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他的嘱咐,要一直往前走,不可回头见他这副摸样。
「不必。」
我抬头,看向太阳的光晕暖烘烘地照在天地中,连风都和煦,鸟都婉转。
这样好的天气,我却永远失去了我的爱人。
10
沈家倒台倒得猝不及防。
听说是鸿胪寺卿为官五十年,便贪污受贿四十年,结党营私三十年,尔虞我诈二十年,欺压百姓十年。
一纸抄家圣旨落到了沈家头上。
沈家所有人一律诛杀。
昔日风光神气的沈家府,一瞬间变得空空荡荡,尽显萧瑟。
抄家旨意落下的那日,沈远舟不翼而飞。
第二天,断头台上出现了他的身影。
那时我忽然意识到,小小一间仓房,实在是困不住他。
他已经一身白衣,看着刽子手高高举起的断头刀。
沉默又坦然。
听街角百姓说,那日的沈家公子像是入了神,盯着围观的人群看了好久。
像是在找什么人。
看人群找寻未果,又深深地往街角道路尽头凝望。
似乎在等待什么。
沈远舟行刑那日,我没有去看他。
南翘曾劝我一同前去,但我拒绝了。
我与沈远舟,说不上熟悉,顶多算是认识。
况且揭下这一纸婚约后,背后再扯上沈孟两家的恩怨,也算不上是朋友。
沈远舟等到了南翘。
有百姓沸沸扬扬高喊:「你俩在洋人那里去了教堂成了夫妻,便该一同断头!」
南翘将那张牛皮纸做的婚书撕得干干净净。
「我与沈远舟无夫妻之实,无夫妻之名,这张纸,不过是游客登记的签名册罢了!诸位若是识得几句洋文,大可一清二楚!」
人群骚乱起来。
有说南翘骗人的,有说南翘和沈远舟失心疯的,有说南翘嫉妒我,想方设法破坏我的幸福的。
南翘趁着混乱跑到沈远舟面前。
沈远舟与她耳语几句,示意南翘从他怀里去掏东西。
南翘在沈远舟身上掏出了一封信。
一封严丝合缝,事先准备好的信。
京城中有擅长唇语的人,逮住机会,抓住了沈远舟同南翘说的最后一句话。
「这些年谢谢你,往后一定珍重,你永远是我最默契的朋友。」
年轻小公子的血,果然是够红够艳。
生机勃勃喷涌出来,浸红了整个断头台。
三天三夜,血味弥漫,血腥难祛。
南翘哭了一整天,几乎要昏厥过去。
有好事者前来劝我,要将如此大逆不道、惦记姐夫的女子赶出家门。
最好断头分尸,下去陪沈远舟才好呢。
我皮笑肉不笑,亲自操起大扫帚,同家仆一同将所有好事者赶得一干二净。
我站在孟家府前,怒气冲冲,气势如虹。
「沈远舟已不是我的夫君,但是孟南翘永远都是我的亲妹妹!是我孟元黎从小疼到大的亲妹妹!」
「她南翘是何品性,我最了解!容不得你们在这里说三道四!谁若是再非议她一句,便是与我整个孟家为敌!」
众人悻悻,不欢而散。
我扶着扫帚,轻轻喘气。
这是我第一次,撕碎我一直维系的完美标杆形象。
只是为了维护我的妹妹。
其实,我大概能猜到南翘为何性情大变,甚至不惜与沈远舟不清不楚,闹到朝堂上难以收场。
仅仅只是毁掉那一纸婚约。
确切点说,是为了我,毁掉那一纸婚约。
我与沈远舟的婚约作废。
沈远舟会有杀身之祸,南翘会遭受口舌之灾。
但是只有我,可以全身而退,获得自由身。
可以摆脱所有束缚,自由追逐想要的一切。
这是一场身败名裂的赌局,赌徒不是为了自己,却押上了自己。
我扶着扫帚,抬头却看到了南翘小跑着朝我跑过来。
她穿着件白色的洋裙,一把就扑到了我怀里。
我摸着她的头发:「你受苦了。」
南翘用力摇摇头。
「不苦不苦。」
她哽咽地看向我。
「阿姐,曾经我想要救天下人,我想要以一己之力,帮助天下女子脱困,帮助人们思想解放、发展工业增强国力,救天下无辜拼杀的将士。」
「但是我发现,我的力量太小了,救不成天下人,但是我安慰自己没事,我能将我阿姐从一纸婚约的困局里救出来,哪怕是搭上我自己,我也心满意足。」
我看着南翘,又哭又笑。
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在我以为南翘性情大变的时候。
