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大惊，看向父亲，却见父亲满脸失望的看着我。
「保护皇后！」楚烨第一时间将我护至身后，一边跟刺客周旋，一边护着我……
刺客实在太多，这是他为我准备的生辰宴，心思都花在了宴会上，并没有在守卫方面加强戒备，更何况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刺杀，刺客来势汹汹，楚烨又要护着怀有身孕的我，很快肩上就被刺了一剑。
鲜血将他的衣袍染红，现场浓厚的血腥味让我原本就不太舒服的身体有些作呕。
刺客见楚烨难攻下，便将目标对准了我。
如此一来，楚烨对付的更为吃力，不消片刻，身上又多了几道伤，我看的触目惊心，不敢置信的看着置身事外的父亲……
我虽早知父亲图谋江山，却不想我的命在他看来竟低贱如尘埃。
原来于父亲而言，我不过是他实现千秋大业的垫脚石罢了。
如今利用完我，他便想叫我也粉身碎骨。
刀剑向我而来，在我眼中映出一抹寒光。我紧紧护住自己的肚子，大脑霎时一片空白，唯一的想法就是——我的孩儿要活着！
团团围攻之下，楚烨难有招架之力，可他见我危险，仍奋不顾身向我冲来。
刀剑刺入血肉，我的颈间溢满血气，但却是楚烨的血。
楚烨用他的身体紧紧护住了我，为我挡下了利刃，保我于这场鏖战中毫发无伤。
「楚烨，你还是放弃抵抗吧，再这样下去，恐怕就连一具全尸都留不到了。」我父亲站在远处，冷眼看着这一幕。
就连我的兄长和母亲也在那里，还有一大批朝中的官员，很显然，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刺杀，并且有胜券在握的把握。
「丞相何时安排了这一切？还真是让朕刮目相看呢。」楚烨伸手擦了擦嘴角的鲜血，冷声说道。
父亲冷冷一笑，「你这个位置本来就是篡位得来的，朝中又有几人服你？不过是迫于淫威罢了，你若是肯乖乖让位，或许身边的人会好过许多。」
这番话意有所指，我不敢置信。
「父亲，你……」
父亲瞪了我一眼，「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若不是你心慈手软打翻了那杯毒酒，我们也不需要这般兴师动众了，不过今日我们亦是有备而来，你过来，过了今天，你腹中的孩子一生下来便是皇帝。」
12
我的心像是突然跌落井底一般，通透冰凉，我从来不知道，父亲竟然有这种野心，这种盘算。
母亲在台下说，「锦儿，听你父亲的话，你快些下来。」
楚烨突然放开了我的手，我看着他的眼睛，只从里面看到了失落的神色。
他这副举动，分明就是放我走的意思。
我明明应该开心的立马跑去父亲身边，此时却像是被灌了铅一样，一步都走不动。
楚烨兀的吐出一口鲜血，整个人无力的双手撑在桌案上。
「慕容哥哥，快过来看看他！」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紧紧纂住，崩溃而又无助。
慕容珏抿唇，不语。
「父亲……」我的手被楚烨抓住，打断了我要求父亲的话。
「别管我，你走吧。」
不知何时我已经泪流满面，拼命的摇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做什么。
此时此刻我只是不想让楚烨有什么事而已。
「别哭，别……」楚烨一开口，嘴里又是一口鲜血吐出，脸色煞白，「别动了胎气。」
我哭的更厉害了。
腹部越来越疼，我却无暇顾及。
被楚烨禁锢的这半年多以来，我没有一天不想逃离他的身边，可是这一天真的到来了，我又无法亲自下这个手，更无法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去。
忽然，眼前一阵发晕，倒在了楚烨的怀里，然后我看着那些人拿着剑向楚烨逼近……
心里升腾出无尽的绝望。
我便再没了意识。
……
13
等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猛然从床上惊坐了起来。
周围的一切都让我陌生，简陋的房间，温馨的摆设，让我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我这是在哪儿？楚烨呢？
一摸肚子，孩子还在……我长吁了一口气。
就在这个时候，门被推开，一名浑身上下穿着都是黑色布料的女子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
那药还冒着热气，应该是才煎好的。
见我醒了，女子的脸色更黑了。
「把药喝了，等你胎像稳下来，生下肚子里的孩子，就可以离开这里。」
这女子我偶尔在楚烨身边见过几次，她总是冷着一张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我这是在哪儿，楚烨呢？他人呢？！」我急忙问她。
「你不需要知道他在哪，你不是一直都想离开他身边吗？只要你腹中的孩子平安落地，你便自由了。」
「告诉我，楚烨在哪儿！」
