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直觉的认为,和穆知画一起进门,穆澜会觉得委屈。
毕竟陈之蓉和穆澜不合,穆澜在穆王府内,也没少受陈之蓉的委屈,所以这话,李时元才会说在先。
是为了宽穆澜的心,也是为了讨好穆澜。
何况,她入东宫的时候,不仅仅是李长天,就连曲华裳和太后都会在场,李长天的心思先不做判断,但是曲华裳对穆知画的喜欢倒是实实在在的,自然也不会让穆知画受太多的委屈。
太后不好说,可穆知画也是太后看着长大的。
今日的风光都已经被穆澜占去,那么在东宫,她们或多或少都会给穆知画留点颜面,不会做的太难看。
只是穆澜会让穆知画如愿吗?
痴心妄想。
上一世,她一个正妃是从侧门入的东宫,一个侧妃却是从正门入的东宫,这笔账岂能不算。
穆知画真的以自己怀着皇子,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上一世到穆澜死的时候,穆知画都不曾有身孕,那么这一世,穆知画这个肚子里的孩子又岂能保得住。
穆澜冷笑一声,眉眼里没一丝新娘的娇羞和喜悦,剩下的是无尽的阴沉。
但是冲着李时元开口的时候,穆澜却显得格外的温柔:「臣妾多谢殿下。」
李时元心情更是预约。
忽然,穆澜的眼神一怔,安静了下,好似周遭所有的声音都跟着平静了下来,明明带着喜帕,穆澜什么都不能看见。
但是那一双锦靴却可以让穆澜轻易的笃定,这个人是李时裕。
李时裕在宫中,穆澜很清楚,但是进入宫内,穆澜却从来没见到李时裕。
这样的时刻,对于他们而言,并不是多值得庆幸的事,或者说,穆澜的内心也有一丝的回避。
但是却不曾想到,最终还是见到了。
明明就只是一双锦靴而已,穆澜低头,很淡的笑了笑。
忽然再抬眼的时候,穆澜猝不及防的掀开了喜帕,明明不何体统,但是穆澜却又做的再自然不过。
所有人的注意力并不在穆澜的身上。
在入东宫的途中,若是掀开喜帕,那代表着不吉,正常的新娘不会如此,更不用说是穆澜这样的身份。
喜娘和嬷嬷都多次耳面提命的交代,在她们看来,这种事,穆澜更是会牢牢的记在心中,所以倒是也没多担心。
结果,穆澜却做了。
显然,站在不远处角落位置的李时裕,也有些意外,意外穆澜掀开了自己的喜帕。
那一双清澈见底,但是却带着诸多复杂情绪的双眸望过来的时候,李时裕安静的看着,眉眼里却始终平静。
终究,穆澜还是嫁入东宫。
终究,他也没能阻止穆澜。
李时裕看着穆澜,原本平静的视线里渐渐噙了复杂的情绪,穆澜的眸光则一瞬不瞬的看着李时裕,一直到李时裕从自己的视线之中消失。
其实,不过即使几步的距离。
望眼却好似过了千年之久。
穆澜的喜帕再一次被放了下来,无人发觉。
但是喜帕下的双眸却隐隐有了酸胀的感觉,却仍然流不出一丝的泪,那种情绪不断在脑海里翻涌,几乎要把穆澜逼到了极限。
可表面,穆澜却仍然安静。
她缓缓闭眼,指尖抓着自己的喜服,不再看着入眼的一抹红。
后悔吗?
她不曾后悔。
人若能重生,必然要完成她先前的承诺,若这些都没做到,又岂能来谈所谓的幸福,这些幸福,也不过就是过往云烟,终究面对的还是相同的事情。
就能很久不曾使用的幻术,都忍不住开始在心头跳跃躁动。
明知不可以,穆澜还是微微闭眼。
通过传声,让自己的声音,清晰的出现在李时裕的心底:「时裕,珍重。」
几乎在穆澜传声后,她可以感觉的到身后灼热的气息,那是李时裕的眸光,她知道这人听见了。
很快,穆澜松了口气,整个人疲软了下来。
唯独抓着喜服的手,仍然紧紧的,不曾放松过。
这样轻微的幻术,不至于抽空穆澜的精力,但终究也是冷汗涔涔。
而一旁的李时元注意到了:「澜儿这是不舒服吗?」
他的手抓起了穆澜的手,感觉到了掌心的汗涔涔。这也让李时元瞬间拧眉,毕竟穆澜身体不好,倒也是人人皆知的事情。
「可能是臣妾太紧张了。」穆澜淡淡开口。
这话倒是让李时元笑出声:「澜儿也会紧张。本王还以为澜儿是最冷静自若的人,就连今日,这么多繁琐的规矩,澜儿都不曾出错。」
「可能是越近东宫,越是紧张,毕竟往后的日子这么长,臣妾总不能保证事事不出错。」穆澜解释的倒是也合情合理。
李时元听着,却给了穆澜承诺:「你只要犯的不是触及本王底线的事,本王都会既往不咎。」
穆澜有些意外。
意外李时元这一世对自己的纵容。
这样的李时元在上一世,就算是穆知画都不曾遇见。所以,这是李时元动了真心吗?
