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女孩
非典型蛇蝎
霸凌我的人成了爱豆。
当她在舞台闪闪发光时,我畏缩在暗无天日的精神病院。
1
周末,精神病院组织所有病人照常去看电视。
我浑浑噩噩地坐在正中,今天放的是一个很出名的选秀节目。
护工扯着我的头发将我固定,津津有味地看着屏幕。
和我一样年纪的女生扭动着腰肢一展歌喉,她们很快就聚拢,然后慢慢地散开,留下 C 位,一个穿着性感短裙的女生化着上扬的眼妆,气场全开犹如女王。
我却全身冰冷,不可置信地看着屏幕里的人,瞬间产生了应激反应,朝着所有人大吼大叫,好几个护士把我压在地上注射镇静剂才算完。
我的脸死死地被压在地面上,仿佛回到那段暗无天日的时光。
被强迫喝下的拖把水,烟头烫伤的肩膀,以及因为忍受不住而无数次割腕后伤痕累累的手腕。
她用脚踩着我的脸,居高临下看着我:
「臭死了,要不把她放在马桶里涮两道吧。」
「马桶都比她干净,好臭。」
「你们谁上去啊,脏死了。」
那些小跟班们捂住鼻子,像看垃圾一样看我。
孟念念不耐烦了:
「磨磨唧唧的,干什么,动手!」
她是大姐大,家里有钱,还认识校外的男生,这群喽啰都怕她,闻言迟疑地上前。
她们扯着我的头发,把我像死鱼一样往马桶拖去。
恶臭袭来,我怕了。
我真的怕了。
我挣扎着求饶,我想要求她,给她磕头。
「放过我,求求你放过我吧!求求你!」
我跟狗一样地抓住她的鞋,我真的受不了,太疼了,太疼了。
肩膀上被烟头烫的疤因为沾水发炎化脓,全身上下都是被人踢得青紫,我是全校都厌弃的狗链女。
我都认,放过我吧。
我祈求地看向孟念念,看着她静静地看着我,眼里满是阴郁,酝酿着风暴。
我明白了什么,猛地松开手,下一秒就被一脚踹在脸上,火辣辣地痛。
「你瞎吗?敢弄脏我的鞋!你她妈把你妈卖了都不够!」
一脚一脚地踹下来,我几乎痛到麻木,那些小跟班见她来真的,怕出人命,连忙拉着她规劝。
她的脸很臭,呸了一声转身离开。
意思再明显不过,她不高兴,也别让我好过。
可她从不会脏自己的手。
那群小跟班得到暗示,轻车熟路地扯住我的头发,狠狠地按在马桶水里。
刺耳的嘲笑声和噩梦一起袭来。
2
我妈是拐卖来的。
我爸是个五十多岁的酒鬼,当初他买我妈的时候就是为了生个儿子。
我妈当然不愿意,所以他的床边总是有一根钢管,夜里我家总是传出惨叫,最后又归于平静。
等把我妈被打得说不出话的时候,一切都顺理成章。
可第一胎却是我,一个赔钱货。
赔钱货有什么用?生出赔钱货的就更没用!这样的有什么资格躺在床上吃他的饭!
