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裙摆
穿成女配后我只想搞事业
万圣节那晚,我 cos 了个道士去游乐园玩。
可在游行队伍的众多「鬼怪」里,我遇到了一个真的。
那是个女孩,她脸色惨白,双脚悬浮在空中,周身被幽暗压抑的黑气包围,说不出地诡异。
偏偏好似,只有我能看到她的异状。
我浑身颤抖,呼吸越发急促,双腿缓缓迈开……
然后朝她飞奔了过去。
没别的原因,主要是,其实我也是真的。
我嘎嘎乐啊!业绩这不就来了吗?!
01
「你能看见我?你真的能看见我?」
耳边不停地传来女孩的询问声,这大概是她第八百次问我这个问题了。
我停下往前走的脚步,不耐地掏了掏耳朵:「是,我能看见,别问了行吗?」
她身上分明有那么重的煞气,一看就是枉死的,还是特别惨的那种。
怎么会是个傻白甜呢?
看着她得到肯定的答案后那欢呼雀跃的模样,我没忍住叹了口气。
我是个道士,真道士,道上的人见到我都要尊称一声「师姐」。
所以在游行的队伍里看见这满身煞气的女孩时,我第一反应就是赶紧收了她,不让她到处害人。
可我怎么也没想到,以我的能力,居然没办法送她入轮回,甚至还被她给缠上了。
「道士姐姐,你为什么能看见我啊,原来人真的有阴阳眼吗?
「对了对了,刚刚你朝我比的手势是什么意思呀?抓我用的吗?
「姐姐,你说话嘛,自从我死了之后就很久没人跟我说过话了,我快要憋死了。」
女孩噼里啪啦地说着,到最后甚至准备上手扒拉我。
这我可忍不了了。
顾不上旁人疑惑的目光,我一个闪身避开了她的手:「喂!你有没有鬼德啊,你身上这煞气碰到人会让人倒大霉的,你不知道?!」
「啊?对,对不起。」
女孩伸出的手顿在半空中,漂亮的脸蛋上浮现丝丝失落。
让我一下皱起了眉头。
倒不是因为心疼她,而是看她这样子,竟然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新鬼。
新鬼能有这样浓的煞气,她到底是怎么死的,为什么没被煞气控制,又怎么会出现在这个人来人往、阳气十足的游乐园?
这段时间,没听说这个游乐园有什么惨案发生啊。
心底的疑惑越发深重,我张开嘴,打算直接问问当事鬼。
可话还没说出口,旁边的保安就过来赶人了。
闭园时间到了。
「姐姐,你要走了吗?」女孩见状,傻愣愣地问了句,屁颠屁颠跟在我身后。
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在往外走,周围的人越来越多了。
我没搭理她,我不想被人当成神经病。
而且她跟着我也好,出去之后我好找个没人的地方盘问盘问她,再想法子把她送入黄泉。
我计划好了一切,放下心来大步朝离我更近的游乐园侧门走去。
可走到侧门,我刚准备迈步离开,却发现女孩顿住了。
我回头看她,只见她双手紧攥裙摆,可怜巴巴地嘟囔着:「姐姐,我出不去啊。
「之后你还能来看我吗?」
02
「灵体被困在一个地方的事不算罕见,无非就是有执念未了不愿离开。」
荒无人烟的公园角落里,我双手环胸,看着眼前满脸新奇的女孩:「所以你的执念是什么?早日完成早日投胎吧,在阳间待太久对灵体可不是件好事。」
游乐园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所以我动了点小法术,把这女孩强行带出来了。
再说她的煞气实在重得让人心惊,留在游乐园那种有高空项目的地方,说不定会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我若没看见还好,看见了不管,可就有失道心了。
「谢谢姐姐带我出来,我好开心哦,」
女孩笑眯眯地回过头,眨了眨杏眼,「可是姐姐,我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执念啊。」
「那你是怎么死的?」
「不知道欸。」
「……那你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欸。」
「……那你生前是男的还是女的?」
「不知道欸。」
「6。」
这我他妈还能说什么?!
「你一个女性灵体连自己性别都不知道你要不再死一次算了呗?!」
我气急败坏地抽出怀里的纸符,给她来了一脑瓜崩。
见过蠢的,没见过这么蠢的!
