抓住杖毙。

    秋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我的肚子突然发动。

    多日未见的皇帝也来了,他紧张地握着我的手。

    我看着他染白的双鬓,恍惚间想到了那个穿着玄铁黑甲意气风发的将军。

    这时,孙公公急急忙忙跑进来,对着皇上耳语几句。

    见他脸色大变,压低声说了什么。

    只听到了,守住,一起走,这几个字他就被稳婆推出了殿。

    孩子的啼哭声传入耳中,太医稳婆跪地叩恩。

    是公主。

    他抱着孩子,说赏。

    接着就让人收拾东西,扶起我就说要走。

    窗外,火光一片,不时有尖叫声传来。

    起义军打进皇宫了。

    我在绿瑶搀扶下,和抱着孩子的皇帝躲进马车。

    马车总归是慢了些,侍卫提议换骑马。

    我看着手足无措的皇帝,心底不禁冷笑。

    是啊,抱着孩子怎么骑马。

    这时,绿瑶挺身而出,抱着孩子。

    我抓住她的袖子,轻声说道。

    「回宫,把孩子交给起义军首领夫人楼如玉。」

    我在赌,这个起义军原本就名不正言不顺,若是建立新的王朝,那么临阵倒戈的将士就是他们最棘手要安置的存在。

    而对待前朝皇室公主,他们若是杀了刚出生的小公主,那些归顺的将士,不由得担心这就是自己的下场,进而军心不稳。

    何况,楼如玉贤名在外,这步棋虽然险,但却是最稳妥的。

  • 沈木黄袍加身,楼如玉坐稳中宫。

    听闻,我的孩子赐名楼若,视如己出。

    「若」,顺从也。不弱于道者,天绝之也。

    外界传沈木夫妇生于草莽,看来也不尽然。

    我们被困在京郊的成县十几日,每日就只有些馒头和咸菜。

    我看着在屋外巡查的士兵,问身旁的孙公公,领头此人是谁?

    得到答案后,我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心一下子松弛了下来,晚上甚至多吃了一个馒头。

    果然,夜里就嘈杂了起来。

    皇帝一脸铁青地和那个人吵了起来,那人虽然半跪着,但眼神却充满不屑。

    甚至怨毒地看了我一眼。

    只是隐约间,好像看到了爹娘跪在一旁。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皇帝进了我的屋子。

    似乎是觉得很难开口,一直说不出所以然。

    也是,他是皇上,让我自缢这件事本身,就是在打他的脸。

    只是,如今困兽之斗,全权依仗那位兵部尚书傅大人。

    那人,应该就是二郎的爹。

    所以才那么恨我吧。

    「皇上,可是想让我死?」

    我微笑着说出了他难以启齿的话。

    他拉着我,抱住我。

    「孤不是这个意思,他说是你害死了他儿子,要你偿命。」

    我不语。

    「不过就是死了个儿子,孤的儿子也死了,孤都没让人偿命。」

    他说的应该是撤离皇宫时,奋力抵抗到最后的太子。

    可怜的皇后没有走,抱着自己儿子的尸体,疯了。

    我推开他,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位装作深情模样的帝王,这段时间心力交瘁,头发几乎全白了。

    「你的儿子,不是你送上去的刀子吗?」

    他想到了元澈,脸色变得很难看。

    最后只是摔下一句话,就出去了。

    「你只要听话,我保宋家无虞。」

    我对着一面残破的铜镜,仔细地看着。

    这段时间缺衣少食,蓬头垢面,可不能这样下去见他。

    不过他向来脾气好,不会说什么的。

  • 傅郁台走后,我习惯了素衣见人,脸上更是寡淡。

    今日不知怎的想穿件红衣,只是找来找去,只有一块红色的粗布。

    这里不是瑶光宫,能上脸的,也就只有红色的口脂。

    我仔细地润了润唇,点了艳红的口脂。

    披上了那件红色粗布,配白色绸衣应该也不丑吧。

    推开破败的木门,他们站在外面,围成一个密不透风的圈。

    深秋的夜,一片漆黑。

    士兵举着火把,点燃了为我准备的篝火。

    那些常年驻外的士兵,毫无顾忌地上下打量着我。

    仿佛我赤身裸体一般。

    更有甚者,低声地嘀咕。

    粗鄙的言语,不堪入耳。

    我想,若是他手下的兵,定然不会这般下作。

    一步一步,赤脚朝火堆走去。

    人群自觉地让开了一条道,路尽头我看到了眼中含泪的爹娘。

    爹爹脸上已经有了皱纹,只是岁月终究是饶了娘亲,完全瞧不出是半百的模样。

    哪像我,二十出头的年纪,居然长了白发。

    弟弟早已须起了髯,身旁大着肚子应该就是我未蒙面的弟妹吧,一对璧人,瞧着就让人欢喜。

    妹妹应该也是嫁人了,所以没看到吧。

    嘴角蠕动,最后还是咽了下去,在心里默默地喊了「爹娘」。

    爹娘,我真的坚持不下去。

    是女儿不孝。

    收回了视线,一步步踏上台阶,袖中紧握着那把匕首。

    接着,纵身一跃飞入火中。

    火光中,隐约看到了他的身影,他微笑着对我伸出手。

    我放声大笑,淹没在火舌中。

    我知道自己胆小怕事,所以寡言少语,与人疏离

    我这一生,未曾穿过嫁衣,就有了两个孩子

    世人眼中,红颜祸水

    可我从头至尾不过是被推着走的物件

    稍不小心,就是尸骨满地

    活着真的好累

    生来死去,皆是一人

    但我生怕因为我的死

    而连累他人

    需要时,是天朝最美的花

    背弃时,是人人唾弃的草

    我就像幽魂一般在皇权和黄泉之间游离

    短短二十五载,尝尽生离死别

    我,恨极了将爱情当借口的人

    不,是违背人伦的畜生

    二郎,此生我唯欠你一盏清茶

    现在,我来了

    你莫要走得太快

    我怕我跟不上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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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笼中雀

    红颜逝:犹记情浓画眉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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