他把刚刚生产完的我妈拽在地上,又是一阵绝望惨叫,这次她差点死在那天。
只是就算没死,她也丧失了生育的能力。
她再也没有资格站在家里了,那个男人找了一根铁链,把她铐在狗窝边。
为了以后能挣一笔彩礼钱养老,我也没被溺死送人。
可周围的人都知道,我妈是狗链女,我也不是什么好货。
从小学开始,辱骂声和暴力一直伴随着我,也就隔壁读过大学的哥哥会偷偷给我饭吃。
他说这简直就是侮辱人格,犯法的。
他不是没报过警,但是那个男人每次都凭借耍无赖和撒泼逃过一劫,等警察来时把我和我妈弄得干干净净的,骂警察多管闲事。
等警察走之后直接往隔壁泼狗血,扬言谁要是再乱说话就一刀杀了他全家。
这样的人,谁也不愿意招惹,尤其是祸及家人。
哥哥每次看见我都欲言又止,眼里满是愧疚。
这种厄运,从我遇到孟念念时到达顶峰。
3
我到底不明白她为什么那么讨厌我,或许因为她出生就是小公主,她所在之地见不得脏东西。
所以她就要像女战士那样,代替正义消灭这世界上肮脏的东西。
我第一次撑不住的时候,在家割腕了。
已经因为经受不住折磨而智商只有六岁的妈妈凑到我的面前,努力地伸出舌头,想要学这边上的狗狗逗我高兴:
「汪、汪!月月,笑,汪!月月,笑!」
「月月,血,月月,不哭。」
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我多想解开她的链子,但是我什么也做不到。
妈妈,你是不是曾经也穿着公主裙。
你是不是也想过未来的女儿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可我好没出息。
我是一个没用的孩子。
4
这一次事闹大了,隔壁的哥哥偷偷来给我们送饭时发现的,抢救及时。
那个男人直接闹到学校,倒不是因为担心我,而是想要借此讹一笔,至少要够医药费。
他把我养这么大,还花钱让我读书,为的就是读过书的「彩礼」更高。
再加上我长得漂亮,要是我真的死了,他这些年的投资全没了。
这些都是他在校长办公室大声嚷嚷的,从此全校的人都知道,我以后就是要拿去换「彩礼」的,孟念念做得对。
我是垃圾,脏东西,不自爱的贱人。
她家里有钱,随意施舍的一千块就能让那个男人点头哈腰,他甚至格外期待我继续割下去。
我好恨了。
为什么我有这样的父亲,为什么我要遇到这些人渣。
为什么不让我死。
我甚至出现了幻觉,无数次爬上高楼。
要是从那里跳下去,一定会去往天堂。
而最后,那个男人终于忍不住了,他欠了钱,没钱还就要被剁手。
所以他看向我,拿起刀要割我的手腕,这样又可以讹一笔,反正那家钱多,等拿到钱,他就送我「嫁人」。
这样钱就够了。
我拼命地挣扎,因为我妈妈挡在我的面前,她汪汪地叫着,跪在地上抱住那个男人的腿。
而那个男人手中的刀砍在她的头上。
我的眼睛多了一层血雾。
所有事物在我眼前都扭曲了,周围安静得吓人。
我看见一只肥胖的死猪朝着外面跑去,太不安全了。
它生病了。
生病的乖孩子是不该动的。
所以我拿起地上的菜刀。
看,我就说病了,不乖。
我抱着妈妈的头坐到天亮。
不知道什么时候,警笛声响起,我被拉开,关在黑屋里。
再后来我被送到一个干净的地方。
他们说这儿是天堂。
我可以永远待在天堂,只要我像周围的人一样听话,我乖乖睡觉。
在这里,我一点都不脏,我干净了。
镇静剂注入,我缓缓地闭上眼睛。
那一天,孟念念得到了出道位。
5
再次醒来,我看着精神病院的天花板。
乖巧地看着边上的护工。
护工骂骂咧咧的,但因为我平时都很乖,看我不还嘴她也觉得没意思。
我告诉她知道错了,别不要我。
她厌恶地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开去通知院长。
我微微侧头,看着还放在桌上的手机,冷漠地拿了过来,密码早就熟记于心。
我登录了一个久远的账号,账号里储存的照片和视频像素有些模糊,毕竟是用老人机拍的。
冷眼看着里面伤痕累累的人,尤其是那张脆弱绝望的脸,毫无触动地编辑了一串文字。
点上热搜,果然看见了孟念念的名字,滚动的屏幕满满都是粉丝的夸耀。
那是他们的月亮,洁白无瑕。
我的眼珠转动,麻木地把东西发了上去。
不去看将要掀起的千层浪,快速地退回,删掉一切痕迹。
至于现在。
我需要出去。
我看着回来的护工,看着她拿走手机关上了门。
灯黑了。
小房间里好安静。
让我想到了某个夜晚。
我从小床的缝隙里拿出一块偷偷藏起的碎玻璃,上面已经落灰。
可我一点都不介意。
玻璃划在皮肉上又痛又冷,还有旧疤的手臂瞬间血肉模糊。
我疯狂地大笑起来,尖锐的笑声足够惊动所有人。
像是厉鬼索命。
6
再次醒来,入眼的就是雪白的天花板,以及我这辈子都没享受过的豪华单人病房。
可我却不觉得有任何的意外,只是冷漠地低头,果然看见了刷着手机的护工。
看见我醒了过来,脸上立马露出喜色:
「没想到啊,你这个神经病居然能和大明星孟念念认识,你不知道吧?就这病房,都够我一个月工资了!果然是大明星,出手就是阔绰,你简直就是走大运了!」
走大运吗?