「苏锦，你有什么资格问他？」女子脸上的怒意再也掩饰不住。
我穿上鞋子下床，一动，腹部又是一抽一抽的疼。
女子被吓到了，连忙将我按在床上，「难道你真就这么狠心？就连他唯一的孩子都不愿意留下？这也是你的孩子！」
「他唯一的孩子？」我从这句话里面听出了一丝端倪，「我要见他，你带我去见他！」
女子不说话，将脸别开。
最终她还是带我去见楚烨，一所立在繁华京都的普通四合院里，楚烨带着他的一部分部下安顿在这里，只是我见到楚烨的时候，他却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看见他这副样子，你满意了吗？」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住一样，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是南宁国的公主，追随着他来到这里，甚至不惜当个暗卫守在他身边，却也无法感动他分毫，而你什么都不用做，却可以得到他所有的偏爱，凭什么。」
我回头，震惊的看着眼前的女子，没想到，她竟是这种身份。
公主说，「这次的生日宴他倾注了所有的精力，只是为了弥补你封后大典没有完成的遗憾，可是你却跟人里应外合，刺杀他，你知道吗，他是抱着牺牲自己的性命换你平安的打算的，以他的身手，那是皇宫，他的地盘，就算宴会场上没有布置好守卫，那些刺客又岂是他的对手？」
我的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拼命摇头，「不会的，那是我父亲，怎么会伤我！他可以不用管我的！」
「到现在你还不明白吗？苏培云只不过是在利用你夺权罢了？当初楚修齐将楚烨送去前线送死都是苏培云从中煽动，你昏迷了两天，这两天这个国家早就变了天。」
我这才知道，仅仅两天的时间，楚国已经不姓楚了，我父亲夺权，掌控了这个国家。
而那天晚上，我父亲对刺客下了死令，只要能杀了楚烨，不顾一切代价，包括我的性命。
「他早就安排好了，等你腹中的孩子出世，他便不做这个皇帝，带你们远离皇权，这几个月他一直在逐渐放权，否则苏培云怎么会有机会刺杀他？」
「……」
这一刻，我哽咽到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14
楚烨昏迷了三天，我便衣不解带地守了他三天。
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不计其数，呼吸已然微弱至极。我一刻也不敢离开，生怕他会出什么意外。
幸好，一碗接着一碗的药喂进去，他的脸色渐渐有了好转。
命，总算保住了。
「楚烨，你为何要替我挡剑？」
楚烨为我挡下的那一剑，正入他的胸口，好在剑尖偏了一寸，没有伤及他心脉。
为了救我，他甚至不惜舍出一条命去，我后悔从前对他那般冷言寡情。
拉住楚烨微凉的手贴在我的脸颊，我用自己的体温为他暖着手。
「傻瓜，你若是不替我挡下，那一剑顶多刺入我的肩头。」
眼泪啪嗒啪嗒地落下，隐约间，我感觉到楚烨的手似乎微微动了动。
「楚烨？」
我赶紧擦干了泪，唤着他的名字。
我紧张不安地盯着楚烨，看着他睁开了眼睛，苏醒过来。
心头的大石，终于落下。
可醒来之后，他像是变了个人一样，用冷漠的眼神看我，虽然不赶我走，却也不主动跟我说话。
「楚烨，我们谈谈。」
我有好多话想跟他讲。
楚烨只是淡淡的看了我一眼，重伤未愈的他声音虽轻，可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一般砸在我的心上。
「你要是想走，可以，我帮你重新安排一个住处，等孩子平安生下你再回去。你腹中怀的是我的孩子，苏培云不会留下他的。」
「我想说的不是这个，南宁公主都跟我说了，是我父亲……」
父亲的计策，我不说他也懂。一切的一切，只有我被傻傻蒙在鼓里，浑然不知。
「那你还想说什么？」
「我想问你，齐哥哥……」
楚烨情绪忽然激动了起来，他咳嗽间撕裂了伤口，渗出的鲜血瞬间染红了纱布。
「该说的我都跟你说了，楚修齐是我杀的不假，你想给他报仇？」
从枕下抽出一把匕首，楚烨递到我面前。
「我现在就给你这个机会，拿着它，亲手杀了我，给楚修齐报仇。」楚烨的眼中涌动的几乎是一种疯狂的情绪，他面色苍白，眼神却异常坚定。
我缓缓接过匕首，这把匕首是他十八岁那年封王，离宫自立府邸的时候我送的。
我怎么也想不明白，怎么短短几年的时间，我们竟走到了现在这一步。
其实楚修齐的死也不能全然怪楚烨，他们都有错，我更不能就只站在楚修齐的立场上去怪罪楚烨……
「来啊，杀了我，你彻底自由。」楚烨一手握着我拿着匕首的手，缓缓带到自己胸口，锋利的匕首刺破衣裳，扎进血肉当中。
「不……」我忽然用力甩开他的手，将匕首扔的远远的，眼泪夺眶而出，退后了几步，声嘶力竭，「你为什么总喜欢这样逼我？为什么要逼我！」
「锦儿……」
「我不想嫁给齐哥哥，更不想嫁给你，不想进宫，更不想当什么皇后……」我的情绪匣子像是突然打开了一样，什么都不管了，伏在床边大声地哭了出来。
