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
发小尚未靠近，卓恒拦在我前面，倒是把发小吓了一跳。
发小上下打量了一下卓恒。
「这人我没见过，这衣服眼熟啊。这不是我做的样衣吗？你说借来给你爸爸穿？」
「乔千墨，你什么时候多了个这么年轻的爹？干的吧？」
我把卓恒拉开，示意他不要激动。
「卓恒，没事的，他是我家邻居。我们是好朋友。」
发小道：「今儿你不把事说清楚，我可要告诉乔叔叔了，说你认了干爹。」
三言两语，我跟发小说不清这事。
路上行人一听「干爹」这么有故事的词，纷纷驻足看热闹。
我把发小拉到一边，「大街上嚷嚷什么？回去再跟你说。」
发小瞪了卓恒一眼，跟在我身后往我家里走。
路上，我跟发小简要说了一下，卓恒和柳星石穿越来的事。
发小捂着嘴巴，「真有穿越的？」
「这么说，你家里还有个男人？」
我点点头。
发小道：「乔千墨你出息了，背着我跟两个男人住一屋，还住了这么久？」
「什么叫我背着你？我跟你啥关系？」
「啥关系？联姻的关系。咱家父母打我们俩还在娘胎就商量两家联姻，你不知道啊？」
我笑了。
「你可拉到吧，还联姻，人家有钱有势的才叫联姻。」
「我们两家，在菜市场一家卖豆腐，一家卖鱼，我们有什么必要联姻？对我们两家的生意有什么影响？」
「怎么没必要，跟人家说我家的鱼是吃你家的豆腐长大的，价格肯定能比别的摊位卖的高。」
发小靠过来勾住我的肩膀，「不仅我家的鱼想吃你家的豆腐。我也想吃你的豆腐。」
我拍他爪子，「起开，男女授受不亲，懂不懂？」
发小摸摸被我拍疼的手背，「男女授受不亲，那是封建迷信。完了完了，你被穿越男同化了。」
我和发小互相贫嘴，一直到家里，嘴巴都没停。
19
我打开门后，看到坐在沙发上，背影寂寥的柳星石。
我边换鞋边说，「柳星石饿了不？给你打包的东西带回来了，还热着呢。」
柳星石蹭得站起来，转过身，笑容满面。
突然，他在和发小对视后，笑容僵在了脸上。
发小两眼一闭，昏迷了过去。
我连忙扶住发小。
柳星石没有动，只是怔怔得看着我。
「臣躲在家里，还是没躲过和臣的转世碰面。真可惜，没有吃上圣上给臣打包的吃食。」
「臣要走了，臣留下了信，请圣上一定把它交给我的转世。」
柳星石看向卓恒，「卓恒，你别得意。。我消失了，我的转世还在，你未必会赢。而你没有转世投胎的机会，左右不过这一世罢了。」
柳星石的身体渐渐变成透明，他粲然一笑，「能再见圣上一面，臣无憾了……」
我把发小交给卓恒，跑向柳星石，我嗓音哽噎：「柳星石……」
我伸手去抓他，却抓了个空。
我呼吸急促，透不过气来，心情十分沉重。
我站在柳星石消失的地方，手还悬在半空。
我不是没设想过他们离开的场景，但当柳星石真的消失在我眼前，
我依然觉得悲伤，无力。
卓恒拖着发小来到我身边，「圣上别难过，还有臣在啊。」
我侧目看着卓恒，心里多少宽慰了些。
与此同时，发小慢慢醒过来。
他揉揉眼睛，「怎么回事，我刚刚，好像看到了我自己。」
我跟发小说了柳星石转世的事情。
发小惊呼：「他是另外一个穿越来的男人，我是他的转世？」
我点头，「是的。」
发小拉着我的胳膊撒娇，「原来前世我是你的妃子啊，那不正好，咱们今生再续良缘。」
卓恒把我拉过去，厉声警告发小，「不要对圣上动手动脚。」
发小悻悻然松开我。
我问卓恒，「为什么柳星石说，你没有转世投胎的机会？」
卓恒道：「前世我和柳星石争斗十几年，两败俱伤，同时死于千奕十三年。」
「臣生前跟道士学了点法术，进入地府后，偷到了圣上的生死簿。」
「臣的魂魄和圣上的生死簿化为一体，阎王拿臣没辙，把臣关在无间地狱受刑。」
「无数次，臣以为自己要魂分魄散了。为了圣上的生死簿不落在阎王手上，臣挺过了千年如一日的刑罚。。」
「生死簿掌握在臣的魂魄里，臣能让圣上每一世都长命百岁，平安顺遂。」
「阎王见臣深情，给了臣一次重生穿越的机会。臣重生到千奕十三年，和柳妃一起亡故的前一刻，从那里穿越到圣上所在的地方。当时柳妃纠缠着臣不肯放手，臣摆脱不掉他，穿越时只能把他也带来了。」
原来，卓恒为了我，没有再投胎转世，怪不得，他不怕消失、怪不得，他对 21 世纪的一切并不陌生，原来，他一直在地府看着我。
我被这个男人汹涌的情意深深感动着，泪流满面。