我心里冷笑,眼里依旧还是一层淡淡的血雾,目光所及都抹上了一层红色。
医生说我是因为受到的刺激太大,所以这样,这是心理原因。
如果不是孟念念,我原本可以熬到高考,我可以考一个好的大学,能偷偷积攒实力把妈妈救出魔窟。如果不是她,妈妈或许就不用死。
现在那个男人已经只剩下骨头了,剩下的她,我又怎么可能会放过呢?
「阿姨,手机上有什么好看的吗?」
我歪了歪头,天真地问道。
这是这些年来我和她的相处模式,或许是固有的偏见,让她以为精神病都是一群智商低下的傻子,所以在她眼里,我视她如主子。
她脸色怪异,含糊地开口:「还能是什么,都是一些破八卦而已。」
「你还是多想想你吧!小贱人,你的好运来了,还不快把握住!」
说着,她扯着我的头发,眼中闪过疯狂的贪婪:「我告诉你,一会儿有一个漂亮的大姐姐要来,她就是你的主子,你要好好讨好她,别大呼小叫的,要是把她惹不高兴了,我扒了你的皮!」
我眼中闪过害怕,懵懂地跟着开口:「我听阿姨的话,阿姨你放心,我会好好讨好大姐姐的。」
护工满意了,不知道接到什么消息,眼睛一亮匆匆往外走去,顺便把她吃剩下的螺蛳粉像丢垃圾一样丢给我。
她还以为这儿是精神病院,所以依旧习惯地把手机放在桌上。
我熟练地拿起,冷眼看着微博上炸开锅的热搜,其中一个「#孟念念 校园霸凌#」已经呈现深红的爆字,接下来便是「#孟念念高中#」「#孟念念霸凌实锤#」「#孟念念工作室发声明#」。
八卦是人类的本性,尤其是看见原本完美的镜子里已经满是裂口。孟念念这三个字瞬间热度爆表。
我昏睡了一天一夜,现在局势已经开始稳定,点开实时讨论,粉丝从最开始的慌乱变得训练有素。
「有一说一,难道那个女生就没错吗?听他们学校的人说,人品贼差,私生活混乱,说不定早就跟老男人搞在一起了。我姐这是为民除害,我姐威武!」
「说实话,知道这更爱了,那个女生一看面相就刻薄,不就是小打小闹吗?早时候干吗去了?这个时候说还不是因为想要蹭我姐热度!」
「勿 call,我姐独美。」
「多少年的事儿了?现在说有意思吗?」
「作为曾经的被霸凌者,说实话,我觉得我们不该反思为什么别人霸凌的是你,而不是别人。」
「这种事揪着不放真的很下头,多大的人了,大度点会怎样。」
一条一条的实时讨论跳出来,原本证据确凿的事儿瞬间扭转。的确,这是他们天真无邪的姐姐,她怎么可能会有错呢,错的都是别人。
把受害者说成罪有应得,假装受害者要求反思,每一条都让我恶心得想吐。
可我却一点都不沮丧,因为这个结局我早有预料,毕竟孟念念正当红,粉丝数量庞大,身后不知道有多少资本。就因为一个小小的精神病人倒台那是不可能的。
我手指摩擦屏幕,落到了工作室声明的那一句:「爆料者为精神病患者说法不实,但我司艺人念及老同学情谊,愿意为她支付医疗费并陪伴其康复为止」。
「啊啊啊啊,你怎么这么善良!」
「我真的,哭死。」
「姐姐人美心善,不愧是我粉的人!」
我也哭了,被她蠢哭的。
呵呵。
孟念念,你可真是个蠢货。
敢把一个精神病人放在身边。
难道你不知道,精神病杀人是不会坐牢的吗?