穆澜安静了片刻,才应声:「若有一日,臣妾失宠了,殿下还记得这样的承诺吗?」
「将来本王会立新妃,侍妾,本王登上帝位,也会纳后宫,但你的地位,却无人可以撼动。」李时元这话倒是说的没任何敷衍的成分。
穆澜嗯了声,没再开口。
这话,听在穆澜的心中,波澜不惊。
若是上一世,李时元的话能让穆澜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而现在,穆澜听着却毫无反应。
而软轿也缓缓的在东宫的门口停了下来。
奴才们齐声应着:「参见太子殿下,参见太子妃娘娘,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话音落下,奴才们也已经把矮凳放在了软轿前,李时元先下的软轿,再温柔的把穆澜扶了下来。
举手之间的小心翼翼,在场的人看的清清楚楚。
一直到穆澜落地,李时元不忘提醒边上的奴才:「伺候好娘娘,娘娘如果除了差池,本王唯你们是问。」
「是。」奴才们齐声应声。
穆澜安静的把手搭在奴才们的手臂上,朝着东宫的方向走去。
对于穆澜而言,今日的重头戏在这里。
不然的话,不是枉费了在凤鸾宫里她上演的虚伪姐妹情。
呵呵
……
东宫。
平日带着几分阴沉的东宫,此刻都是大红灯笼高高挂起,一派喜气,更是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但全程,李时元都亲自牵着穆澜的手,一路朝着东宫走去。
这有些不符合体统,但是却又显得鹣鲽情深。
穆澜也没挣扎,任李时元牵着。
而穆知画的册封也是在东宫进行的,她不能在长生殿的主殿叩拜,那么也要在东宫完成。
这一切,都是在穆澜的正式入主东宫后才进行。
自然也不存在上一世的同时册封。
所有的册封都循着古礼而来,也并不曾出任何的差池。一直到太监总管尖锐声扬起:「礼成。」
穆澜正式成了东宫的女主人。
东宫的奴才们跪了一地,齐声道:【奴才见过太子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穆澜挥手示意:【起身吧。】
穆澜安静的坐在床榻上,这间屋子,穆澜却再熟悉不过,上一世,她也在这里,曾经怀抱着多少的美好,事实上就有多少的梦魇。
但此刻的穆澜安安静静。
李时元已经推门而入。
他们还差最后一道礼,所有的仪式就可以正式的落下帷幕,穆澜就要以东宫女主人的身份,在东宫的主殿,看着穆知画被册封。
而现在的穆知画,仍然还在自己的屋中。
穆澜在喜帕下的脸,微微上扬了一个嘲讽的笑容,但是低敛下的眉眼里,却把自己的情绪藏的极好。
喜帕揭开,穆澜看见的是李时元的容颜,她的表情淡定,安静的开口:「殿下。」
「你我喝了这杯交杯酒,你就是本王名正言顺的太子妃。」李时元说的兴奋,也少了平日的戾气。
穆澜淡笑:「臣妾以为,皇上下旨了,臣妾就已经是殿下的太子妃了。」
李时元挑眉:「你这是不愿和本王喝下这一杯交杯酒?」
「臣妾自是愿意的。」穆澜说的平静。
酒是穆澜亲自斟的,再亲自送到了李时元的面前,李时元接过,两人举杯示意,而后寻古礼,喝下了交杯酒。
但没人看见的地方,穆澜这酒,并没吞入喉中,而是轻吐在了帕子上。
帕子被丢弃在了一旁。
是穆澜在这样的情况下,能做的坚持。
起码,这礼,是不能顺利完成的。
而后,穆澜把交杯酒放在了桌面上,安静开口:「殿下,让荷香进来伺候臣妾更衣,臣妾换了宫装后到主殿,再参与知画的册封典。」
合情合理。
李时元嗯了声,很快,修长的手指捏住了穆澜,穆澜的眸光并没闪躲,安静的看着李时元。
李时元这才说道:「本王答应你给你三个月的时间自然会给。但本王不碰你,不意味着本王不在你这里留宿,你可明白?」
