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后，我在外面受委屈受排挤，我不敢和萧无咎说，我怕这会让他阴郁的性子越来越差。我更怕，更怕和他说完之后，无济于事。
一个人受欺负，变成两个。
于是不管遇到什么事儿，我都自己扛着，我撒泼打滚骂街，练就一身铜墙铁皮。
在萧肃抱着我的那一刹那，烟消云散。
老天爷，我有点累了。
我埋在萧肃的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红着眼推开他：「那祝元瑾呢，她才是女主，和你共进退的夫人。」
冷风吹得我清醒，我看着不明所以的萧肃，抹干眼泪。
「萧公子人中龙凤，往后是要做大事的人，同我这样一个升斗小民一起，与您有何助益呢？」
他轻笑一声：「我自己就是助益。」他走过来，拉住我的手，「你觉得我出现得突然，感情也来得突然，对你好也来得突然，所以害怕是不是？
「傻子，哪里有突然的东西。」
萧肃牵着我的手，叫人过来把一地的东西收拾起来，带着我一步一步慢慢地往后走。
「第一次知道我不是将军的儿子，我八岁。我的亲姑姑找到我，告诉我我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要做什么。所以我知道了，为什么我的父亲对我尊敬有加，却没有舔犊之情。」说到这里时，他眉头微微皱起，「于是我去了胡城。」
「幸尔，看到你维护他的时候，我真的好嫉妒萧无咎。」萧肃的手紧紧攥着我的，他手心出了汗，连我的手心一起温湿，温热缠绵。
「如今很好，看着他选祝元瑾，我开心坏了。」
我愣了愣，左脚绊了右脚，被他扶助。萧肃脸上那抹蔫坏的窃喜还没有退去，又笑嘻嘻地问我：「那日你骂他的话，小未都和我说了，骂得不错。」
全完了，我脑袋噶了，我站稳了身子：「你，你，那个明日的宴上，有祝元瑾吗？」
「有，明天是我特地给她杀你找的机会。」
我真的会谢！！！
十三
大哥说百密一疏，让我安全的最好方式，就是把我暴露在危险中。
我听不懂这是什么屁话，一大早就哭着被拽起来梳妆打扮去赴宴。
这场宴会，我是有剧本的。
大哥说让我装绿茶，故意提及和萧无咎的往事，让祝元瑾起杀心。
我呜呜呜！！
这是我活了两辈子，接过最冒险的活了。
这宴办在国公府，刘国公是国舅爷，这一段弹劾皇后的折子跟雪花儿一样，他倒不慌不忙在府上办了一场赏花宴。我萎靡不振地跟着大哥的屁股后进了这奢靡得如同皇宫一般的宅子。左一个垂花门，右一个雕花照壁，再走了两三条抄手游廊，才真正到国公府最负盛名的大花园里。
我可真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了。
这里头小姐夫人、老爷公子分别在两头说话。左右分了男女两席，左面这群中间，就是如今炙手可热的萧无咎。
他穿一身新做的衣裳，料子一看就贵得很，同达官贵人站在一处，温文有礼风采斐然。
我站在大哥身后，小声问：「怎么都追着他拍马屁？」
「皇帝宠臣。」
哦哦，我又往女席看，祝元瑾乖巧得站在自家姐妹中间，装扮言行，一分不出挑，一分不畏缩。只是看到我的时候，好看的眉毛微微蹙起。
我看得乐呵，朝她咧嘴笑了起来，祝元瑾脸色更臭。
「萧哥哥！你怎么才来。」
我刚收回目光，便有一位穿火红裙子的小姑娘飞跑过来，身后还跟着两个急坏了的婢女。
火红衣裳，性格暴虐，国公府大小姐，皇后娘娘钦点的儿媳妇。
书中喜欢萧肃喜欢得无法自拔的，恶毒女配——王若瑄。
她这一喊，园子里大多的目光，都聚在了这处。若说萧无咎是昱都新贵，大哥就是昱都新衰。有点消息的都知道，萧无咎才是将军府的嫡子，而大哥，就不知道是哪颗蒜了。
「萧哥哥领的这位姐姐好生漂亮，是哪家的小姐呀。」