她为我冲锋,孤军无援。
恍惚间,我好像又看到了那日青柳河边,虔诚放河灯许愿的小姑娘。
「孟氏元黎,愿河神娘娘保佑,此生自由无拘,自己择得心上人。」
「孟氏南翘,愿河神娘娘保佑,让我阿姐的心愿通通实现!」
这世上原本没有河神娘娘,但是我的妹妹南翘,却做了我的河神娘娘。
她不管不顾,冲锋陷阵,鲜血淋漓,以一种最狰狞最凌厉最立竿见影的方式,张牙舞爪地将那纸婚约撕得稀碎。
她担起惦记姐夫的罪名,顶着全天下的唾骂,拼命要我与陆离和和美美,白头到老。
可是南翘,我没有白头到老的心上人了。
我也不要你为我做这样多的事情。
我唯一的心愿便是要你平安。
11
我收到了一封来自沈远舟的信。
这封信是南翘交给我的。
她说,沈远舟冒着杀头的危险,也要同我解除婚约的原因,尽在这封信里。
这封信,正是沈远舟断头那日交给南翘的。
我原先以为是写给南翘的,如今却是写给我的。
南翘握住我的手:「沈远舟嘱咐我,要我十年后才能将信给你看,否则你现在看了,一定会伤心的,这样他黄泉路上,也走得不安生。」
「但是阿姐,这样对你不公平,对他也不公平。」
我郑重地接过这封信,喝了一大盏热茶暖暖身子,才敢打开这封信。
入目的字迹就让我心惊肉跳。
这字与我在几年前,设计野猫吐言、恐吓沈府后,收到的那封求和信的字迹一模一样。
只是我分明记得,那封求和信的落款,是鸿胪寺卿。
我的手指开始颤抖起来。
直觉告诉我,这封信一定对我极其重要,甚至让我不敢打开。
这封信的封口处,端端正正写着六个字。
「元黎吾妻亲启。」
我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开始读信。
「元黎吾妻,斗胆这样叫你,希望你不要觉得唐突,这四个字我曾想象过无数次,会在什么时候这样唤你,有时候想着想着便要笑出来,只是没想到,会是在我写予你的绝笔信中。」
「你大概对我不太熟悉,但是你我缘分早已深种,如今不必一一道明。」
「事到如今,仍旧想为自己自证清白,我与南翘并无一分一毫不清不楚,你厌恶我,我是知道的,这桩婚约由我来解除,于你会有益得多。」
「元黎,没有那纸婚约后,你就是自由身了,从此之后,牌坊困不住你,纲常困不住你,你尽可畅游山河,找寻你的自由。」
落款端端正正写着三个字:沈远舟。
我终于忍不住颤抖起来,紧紧捏住南翘的衣角。
「为何,为何他为我做了这么多?」
南翘抱住我,安抚地拍打我的肩膀。
「阿姐,沈远舟光风霁月,不论是在异国他乡,还是今日京城,不论是在从前,还是现在,他待你始终如一。」
「阿姐,沈远舟是真正的君子。」
12
阿爹告诉我,给我取名为元黎。
是想取个好兆头,为岌岌可危的国家带来黎明。
但是很可惜,我甚至没有等到自己人生中的黎明。
我死的那一天,并没有感到多痛。
洋人再一次卷土重来。
我爹奉命前去抵抗。
兵累马疲,国库早就亏空。
以赤手空拳的血肉之躯,去对抗洋人的子弹大炮,想赢真是天方夜谭。
这是一场注定没有回头路的征程。
我阿爹第一次破了军涯中的规矩。
他默许我与南翘随军同行。
这是出行前一晚,南翘哭着求来的。
她跪在地上几乎要把头磕得破血,声嘶力竭地大喊。
「阿爹若是铁了心要走黄泉路,南翘也一定要陪在阿爹身边!」
到了真正出行那一日,她跨在马背上,惊愕地看到我拎着行李走出房门。
我笑着看她:「小小迷药,便可以将我丢下吗?」
我看着南翘的脸,默默想道。
这一次,无论如何,我都要护住她。
将士冲锋,我与南翘便一同在军营里为将士准备吃食。
死伤的人越来越多,将士们日渐沉默下去。
国库亏空,白银外流,准备的军粮也是所剩无几。
我与南翘便开始挖军营四周的野菜,剁碎了混着零星米粒煮成粥饭,给将士们囫囵着喝下去,只是勉强果腹。
后来有一天,阿爹再也没有回来。
小兵哭泣:「一个炮轰过来,便再也找不到将军了。」
南翘身形摇晃了一下,几乎要摇摇欲坠。
我爹征战一生,最终如愿死在了战场上,却没有如愿听到胜利的声音。