「臣妾明白。」穆澜应声。
李时元这才满意的点头,松开了穆澜。
很快,李时元转身走了出去,宫门被缓缓关上,荷香的身影出现在穆澜的面前,显然荷香没经过这样的场面,已经有些被惊吓到,也少了在穆王府时候的已活泼,变得安安静静起来。
「放松点。」穆澜看的出荷香的紧张,「有我在,不会有事。」
「是,大小姐。」荷香应声,但很快,她好似想到什么,「奴婢应该称您娘娘了。」
「不用。」穆澜阻止了,「私下的时候,你还是叫我大小姐我比较习惯点,有外人在,再称呼我娘娘就可。」
「是。」荷香恭敬的点头。
她快速的给穆澜拿来了宫装,伺候穆澜穿上。因为荷香要随着穆澜入宫,自然去穆王府的嬷嬷们也会教导荷香,在宫内什么时候要给主子准备什么样的衣服,不会让荷香有任何出差池的机会。
荷香也不敢。
出了差池,就意味着人头落地。
很快,荷香麻利的给穆澜换好了宫装,再重新梳了发髻。
穆澜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淡淡开口:「这妆也给我改了。」
太浓太重,并不适宜。
李时元就只是太子,还不是一国之君,她的上面还有太后和曲华裳,既然所有的仪式结束,她的风头自然不能盖过二者,避免引起麻烦。
「奴婢这就给您改。」荷香说的很快,「但是一定不能比怡小姐差。」
穆澜笑出声,也没阻止荷香。
荷香的手脚很快,没一会,穆澜已经收拾好了,荷香再看着穆澜,不免感叹:「大小姐,若不是您今日才入宫,奴婢真的觉得陪着大小姐已经在宫中很久很久了。」
穆澜安静了下,忽然有些恍惚,而后她回过神,口气倒是变得轻快起来:「走了,跟着我出去看戏了。」
荷香啊了一声,有些不能明白穆澜的意思。
但是荷香也聪明的没多问,快速的跟着穆澜出去了。
在宫门外,两名太监,四名奴婢,都在外候着。
那是李时元给穆澜准备的。
穆澜心里也明白,这些人都是李时元的人,在时时刻刻的盯着自己,而这座东宫里的人,都是对李时元忠心耿耿的人,穆澜不会费心思在东宫内给自己找人,那只会打草惊蛇。
这也是为什么穆澜再三斟酌后,最终同意带着荷香入宫的原因。
确确实实,身边是要有一个体己的人,而荷香是最好的人选,也只有荷香能名正言顺。
毕竟荷香是一直跟在穆澜身边的人,穆澜进宫确确实实可以带着自己边上的人。
「奴才见过太子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外面的奴才见到穆澜出来,跪了一地,齐齐请了安。
穆澜挥手:「起来吧。」
奴才们这才起身,为首的奴才恭敬的开口:「启禀娘娘,奴婢是连月,这是连心,花容,花莲,小德子和小柱子,奴才们是奉了太子殿下的命,伺候在娘娘边上,娘娘有什么吩咐,就尽管吩咐奴才们。」
穆澜嗯了声,淡淡的扫了一眼面前的奴才们。
这些面孔,穆澜其实并不陌生。
他们忠于李时元,最终也没能从那一场祸事里逃出来,整个凤清宫的奴才都被杖毙了,而凤清宫的奴才,诸多也都是从东宫走出去的。
他们其实对穆澜并不差,只是生不逢时而已。
穆澜一一扫过,这才开口:「连月和荷香跟着本宫去前殿就好,其余的人,留下这里,至于要做什么,不需要本宫提醒,你们应该心中有数。」
有些气度,不是一朝一夕可以练成的。
而穆澜的威仪却让人不怒自威。
话音落下,穆澜快速的朝着前殿走去,奴才们跪了下来:「奴才恭送太子妃娘娘。」
一直到穆澜的身影消失,奴才们才汗涔涔的起身。
那种畏惧,显而易见。
而连心和荷香,也不敢多言,亦步亦趋的跟着穆澜,一直到三人出现在前殿。
……
前殿内,李长天因为身体不适,已经先行离开,只有曲华裳和太后留了下来,李时元坐在一边,倒是没抢了两人的风头。