我勾起嘴角,冰冷的脸上终于露出灿烂的笑意。
7
我曾经梦到过无数次和孟念念见面,每一次我都忍不住想要杀掉她。
我以为等到真的遇见她的那一天,我也会控制不住,但真正看到她的时候,我却冷静异常。
她是跟着护工一起进来的,衣着靓丽,戴着大大的墨镜,手里拿着手机,不耐烦地训斥:
「要我说几遍!处理掉处理掉!那些给她说话的你难道不会消息轰炸他啊?随便给他发几百条消息让这些人长点记性!实在不行,想个办法把电话和地址透露给那些粉丝,那群狗最听话,比你们有用多了!」
她还没说完,就被旁边的女人抢过电话,女人皱起眉头和对面说了几句,挂断后对她不满:
「你要注意你的身份,这里人多眼杂,刚才你说的话要是被听到,公关部再厉害也洗不干净。」
「那还不是因为你们拿钱不办事?我爸给你们钱你们就知道吃干饭,少教训我。」
孟念念冷笑,上下打量了一眼女人,又看向躺在病床上的我:「果然,贱狗都一样。」
女人敢怒不敢言,几乎要把手机屏幕捏碎。
却还是强忍着下来开口:「不管怎么说,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营造你的形象,爆料的人还没找到,但是至少我们还有当事人。」
「只要当事人说话,其他都是假的。」
她的话音落下,所有人都扭头看向我。
孟念念的眼睛眯起,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看见这张脸我还是忍不住地颤抖:
「吴月,你还记得我吗?」
我脸色扭曲,看着不断在我眼前放大的脸。
她得意地笑了,像是多年前那样用力地拍着我的脸:「这么多年不见,还是一副乞丐的样子,在精神病院不会也卖脸吧?哈哈哈哈!」
我慢慢地皱眉,手握紧,在孟念念身后的护工死命地给我使眼色,可我最后还是没忍住。
哇的一声吐在她的脸上。
「啊!」
孟念念捂着脸尖叫,病房一片混乱。
我眼睛泛红,也跟着哭叫了起来:
「难受!肚子难受!」
我的哭声叠着孟念念的尖叫,就是走廊外的人都听见了,更别说孟念念疯了一样地冲出,猛地撞到了人。
那人看清楚她的脸惊喜地问:
「欸,你是孟念念吗……呕……我好喜欢你……呕……」
这一声作呕彻底让孟念念愣住了,脸上全是带着异味的呕吐物,更别说因为对方的话走廊上的人已经看了过来,有人甚至打开了相机。
相信要不了多久,知名美艳爱豆满脸异味冲向医院厕所的新闻就会登上热搜。
8
我被护工死死地压着,她几乎要把我的头皮给扯下来:「吐吐吐!没用的东西!」
「你干什么?!」
赶来的主治医师看见我被这么虐待,把护工拉扯开,看清楚垃圾桶里的螺蛳粉外卖盒,气急:
「病人已经二十四小时未进食了,忌吃辛辣,你怎么能给她吃这种东西!」
他把我护在身后,像是想到什么,几乎戒备地打量着护工:「你是她什么人?」
旁边的小护士也拿手机一副时刻准备报警的样子,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刚才护工和我分开的时候,手里还抓着一把我的头发。
「把人赶出去。」
医生冷声开口,准备给我检查身体。
我冷漠看着局面,这个表情是我在精神病院练就的,看上去呆呆傻傻,就像是一个真正的傻子。
医生弯下腰,声音刻意放得温和:「你没事吧?可以把你的手抬起来给我看看吗?现在有感觉哪儿不舒服的也可以告诉我。」
这个声音太过熟悉,我闻言缓缓地抬起头,呆呆地看着对面:
「哥哥。」
他微微一愣,深邃的眼睛露出一丝疑惑,在瞥见我衣服上精神病院的 logo 之后,露出一个干净温和的笑,摸了摸我的头:
「我在。」
「别怕。」
他朝我伸出手:
「现在,把手给哥哥好吗?」
时间仿佛回到很多年前,有人也朝我伸出手。
我好想抓住,可是身上的伤口好疼,疼得我抬不起手,我只能羞耻地保护自己的那所剩无几的自尊,告诉他我不疼。
