柠光如旧
大胆开麦:就要在娱乐圈爱个天翻地覆!
做人替身的两年里,我哑了嗓子,痛失亲子。
逃亡异国,我一朝翻身,成国际影后。
曾经欺辱过我的人跪在我面前,她娇嫩的半张脸被人狠狠按在桌面上,嘴里仍不服气。
「姜柠,你是影后又怎么样?破鞋根本不配跟我比!」
我看着她毁容的半张脸,只觉得无趣。
「我跟你比个什么劲?我只要我的小久能回来。」
「下面好冷,不如,你去陪他吧。」
01
十分钟前,电影节颁奖典礼终于结束。
我回到房车,刚脱了高跟鞋,钟祁的助理送来一份贺礼。
盒子里是一套顶奢品牌的钻石珠宝,数不清多少颗钻的项链、鸽子蛋大小的钻戒和设计不俗的耳环。
珠光宝气迷人眼。
「钟先生有话转告姜柠小姐:明天上午,老地方见。」
听声音,不是小秦,是个新助理。
既然不是故人,就没有寒暄的必要,我隔着车门浅浅应了一声,就算答应了。
反倒是姜橙急了,嚷嚷着要报警。
「报警干什么?」
我合上礼盒的盖子,把价值千万的礼物随手放在一边。
「姐!钟家以前怎么对你的,你忘了吗?他钟祁能囚禁你第一次,就能囚禁你第二次!不行,你不能去!」
姜橙掏出手机,就准备按 110,我夺过她的手机。
「公司有保镖。况且今时不同往日,钟家不敢把我怎么样。」
「可是姐,你干嘛要去见他?……」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理了理耳边散乱的鬓发。
「有些恩怨,是时候了断了。」
车辆驶入别墅区的时候,我忍不住深呼吸,平复我的心情。
这里我太熟悉了,宛如噩梦一般的地方。
车子停在一栋残破的别墅前,别墅外观还依稀可见大火焚烧过的痕迹。
助理和几个壮硕的保镖围着我进去。
大门敞开,进门就看见一张熟脸。
「周管家。」我唤了他一声,语气客套,不似以往,我会亲切地称呼他「周叔」。
他瞬间红了眼眶:「姜小姐,您来了。」
「嗯。」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摘掉墨镜。
「少爷在书房等您。」他看了眼我背后的保镖,「就不必带这么多人了吧?」
「两个人跟我上去,小方你和其他人等在这里。」
我嘱咐完助理,径直上了楼。
轻车熟路来到书房,推门进去,入耳是尖酸的辱骂。
「那贱人又老又丑,离过婚还生过孩子,破鞋一个有什么好,让你这样对我?!」
「小舅舅,我错了,从小到大你宠我疼我……你就原谅我好不好?」
「我们是一家人……你别为了外人伤了妈妈的心啊……」
钟莹莹趴在桌上痛哭,眼睛瞪得老大,像一条濒死的鱼。
我站在门口看戏。
钟祁坐在桌后,沉默不语。
见我来了,他站起来,绕过真皮沙发,缓缓点燃一支上好的雪茄。
烟头稳稳停在离钟莹莹右脸 3 公分的位置。
她尖叫一声,凄厉的嗓音与她甜美的长相完全不符。
「钟家教导了你十几年,这就是你学来的礼貌和涵养吗?」
他不怒自威:「你叫她什么?」
「破鞋!她就是破鞋!」她颤抖着。
「我再问一遍。」
烟头近了 1 公分。
「你该称呼她什么?」
她闭上眼,留下两行屈辱的眼泪:「……姜柠。」
「给她道歉。」
烟头又近了 1 公分。
「好好……我道歉我道歉!」钟莹莹慌了,语无伦次,「我我我错了,我年纪小不懂事,不该找营销号乱写姜柠的黑料,小舅舅你就原谅我吧,我以后不会了!」
钟祁看向我,眼神询问我的意见。
当然不够,远远不够。
就因为她是富家千金,她生来金贵,犯了错只需受点惩罚表示悔过,就想获得受害者的原谅?
做梦!