大哥穿了惯常穿的紫袍，定定地往园子中间一站，如老树盘根一般，岿然不动。我暗暗感叹，这他娘的就是气度啊，没有压迫感，也没有情绪，他如水一般，将向他投来的各种情绪都纳入胸中。
「我家远方亲戚，今日带来见见世面。若瑄要帮我照拂一二。」
小姑娘眼中十分清澈，爽朗地应下：「萧哥哥放心！」末了她还神秘兮兮地凑近了，「那些风言风语我都听了，萧哥哥别难受，我今儿就叫我爹给你摆平。」
怎么说，这样憨态可掬、磊落大方的小姑娘，是个恶毒女配？
我不信，我喜欢，我要和她玩！
王若瑄拉过我的手，兴高采烈地将我拉到女席，一边儿走还一边儿说：「我就现下放纵，一会大人来了还是要守着规矩的，她们都不敢说我，咱俩玩就是了，姐姐别拘束。」
行，升职了，短短几个月，从婢女升到了亲戚。我坐在上首的女席上，巧好挨着祝元瑾，我寻思拿了人的钱，便不好意思横眉冷对，也希望她今日杀我的时候，手下留情一些。
「祝姑娘，上次胡城一别，咱俩可好长时间没见了。」
龙井绿茶。
「这位姑娘也是从胡城来的？那想必是认得咱们新科的状元了？」
「是呀是呀。」我笑眯眯地看向祝元瑾，才答说话那姑娘，仿佛又想起了什么，又地低下头，不肯说话了。
「同萧郎回城的那日，许多人都在街上看热闹。想来从前他没什么功名，如今便都认识了。」
祝元瑾看我，我侧头闪避，一副害怕的样子软糯地抓住王若瑄。
「祝姑娘这话说得对，若他没有功名，又如何攀得上祝府的门第。」
王若瑄不似方才的活泼样子，冷冰冰地哼了一声：「不是谁都只会落井下石的，前面黏着萧哥哥和苍蝇一般，如今又说起风凉话来。晦气！」
一众世家小姐果然不敢说话，各自如没听见一样，吃菜的吃菜，看手帕的看手帕。
祝元瑾却没什么反应，不咸不淡地笑了一声：「盼着王姑娘以后有的选。」
这宴实则没什么意思，看看戏说说话，一会逛园子一会吃点心。
空闲的时候王若瑄拉着我的手，十分愤恨：「姐姐我同你说，那个女人最是狠毒，这几年她家的门生被发落了好几个，上面也不重用了。她便将几个庶出的妹妹都洗刷干净送人，萧哥哥得圣心的时候，她就时刻围在萧哥哥身边。」说到此处她捂着脸啐了一声，「如今他家又撺掇着人去告我姑母，谁好人家提起这一门不觉得晦气，要离她远点才是。」
我恍惚记起，书里这个明艳的姑娘，下场是十分惨的。皇后也的确被祝家拉了下来，落得废后幽禁的下场。
「那……那咱们皇后娘娘可要小心了，我从前看话本子，许多栽赃嫁祸，都是手底下的人出了事儿。」
「姐姐说什么？」
王若瑄轻呼一声：「姐姐，你不知道，我从前做过一场梦，梦中的事儿都记不清了，只记得那祝元瑾是角儿，萧哥哥是角儿，我姑母家都被她害了。」小姑娘听了这句话，有些神叨，「姐姐一语点醒梦中人，我先告辞了。」
我不知道她要去做什么，只是她话里是有些怪的，难不成是恶毒女配觉醒了？
王若瑄刚走远，便有人从后面捂住我的嘴将我拖进了假山后头，我这颗心吓得提溜乱转。
「小姐不怕，奴婢是奉命来的。」她说完，面前就有一个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从这处走了出去。
「小姐，咱们走吧。」她将捂住我的手放下，从袖兜中拿了一块令牌出来，正是大哥和我定好的那块。
后来的事儿，都是大哥安排替身做的，我从国公府的墙头被送了出去。
第三日，那个小丫头阿星才同我说清楚了原委。
「我」已经死了，死在国公府后花园的池子里，萧肃安排好了人证物证，一条一件都指向祝元瑾。祝元瑾没办法。
同时，盛阳宫中宫出了大事儿，常年伺候皇后的老嬷嬷下毒差点将皇后毒死。
萧无咎成了萧大将军走失多年的小儿子，萧肃被叫到宫中两日都没出来。
十四
珍珠这一日吃不下饭，阿星绑了城东给牛羊看病的大夫来给珍珠看病。
那大夫义正词严地抱着两块元宝，说他这一辈子给猫狗儿看病看得最好。
我问阿星：「萧肃不会有事儿吧。」