可凭什么啊,我本该最美的年纪,我会考上一个好的大学,我会去向往的大城市,我和妈妈一起逃脱牢笼,会找到和我相伴一生的人……
孟念念,你欠我的,这辈子都还不完。
9
我死死盯着医生胸口处的铭牌,手有些颤抖。
他低着头,眉眼之间皆是温和。并没有因为我的难堪而嫌弃,果然,当初哥哥说得没错,他成为了一个好医生,他可以救很多人。
只是五年过去了,我在精神病院苟延残喘,早就瘦得不成样子,眼睛深深凹了进去,像是一朵枯萎的花,他早就认不得我了。
「伤口不要碰水,不要有太大的动作,你是病人的家属?」
陈宇扭头看向站在一边的经纪人,经纪人连忙点头:「好,我们会注意的。」
「她的情绪很不稳定,既然是家属,就多去看看她,也别找那么不靠谱的护工,你们可以检查一下她的身体,看有没有伤口,如果有需要,医院会帮助报警。」
经纪人现在恨不得把事情压下去,又怎么可能报警,只是强笑着敷衍了几句。陈宇皱眉,有些担忧地看了我一眼,离开时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我们以前见过吗?」
他没关注什么娱乐新闻,当然也不知道现在的我,看见我只是呆呆地笑着不说话,只觉得是错觉。
可我好想告诉他,我们见过,在很久以前,可这是我最喜欢的哥哥呀,我怎么可能让他也陷入这浑水之中。
10
被孟念念亲自推出医院的时候,无数闪光灯晃得人头晕眼花,蹲在医院外的记者和粉丝争先恐后地往前冲,尤其是看见我和孟念念同时出现。
「孟小姐,热搜上的事是真的吗?」
「这位就是吴月吗?」
「孟小姐和吴月站在一起,是想要告诉我们那些都是谣言吗?」
「姐姐,你快说这些都是假的!」
「各位!」
经纪人适时地上前:「具体的事实我司已经发了公告了,吴月小姐和我司艺人是高中同学,并没有网上所谓的霸凌事件。这只是有人蓄意诬陷而已,我司艺人不仅没有霸凌,而且念及同学情谊,会支付吴月小姐的医药费,直到康复为止!」
「是啊,我和吴月是好朋友来着,可是后来她突然辍学了,现在我看见她这样我也很伤心。我只能说,清者自清,我问心无愧。」
孟念念真诚地鞠了一躬,这位置,恰好就是粉丝的位置。
「呜呜呜,姐姐你受委屈了。」
「我就知道是假的!」
「她真的很珍惜羽毛。」
我从枯发之中抬起头,冷漠地看着这些拥护者,是了,再多的铁证又有什么用呢,那个时候她还是未成年。更何况只要有这些人在,她就永远光鲜亮丽。
我只是在想,要是有一个孟念念就是被她引以为傲的粉丝推进深渊,会不会很有趣呢?
记者不像粉丝那么好糊弄,看见我手腕上的纱布,立马把话筒递过来:「吴月小姐,你说一句吧!」
「吴月小姐你怎么受伤了?孟小姐的事一曝光当事人就受伤,太蹊跷了吧?」
孟念念怕我乱说,立马笑着开口:「月月现在情况不太稳定,希望大家不要逼她,我会请最好的心理医生治疗,两个星期之后开发布会,那个时候月月会亲口告诉大家怎么回事。」
说完保安适时地隔开所有人,我被推上黑色轿车。
见没有外人,孟念念的笑容消失:「这些记者懂不懂规矩,不该问的不问不知道吗?」
「还有这个傻子!我不会要一直带着吧?」
「做戏做全套,念念,这两个星期我们会联系你高中的同学出面作证,到时候不仅可以洗脱怀疑,还可以吸一波粉丝。」
经纪人飞快地算计着。
两个人把我当成傻子。
「这样最好。」
孟念念眼珠转了转,怨毒地看向我。
经纪人了解孟念念,在要离开的时候还是嘱咐了一句:
「别在外露的皮肤上留下什么伤疤。」
「我还用你教?」
孟念念冷笑。
阴恻恻地看向我。
护工见情况不对,立马找个理由把我推到二楼后消失不见。
终于,我和孟念念多年后第一次单独地面对面。
11
「废物。」见周围安全了,孟念念终于忍不住踹了我轮椅上的腿一脚,「都怪你,害我两万块的裙子全毁了!臭死了,和当初一样恶心!」
那个经纪人的确了解她的艺人,知道孟念念的脾气,今天我让她在外人面前出丑,她要是不把我怎么样,又哪里会解气?