「诶哟!」
女孩吃痛地捂住了额头,却转而笑出声来:「嘿嘿,是痛的!我会痛了!」
……蠢是蠢,变态也是真变态啊。
我盯着她失语许久,才无奈叹了口气:「你的意思是,死之前的事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对啊,我还没说姐姐就猜出来了啊!好聪明哦!」
她惊叹着朝我竖起了大拇指。
这回我是真无语了。
我没回答她任何话,转头就扫了一辆共享电动车,往家的方向开去。
女孩赶忙飘着追了过来:「姐姐,你去哪里啊?」
「回家睡觉。」
「啊?那你不送我去轮回啦?!」她大喊着,一屁股坐到了共享电动车前面的框子里。
说她蠢吧,她还知道搭便车。
我翻了个白眼,任凭她怎么闹腾都没再说过一句话,回到家倒头就躺下睡觉了。
因为明天还要早起。
虽然从这女孩这里没能拿到任何信息,但我还是知道该从哪查她的死因了。
人死之后形成的灵体,其实不会留下什么伤痕,但会下意识保留死之前的装扮。
这个女孩穿的衣服上,印有我们市一所大学的校徽,她应该是那个学校的学生。
学生,惨死。
有点意思。
03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带着女孩混进了他们学校。
大学生还是很辛苦的,早上八点校园里就多的是来去匆匆的身影了。
「怎么样,有没有眼熟的?想起什么了吗?」
食堂靠窗的角落,我猛吸了口咖啡,皱着眉朝女孩问道。
虽然早睡了,但还是好困。
道士也不是都早起的,修道在于心,天资足够好的人躺着摆烂也能涨修为。
比如我。
「要不是知道姐姐你真有点本事,我肯定会以为你是灵体贩子。」女孩小声哔哔了两句,伸着脖子朝外面望去。
许久之后,她忽地惊叫一声:「我想起来了!」
哟,看来我的努力没白费啊。
我勾起嘴角,追问她:「想起什么了?」
「那个人,那个人的衣服!那件卫衣我点收藏了,可恶啊居然有人比我先买了!搭配得根本没我好嘛!」
她气鼓鼓地跺了跺脚,配上那张脸,其实还挺可爱的。
那也逃不过我的脑瓜崩符。
「让你看脸你看衣服干嘛!」
「好痛哦!她脸也没我好看啊!」
女孩捂着额头,鼓起了腮帮子,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我真服了。
「行行行,你最好看,迪丽冷巴来了都要敬你三分行了吧?」我放下手里的咖啡,起身往食堂外走去。
女孩笑嘻嘻凑了过来:「别这么说,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啦,你去哪里啊?」
「去找你们专业的教室。」我答道。
「哦……啊?」她挠了挠头,「你怎么知道我是什么专业啊?」
我没回答,说实话,我也不确定是不是。
但碰碰运气,总比傻坐着好吧。
万一呢。
04
该说不说,可能是平时积极攒功德的原因,运气这方面我还是能打的。
在服装设计与工程这个学科的成绩墙上,我果然看见了女孩的照片。
她是大一新生,他们这届的专业第一,才入学一个学期设计的服装就拿了几个小奖项。
是个长得漂亮、成绩也很好的女孩。
「我叫岑岁然?原来我这么优秀啊,不愧是我。」岑岁然得意洋洋地昂起了头。
偏偏却是个不懂收敛的臭屁性格。
容易遭人恨啊。
我心底大概有了思量,看向她的眼神都柔和了些许:「现在你想起什么了吗?比如这个点在上什么课,在哪个教室之类的?」
「……没有欸。」
啧。
我抿了抿嘴,还是轻叹口气:「行吧。」
还能怎么办,自己找咯。
带着迷茫的岑岁然,我一路从教学楼的一楼爬到五楼,每层每间慢慢寻找。
终于在五楼的一间大教室外,岑岁然停下了动作。
「这个老师……我好像有点不一样的感觉。」
她趴到窗口边,指向讲台的方向,「我挺喜欢她的,这是不是证明她之前跟我有过交集?」
我挑起眉,顺着她的手看向教室里正在讲课的老师。
那是个很清瘦高挑的女人,姿态优雅但面色严厉,绝不是学生看一眼就会喜欢的类型。
「确实如此。」我轻声回答了岑岁然的问题。
记忆消失,并不代表感情也随之消失,曾对你好的人就算你失忆了也会忍不住亲近他们的。
我走到教室后门,轻手轻脚推门进入教室,在后排坐了下来。
只是屁股刚沾板凳,就从前排女生口中,听到了熟悉的名字。
「……岑岁然……真的好可惜啊……」
可惜?
我连忙往前凑了凑,竖起耳朵听她们的谈话。
「她真的很漂亮,设计的衣服也很有灵气。」
「对啊,而且她人也很好,当时军训我低血糖,是她背着我去医务室的。」
「那么好的一个女孩子,怎么说失踪就失踪了呢?我就说那天不宜出门吧,班长还非要搞什么团建……」
失踪?不是死亡?
默默往后退了退身子,我侧过头,眯眼看向仗着别人看不见自己,就在教室里到处撒欢的岑岁然。
我原本以为,她是因为长得漂亮又太过优秀,被嫉妒她的人校园霸凌了。
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她的同学还挺喜欢她的。
可岑岁然明明已经死了,甚至还是惨死的,她们却说她只是失踪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05
思索片刻,我再次凑近了那几个女生:「失踪?你们确定吗,我怎么听说岑岁然是没了啊?」
「你别瞎说,哪听来的谣言啊!」其中一个女生愤愤回过头瞪我。
鱼儿咬钩了。
我不屑一笑:「失踪这么久除了人没了还能是什么结果?而且你们怎么就能肯定我说的是谣言?」
「当然是谣言了!要真死了警方能这么久都查不到?你嘴上积点德吧!」
「就是,况且那天是有人看着岑岁然离开游乐园的,人家说她走的时候还很正常,只是没坐家里来接送的车。」
「说不定她只是跟家里闹脾气呢,你就不能盼点好的?社会就是因为有你这样的人乱传谣言才混乱的!」
她们七嘴八舌地讨伐着我。
我脸上露出了丝丝不堪,但仍嘴硬道:「谁啊,谁说看见她走了,我怎么没听说过,你们编的吧!」
「你才编,这是我们班副班王天丽亲口说的,很多事不是你没听说就是没有发生!」
副班长王天丽啊。
我借着心虚的神情,在教室里环绕了一圈。
很快,目光锁定了一个坐在第一排,看起来勤奋好学的乖巧女生。
……
「可是姐姐,你怎么确定那个女生就是王天丽呢?我都不记得欸。」
岑岁然坐在我身旁,双手托腮看着我。
现在是下课时间,教室里的学生陆续离开了,渐渐只剩下王天丽独自坐在第一排奋笔疾书。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背影,随口回答道:「你忘了我是做什么的?」
我一个神棍,知道别人的姓名,又看得到面相,对上号还不简单?