李时元看见穆澜的时候,是亲自出门相迎,他要用最直接的行动,明白的告诉在场的每一个人,穆澜在这座东宫的地位,不容任何人觊觎。
明眼的奴才,也是看的清清楚楚的。
穆澜没当面拂去李时元的面子,冲着李时元笑的明艳。
但是穆澜却很清楚,从她进入主殿开始,曲华裳的眸光就始终落在自己的身上,锐利而深沉。
这样的锐利里,就好似要轻易的看穿穆澜。
穆澜却始终看着曲华裳和太后,安静的请了安,在请安里,她也已经改变了对曲华裳的称呼。
对太后仍然是尊称太后娘娘。
但就算如此,曲华裳看着穆澜的眼神也没发生任何的变化,那是一种显而易见的敌意。
穆澜明白这样的敌意为何而来。
在长生殿册封的时候,李长天的眼神就不曾从穆澜的身上挪开过,那种炙热,是男人看着女人的炙热,而非是长辈看着晚辈。
就算李长天没能得到穆澜,没能让穆澜册封为妃。
但是不代表李长天就对穆澜完全没了兴趣。
越是得不到,越是想要。
更何况,李长天还是帝王之位上的人,这前朝也不少帝王,把自己的儿媳变成了正妃行苟且之事。
曲华裳担心什么,穆澜当然知道。
但是穆澜却不会在表面表露出来,她面对曲华裳的时候该有的尊重,从来不会少。
这是宫内,明哲保身最好的办法。
倒是太后看着穆澜的时候,笑脸盈盈的,很是欢喜,就连现在穆澜换了宫装,都可以体统的注意到方方面面的细微之处。
不会过分招摇,却又不失身份。
现在能这么一眼就让太后欢喜的人,确实不多了。
「澜儿,来,到哀家这边来。」太后主动招呼了穆澜。
穆澜笑了笑,并不着急说话,李时元就已经开口了:「祖母,您这是当着儿臣的面,就把儿臣的爱妃给抢了吗?」
太后大笑出声:「也是,今日哀家确实不应该这样。」
穆澜这才开口:「娘娘,臣妾不如就在这坐着,娘娘有需要的地方,臣妾随时能顾得上,但是也不会离殿下太远。您看这样如何?」
那是在居中的位置。
顾得上太后和曲华裳,也在李时元的边上,算是周全。
太后满意的点点头:「澜儿考虑的周全。」
穆澜含笑站着:「现在该被注意的人不是臣妾,而是怡小姐。」
淡淡的一句话就已经把关注点悉数转移了,穆澜完全没因为自己被册封为太子妃而有任何自大的地方,就如同最初进宫一样,每一件事都会被安排的妥妥当当,不抢去任何人的风头。
但偏偏就是如此的穆澜,极为让人喜欢。
曲华裳找不出穆澜不对的地方,最终也没开口,安静的坐着。穆澜也已经在李时元的边上坐了下来。
宫外很快就传来太监的声音:「怡小姐到。」
宫内,倒是安安静静的。
穆澜低敛下眉眼,藏起了深意,李时元看了一眼穆澜,下意识的觉得穆澜是在计较这样的事,他毫不避讳的当面牵起了穆澜的手,放在自己的掌心把玩了起来。
穆澜的手指纤细,捏在手中好似感觉无骨一般。
李时元轻轻的握着。
倒是穆澜看了一眼李时元,那口气说不出是娇嗔还是别的:「殿下,您这样不合时宜。」
她轻声提醒李时元。
李时元却置若罔闻,仍旧牵着。
穆澜笑了笑,也没说什么。
两人的举动看在众人的眼中又是一阵了然,唯独曲华裳,脸色却始终没平缓,虽然面带笑容,却让人觉得阴沉的多。
而穆知画也已经在太监的带领下走了进来,穆知画就算只是一个侧妃,排场却丝毫不必穆澜少。
这是穆知画从小到大的习惯,被人娇宠,不管是何时何地,都有些分不清自己现在的身份和地位,做的事情,在穆澜看来,就是极为没脑子的事情。
愚蠢至极。
她轻笑一声。
在穆知画进入殿中的时候,穆澜的眼神看了过去,曲华裳和太后也一并看了过去,还有宫内的奴才们,穆知画如愿的成为众人瞩目的对象。
她不免有些得意,福了福身请了安。
今日出现在这里,穆知画不想自己的风头被穆澜盖过,自然是经过细心打扮的,再加上穿着木子家的喜服,和宫内的宫装比起来,硬生生更是多了几分的明艳。
