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说不下去了,母女俩抱头痛哭起来……
9
把朵朵在亲戚家安顿好后,母亲陪思慧一起回了婆家。
一听说要离婚,婆婆冷笑了:「离婚?行啊!但有一条,朵朵你不能带走,你怎么把孩子偷运走的,怎么给我送回来!还有,家里的钱都是我儿子赚的,你别想带走一分!」
思慧咬牙道:「孩子是我生、我养,抚养权就该归我!房子是婚前的,我不图,但婚后收入,理应分我一半。多了我也不要,80 万,今天就转到我账上。」
婆婆几乎要从沙发上蹦起来:「80 万?你抢钱啊!快死的人了,你要那么多钱,带到地底下去花啊?」
这话说得极难听,但思慧并未觉得有多刺耳。
在这个家里,她遭受过太多的刺痛,心早已麻木了。
再说,这次来,她本就是报了必死的心。
她从沙发上缓缓站起,用一双嘲讽的冷目一一扫过面色紧张的婆婆,坐在屋角无动于衷的吴建维,扫过每日精心打理却将她囚禁了五年之久的装修豪华的别墅。
握紧手里的钢棍,思慧在客厅缓缓踱了一小圈,未待婆婆反应过来,她猛地照壁挂的大屏电视一棍子抡了下去。
「砰」一声巨响,电视屏幕碎裂开来,屋里泛起一股刺鼻的焦气。
婆婆捂耳尖叫:「疯了,你疯了!」
思慧不理她,抡起棍子对准客厅的橱柜、展架一顿狂砸。
这场景,她早就在心里预想过无数遍了。以至于,那种酣畅淋漓的快感,让她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她一边砸,一边狂怒地喊:「我活不了,谁也别想活!钱不转给我,就鱼死网破!我现在就点一把火,大家一起死!」
吴建维反应过来,想上去扭她,但思慧的妈操起桌上的水果刀,拼死护在女儿面前。
「我女儿活不了,我这条老命也不要了!」
见惯了母女俩软绵绵的模样,这疯癫拼死的架势着实把吴建维母子镇住了。
终于,吴建维拍着大腿蹲在了地上:「别闹了,你说吧,什么条件,只要我能满足,我都答应……」
思慧用棍子撑住地,胸口起伏地大喘着,散乱的发遮住了大半张脸,但眼里投出的寒光却锋利如刀。
「两个条件:第一朵朵的抚养权归我。第二,你一次性给我转款 80 万,然后马上办离婚手续。否则,今天大家都不要活了。」
思慧心里有数——吴建维本就有离婚的打算,80 万于他而言并未伤筋动骨;吴建维的妈重男轻女,朵朵的抚养权他们也并不真心在乎。精明市侩如斯,他们不会为了这点钱把将死之人逼急。
经过这一番拼死折腾,思慧终于如愿离了婚。
10
3 年时光,与旁人而言也许只是白驹过隙;但对思慧而言,却是生与死的涅槃,是与病魔一次又一次的殊死搏斗,是咬牙把彻骨的痛和恨都化为生的契机……
3 年,记不清做了多少次化疗,立过多少次遗嘱。最严重时,她体重不足 70 斤,头发都掉光了。
每次手术后,只能卧床静养,母亲快 60 了,要顾她又要顾朵朵,体力不支,只好每月花 6000 块高新聘请护工……
但无论多难,思慧从未动过死的念头,她明白:只有活着,朵朵才有母亲,她的母亲也才有女儿。
她们祖孙三代,三个女子成了彼此最深的牵绊。
再苦的日子,也不是没有甜。