而且这个王天丽身上,明显有别人没有的东西。
别误会,我说的不是勤奋。
而是业力,象征着作了恶的恶业。
「姐姐的意思是,我的死可能跟她有关?!」
岑岁然听我这么解释,急得整个鬼都站起来了:「那还等什么,我们去问问她啊!我倒要看看是谁害我在游乐园游荡了这么久!」
她气鼓鼓地说着,撸起不存在的袖子就朝王天丽飘去。
我随手捏了个诀,把她困在原地。
「姐姐……」
「急什么?」
打断了她的话,我松开对她的束缚,边站起身朝教室外走边道:「我们手上什么根据都没有,你找她一个做了亏心事的人问话,能问出什么来?」
「那怎么办嘛。」岑岁然垂下脑袋,委屈巴巴地跟了上来。
好歹还算听话。
我暗暗勾起嘴角,难得耐心跟她解释:「既然没有根据,那我们就去找根据呗。
「她说你离开了游乐园,但你的灵体不可能无缘无故被困在游乐园里,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其实很明朗了。」
下一个目的地,就是游乐园。
王天丽虽然恶业缠身,但说实话并不算特别浓郁,不会是她动的手。
如果能在游乐园找到跟她相关的证据,或许就能让她坦白,告诉我们一些实情。
说不定,会有更大的发现呢。
06
「小姑娘,这个月你是第八个说丢了东西非要看监控的了,还都说要看同一天的。」
游乐园保安室,保安大叔双手叉腰,不耐道,「你们是不是在玩什么游戏?都说了那天的监控坏了看不了!我们工作很忙的,别来添乱!」
短短两句话,信息量有点大啊。
我挑眉,瞄了眼旁边迷茫的岑岁然。
今天一大早我就带着她来了游乐园,本想趁着保安室人不多,忽悠忽悠保安,直接查看她们班级聚会那天的监控。
可现在却被告知监控坏了,甚至在我之前,还有七个人来要过那天的监控。
七个。
意思是除了我们知道的王天丽之外,还有六个嫌疑人。
这合理吗?
「对不起叔叔,叔叔再见。」
我转身离开保安室,岑岁然呆呆地给保安鞠了个躬,道了声歉才追出来。
「监控怎么会坏啊,这也太巧了吧……」
她嘟囔着,抬手虚虚戳了戳我:「姐姐,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好问题。
监控没有了,这个游乐园里还有什么会留下痕迹?
我边往游乐园里走边思索着,忽地,一艘海盗船出现在不远处。
「你们学生来游乐园,一般都会玩什么项目?」我眯眼看向海盗船,轻声问道。
岑岁然闻言,愣了愣才回答:「嗯……别人我不知道,但我的话应该会去玩过山车,鬼屋之类的吧。」
过山车,鬼屋啊。
那就没问题了。
我脚步不停,快速朝海盗船走去,然后在岑岁然疑惑的目光下坐进了船内。
船身摆荡,又缓缓停稳。
「姐姐,你怎么玩起来啦,难道是这艘船上有什么线索?」
岑岁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围着海盗船转个不停。
我没理她,径直离开站台,到出口处时果然被一个工作人员拦了下来。
他笑眯眯地朝我询问道:「小姐姐,您需要游玩的照片留念吗?一张只需要十元哦。」
是了,照片。这种刺激的项目,游乐园里都会安装有自动拍照系统。
岑岁然他们班级聚会在四天前,还没到一周,说不定数据还没被清理掉呢。
「照片上会显示时间吗?足够清晰吗?」我转身面向工作人员小哥,装出了天真好奇的神情。
「肯定是足够清晰的,至于时间……如果您需要的话我也可以帮您设置一下。」
「那好啊,来一张吧,」
我越过小哥冲到电脑前,摆出一副我是消费者我最大的嘴脸:「但是我要自己选,你们选的肯定都不好看!」
「这……」小哥皱起了眉,刚想说些什么。
却又被我出声打断:「诶呀,我就挑个照片怎么这么多事儿!你们到底卖不卖啊!」
「卖卖卖,小姐姐,你挑吧。」
他咬了咬下唇,却还是轻叹口气,帮我打开了文件夹。
只是一双眼睛仍紧紧盯着我。
可游乐园里人来人往,我再三磨蹭下他还是放松了警惕,百无聊赖地走到了旁侧。
机不可失,我立马掏出手机,找到岑岁然班级聚餐那个日期的文件,飞速拍了几张,然后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
「就这两张吧,二十块我扫你。」
「好嘞,小姐姐您的照片拿好,慢走。」
在他略显不耐的声音里,我快步走到暗处,朝还待在那边的岑岁然招了招手。
岑岁然收起张大的嘴巴,连忙飘过来:「还得是你呀姐姐,太能忽悠啦。」
「这怎么能是忽悠呢?我说了要选照片,但没说选的是自己的照片啊。」
「……嘿嘿,姐姐你说得都对,快看看那些照片有没有我!」
她笑嘻嘻地催促着,我无奈摇摇头,打开了手机相册。
结果当然没有意外,那些照片里我一眼就看到了岑岁然的身影,她坐在海盗船最上面一排,双手高举,明媚地笑着。
灿烂到把身旁的人都衬得黯淡无光。
「还真有我啊!」岑岁然兴奋得直蹦,可随即又歪过脑袋,「嗯……但是,我旁边这个女孩子,看着怎么这么眼熟呢?」
「昨天才见面,能不眼熟吗!」
我扯扯嘴角,把符点在她脑门上,收获她一声哀嚎。
毕竟坐在她身旁的女生,不是王天丽又会是谁?