一旁的发小，听完卓恒的讲述，叹息道：「我那前世的确比不上你。」
我进次卧找到柳星石的信交给发小。
信上写了一句话：我的转世，你可不要丢我柳星石的脸，一定要获得圣上的美人心，千万别输给卓恒。
发小锤了卓恒的肩膀一下，「兄弟，虽说你是真不容易，但是乔千墨，我也爱了很多年。即便不为了我前世，我也不会轻易放手的。」
卓恒笑笑，「柳星石的转世，追了圣上七世，世世落空。这可跟我没关系，是圣上的心里，没有他。」
「所以，这第八世，我又有何惧。」
卓恒胸有成竹的模样气的发小直跺脚。
20
发小坚持要住在我家。
我当然不想让发小住这，他自己有房子，又不是没地方住。
我把发小往门外推，发小扒着门框死活不走。
发小哭诉：「我和卓恒都是你的妃子，凭什么他能住你这，我不能住？你这是要我把打入冷宫吗？」
我气笑了，「你自己的家，什么时候成冷宫了？」
发小突然认真道：「没有你的地方，都是冷宫。」
我看着他和柳星石一样的桃花眼，心底涌出淡淡的忧伤。
狠不下心来推他了。
我决定认真跟他说清楚。
「这么多年，我们一直是友达以上，恋人未满。我们就像一起长大的异性姐弟，小时候亲密无间，长大了，各自有各自的姻缘。」
「退回到合适的距离，我们还能做朋友，如果越界了，反而渐行渐远。」
我还是把发小赶了出去。
我只是把发小当朋友，长痛不如短痛，不能给他蹬鼻子上脸的机会。
21
发小还是会经常来找我，但我们相处模式还和以前一样，贫嘴，互掐，有事互相帮忙。
只是他跟卓恒还是不对付，经常捉弄卓恒这个古代人。
比如网购整蛊道具，把卓恒吓一跳。
比如跟我聊天时，故意整英文，让卓恒听得一脸懵。
比如显摆他生日时，我送他的礼物。
……
卓恒倒是沉稳，不急不躁，也不跟发小争执。
对我们俩关系，卓恒也没有急进，而是默不作声陪在我身边。
复工后，我回公司上班，每天早出晚归。
家务事全是卓恒在做。
有一次回到家，发现卓恒布置了烛光晚餐，还穿上了发小设计的那件性感的衣裳。
第一次穿这种袒胸露背的衣服，对卓恒来说是种挑战。
他拘谨地站在烛光后，羞涩地说，「臣跟网上学的，希望圣上会喜欢。」
他捧着一束花走向我，咬下一片花瓣含着，然后倾身吻向我的额头，他添湿了那花瓣，花瓣便沾在我额头上。
胸前的花束芳香馥郁，他隔着花束吻我，腹肌若隐若现，再没比这更吸引人的了。
而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有多么诱人，只是按着从网上学来的步骤，在吻了我之后，把我拉到餐桌前，为我斟上红酒。
八块腹肌在我面前晃悠，我哪有喝酒的心思？
我咽了下口水，压着心猿意马的心思，陪他吃这顿烛光晚餐。
他端起酒杯敬我，「臣愚笨，不太懂这个时代的男人怎么去追心爱的女子，但臣可以学。」
我的心瞬间被爱意填满了，眼眶湿润，「谢谢你，卓恒。」
卓恒问我借身份证用。
他说，他学会了在网上连载历史类小说，有编辑联系他签约。
卓恒捧着我的脸，柔声道：「既然这个时代，男女平等，我总不能靠圣上养着。臣要圣上一起赚钱，还，还房贷。」
「臣现在的收入也许比不上你发小，但是，臣会竭尽所能。」
卓恒勾唇道：「圣上，臣今晚可以侍寝吗？」
他面色温润如暖玉，眼神却很大胆，热情雀跃。
他清眸里像燃烧着火焰，灼得我脸颊发烫。
我有点晕眩，不敢再跟他目光对视，我闭起了眼，勉强定了定神。
他却在我闭眼的功夫，堵住了我的唇。
晚上我躺在卓恒怀里，他一直抱着我不肯松开。
「臣终于可以和圣上做一对普通的夫妻了，臣诚惶诚恐，总觉得像梦一样不真实。」
我抚摸他的心口，「你在地府的时候，很苦吧？」
他攥住我的手，「臣和圣上的生死簿共生，臣能感知圣上在尘世间的一举一动，仿佛和圣上融为一体，臣陪圣上走过生老病死，世世轮回，虽死忧生，就没有心思和时间去理那些刑罚带来的痛苦了。」
我心疼地回抱他，「阎王只给你一次重生的机会，是不是代表下一世，我们不能再相见了？」
他呼吸顿了顿，「臣不想骗圣上，臣只有这一世。」
我眼角的泪滑落，「没关系，如果只有一世，那我们就把生生世世的爱都在这一世浓缩，这一世我们绝不辜负。」
他搂紧我，「嗯。」
「前世我做女帝的时候，威风吗？」
「圣上风姿卓然，无人可比。」