何况,穆知画本身就生的好看,步步轻莲,留下的是让人惊艳的身影。
但这样的惊艳却很快戛然而止。
李时元看着穆知画的眼神变得锐利了起来。
曲华裳和太后则是震怒。
反倒是穆澜安安静静的,好似眼前的一切都和她没任何关系,她已经从这场祸事里被摘的干干净净的。
她不过就是随便开口,穆知画竟然真的穿着李时元给予的喜服出现了。
这样的错误,按理不应该在穆知画的身上出现。
穆知画从小就频繁出入宫中,对宫中的规矩和传统更是知道的清清楚楚的。
虽然她只是侧妃,但是也是李时元亲封的。甚至曲华裳和太后都来了,算是给足了穆知画的面子。
正因为这个人是穆知画,正因为穆知画是她们从小看着长大的,现在还怀着皇子,也因为陈之蓉已经过世,没人可以给穆知画做主,自然不管从任何一个方面来说,曲华裳和太后的本意是想让穆知画风光一些。
最少不会太落人下风。
所以,穆知画稍微有脑子的话,就不应该穿着木子家的喜服出现,而是穿着曲华裳和太后亲自命人送去的喜服。
而那喜服,如果穆知画多看一眼,就不难发现,喜服的规格其实是按照太子妃的规格来的。
和穆澜身上的并没太大的差异。
但是穆知画平日的冷静早就被失宠给深深的影响到了,她太迫不及待的想讨好李时元,所以知道这是李时元讨好自己的喜服,自然迫不及待的要穿上,顾不得太多了。
而就是这样的迫不得已,却足够把穆知画再狠狠的打入底层。
穆澜很清楚,想把穆知画一次打死,绝非易事,上一世的穆知画甚至还活再自己之后,最终还荣登了后位。
历史的轨迹纵然改变,也不可能肆无忌惮。
穆澜从这样的思绪里回过神,半笑不笑的看向了穆知画。
穆知画的笑容僵在了脸上,自然也已经意识到了殿中的气氛不对,她下意识的看着自己,忽然心头闪过一丝不安的预感。
因为穆知画在穆澜的眼中看见了幸灾乐祸。
就好似她布局已久的陷阱,而穆知画自投罗网,顺了穆澜的心思。
而殿内的气氛阴沉的可怕。
「胡闹。」太后忽然呵斥出声,看着穆知画的眼神是无尽的失望。
曲华裳站起身,指着穆知画,而后又重重的坐了下来,才气急败坏的问道:「穆知画,谁准你穿成这样的,你难道连一点规矩都没有了吗?枉费你在宫内待了这么长的时间,枉费本宫从小把你带在身边教导,你倒好,在这样的时候,就是这么让本宫难堪的吗?」
穆知画错愕了。
她想解释,但是在李时元阴沉的眼神里,却有些百口莫辩。
穆知画猛然看向了穆澜,穆澜似笑非笑的端倪着穆知画,但是却不曾开口。
「穆知画。」李时元的脸色也沉了下来,「你为何会穿着这一身喜服!」
穆知画的脸色更是惊变。
到这一刻,穆知画已经回过神来。
她就说穆澜怎么能那么好心给自己台阶下,就算她求和,在穆澜看来也不过就是笑话。
这喜服,根本就不是李时元给自己的,而是李时元给穆澜的,结果穆澜却顺水推舟的给了自己,顺便把自己给陷害的彻底。
「不是,殿下……」穆知画的脸色变的格外的慌张,急忙开口。
「本宫专程差人给你送去喜服,这是本宫和太后的心意,就算你是侧妃,这喜服也是按照正妃的标准来裁的,而你把本宫和太后的心意践踏在脚底,穆知画,你是何等居心!」曲华裳的声音严厉的不能再严厉。
穆知画的脸色早就煞白,直接跪了下来,拼命的摇着头:「臣妾不知道,臣妾真的不知道,臣妾都是被穆澜算计的!」
穆澜很无辜的眨了眨眼,比了比自己,而后才款款出声:「妹妹这话就有些血口喷人了。本宫知道妹妹一直心存记恨本宫抢了妹妹的太子妃之位。但是这太子妃之位,不是本宫来的,而是殿下愿意给的。」
穆澜的声音掷地有声,居高临下的看着穆知画,是胜利者的姿态,也不曾有任何的心虚的痕迹。
那眸光看着穆知画,却更多的是兴味和看热闹的心思。