而且看其他照片,她们两人分明就很熟悉,甚至有可能是闺蜜关系。
但,岑岁然连教过自己的老师都有好感,怎么会对自己的闺蜜完全没印象呢?
07
接下来的一整天时间,我如法炮制,集齐了游乐园里所有带着自动拍照系统的游乐设施的照片。
根据那些照片,我可以肯定,王天丽和岑岁然至少是好朋友关系。
她们总是几个女孩走在一起,可王天丽永远是离岑岁然最近的那一个。
只是到下午两点时,过山车上跟王天丽并排坐着的,就不是岑岁然了。
岑岁然不见了,其他游乐设施的照片也再没有她的身影。
「姐姐,你说我当时去哪了?」
岑岁然飘在我身后,努力回想着那天发生的事,可看她的神情,大概是什么也没想起来。
我没回应她,径直走进了她学校的教室。
现在已经是第二天了,碰巧是周末,大学生都没上课。
但我通过一些小伎俩,算到王天丽在这个教室自习。
也是时候该拿点新线索了。
我毫不犹豫地在王天丽身前的座位坐下。
「……」
王天丽什么话也没说,甚至没看我一眼,低下头急匆匆收拾起了东西。
此地无银三百两。
「这就要走了?」
我轻笑着,把她最后要收的一本书死死按在桌上。
她试着扯了扯,没扯开,只能抬起头看我:「这是我的书……」
「是你的书啊,很不错的学习资料哦,」我回望她,双眼一眨不眨,「岑岁然给你找的吧?」
只一句话,就让她的脸瞬间失去了血色。
是个心理承受能力不太强的姑娘啊。
我移开放在她身上的目光,手抓起那本书,漫不经心地询问道:「听说你看到岑岁然离开游乐园了,她是几点离开的?」
「你……你是谁啊,我没必要告诉你吧!」王天丽咬紧下唇,双手环在了胸前。
戒备的姿态。
「是吗?」
我没半点慌张,只轻飘飘瞥了她一眼:「王天丽同学,你父亲在建筑工地当工人,母亲在别人家里当保姆,还有个弟弟在二中读初三。
「你们同学聚会那天,游乐园的监控的确是坏了,但总有东西会留下痕迹的,岑岁然失踪前一直跟你待在一起。」
在我接连的话语声中,王天丽的脸色越发难看,却仍旧没有作声。
我冷哼,从口袋里拿出她们坐海盗船的照片,给了她最后一击:「这样的照片我们还有很多,只是我猜你也不希望,我们把车开进学校来接你出去吧?
「学生嘛,我们还是愿意给机会的。」
「我……我说,我看到她走了,真的看到了,但是具体是几点我也不记得了啊!她失踪跟我没关系,你们不能带我走的!」
王天丽的防御被彻底击溃,两眼含泪低吼出这句话。
旁边的岑岁然瞪大眼睛,朝我竖起了大拇指:「姐姐,这你都敢编啊,不愧是你。」
我微不可察地耸了耸肩。
刚刚我说的那些话里,可没明确说我们是谁,也没说是开什么车。
她王天丽要怎么想,跟我可没关系。
而且,这才哪到哪啊?
「具体几点不记得,时间段也不记得吗?中午,下午,还是傍晚大家都陆续离开的时候?」
「这个……」
王天丽垂下眼眸,挂着泪滴思索了好一会儿才回答:「算是傍晚吧……班长下午才发的签字表,小然是签了字才走的。」
哦嚯。
我挑起眉毛:「所以你们下午还在一起玩,直到傍晚岑岁然才离开?」
「是,是的,只是小然吃了午饭后身体就不太舒服,所以没有玩游乐设施了,都是在站台等我。」王天丽低声道。
她很聪明,没忘了我手上有那些游玩的照片。
只是,又不够聪明。
「王天丽,」我冷眼看她,「像你这种性格的女生,应该很不擅长拒绝别人,游乐园的照片你也被缠着买过吧。
「但照片都是工作人员推荐给你的,只有近照,所以你完全不知道,那些相机会从多个角度拍摄,有些照片会拍到旁边的站台。」
我从口袋里抽出整整一叠照片,摊在她面前。
「你要不要找找,下午两点之后的照片哪里有岑岁然的身影?
「王天丽,你在说谎。」
08
教室里一片死寂。
王天丽垂着头没说话,不知过了多久,她忽地发出一声轻笑。
「……哈。」
不是愉悦或者兴奋的,而是悲凉的、自嘲的。
像石子砸到水面,掀起淡淡的涟漪,又无可奈何地陷入水中。
「会拍到站台,会拍到站台啊。」
她喃喃着,缓缓抬头,眼底的情绪百般复杂,「你根本不是警察,我知道的,你是岑岁然的朋友,她的朋友总是这样,个个都宠着她。」
原本站在旁边看戏的岑岁然直接愣住了,目光呆愣地看着王天丽。
似是不相信这个看着乖巧认真的女生,竟是这副面孔。
我倒没觉得意外,只淡淡说了句:「所以你根本没看到岑岁然离开游乐园。」
主要是,这种既不成熟又狭隘的嫉妒心理,我懒得听。
「是,我没看到,我只是看到签到表上有她的签名。」
王天丽从我手里抢过那本书,扔进了垃圾桶里,「谁让辅导员说,提供线索可以加分,有利于我拿奖学金呢。
「现在你满意了?」
「嗯,还行吧。」
我从座椅上站起身,转头就要离开教室。
可王天丽又叫停了我:「等等,你,最好别再查这件事了。」
……哦?