他的尸骨全无,散落在战场四面八方的角角落落。
我还没有来得及伤心,便听见有士兵哭叫着跑过来。
「打过来了!洋人打过来了!」
天空短暂地一瞬亮如白昼。
我的脑子一片空白,身子却抢先一步作出反应,紧紧地将南翘护在身下。
我想,我总是要护着我的妹妹的。
鼻尖隐约传来硝烟与尘土的味道。
来不及感受到疼痛,便先一步阖上眼睛。
无碍,无碍。
只要护住南翘就好,只要南翘平安就好。
直到很久之后,黄泉路上,三生石边。
我才知道,那场战争无人生还。
所有将士,悉数死亡。
我们父女三人,皆葬送在这无名小丘。
洋人吹响胜利的号角,踩着我们破碎的肢体,兴高采烈地翻来翻去,像是挑选牲口一样,翻找有无值钱的珠宝。
他们嬉笑着用尖刀剖开小兵的肚子。
刚咽下去的野菜粥饭从肚子里流了出来。
洋人惊笑着,唏嘘着,洋洋得意地说黄皮人就是不一样,天生的下等命,吃些草叶子就能干活,果真是牛羊不如的牲口。
我饮下一碗孟婆汤。
这一世苦心追求的自由,像是一场空话。
陆离的离,是离开的离。
孟元黎的黎,是看不到黎明的黎。
我转头看向奈何桥上浩浩荡荡的人群。
下一世,我能真正自由,拥有选择爱人的权力吗?
下一世,是否能真正摆脱洋人的炮火,重见我朝的富强平乐。
下一世,但愿我可以看到真正的黎明。
番外——沈远舟篇
我与孟南翘之间,有一个天大的秘密。
这事说起来荒谬,但还好南翘信我。
我是重生的。
真正的我,死在了上一世的断头台上。
却又一转眼惊醒在伦敦的床上。
那些荒唐的记忆像是八爪鱼一样,牢牢地吸附在我的脑子里,半点都动弹不得。
我清楚地看到,上一世时,按照那一纸婚约,元黎真的嫁给我为妻。
那时我高兴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恨不得将这些年所有的趣事顷数与她一一。
但是很快我发现,婚后的元黎,总是对我若即若离。
「抚长剑,一扬眉,清水白石何离离。」
她看着看着诗,便翻不动页,手指在那个「离」字上一圈圈打转,眼睛眨巴眨巴,便要掉下眼泪来。
后来我才知道,她是有个心上人的。
江湖野生的杀手,陆离。
几年前,这人曾为我爹办过一桩事。
不过这桩事被泄露了出去,我爹怒极,想要将他斩草除根。
没想到那人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
派出去的人潮水一样多,却又潮涨潮退一般,全部灰头土脸地回来。
后来,在饭桌上,偶然听我爹洋洋得意地提及。
「乳臭未干的毛小子,也配与老夫斗,白刀子虽动不了他,却有瘾药这种物什,碾碎了放在他的吃食里,神不知鬼不觉地下了肚,不消片刻就能叫他上瘾,亲自送自己见阎王。」
我爹喝着小酒,冷哼一声。
「不过这小子还算有几分骨气,我还没有乘胜追击派人去杀他,他倒是先一步举刀自刎了。」
我皱眉:「爹,这样的手段是否太过卑劣!」
我爹怒气冲冲:「只要斩草除根,断绝孽缘,管他手段如何,好用就行!」
直到元黎嫁过来,我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这桩往事。
原来昔日那个被我爹毒害的江湖杀手,正是元黎的心上人。
元黎嫁过来之后,过得如履薄冰。
她能知道我爹曾派人搜查孟老将军,想为孟老将军罗织个莫须有的罪名。
我爹也自然知道,数年前那场沸沸扬扬的祖坟被掘、猫吐人言的闹剧,是元黎暗中操作的。
我以我爹的名义,写下那封求和信。
又在府内长跪三天,求我爹就此收手。
我爹恨铁不成钢:「你为何如此袒护她!」
我顿了很久,却避而不答,只说:「我们有错在先,请父亲收手。」
我爹曾无数次想要探究我袒护元黎的真正原因。
他猜想过,我与元黎有私下交易,或是我要背叛沈家,又或是我想要入赘孟家。
但是我爹聪明一世,却没有想过一个最简单的原因。
仅仅因为我喜欢元黎。