「可我现在，只是个普通的女人，还是你心目中的女帝吗？」
「圣上莫非忘了，您的命数是臣撰写的。臣不想再让圣上过那种，身居高位，事事身不由己的日子，所以让圣上做个普通人。圣上不怪罪臣自作主张，臣又怎会嫌弃圣上是普通人。」
「我的命数掌握在你手里，那你自己的命数呢？」
「臣没有转世，自然就没有命数，将来会和圣上同生共死。你就我，我就是你。」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我们命运相连。
我没有问卓恒前世的事情，因为这一世我已足够爱他，无需前世的爱加持。
番外-卓恒
乔千墨一出生就被立为储君，她轩然霞举，治国文章传遍大晟，是天下文人心中的楷模，如云中皎月，只可远观。
我初读其文章，便奉为圭臬。
东宫每年举办群英会，四海八方的名家聚集一堂，讨论文章，人人皆可畅所欲言。
我每年都为了参加聚会，上下打通关系，只为了远远看上乔千墨一眼。
她威严而不孤高，认真倾听学子发言，不时点评几句。
她出口成章，在场文人无不叹服。
为了能和她比肩，我废寝忘食的做学问，终于有一天，我的文章打动了她。
她宣我入东宫。
在去东宫的路上，我总疑心马儿跑得慢。
冬日寒风凛凛，然而我心头却似乎笼着一团火，火焰波及，不觉冬意。
乔千墨在水榭之上凭栏而坐，临水抚琴，似谪仙一般，于水云之中，占尽了风流。
我心头那团火，烧得更旺了。
她与我谈起文章时，眼睛明亮如繁星。
最后，她感慨，「曲高和寡，知己难求，孤今日得一知己，实乃人生一大幸事。」
此后，她每当有了新作，便我叫去看。
她登基那年，大晟内忧外患。
她不得不在卓、柳两家中，挑妃子纳入后宫，以稳定朝局。
她从来知道，身为帝王，感情是奢侈的，所以即便动情，她也会克制。
原本卓家轮不到我这个庶子进宫，她定下的贵妃是我的哥哥。
我阴谋阳谋使出了许多手段，终于替换了哥哥。
新婚夜，她叹息道：「你实不该进宫，宫里是虎狼之地，孤未必，能护你周全。」
红烛摇曳，她眉目如画，一身华服趁的她风姿卓越，明艳之极。
我岂非不知朝局险恶，正因我知道，我才不忍苟且偷生，让她一人担千斤重担。
我说：「臣只愿陪在圣上身边。」
她再次叹息，看了我两眼，摇摇头，转身离去。
另一个宫里，还有一同进宫的柳妃，柳星石。
做帝王原比做文章难得多，她心系黎民百姓，一刻不曾偷懒，整日劳心劳力。
一日，她批完奏折，疲惫不堪，路过御花园时，听到宫女们的笑声，她驻足，眼里露出羡慕的神色。
她眼底有淡淡的乌青，负手而立，面向笑声传来的方向。
我站在不远处看着他，那一刻，我心疼极了。
我在心中祈祷，假如有来世，就让她做个普通人吧。
她已经很久，没有放松地笑过了。
卓、柳两大世家的争斗进入白热化。
千奕十三年，我给了卓家错误的情报，让卓家以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法，瓦解了柳家的势力。
自此，卓、柳这两大朝政的毒瘤，终于被连根拔出。
我带人埋伏在，柳星石去柳家救人的路上，他中了我的箭，同时也阴了我一招。
他在圣上送我的香囊里放了无色无味的毒粉，那毒粉碰到柳星石的血就会变成剧毒，噬骨蚀肉，毒入心肺。
我生前学了点道术，魂魄骗过了黑白无常，没有进入地府。
我的魂魄飘荡在宫里，看圣上为我和柳星石的死自责不已，伤心难过，日渐消瘦。
她抚摸我的遗物，嘴里念念有词，她在背诵我的第一篇文章。
背完了，她无声落泪。
「让你不要进宫，你为何偏偏不听？孤无能，对不起你们……」
我好想把她抱进怀里，告诉她，你没有对不起谁，你是个好皇帝。
权力争斗，总是要流血的，这不是你能阻止的。
可是，我什么都做不了。
我还是去了地府。
我偷了她的生死簿，发现她几个月后，竟然是她离世的日子。
我可以英年早逝，但我绝不能接受她不得圆满。
我改了她的生死簿，让她后半生平安顺遂。
我把她的生死簿融于我的魂魄内，我知道这样我再不能转世投胎了，并且要在地府受刑罚。
但是，我愿意。
-完-
作者：落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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