我回过头看她,有阳光从她身后的窗口洒进来,让我有些看不清她的神色。
我听见她说:「如果不想把自己也搭进去,你有那些照片的事,最好不要让其他人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她低声呢喃:「就当是,我在给小然赔罪吧。」
「别把自己说得那么高尚。」
我微昂下巴,侧眼看她,「听起来,你知道岑岁然已经死了吧,而且她的死跟你还脱不了干系,你却光凭这几句话就想减轻自己心里的负罪感?真是可笑。
「还有,岑岁然被大家喜欢不是因为她成绩好,或者长得漂亮,是因为她待人真诚。」
我把目光移到了垃圾桶里的书上:「就你这样的人,她不也给你找资料了吗?」
王天丽咬牙,也看向了垃圾桶里的书,久久没有应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也没再多说话,捏了个诀拽过岑岁然的灵体,大步离开了教室。
其实按理来说,我本该留下来,逼迫王天丽说出她知道的真相的。
可我忽地,不想这么做了。
通往真相的道路不止一条,让她把知道的事憋在心底,被愧疚折磨一辈子,每每深夜都被梦魇惊醒不得安眠。
这才是她应得的惩罚。
在岑岁然原谅她之前,她不配原谅自己。
09
「唉。」
回到家后,岑岁然整只鬼就瘫在了沙发上,还不停叹气,直到晚上都没爬起来。
难得见她消停,我耳根子都清净了不少。
只是,怪不习惯的。
「还躺着干什么,不想投胎了?」我端着笔记本电脑,直直往她身上坐下。
给她吓得一个鲤鱼打挺就坐了起来:「姐姐,你怎么就这样坐下来啦!沾到我身上的煞气怎么办?!」
「我是道士,能驱。」
「那也不行,你总说我煞气重,万一驱不干净呢?」
岑岁然扁扁嘴,又趴到另一侧的沙发扶手上:「而且现在线索都断掉了,你就让我摆几天嘛,好 emo……」
……
鬼 emo,这我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而且。
「谁跟你说线索断了?」我说着,在笔记本电脑上轻点了几下。
岑岁然头也不抬:「可不就是断了吗,王……天丽那里应该没什么隐瞒的了,接下来我们还能往哪查?」
「多了去了。」
我轻嗤一声,把笔记本电脑转向她:「这是本市的历史天气,你们去游乐园那天下了小雨,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到王天丽的时候,坐我前面那三个女生说的话吗?」
「什么啊?」
「她们说,是班长非要在那天搞团建的,明知道有小雨,还偏要在那天去游乐园,你不觉得奇怪?」
「……好像是哦!」
岑岁然两眼再次亮了起来,坐直身子看向我:「姐姐,难道班长也跟我的死有关?可是你有在他身上有看到那个什么……恶……呃……」
「是恶业。」我扶额。
不过这么一说,那天在她们班级里,我确实没看到第二个有恶业的人。
但身为团建活动的组织者,岑岁然的死跟那位班长注定脱不了关系。
多少应该沾染些许恶业的,却偏偏一缕都没有啊。
我垂下眼眸,从身旁的袋子里掏出一本书。
「这是,王天丽扔掉的书?姐姐你什么时候拿到的?」岑岁然凑过来,诧异地问道。
我没回答,随意地翻动起书页,只见书里面到处都写满了笔记,看得出王天丽的确很用功。
只是在每一页的角落,总有一片地方,跟别处的黑色字迹不一样。
王天丽用蓝色的圆珠笔,极其认真地留下了一个名字。
程砚。
是那位班长吧。
「周一我们再去一趟你学校。」我朝岑岁然说着,合上书塞回袋子里。
没让她看到最后一页纸上,被王天丽写下又用力画掉的「岑岁然」三个大字。
10
「程砚?他是我们班班长啊。」
「你也是来打听他喜欢什么的吧?别想了,人家现在正沉浸在女朋友失踪的悲痛里呢。」
周一下午,我在最初那个教室,等到了岑岁然他们班的课。
通过观察面相,我找到了他们班上最八卦的人,三言两语就套到了关于程砚的消息。
「他跟岑岁然表白的事你不知道啊?啧啧啧,那场面,也不知道岑岁然怎么拒绝得了的。」
男生咂咂嘴,感叹道:「不过幸好,后来岑岁然还是每天都跟他一起去吃饭了,应该是在一起了吧。他们真的天仙配好吗!只可惜……」
「可惜后来,岑岁然失踪了。」
「是啊,唉。程砚那几天跟魂丢了一样,听说他还去求他爸妈帮忙找人,因为这个银行卡都被停了。你想趁现在插一脚,难!」
男生怜悯地瞥了我一眼。
我没跟他多做解释,我满脑子只有一句话。
程砚,爱立深情人设的小哥哥一枚吖~
……都怪岑岁然非缠着我跟她一起看什么网络热梗!
叮咚。
下课铃适时响起,我瞪了眼明显不在状态的岑岁然,起身随着人流朝教室外走去。
「姐姐等等我!」
这时岑岁然才回过神来,急急忙忙跟到我身后:「我们去哪里呀?」
「你看那是谁?」
我没回答她的问题,只朝前面挑了挑下巴。
在我们前方不远处,王天丽正扭扭捏捏地跟在一个高大帅气的男生身旁,她侧头不知道跟男生说着什么,脸上荡起了点点红晕。
那男生就是程砚没错了。
女友失踪,女友闺蜜找上门,这什么狗血剧情?