「穆澜,你……」穆知画恨的咬牙切齿。
「所以,妹妹把这笔账记在本宫的身上,是不是太过分了?」穆澜淡淡开口,说不出是委屈还是淡定,「何况,妹妹亲自到的凤鸾宫看的本宫这件事,难道妹妹忘记了吗?忘记了那一日,妹妹在本宫这里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吗?」
这话,让殿中的人瞬间看向了穆澜。
那一日,穆知画去了凤鸾宫,很多人是知道的清楚的,就连不曾出现的曲华裳和李时元都是知道的。
不说,不问,只是因为穆澜没说什么。
但是不代表李时元对这样的行为就是放任的。
而穆知画听见穆澜的话,脸色更是变得惊愕。
穆澜这才继续开口说道:「那一日,妹妹在本宫的厢房之内,屏退了所有的奴才,要和本宫说体己话,但是妹妹说了什么,字里行间都是过来人的身份在教训本宫。」
穆知画简直不敢相信穆澜可以颠倒黑白到这样的地步。
但是在现在的情况下,穆知画是失势的人,任何解释都变成了掩饰,何况,她错在先。
自从拿了李时元给的喜服,穆知画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这件喜服身上,几乎是爱不释手,哪里还有心思注意曲华裳送来的喜服,但凡注意到了,穆知画都不可能犯这样的错误。
而穆澜的声音却不断的传来,一字一句都是在控诉穆知画。
「鉴于妹妹早就入宫,对宫中的规矩甚是熟悉,所以本宫从来不曾说过什么。可是在妹妹看见了本宫厢房内的喜服,却动了心思。妹妹未进宫之前,也是穆王府的人,这木子家的衣服,妹妹一直很喜欢,只是多次上门,绣房的人都拒绝了,所以妹妹一直没能拥有一件,也是憾事。」
穆澜不咸不淡的引出了重点:「而木子家的喜服更是做工精巧,能拥有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
「妹妹见到了,倒是毫不客气的就问本宫要了。甚至字里行间是威胁,威胁本宫若是不给的话,那么在东宫必然不会让本宫好受,因为妹妹肚子里怀着皇子,谁都要哄着妹妹更是不敢对妹妹有任何的不敬。」
……
穆知画听着穆澜的话,拼命摇头:「不是,不是这样的……」
但是穆澜却没给穆知画任何反驳的机会,甚至没站起身,就只是这么坐着,安静的说着,好似这件事和自己从来没任何的关系。
「本宫自然是不愿意。但是妹妹怀着身孕,若是在本宫这里出了事,本宫就算是多少条命都不够赔。在本宫暗示过妹妹,这是太子殿下送给本宫的喜服后,显然妹妹没停止的意思。」
说着,穆澜的声音一顿,忽然就变得凌厉了起来:「妹妹越是对喜服感兴趣,执意要得到,甚至不惜和本宫动手,就因为这是太子送的。妹妹只准自己独宠,不能把太子分给任何人。本宫忌于妹妹的身份和怀有身孕,自然不敢做什么,也为了姐妹的和气,就只能把喜服拱手相送。」
「穆澜,你血口喷人。」穆知画尖叫出声。
而穆澜淡淡的看着,声音也跟着越来越冷了起来:「本宫还在寻思,日后要如何和太子解释这件事,结果妹妹倒好,竟然册封之日,就迫不及待的把衣服穿了出来,还要把这一盆脏水泼在本宫的身上。那么,本宫不可忍。」
话音落下,穆澜就已经跪了下来,恭敬的看着曲华裳和太后:「臣妾恳请母后和太后娘娘给臣妾做主。」
而随着穆澜的话音落下,主殿内的气氛也已经越发显得紧张。
李时元阴沉的看着穆知画:「穆知画,你好大的胆子。」
就连平日多次袒护穆知画的曲华裳和太后也不言不语,但是看着穆知画的眼神,明白的告诉穆知画,她们信了穆澜所言。
毕竟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多次都指向了穆知画,但是穆澜却从来不曾开口。