我喜欢元黎这件事,天地不知,元黎不知。
元黎十三岁生辰这年,依着那纸婚约,沈家自然要送上生辰礼以表祝贺的。
那时跟在我身边的小厮是个年轻贪玩的,他暗戳戳地鼓动我。
「小公子,你不想要去瞧瞧你未来的新妇吗?万一貌比无盐,小公子只怕是惨咯!」
我不服气,当下顶了回去。
「胡说八道!与我婚配的人,自然是这天底下最好的女子!」
未出阁的女子都要守着严格规矩,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我按捺不住好奇,悄悄攀爬上将军府高高的后院墙,窥见了元黎真容。
我说得不错。
与我婚配的人,果真是这天下最好的人。
她明明年纪不大,却事事端得像个大人。
礼物成群结队地排着,她懒懒地看了一眼,便叫家仆撤下了。
「一一清点,登记入库。」
她一手拿着账本,一手握着一柄扇子,恨铁不成钢地在一个女孩额头上轻点。
「南翘你今儿若学不会看账本,晚饭也不必吃了!」
那女孩大惊,摇着她的衣袖耍赖。
「好阿姐,今天是你生日,南翘理当歇息一天,为阿姐庆生。」
元黎欣慰地点了点头,笑得和善又亲切,只是吐出来的话却是恶狠狠的,一字一句的。
「不!成!」
南翘泄气,垂头丧气地扶着脑袋,坐在元黎旁边有模有样地学看账本。
天朗气清,微风和煦,鼻尖都是花香。
我就这样趴在高高院墙上,看元黎看出了神。
这样一个人,将会嫁给我,成为我的妻子。
真好啊。
脚下的小厮忽然肩膀一软,失力歪倒在地上,连带着我也摇摇欲坠,不小心摔落在地。
隐约听到元黎怒喝:「带人!去将这大胆小贼抓起来!」
我与小厮忙不迭连滚带爬地逃跑。
我一边狼狈地跑着,一边回头遥遥看向孟家府,跑着跑着居然就笑出了声。
满心满眼装着的,比桂子花蜜还要香甜。
我这样喜欢她,怎么舍得她受苦,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她婚后郁郁寡欢,怎么会忍心让她陪我一起去断头台送死。
沈家被抄家那一天,她像是久病初愈,摇摇晃晃地从床上挣扎起来,喃喃地说道。
「终于天亮了。」
她木然地随着我们,一同到了断头台。
那是我平生第一次哭。
痴恋枯等,不过是小苦,爱人受到牵连,卷进不属于她的断头结局,才是真正往我心上剜刀。
我哭着看她:「元黎,嫁给我,你受苦了,若有下辈子,我绝不要你再嫁给我。」
元黎没有看我,她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我。
她看着围观百姓里,泪流满面的南翘与胡子颤抖的孟老将军。
孟老将军征战一生,百十斤重的玄铁都信手拈来,此刻却连手都在如筛糠一样抖。
南翘哭叫着,不管不顾地要冲散人群,她哭着撕心裂肺地大骂。
「王八蛋!都给我闪开!我阿姐何其无辜!你们居然想要她的命!」
有百姓劝道:「你阿姐嫁到沈家,便姓了沈,不再姓孟了,自然要与夫家荣辱与共。」
南翘怒目而视,像是疯了一样揪住那人的衣领。
「胡说八道!孟元黎自打出生落地就姓孟,哪里有嫁了人就要改姓的道理!」
台下吵得不可开交,但是台上元黎平淡如水。
她慢慢地对着孟老将军和南翘攒出一个笑,轻快地走到断头台下。
刀落。
像是戏剧终于收场一样。
我所有的怔愕、惊恐、喊叫,都被斩断在那森寒刀光下。
像是一个胆寒又真实的梦,我从伦敦醒来时,几次都要恶心发呕。
那样的悔意太过深刻,以至于让我难以忘却。
重生之后我只有一个念头。
我要元黎平安幸福,我要她永远如十三岁那年一样和乐安康。
她这一生被那一纸婚约束缚,被迫嫁给我,开启她惨淡的后半生。
没关系的元黎,这一世,所有的世俗压力,我替你顶一顶。
只要你幸福,至于是不是同我在一起,不是那么要紧。
我与南翘一拍即合。
她是元黎亲自照看长大的,满心满眼都惦记着她的姐姐。
刚到伦敦时,她便看我不顺眼。
「我阿姐世间无双,你可真是高攀。」