我轻啧几声,暗暗瞟了眼岑岁然。
却见她脸上分毫没有怒意,只有些许见到王天丽而引起的失落。
我忽地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你对这个叫程砚的也没印象?喜欢或者厌恶都没有?」
「啊?」岑岁然恍惚了一阵,才回答道,「没有诶,呃,刚刚那个同学是不是说,我是这人女朋友来着?」
「……6。」
我眯起眼睛,看向了程砚。
加上王天丽,这是第二个明明跟岑岁然有关系,她却一点印象都没有的人了。
最关键的是,他们还都跟她的死有关。
有大问题。
「先别有问题啦姐姐,他们分开走了,怎么办?」岑岁然焦急地声音传来。
我回过神定睛一看,前面两人果然在楼梯拐角分离了。
王天丽往上,程砚往下。
半点不带犹豫地,我带着岑岁然缓步跟上程砚,跟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毕竟光凭没有恶业这一点,程砚的问题就更大。
只是,天色越来越晚,程砚分明离开了学校却没有直接回家,他先在外面吃了个饭,又买了杯奶茶,还跑到宠物店买了一袋猫粮。
没错,他去喂流浪猫了。
「咪咪,喜欢这个牌子的猫粮吗?不喜欢哥哥下次给你买别的好不好?」程砚嘴角带着笑,分毫不嫌弃地抚摸着脏兮兮的小橘猫。
橘猫也很乖,低头大口大口地吃猫粮,任他怎么摸都没有反抗。
很美好的画面,而且一看就是经常喂养的,不是做戏。
岑岁然抿了抿嘴:「姐姐,他真的不像坏人欸,我们走吧。」
这个傻白甜。
「再看看。」我没挪步,仍旧远远盯着程砚的一举一动。
可直到那只橘猫都离开了,程砚还是没有任何反常的迹象。
「他要走了,姐姐,我们也回家吧。」岑岁然再次对我轻声说道。
这回,我点了点头。
不是觉得程砚没问题了,而是天真的黑了。
明天再看吧。
我转过身,领着岑岁然往公交车站的方向走去,却有一道熟悉的人影越过了我。
是程砚,他远远走到了我前面,没多久就再看不见踪迹。
「奇怪了。」我低声喃喃。
根据我打听到的八卦,这人甚至有一个专门开车接送他的司机。
那他不该走这条路啊,这条路就一个公交站,其他地方都不能停车,身后那条路明明更近更方便……
我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而就是这一眼,让我再次看到了那只乖巧的小橘猫,只是这回蹲在它身边的,变成了一个清瘦漂亮的女生。
「……靠!」
脑中忽地闪过什么,我低骂一声,抬起腿大步向前跑去。
「姐姐,你怎么忽然跑了?等等我啊!」
岑岁然在身后大喊着,可我仍旧没有放缓脚步,急匆匆跑到公交站台,刚好赶上一辆即将关门的公车。
在拥挤车厢里,我看到了程砚的身影。
他此时正凑在一个瘦弱的女生身后,下半身紧紧跟女生贴在一起。
妈的,果然!
他程砚就是个爱立人设吸引小女生的人渣!
11
公车缓缓开启,车子本身的晃动明显让程砚更加放肆。
被他挤到角落的女生,眼角泛起了晶莹的泪滴。
这场景把岑岁然气得完全忘了自己是只鬼,冲到程砚旁边就要拉开他:「你干什么!离她远点啊!」
可她的手直直穿过了程砚的身体。
就连她身上浓厚的煞气,也被程砚周身突然泛起的金光弹开。
……等等,弹开?!
我双眸一凝,紧皱眉头上下打量起了程砚。
自身气场强到能挡住煞气的人,要么有大功德,要么身上戴了东西。
程砚明显的后者,可他到底戴了什么,又从哪找来的这种东西?
会不会,跟他消失的恶业有关?
「姐姐!你在想什么呀,快来把他拉开啊!」岑岁然气急败坏的声音拉回了我的思绪。
我抬起头,只见她飘回到了我面前,急得眼眶都红了。
是了,那个女生还被困在险境里,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可我也没像岑岁然说的那样去把程砚拉开,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了随身携带的小铜镜。
在查清楚一切之前,我绝不能让程砚眼熟我的脸。
用镜子反射阳光,晃到其他人脸上,让他们注意到程砚的举动。
我只能这么做了。
我晃动起铜镜,经过几番折射,终于有个阿姨注意到了这抹诡异的光线,顺着光线看到了令人反胃的一幕。
「喂!那个小伙子你在做什么,小小年纪不学好是吧?!」
「怎么了?哟!天呐!你个杀千刀的,你爸妈是怎么教出你这么个造孽玩意儿的?」
「这要是我家孩子,三条腿全都给打断了算了!」
阿姨们的战斗力不容小觑。
看着程砚被她们骂得狗血淋头,我和岑岁然对视一眼,悄无声息地下了车。
「真是太爽了,阿姨们也太牛了吧!」
车刚开走,岑岁然就没憋住发出了一阵大笑。
我轻笑着抬起手,虚虚地在她脑门前敲了一敲:「刚刚也不知道是谁,非说姓程的是个好人,现在开心了?」
「诶哟,那更说明他装模做样了嘛,必须得让姐姐你好好调查一下。」
她没心没肺地咧开了嘴,连周身煞气好像都被冲淡了些许:「之后我们怎么查,姐姐你说,这回不管你说什么我都听。」
「真的?」
「真的!」
「那好啊,你这几天跟着程砚去他家里玩玩吧。」
「好……什么?!我不去!」
岑岁然猛地别过头看我,满脸不可置信:「姐姐,你认真的?你真要让我去那种人家里做客?」
「……不要搞得好像我辜负了你一样,别忘了自己是一只煞气深重的鬼啊。」
我无奈抹了把汗。
主要是,其实光凭程砚身上戴着的那玩意儿,根本挡不住岑岁然身上的煞气。
她的煞气连我看了都心惊。
程砚能有这样的本事,一定还跟他家里的父母,或是其他东西有关。
甚至我都怀疑,他戴的东西根本不是挡煞气用的,而是用来镇住什么。
比如浑身的恶业。
「当然这都是我的猜想而已,我需要你去到他家,带着你的煞气到处摸摸看看,让他们家倒霉一阵子,这样我这个道士才有机会上门调查。」
我语重心长地跟岑岁然解释了事情的原委。