我是丞相府的嫡长女，虽然性子有些活泼好动，但是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是懂分寸的，从来没有做出过像现在这样崩溃的举动。
我越哭越委屈，察觉到楚烨垂手抚着我的头，心中委屈更甚眼泪越发汹涌。
头顶传来男人温柔低沉的声音，「我给过你机会的，是你不许我死，既然如此，那你以后可就再没有机会从我身边逃开了。」
「什么？」我抬起头，脸上挂着的泪痕里倒映着楚烨的身影。
没有机会逃开。
难道楚烨又想将我圈禁在他的身边么？
15
「锦儿，你先起来。」楚烨伸手想要拉我。
我心中委屈，不愿任他摆布，执拗地避开他的手。
楚烨见状只好试图起身，我担心他身上的伤，连忙站起来按住了他。
「又想叫我给你疗伤换药么？」我凶着楚烨，「你知我最不爱闻血腥气的。」
听了我的话，他果然乖乖不动了。
坐在床上，我背对着楚烨，扶着肚子暗自生着闷气。
凭什么我就要被楚家这两兄弟耍得团团转，最后还落得这样一个众叛亲离的下场。
身后，是楚烨低低的笑声，大约是扯动了伤口，他笑声中还掺杂着轻嘶的痛声。
「你笑什么？」我不满地想要回身，可近六月大的身子实在太沉，我整个人险些折倒在地，还好楚烨眼疾手快地拉住了我。
这一拉，楚烨眉头直接蹙了起来。
「疼了是不是？」我慌得手足无措，楚烨直接拉住了我的手，安慰似的捏了捏。
「锦儿，我好开心。」
「你开心什么？」我没好气地问道。
「开心你愿意将心事讲给我听，开心你在我面前宣泄委屈。」
楚烨说道，「还有，开心你如此关心我。」
「那你小时候为何不待见我？」
既然已经问了，索性一次问个明白。
「我没有不待见你。」楚烨将头埋在我的颈窝，与我解释道，「我生母出身寒微，所以我自小在宫中如履薄冰，你是名门贵女，又与太子过从亲密，我为了避嫌，只能对你敬而远之。」
「我哪里有和楚修齐过从亲密？」我满脸费解。
「难道没有？」楚烨抬头，眼中还带着微微的醋意。
「楚修齐待人亲和，对我照顾有加，我自然与他亲近些。」我那时不过是一个懵懂无知的小女孩，哪里懂什么情情爱爱。
「你看到的儒雅随和都是假象。」楚烨伸手点了点我的额头，「你想，他是太子，若是真的这么人畜无害，早就被人吃得连渣都不剩了。」
「我哪里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否则，也不会被自己的亲生父亲所算计。
许是看出了我的心情低落，楚烨对我说道，「往后有我在，没人可以再算计你分毫。」
16
那一日，我们坐在一起说了好多话，比我们相识数年里说的所有话加一起都要多。
误会总算解开，我与楚烨也算了却了心结。
养伤期间，楚烨就开始计划起拨乱反正。在我临盆之际，他率兵亲征，准备夺回天下。
许是孕中忧思又受惊的缘故，我生产的过程并不顺利。
尤其是我的情敌南宁公主就站在我的床边，我所有的精力都用来盯着她的举动，实在没有力气产子。
我实在是很怕，南宁公主会因爱生恨，一刀了解了我与腹中孩子。
「我要是想动手，还用得着等到你上产床？」南宁公主一脸想要痛扁我的表情，「再说，要是我真的有歹念，你觉得楚烨会让我进产房么？」
南宁公主这么说，我总算放下心来。
随着接生婆的指引不停深呼吸，在外头传来捷报的刹那，平安产子。
我再睁眼时，就见楚烨正在「行凶」。
「就是你这臭小子折腾我媳妇难受了十个月？」楚烨虽是隔着小被子拍着孩子的屁股，可还是看得我心惊肉跳。
楚烨是习武之人，手下一向没轻没重的，我用尽全力怒斥道，「楚烨，你干嘛呢！」
「锦儿。」见我醒了，楚烨将孩子丢给一旁的奶娘，大步流星地来到我身边。
「你倒是把孩子抱过来给我看看啊。」我头枕在楚烨微凉的掌心，犹豫地问道，「他们……都怎么处理了？」
篡权谋位，是诛九族的大罪。
我倒是不奢求楚烨能够留父亲兄长一条性命，只求他能放过族中无辜受牵连的人。
「苏培云毕竟是生你养你的人，我对外已经公布了他的死讯，暗中将他关押天牢。」楚烨回答道，「你的兄长与同谋都已流放边疆，锦儿，我答应过你，为我们的孩子积累福报，手上不再沾染血债。」
为了我，楚烨真的做了很大牺牲。
我轻轻地点了点头，很满足现在的一切。
在我安心坐完月子以后，楚烨就退位让贤，带着我乘着游历天下的马车离开京城。
「锦儿，你从前没见识过的天下，以后我会带着你一一看尽。」这是楚烨的诺言。
荒野沙漠、森林草木，我们踏遍山河，于万千风景中，携手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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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于 2022-05-19 20:23 · 禁止转载
明月昭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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