唯独这一次。
但是任何人都可以理解,穆澜才刚刚坐在太子妃之位上,如果被人坐实了名声,可想接下来的日子会有多难过。
所以,穆澜的发声就好似在隐忍了很久后,才开口为自己辩解。
「穆知画,你太让本宫失望了。」曲华裳看着穆知画,没说出惩罚的话,但是看着穆知画的眼神里,已经是无尽的失望。
太后没吭声,眼神就不曾缓和过。
穆知画拼命摇头,早就泪眼婆娑,原本明艳的容颜,现在看起来更是显得狼狈不堪:「母后,太后娘娘,你们不要被穆澜的妖言惑众给迷惑了。这喜服是穆澜主动送给臣妾的,说是殿下转赠给臣妾,只是不好拉下脸面,而放在穆澜那的。」
这样的解释,明明就是事实,但是在现在却变得牵强了起来。
穆澜甚至没开口辩解一句,又变得安安静静,和之前那个振振有词的穆澜比起来,就好似不是一个人。
反倒是李时元冷笑一声,看着穆知画的眼神越发的阴冷了起来:「穆知画,本王念在你怀有身孕的份上,给你解释的机会,不想惩罚于你,结果你倒是不知好歹,不肯认错,还要把这一盆脏水泼到了本王的太子妃身上,你居心何在。是打算在东宫闹的血雨腥风吗?」
穆知画拼命摇头。
「本王若是要宠着你,何须这么绕一个圈子。但凡东宫的任何一个奴才,都可以把本王相赠的东西送到你的宫中。而穆澜和你的关系,这东宫谁不知道,穆澜好心求和,你倒是恬不知耻。」
李时元的戾气也越来越重:「你这话,都不觉得漏洞百出吗?本王要赠予你的东西,为何还需要经过穆澜。不是多此一举,顺便再让本王和穆澜之间不合吗?」
……
穆知画被李时元说的完全无法反驳,就只能这么被动的看着李时元,脸色早就已经吓的苍白。
而曲华裳和太后显然是听信了李时元的话。
很多事,无需解释,每个人都知道穆澜和穆知画的关系并不是表面的和谐,甚至是暗潮汹涌。
在场的人都是这座深宫最终的胜利者,怎么可能不懂的其中的门道。
而穆知画的心思,又岂能瞒得过曲华裳和太后。
终究还是太想吸引李时元的注意力,才会犯下了这样的错。姑且不论穆澜是什么样的人,但这件事,无人可以替穆知画开脱。
「行了。」太后沉沉开口,「侧妃的封号皇上早就下来,看来这册封是不欢迎哀家和皇后在这,哀家也不自讨没趣了。来人啊,侧妃有孕在身,惩罚就免了,但是,死罪可逃,活罪难逃,把侧妃带入她的寝宫,禁闭一月,以示惩戒。」
太后说这话的时候,一瞬不瞬的看着穆知画:「没哀家的允许,就算是太子准了,也不准让侧妃离开寝宫半步,若是哀家发现,一律格杀勿论。」
「是。」一旁的侍卫恭敬应声。
「带下去吧。」太后挥挥手,什么好心情都已经被穆知画毁的干干净净了,一点心思都没有。
侍卫和奴才们自然不敢迟疑,在穆知画的叫屈声里,把穆知画带了下去,很快,东宫的主殿又恢复了安静。
穆澜这才起身说道:「母后,太后娘娘,没想到臣妾的失误却给东宫引来麻烦,臣妾自当受罚。」
「这事和你没关系。」太后一锤定音。
穆澜安静了下,才道:「臣妾谢太后娘娘信任。」
而后,太后站起身,摇摇头,没再停留快速的朝着东宫外走去,曲华裳紧随其后,只是在经过穆澜身边的时候,曲华裳的眼神深沉无比。
穆澜面不改色,坦然迎之。
但穆澜却很清楚,曲华裳对于自己,从来就不曾放下戒心过。
穆澜却不急不躁,有些事,不急于一时,总要循序渐进。
很快,东宫的主殿,只剩下穆澜和李时元。
李时元看向了穆澜,穆澜倒是淡定的笑了笑:「殿下是信臣妾的话,还是不信呢?」
全程,也没提及穆知画三个字。
李时元并没第一时间回答穆澜的话,他低头看着面前的穆澜,负手而立,穆澜倒是始终笑脸盈盈的,好似心情格外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