岑岁然鼓鼓腮帮子,又扁扁嘴,最后还是一脸憋屈地点了点头:「好吧,我知道了,都是为了我自己。
「放心交给我吧,姐姐!」
12
可能是岑岁然对程砚的厌恶太深,也可能是她的煞气真的很有效。
没过一周,我就听到了程家在到处找高人的风声。
理所应当的,我这个行业大师姐,被他们以高人的身份请到了家里。
只是……
「怎么了道长,有什么问题吗?」
别墅门外,程家的管家回身看我,又顺着我的目光抬头看向别墅上空,满目疑惑。
在他眼里,顶上大概只有一片蓝天白云,没什么特别的。
但在我眼里,这栋别墅底部早被一片浓重的鬼气吞噬,可到了顶部,却又变成了极其强盛的气运。
浓墨般的黑气和灿烂的金光相互交缠,偏偏这二者又是不可能共存的东西。
太诡异了。
「没什么,天气不错。」
我心底一沉,随口应了管家的话,径直走进别墅大厅。
而大厅内,程砚和一秃顶老头端坐在沙发上,似是等待多时了。
「道长,您可算来了。」老头看见我,连忙笑着站起身来,又拍了拍旁边还坐着的程砚,「阿砚,跟道长打招呼!」
「就她还道长,老迷信,你别被人给骗了吧!」程砚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
「你小子!」
老头恨铁不成钢瞪了眼他,转头朝我赔笑:「道长,小儿无知,您莫怪。」
我随意摆了摆手。
这些礼节我本就不太看重,现在我心里比较在意的,是这栋别墅的异状。
但光凭门外的场景,我无法判断到底是怎么回事。
「程家主,麻烦您带我四处转转了。」我沉声朝程家主说道。
幸好我本就是被他们请来的,要求在房子里到处看看再正常不过。
程家主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好,您这边请,这是我们家玄关……」
……
就这样,我跟着程家主把别墅上下都逛了个遍,还偶遇了正在努力把煞气遍布所有地方的岑岁然。
她一见到我,就屁颠屁颠跟到了我身后:「姐姐,你可算来了,我快无聊死了!」
我没回她的话,只趁程家主不注意,朝她挑了挑眉。
她也很上道,在嘴边做了个拉拉链的手势就不再吱声了。
「怎么样,道长,我这房子有什么问题吗?」
我们再次回到了一楼大厅,脚都还没站稳,程家主就急匆匆追问了起来。
现在知道急了?
我收起笑意,冷眼看向他:「找人弄这种歪门邪道时半点不犹豫,现在急有什么用?一切都是因果报应!」
整个大厅忽地陷入一片死寂。
连岑岁然都瞪大眼睛看着我,好像不明白我为什么态度忽然三百六十度大转变。
也不怪我这样,主要是程家做的事实在太阴损了!
商人重利,弄一些东西在家里招财是很常见的事,我们虽然不支持,但通常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程家是直接弄了一个被明令禁止的,能通过圈养冤魂夺取气运的阵法!
靠阵法实现一个家族的兴起,需要的冤魂数量是极其庞大的,新世纪后冤魂的数量已经减少很多了。
那供养阵法的冤魂从哪里来?
不言而喻!
眼看着我的神色越发阴沉,程家主脸色更是变了几变,随后白着一张脸呵退了所有佣人,才连滚带爬跪到我脚边:
「道长,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也是被骗了啊!」
他甚至顾不上旁边满脸震惊的程砚,一个劲朝我哭嚎道:「都是那个姓张的骗子!他只跟我说这是能涨气运的阵法,没说要我杀人,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现在倒好,阵法出问题了,我们一家人这几天是接二连三地倒霉啊,可他呢,直接消失不见了!道长,你救救我吧,我不想被冤魂弄死啊!」
程家主越哭越猛,几乎要抱上我的大腿。
我紧皱眉头,往后退了几步避开他,脑子里却寻思着他说的那个姓张的骗子。
就前一阵,我师父刚在这一带诛杀了个邪修。
也姓张。
嗐,你说这不碰巧了吗?
13
「哼,原来是邪修从中作祟,程家主您起来吧,既然您也是受害者,那我绝不会坐视不管的。」
我收起眼中的不屑,郑重地托起了程家主。
当然,我知道刚刚他说的那些话十有八九是骗我的,邪修大概率是他自己请来的。
可我没忘记我来这一趟的目标,是程砚。
程家主这人,能屈能伸,也算是个人精。
得尽快把他支走才行。
想到这里,我眯起眼睛,对程家主微微一笑:「只是程家主,我没想到事态如此,也就没带够东西,可接下来我还要留在这布置,实在走不开……」
「这都是小事,道长,您需要什么只管告诉我,我亲自到山上给您取来。」
「朱砂和符纸,麻烦程家主了。」
「好说好说,」程家主满口答应,转身拽起程砚,「你还坐着干嘛?跟老子走一趟!」
哟,这可不行啊。
我连忙抬手拦下他们:「等等,程家主,我需要你们家族男子的气血做引,您和您儿子必须留下一个人。」
「啊?这……」
程家主一愣,皱起眉看向程砚,犹豫了片刻:「你……唉,算了,你这没用的东西,什么都做不好,老子还是自己去吧。」
他把程砚推到我身前:「道长,小儿年幼,您多担待哈。」
「放心。」我笑着应下。
程家主点点头,带着管家快步走出了大门。
别墅里再次陷入寂静之中,没过多久,身旁忽地传来一阵嗤笑。
「嗤。」
我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却见程砚正满脸嘲弄地看着我:「美女,差不多得了,我爸吃你这一套,我可不信这些。」
「单独留我,对我有意思?」他缓步走近我,俯下身,嘴巴几乎贴在我耳边,「不用这样的,下次直接找我,我们去外面玩……」
妈的,普信男。
我理都没理他,食指中指并拢在他眼前抹了一下。
「啊!!」
顷刻间,程砚就尖叫出了声,他惊恐地瘫倒在地,双手双腿都在打颤:「你……你……你不是死了吗?!」
没错,我给他开了天眼,而他口中说的你,正是站在我身后的岑岁然。
他果然也知道岑岁然已经死了!