她又抬起手,恶劣地笑看着我:「不过倒是一个上好的出气筒。」
可惜她的巴掌没有机会落下。
「吴月!」
她惊恐地看着我缓缓站了起来。
想要抽回手,却被我死死抓住。
我比她高半个头,因为长期营养不良,看起来如同骨架。
可力气却不小,和这个大明星比起来,实在是太过容易将她踹跪在地上。
「啊啊!」
孟念念尖叫,头发被我死死拽住一路拖行到一楼。
她的呼救声尖锐刺耳,对我来说却是最美妙的音乐,我哼着小曲儿,无视惊恐躲在厨房里的护工,赤脚走向门口。
在孟念念希望破灭的目光之中锁上了别墅的门。
她吓得说不出话了。
我知道,她现在看见我的模样,死气沉沉得像是棺材里爬出来的厉鬼。
可我不在意,青春和年轻离我好像太过久远。
我只是笑嘻嘻地看着她,居高临下的模样如同当初她看着卑微如狗的我。
「好久不见啊孟念念。」
「我好想你啊,记得当初你说过要和我玩游戏的,我也想玩了,两个星期呢。」
「我们来玩割手腕的游戏好不好?」
孟念念的脸瞬间惨白如纸。
12
在很久以前,我的主治医师就跟警察说过,我是反社会型人格,在日积月累下的家暴和霸凌中形成的罕见后天精神病。
所以我擅长伪装成人畜无害的样子,对任何人都柔弱可欺,但要记住,这些都是假象,我最好的归宿应该是在精神病院的拘束床上。
当时他们很重视,特意和院方嘱咐过,毕竟我真的杀过人,把自己亲生父亲的脑袋割下来。
甚至还和两具尸体待了一个晚上。
所以我在精神病院的第一年,我几乎是被扣押起来的,或许是因为太会隐忍表演,渐渐地,警察来的时间越来越少,我也越来越自由。
我一直在等,等到一个适合的机会,等到孟念念站在最高处的时候,我再从黑暗里露出獠牙,把她拉入深渊。
就像现在。
我抬起脚将她的脸踩在地上,她像是一条死狗,都忘记了反抗。
只是颤抖着求我,求我放过她,她错了,她再也不敢了。
我大人不计小人过,饶她一命。
毕竟真的太疼了。
被烟头烫在肩膀上,被扯着头发拖行,被按在马桶里差点窒息,还有永远琢磨不透就突然的打骂,都太疼了。
疼吗?可是这样的生活,我在遇到她之后天天都是如此呢。
刚开始的时候,她还会辱骂,依旧居高临下地把所有污秽的词汇都安在我的头上,我就熟悉地在她的手腕上开了一个口。
血液缓缓地流出,这种眼睁睁看着自己慢慢消亡的恐惧无疑是最痛苦的。
她之前怎么嚣张,无外乎就是笃定,笃定我不敢杀人,笃定她绝对不会死。
可是看见我没有给她堵住伤口的意思后,她开始慌了。
我说过,在当初,无论是她还是那个男人,他们都巴不得我割腕,他们都把我当成乐子。
所以我每次都在她快要崩溃的边缘给她包扎好上口。
点外卖给她购买补血的食物。
渐渐地,她的伤口上变得和我一样。
她的目光失去了往日的明亮。
又是一通电话。
这两个星期,那个经纪人没少打电话过来。
但是都被我拒接了,按照孟念念的语气发消息过去。
当然,我也不忘记更新她的微博,里面她和我的合照笑靥如花,好像一个救世主,把我拉出阴霾。
这个举动让她吸粉无数,再加上公司和粉丝的操作,她的热度到达了空前的高度。
毕竟她是明星,她只需要做出一点点好事,露出一点点善意,就会被无限放大,就会有人跟风买单。
不过好在,这种热度只需要一个不大不小的炸弹,就能化为乌有,甚至被猛烈地反噬。
但在这些评论中,却出现一个新注册的头像:「月月?你是月月吗?」
13
我手微微发抖,第一次感觉到被人直截了当地看穿。
仅仅是透过屏幕。
「叮咚!」
门铃响了。
孟念念麻木地坐在原地,我声音淡淡:「谁?」
「你好,请问是孟女士吗?这里是小区业务,您已经超过一个星期没交物业费了,请问现在有时间吗?」
我缓缓抬眸:「来了。」
我戴上口罩,穿着孟念念的衣服,刻意地弯了腰控制住自己的身高不会和孟念念有太大出入,这才打开门,物业笑着开口:
「孟小姐,我给你发消息你没回,不好意思,只能来打扰了。」
「没事,钱我一会儿会转过去。」
我假装无意:「你是新来的?」
物业有些小心翼翼,毕竟住在这儿的人非富即贵,看见我问立马点头:「昨天才入职的。」
如果不是新人,顾忌也没那胆子冒着得罪权贵的思想来问我。
我心里了然。
突然,一声巨大的闷哼声响起,像是什么东西砸在了地上。
「孟女士,你家里……」
业务不明所以侧过头。
随后猛地瞪大眼睛:「怎么会有个人,她、她身上还有血……」
孟念念爬了出来,虚弱的身体让她十分吃力,我却在她就要开口的一瞬间,弯下腰捂住了她的嘴。
淡定地表示:
「她是精神病。」
「神经病?」
「难道你不看新闻的吗?」
我动作强硬地把她控制住,看着她拼命想要挣扎的样子,继续开口:
「她是我高中同学,她是一个神经病。」
「你……姓孟?」
物业迟疑。
我没回答他,而是冷冷地关上门,不管他有没有可能还看得见,将孟念念摔在地上!