思慧的幸福,是每天母亲把朵朵接到医院,她躺在病床上看朵朵写作业。对她来说,安静望着女儿的一举一动,好像就有止痛安神的神奇作用。朵朵上小学后,思慧从没给她辅导过作业,但几乎每次考试朵朵都是第一名。她最喜欢拿着成绩单偎依在母亲怀里,半是撒娇半是心疼地说:「妈妈,我努力学习,你努力治病!」
生活早就在潜移默化中教会了这个 7 岁的女孩——自己的优秀和快乐可以化解母亲的病痛……
或许,母亲和女儿都曾偷偷啜泣过,但面对彼此时,她们习惯了用微笑给予彼此力量。
历经两次切乳手术,思慧活了下来。
她变得更加消瘦,骨骼坚硬,目光清凌。
每一次,对镜赤裸自窥时,胸前两块环状的巨大丑陋的伤疤,残破扭曲的躯体,都在无声地提醒她——她再也找不回 10 年前那个阳光快乐的自己了;而 3 年前,那个一味委曲求全的家庭主妇也早已死去。
不过是短短 5 年的一场婚姻,却让她死去,又活过来,最终变成自己从未想象过的模样……
11
离婚后,吴建维一直没有再婚。
他已经儿女双全了,他很想得开,朵朵虽不是由他抚养,但早晚也是他的种儿,对于婚育,他没有迫切的渴求。少了婚姻这个壳,他可以更自由地享受与各路女人周旋的快乐。
这几年,长袖善舞的他已经从区域经理升成了公司副总。
副总要定期到各分公司视察调研,于是,借着出差的便利,他在各地都发展了固定的情人。这些女人,有的是公司下级供货商,有的是分公司下属,还有些是他自己聊来的女网友。
女人们搭上他,除了被花言巧语所迷惑,也是想借他副总的身份谋点切实的福利。
吴建维自然也很享受这种借公司红利为自己谋福利的逍遥日子。
他最近在网上聊的一个叫「萌萌兔」女孩,就有趣得很。
女孩天生一双无辜的杏仁眼,尖翘的下巴颏儿,说话嗲嗲的,跟他视频聊天时喜欢戴各种毛茸茸的兔女郎头饰。
女孩总是「维哥,维哥」地喊,把他的心挠得要冒烟。
每次他转红包,女孩就撅起粉嫩的唇对着屏幕吻:「我维哥好疼我哦!」
那副娇嗲,引得他恨不得穿过屏幕,直接把女人按到床上来。
只是,他一说想见面,女孩就推说自己还在上学,父母管得严,不能随便出门。
越是见不到,人就越着了魔似的。
深夜,女孩穿蕾丝边的丝质睡裙,大半边白胸露出来,对着屏幕又是轻扭又是撩发:「维哥,让人家也看看你嘛?你有没有胸肌啊?人家喜欢健壮的男人……」
吴建维浑身燥热,早脱得赤条条的了。不过,仅存的一丝理智也提醒他,只能露身体,头脸是万万不能露出来的。
「宝贝儿,你想看什么,哥哥都给你看……」
「宝贝儿,我下周出差去你那儿,公司配的星级酒店,老公带你去睡大水床好不好?」
……
如此聊了近三个月,女孩终于同意跟他去宾馆约会。
那天,吴建维早到一步,火急火燎地先在浴间洗干净了。
「萌萌兔」果然如约来了。
两人一见面,就滚到一起……
正在火热处,门却突然开了。
接下来发生的,像极了三流影视剧里的情节——吴建维只觉脊背被一凉,被子被掀开了。他还没反应过来,已被踹翻在地。一个男人骑在他身上,另一个站在一旁拿手机拍……
骑在他身上的男人狠骂:「贱人!敢背着老子偷人!」
「萌萌兔」缩在床角「嘤嘤」地哭。
吴建维大脑一片空白,他不明白,「萌萌兔」怎么突然从学生妹成了有夫之妇?