「若叫我知道,你在这里看上了哪个洋妞,鬼混不着调,我必定第一个剁下你的腿!」
南翘有时看到举止热情奔放的洋人会怅然若失,有时囫囵吞下几只红蟹也会郁郁寡欢,有时仅仅只是看到皎洁的月,也会轻轻叹气。
「我阿姐本该也可以像她们一样,拥有这样好的人生,而不是被那些方圆规矩所困。」
我默默接话:「你想不想让你阿姐自由,从此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南翘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毁掉那桩婚事,让元黎全身而退的方法,没有比我有私情,深信真爱无疑,扶小做大,决然毁约更来得靠谱有可信度。
至于和我有私情的这个人选是谁,没等我犹豫着开口,南翘就已经一口应下。
「我可以!我愿意配合你!」
我迟疑:「这样做,你有很大的风险招来杀身之祸。」
南翘难得严肃,她冷笑一声。
「若今日易地而处,有私情想要撕毁婚约的人是我阿姐,她早就必死无疑。但若是有私情的是男子,不过就是折腾一番,最后落得个三妻四妾的好结果罢了。」
她的目光清澈冷清,一瞬间像极了元黎。
「你也别想叫我阿姐感激你,孟家坦坦荡荡,倒是沈家究竟包藏多少祸心,我阿姐此番嫁过去是龙潭还是虎穴,还尚未得知。」
「若是我孟家今日有愧,德行有失,我阿姐必定第一个被退婚,但若是你沈家上不敬天子,下不礼黎民,我阿姐必定还是要遵着婚约嫁给你,同你祸福相依。」
「这世间的事一旦扯上男女,便一定是妇为夫纲,真是好没道理。」
南翘这话说得不错。
我曾尝试搜罗我爹罪行昭昭的证据,想要提前揭发,扭转历史的方向,提前抄家走上断头台。
好借此解除婚约,免去元黎被砍头的命运。
但我悲哀地发现,历史的方向我永远无法扭转。
奸臣佞臣,要他三更死,绝不会留到五更活。
第一次尝试回忆,搜集证据时,却发现记忆一片空白,所有头绪和文书都不翼而飞。
我也莫名其妙地腿断一月。
于是我以己身性命英年早逝、来世轮回世世早夭作为交易,换取元黎此生不入断头台。
南翘很有灵性,她扯来一张教堂登记的牛皮纸,虚晃一枪,说是我们的婚约证明。
她知道,仅仅是南翘与我有瓜葛,不足以让元黎动怒,彻底放下与我的这桩婚事。
真正让元黎动怒的,只有是南翘遇人不淑。
南翘要我说想要妻元黎,妾南翘,享齐人之福,营造出浪荡不堪的样子。
只有这样对南翘不好,才会叫元黎真正恨我入骨,减免一分因为拒婚而带来的伤心难过。
我与南翘配合得极好,她是我最有默契的盟友。
我们骗过了天下人,终于将那纸婚约堂而皇之地撕得稀碎。
但是南翘遭了天下人耻笑,我永远落得一个卑劣小人的下场。
轨迹仍旧在继续,它厚重又顽固,又一次驶向了抄家送上断头台的那一刻。
那天我张望了许久,都没有见到元黎。
也是,我在她心里早就是十恶不赦的罪人,哪里有来送我的道理。
也好,她就该与她的心上人和和美美地过完此生,白头偕老,子孙满堂。
至于我是谁,不必劳她记得。
可是我也有执念,我也想要自私一次。
南翘像是上一世一样,顶着所有的压力前来送行。
但是这次,她送的不是元黎,而是我。
我终于觉得委屈,汲汲营营两世不得善终,走向相同结局,所做的一切的努力,我的心上人都一概不知。
我将那封信交给了南翘,托她交给元黎。
那是我提笔想了又想,反复斟酌下写下的。
我嘱咐南翘,要十年后再将这封信给元黎。
那时候,元黎该有和乐安稳的一生了,所有随着这封信而到来的心绪,也尽可以随风吹散了。
元黎,我失之交臂,娶而未得的妻子。
请你一定要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自由幸福。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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