她一手薅着大夫的领子，颇为严肃地同我说：「主子能有什么事儿？」
行吧。
第五日，书上的名场面，国公府抄家还是发生了。只是没有定好的那样惨烈，国公府奴仆家产尽数充公，做主子的三百多口人都被贬为庶民，男子流放，女子没入教坊司。
王若瑄性子刚烈，说王家的闺女誓死不入贱籍，在国公府门前刻着「清流砥柱」四个大字的石柱上撞死了。
我听到这里腾地站起来。
「死了？」
阿星有些不解，随即点了点头：「死了，人都扔到乱葬岗了。」
我觉得心中有些难受，坐在贵妃椅上好久都没顺过气儿来：「能不能，麻烦你找人帮我安葬了她，我出钱。」
书上对这个恶毒女配，描写得实在不多，寥寥几笔也只是——家室险恶，从小被娇惯长大，无法无天。
这同我看到的王若瑄不一样。
「您吩咐就行，怎么还让您出钱。」她琢磨了一会又问我，「按什么规格办？」
「按贵女的规格吧，就她从前的身份来办。」
「行，我这就去。回来再同您说这些事儿。」
那两声爽朗的萧哥哥仿佛还在我耳边，我抱着依旧不太爱吃饭的珍珠叹气：「珍珠猫啊珍珠猫，你说我来这里一趟，是在做什么呢？」
阿星和我说，祝元瑾家里这次察举有功，大大受了封赏，同萧无咎的婚期就订在了下半年。
除了这对儿的姻缘仿佛被我撮合成了，我好像什么都没改变。
一转眼，萧肃大哥已经被叫到宫里小半个月了。
萧将军把叶娘接到了府上，不日便要去塞外打仗。萧无咎特地在皇帝跟前请了旨，随父出征。
我想起大哥和我说过萧无咎是要报仇，要灭了将军府这句话。
临走前，萧无咎往这儿送了封信，阿星和我说他是知道我活着的。
阿星问我要不要看，我说看吧。
萧无咎在信上画了一只小兔子的蜡烛，那是我学会做蜡之后第一个成品，当夜点的时候我俩还颇为舍不得，他同我说这辈子都会记得这根蜡烛。
萧无咎在信上说，人总是不知足的，有一样就想要另一样，得到了另一样便后悔，想要从前的那一样。他后悔，却知道没有回头路，往后余生，他都欠我。
沙比。
不如不看，我揉了纸，随手丢到地上。珍珠如临大敌，呜喵地叫了一声，伸出毛茸茸的小拳头去拍那团儿纸。
「你俩倒是惬意。」
珍珠如离弦之箭，嗖的一下就蹿出去跳到了大哥怀里，十分谄媚地又喵了一声。
我心里本想说，你可算回来了，可急死我了。
嘴上却说：「你干什么去了，怎么才回来！」
可恶，十足的小媳妇做派！
他揉了揉珍珠的小猫头，又笑着看过来：「去辞官了，陛下不让走，扣了我一个月说叙叙父子情。」
？？？
「父子？」
「是啊，叶娘未婚有孕，有的是陛下的子嗣。可当时王家揽握大权，叶娘若进宫便是必死。」
我目瞪口呆：「所以萧将军是替陛下背锅？」
「确实，换子一事也是萧将军提的。」
「那萧无咎，还真是可怜。」
爹不疼，娘不爱。
「所以你知道，为什么祝元瑾要杀你了？」
「懂，怕我知道得太多。」
大哥笑弯了眼：「放心，我收网了，她跑不了。」
珍珠此时从他怀里挑出来，高高兴兴地往它平日吃饭的地走了。
「听说我不在珍珠吃不下饭，你每顿能吃两碗？」
阿星这个大嘴怪！
我嘿嘿两声：「萧大人莫怪，要怪就怪伙食实在太好了。」
大哥负手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曲指在我脑门上敲了一下：「吃就完了。」
我没有问他为什么要辞官，也没有问朝堂上的风风雨雨同他有什么关系，更没有问祝元瑾最后落得个什么下场。
收拾了几日家当后我俩便去了南方游玩，他说从前我没见过的，往后都要去看一看。
我同他说，我是周幸尔，一无是处平平无奇的路人甲，史上最没用的穿越女。
萧肃说：「幸而相会。」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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