容不得他细想,男人一个耳光扇过来:「你叫吴建维是吧?老子忍你好久了!」另一个男人把手机伸过来,直怼到他脸上。
吴建维被打蒙了,但残存的机警告诉他,绝不能被拍,于是,他蜷缩起身子,护住头脸,狼狈求饶道:「大哥,别拍了,求求你们……别拍了!」
12
那天之后,吴建维再也联系不到「萌萌兔」了。
发微信,被拉黑,打手机,是空号。
过了半个月,他再打,有陌生男人在电话里骂他是神经病。
吴建维确信自己被人搞了,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他和萌萌兔的裸聊视频,在酒店光身子被拍的视频,都被打包发到了公司的公共邮箱。
视频是经过剪辑处理的,萌萌兔的脸做了马赛克,他的脸却清晰可鉴。和萌萌兔深夜裸聊时,他多留了个心眼,并未露脸,但他的声音还有办公室的摆设还是暴露了身份。
跟视频一起发送的,还有他跟萌萌兔露骨的聊天截图,以及一封检举信。
写信人以被出轨女人老公的口吻,不但控诉他勾引有夫之妇,还曝光他习惯性地偷拿回扣给情妇买礼物、发红包,借去分公司视察的名头,带女人去宾馆开房……
写信人显得很懂得,如何利用言辞来煽动人心——
「这个流氓借着去分公司考察的名义,带着我老婆去开房啊!」
「他自己多次跟我老婆吹嘘,说手下的供货商每年给他进贡的,比普通职员一年的年薪都多……」
「这样的人渣凭什么做公司高管?你们要是不处理他,我会持续在网上曝光!」
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已没有人在意细节的真假,那些裸照、视频和低俗的聊天记录,都赚足了噱头。
作为一家上市的食品公司,社会影响力是构建品牌形象重要的一环,更何况吴建维还有严重的经济问题。不久,出于种种考量,公司在网站公布了处罚决议——将吴建维开除出集团。
13
与吴建维的第一任前妻丁叶在咖啡馆碰面时,思慧有种似曾相识的错觉。
仔细看,她们俩在眉眼间确实有些相像。
丁叶面容清秀,有一双清透的大眼。尽管岁月的磋磨让她看起来有些憔悴,但可以想见,年轻时她一定也是目光纯净,笑容恬淡的女子。
相似的境遇,让她们无须多言,就能体会彼此的心情。
听了丁叶的诉说,思慧才知道,原来吴建维第一次婚姻的终结,并不如他所说:自己工作忙碌,前妻受不了寂寞,出轨被撞见……
真相是,丁叶受不了吴建维在她孕期出轨,再加上婆婆强势无理,无奈之下,才提了离婚。离婚后,不甘愿被离婚的吴建维,出于报复和将儿子占为己有的自私,想尽办法阻挠丁叶探视儿子。
丁叶说:「这辈子,我最后悔的就是认识吴建维。他最善于操控人心,我的前半生全被他毁了。离婚时,他做了假借条,我是净身出户的。十几年了,我再没有见过儿子……我不是没有尝试过,可是幼儿园、学校都是他的人……我一直在吃抗抑郁的药……」
思慧听得浑身发冷。
她想起大四那年,自己被查出怀孕,给她做孕检的医生也是吴建维安排的。
与丁叶会面后,她马上去医院补做了一次妇检。检查结果显示,她根本就没有什么「先天性输卵管狭塞」的问题。
握着体检单,站在医院大厅,思慧的手止不住地抖,继而整个身子像猛然从酷暑浸入了冰窖般剧烈地颤抖起来。
命运对她太残酷了——一个如此拙劣的谎言,竟轻易扭转了她的一生。
如今,她再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大学生,而是一个失去双乳、失去前途的残破不堪的女人了。
恨像燎原的火,在心底「轰」地烧起来,将她的身和心炙烤得生疼。
她不是没有想过吴建维会骗她,可只要一想到他们已经结了婚,有了女儿,她总是努力说服自己要做个好妻子、好继母……为了守住那所谓的家,她已经百般隐忍,扭曲到连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
可为什么,为什么他还要残忍至此,不但玩弄她的感情,还要步步为营地摧毁她的一切?