「看见了?这世界上可是真有鬼的哦。」我双手环胸,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岑岁然也在我身边叫唤着:「就这还调戏女生啊?怂货!」
只可惜,程砚是听不到的。
天眼的时效只有短短几秒,程砚很快就看不到岑岁然了。
但这场景明显已经给他带来了足够的冲击力。
跟他爸一样,他也连滚带爬匍匐到我脚边:「大师,道长,我错了,我不该乱说话的!您帮我把她赶走吧,求求您了,要多少钱我都给!」
实在窝囊。
「可以是可以,但,你知不知道这女鬼为什么跟着你?」
我坐到沙发上,低声问他。
他被我问得愣了片刻,眼珠子咕噜一转:「她……她暗恋我!对,她是我们班同学,上学的时候就暗恋我,没想到死了还缠着我!」
呵。
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你想多了,」我冷笑着打断他,「这女鬼跟着你,是因为你身上有戴着阴气的东西。
「你爸最近有没有给你什么让你贴身戴着?他可能是被那个姓张的骗子骗了,你把那东西扔掉女鬼就不会跟着你了。」
「嘶……大师你别说,你还真别说!」程砚说着,从衣领下方翻出一个玉珠吊坠,「就是这玩意儿,我说怎么戴着凉凉的,原来是有阴气!」
「这下没问题了吧?」他毫不犹豫地把吊坠从脖子上扯下来,随手扔到了垃圾桶里。
变故,瞬间发生了。
就在玉珠吊坠离开他脖子的那一刻,浓郁的恶业像喷涌的墨汁般四散开,把他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
也是在这一刻,身后一直没敢作声的岑岁然,发出了声响:
「姐……姐……」
声音像损坏的磁带般断断续续。
我猛地回过头,却见岑岁然原本漂亮的脸扭曲得不成样子,血泪从她大而无神的眼眶里溢出,就像一只真正的恶鬼。
我听见她艰难地对我说:
「我……想起来了……全部都……」
14
我被拽进了岑岁然的回忆里。
那是个阴沉潮湿的中午,岑岁然和朋友们在游乐园里一起吃了午饭,大家有说有笑地收拾好了垃圾。
「我要去买饮料,正好垃圾桶在那边,我去扔吧。」
岑岁然笑着接过朋友手里的垃圾袋,转头看向王天丽:「丽丽,你要一起去吗?」
「啊?」王天丽抿抿嘴,「我……」
「没事啊,不想去直说就可以啦,那我自己去咯。」岑岁然没多纠缠,爽快地自己拖着垃圾袋走向远处。
没多久,她就到了自动售卖机旁。
周围人很少,她打了个寒颤,飞快地把垃圾扔进垃圾桶里。
只是她刚打算去买饮料,程砚就带着几个男生围了过来:「小然,怎么自己倒垃圾?你那些朋友就是这么对你的?」
「你别这么说她们,是我自己要来的。」
岑岁然看程砚的眼神明显带着闪躲,她后退几步,跟他们拉远了距离:「我回去找她们了,再见。」
「等等嘛嫂子,别走啊。」
「我们程哥跨越半个游乐场来找你,你就这样对我们程哥啊?起码也得亲一个吧?」
「就是,亲一个,亲一个!」
她一个女生,又怎么可能跑得比几个男生都快?
眨眼的工夫,男生们又团团围住了她,甚至把她一个劲往程砚怀里推。
「我不是你们嫂子,走开啊!别乱起哄了!」岑岁然双手并拢护在胸前,左右扭动身体拼命挣扎着。
可都是徒劳,甚至,还把程砚惹怒了:
「岑岁然,你什么意思,老子他妈追你这么久了,差不多得了!」
他气急败坏地一手抓住岑岁然的手腕,一手扼住岑岁然的下巴:「老子就不信了,亲你一口能让你死?」
话音落下,他俯身向前,眼看着就要碰上岑岁然的嘴唇。
啪!
清脆的响声,让在场所有人都安静了。
岑岁然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狠狠扇了程砚一巴掌。
「我……你……对不起……」
她紧紧咬着下唇,忐忑地道了声歉,便立即向人多的地方跑去。
只是,丢失了面子的人渣,怎么会让她离开?
「他妈的,岑岁然你真牛批!按住她别让她跑了!」
程砚一声令下,几个小弟纷纷上前,把没跑出去几步的岑岁然按了回来。
「你们干什么啊,这是公共场合,那边还有人看着呢!你们想怎么样啊?!」
岑岁然吓得眼泪直流。
却没能引起这群畜生的同情。
程砚嗤笑一声,捏住岑岁然的下巴:「老子本来只想亲你一口的,不过现在不是了,谁让你个贱人还敢打老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