现在的她,和路边的死鱼没有什么区别。
这些天一次次地看到希望再到一次次地破灭,她真的忍不住了,咬牙切齿地哭嚎:
「你到底还想怎么样?吴月,你放过我好不好,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你放过我吧!」
她快要疯了,抓住我的脚腕,卑微到尘埃里。
「我不该欺负你的,你当初经历过的,我也经历过了,我现在忏悔了,你还想怎么样?」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心里并没有一丝波澜。
「我想要你去死。」
14
孟念念听见我这句话一愣,原本楚楚可怜的模样瞬间变了,眼中浮现凶狠,死死地盯着我:
「你别太过分!我死了,你也不见得好过!而且你不是还没死吗?我都被你折磨成这样了,你该满意了吧!?」
「吴月,你怎么这么狠毒,你还是不是人啊!你居然想要我死!」
「差不多得了,你别给脸不要脸……啊!!」
孟念念尖叫着,手腕被我狠狠地踩在脚下,她又开始求饶,傲气被击得粉碎,我淡淡地点燃一支烟,冷笑开口:
「我果然还是喜欢你一开始桀骜不驯的样子。」
「孟念念,还不够。」
「你欠我的,还不够。」
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我准备了这么多年,怎么就只可能仅此而已呢?
孟念念真的绝望了:
「你还要什么……」
我嘴里吐出烟雾,眼里多了一丝厌倦。
说实话,这些天我的确玩累了。
所以接下来可以转入第二个阶段性了。
我若有所思地看着天花板,问孟念念:
「你说,要是你的粉丝知道你这个样子,那该有多高兴啊。」
毕竟这些天,我无数次看见一条条评论诅咒我快去死,诅咒我活该被霸凌,因为我穷,因为我挡住了他们姐姐的路。
孟念念颤抖了一下,几乎是立刻撇清了关系:
「那些话都是他们自己说的,我没有指示,你去杀他们都行,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
她恨不得立刻就去抓几个没脑子的脑残粉到我面前替她受罪,反正那些人对她死心塌地,他们那么喜欢她,给她挡灾也是应该的。
只不过那些人隔着屏幕,又知道谁是谁?孟念念也是疯了,居然迫不及待地要翻出和她有联系的大粉联系方式。
那些可都是从她出道开始就跟着的老粉了。
「好呀。」
我点了点头,答应了她的请求。
谁又说我真的要做什么呢,这世界上最毒的报复,应该是杀人诛心才对。
15
第二天,知名女星孟念念被发现身体虚弱,手腕有伤口,像是被折磨一样地逃生出来。
而发现她的正是来逮捕她的警察。
有人报警,她将精神病人关在家里偷偷施暴。
消息一出,热搜直接爆掉,孟念念粉丝训练有素地控制舆论走向,我的名字成为他们辱骂的对象。
但他们不知道,我将还会是他们每一个人的噩梦。
16
「怎么可能会是月月,月月这些年在精神病院都是我照顾,她脾气很好,孟念念伤成那样,是因为她先打月月的,刺激到了月月,这才被月月反抗了。」
护工面带不忿,温和地握着我的手给警察解释:
「你们又不是没看见,月月身上的伤也不少啊,她这是发现有人报警了,自导自演而已,警察同志。」
警察怀疑地看着我,当年处理案件的人早就调走了,或是退休,年代久远,他们也只能通过档案知道一些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