14
吴建维的人生遭遇了滑铁卢。
一夜之间,他从令人羡慕的高管成了一无所有遭人耻笑的小丑。
往日的酒场牌局风光无限,曾让他一度有种错觉,以为自己能力超群,但当公司开始彻查他的经济问题,竟没有一人出来作证时,他才明白,往日人心所向不过是因为「身在其位」。
实际上,不光没人为他作证,趁机落井下石者反而比比皆是,许多不是他名下的坏账也被记到了他名下。
公司限期吴建维将非法侵占的款项退回,否则,他将面临牢狱之灾。
住了多年的别墅,只得低价卖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他在二手车市场办理卖车手续时,突然接到急救电话,说母亲突发中风,情况危急。
原来,这段时间,为了自保,他一直在外周旋,竟没提防前妻丁叶通过往学校写信的方式早就和儿子吴旭联系上了。
吴旭跟生母见了几面后,知晓原来离婚时并非母亲不想要自己,而是父亲和奶奶硬生生将他从母亲身边夺走了。幼儿园和小学老师也做了证,母亲曾多次试图来学校探望他,但都被奶奶和父亲从中作梗。这些年,因为思念他,母亲一直在吃抗抑郁的药。
吴旭性子烈,加上又在叛逆期,他见了面容慈善的生母本就有种天然的亲近感,了解真相后,更是怒不可遏。
这么多年,他怎么会不想念母亲?只是,那思念被奶奶颠倒黑白的描述扭曲成了一种恨。
当真相揭晓时,当初有多恨,如今他就有多疼惜母亲。
他已长大懂事,父亲在外花天酒地的那些营生,他不是不知道;再回想起被逼得患癌离家的继母其实待自己并不薄,自己对她那没来由的恨,也是被奶奶洗了脑。
吴旭决定光明正大地跟生母恢复联系。
那天,从母亲家吃饭回来,奶奶气不过,骂他是喂不熟的狼,祖孙俩大吵一架,老太太竟被气得犯了中风。
吴建维觉得自己的霉运接连不断——先是失业,变卖房产汽车,搬到出租屋,再接着不得不去医院照顾不能自理的老母,还要眼看儿大不由爹的吴旭和前妻丁叶越走越近……
他的人生如断崖洪水,一泻千里。
15
冬日,周末的午后,思慧陪女儿在咖啡馆看书。
窗外,雪花簌簌地飘落,屋内灯光莹然,和暖如春。
思慧今天化了淡妆,头发盘起,颈间的珍珠串链衬得她面色明亮,看那背影,腰身恢复了纤细,如少女时一般。
她已在新媒体公司谋得了一份写作的差事,这工作正合自己的爱好和专业。虽然起薪不高,但她有信心,凭自己的阅历和悟性,一定能慢慢实现自立。
抿一口咖啡,她点开丁叶新发来的照片。
照片里,丁叶和吴旭在餐厅吃饭,守着满桌美食,母子俩一起对着镜头咧嘴笑,那嘴角上扬的俏皮竟如出一辙。
思慧不禁也笑了,她猜,这张照片肯定是丁叶的丈夫帮忙拍的。
吴建维不会想到——那封检举信是思慧写的;「萌萌兔」是她和丁叶共同找的;那两个去宾馆拍照的男人是丁叶老公的战友。
丁叶现在的丈夫是退伍兵转业,他疼爱妻子,知道儿子是妻子的心结,所以愿意冒险叫了外地的战友过来帮忙。
望着照片,思慧的手指停在半空,斟酌了一下,终究只回复了个淡淡的笑脸。
她和丁叶,有些话不必明说,彼此都懂得。
再低头,有条新消息,是主编发来的微信,让她这两天采访一些女性自立、女性复仇的真实故事,说这是最近大火的新媒体素材,公司准备做一期专题报道。
她禁不住又抿嘴笑了。
她想,这一场经历倒是很好的素材呢,可惜啊,只能任其沉在心底,成为不能诉说的秘密了……
托腮望窗外雪景,玻璃里映出一张脸。
有些意外的,她看见镜中女人的眼不再是悲戚灰暗,而是明亮坚毅的,眼角眉梢甚至还有了一丝藏不住的飞扬……
除了自己,再不会有人知道,那曾受过的伤害,像一块被硬塞进喉的腐肉。四年多了,日日夜夜,这块腐肉不间断地在她体内散发出恶臭,想呕却呕不出。
如今,一切有了该有的结果,将这口恶气出了,她才能重新做回一个干净清爽的人。
那种平静的坦然,才是真真正正地在心底落实了。
这种感觉,呵……真好啊!
作者:奇奇漫
备案号:YX01REYOpd70Ppo9R
致命面膜:妻子的复仇
恶有恶报:最亲密的人,捅下最锋利的刀
核融炉 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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