她欠我的东西,这辈子都还不完。
我笑了,摘下墨镜,温温柔柔地开口:「钟祁,别跟小孩子置气,你吓着她了。」
他挥挥手,黑衣保镖松开钟莹莹。
她像只破麻袋一样跌在地上,吓得腿软根本爬不起来。
雪茄的烟雾是有温度的,她脸上红了一片。
我从冰桶里拿了一些冰块,用毛巾包了,递给她:「赶紧降降温,这半张脸可别再伤了,以后还要谈男朋友呢。」
钟莹莹在一场大火里,伤了半张脸,严重程度无异于毁容。
她死死捏着我的手,眼神恶毒,像要把我咬死似的:「姜柠,我们俩没完呢,我死都不会放过你!」
我也不挣脱,任由她捏着,手里吃痛,心里才能记得恨。
「你还记得小久吗?他那么可爱,下面那么冷,不如,你下去陪他吧。」
然后把手里的冰块狠狠按在她的右颊上,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恶狠狠地推开我。
我跌在地上,蹭了一手的烟灰。
钟祁见了,冲过来想扶我又不敢,只好呆愣着,看保镖把我扶起来。
我只静静把手伸到他面前,他面上一喜,掏出贴身的手帕一点一点擦去我手掌上的灰。
我挑衅地看着钟莹莹,欣赏她眼里的恨意,心里涌上一股庸俗不堪的快意。
擦了良久,他才满足道:「我的阿柠要时刻干干净净的才好。」
「说什么傻话呢?」
我勾起嘴角。
「钟祁,我早就不是你的阿柠了。」
02
第一次见到钟祁,是在七年前。
当时我正在磕磕巴巴地跟连麦观众寒暄,好在直播间的气氛还算融洽。
只有一个临时的游客 ID 突然在公屏发了一句:
【破坏别人的家庭,小三主播该被封杀】
那条消息很快淹没在公屏之中,可还是有不少观众看到了。
有人开始八卦,有人幸灾乐祸,也有人替我说话,让对方别造谣。
【我有证据】
【我知道你是谁】
那个 ID 快速发出两条消息。
我心里一凉,取消了连麦:「抱歉,今天的直播就到这里,我们下周再见。」
【你跑不掉的,我会盯着你】
又一条消息从那个 ID 弹出来。
我连忙关闭了直播。
一分钟后,姜橙的声音从卫生间传来:「姐!你干嘛下播啊?平台的运营给我发消息了,让我赶快上播……」
姜橙是我的妹妹,大三,心理学专业,平时在一个特别小众的语音交友 APP 里兼职做情感电台主播。
直播内容就是和观众聊天,想要咨询她情感问题的观众可以排队连麦,跟她一对一聊上 10 分钟。她日常是二四六晚上 8 点直播,播 2 个小时,偶尔周六会超时到 0 点,为了不影响室友的休息,她周六一般会来我家借住。
可能是晚饭多吃了点海鲜,到点了她突然拉起了肚子。
虽然语音直播不用露脸,但是上厕所的声音实在尴尬。
「姐,帮我代会儿班行不行?就一会儿,我马上完事了……我……嘶……」
姜橙哭丧着求我。
我和她的嗓音相似,虽然我更低沉一点,但也可以用感冒的借口遮掩过去。
「下不为例。」
无奈之下,我只好答应。
我第一次直播,很多功能都看不懂,慌慌张张上播不到 10 分钟,就出现了刚才的情况。
我敲了敲卫生间的门。
「姜橙,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没有啊!姐,就我这脑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谈恋爱肯定会跟你说的!」
姜橙智商虽高,但情商堪忧,铁皮直女一枚,她对别人的情感问题说得头头是道,到了自己身上就是一团乱麻。
「那你平时有没有接触过什么人?就是那种……有家室的人。」我试探道。
她倒是沉吟了一下:「有家室?唔……我想想啊。学校的老师、辅导员、食堂的大叔、超市老板……他们都是已婚啊,这些算吗?」
「当然不是这种接触。」我忍不住想翻白眼,「我是问,有没有人追求你啊?特别是那种已经工作了很多年的人。」
「没有!绝对没有!」姜橙语气笃定。
我皱起眉头:奇怪,那为什么会有人故意造谣她是小三,来她的直播间捣乱呢?
而且言语间还表露出强烈的报复倾向。
「你会不会得罪了什么人,你自己不知道?」
卫生间传来马桶冲水的声音。
姜橙拉开门,裤子还没系好就往外冲。
「姐,你最聪明了,你帮我想吧,我先上播,运营在疯狂催我呢!」
我拉住她,把刚才发生的事讲了一遍。
「我建议你最好先别上播,平台那边你去道个歉应该问题不大,万一真有人搞事,在直播间蹲点你,你怎么办?你想好对策了吗?」
「可我只是个人气一般的小主播,谁会搞我呢?」
姜橙听了我的话,陷入沉思。
我们家虽然只是小康家庭,但我和姜橙在父母的关爱下长大,从不缺什么少什么,她和我的性子一样,不争不抢,当主播也只是毕设需要,等完成学业,她就会退播。
她靠着自己耐心的倾听、真诚的建议和高涵养的人文关怀,小小地圈了一波粉,每次直播都会有上万名固定观众来听。
但她从不要求观众打赏礼物,也不要求观众帮她刷什么主播排名,所以人气在平台排行榜上只是中等偏下的水平。
这样的她,实在不是什么头部主播的强势候选人。
我和姜橙对照着她的通讯录讨论了一夜也没有头绪。
第二天,我俩睡到午后才起。
门口突然响起一阵敲门声,我打开门,发现外卖旁边多了一个鞋盒大小的黑色礼品盒。
打开一看,里面躺着一个发霉的橙子,下面还有一张卡片。
卡片纹路复杂,有股特别的香气,上面用暗绿色的墨水写着:
【找到你了】
门外没有可疑的人。
我把这些东西拿到厨房,仔细检查了一番。
姜橙的直播 ID 叫做「甜橙冰」。
对方没有把东西送往她的宿舍,而是送到了我家,说明对方还不知道她的真实姓名,但又很笃定「甜橙冰」就在这里。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对方追查了昨天「甜橙冰」上播时的 IP 地址。
有这样的能力,难道是黑客?
我拿起那张卡片,四个字运笔果断,笔锋凌厉,像是男人的字迹。
这一切看起来不像是其他主播的恶意竞争的闹剧,更像是因情而起的复仇。
男人吗?我皱起眉头,姜橙该不会跟有夫之妇搞在一起了吧?
卧室里,姜橙还在睡觉。
她年轻又没有多少社会经验,我决定先不告诉她,独自去赴约。
离婚以后,除了接小久上下学,带他出去玩,偶尔接一些舞台剧巡演的邀约,我很少出门。
我很少化妆,长期不用的粉饼干得能搓泥,滴了爽肤水进去,融了半天才恢复它原本细腻的质地。光化妆就花去我一个小时的时间,最终妆面也不怎么好。
挑衣服的时候,常欢打来电话,让我晚上 7 点去接小久。
离婚后小久的抚养权归我,每双周他会去爸爸家里过周末,周日晚上我再去接他回家。
现在是下午 3 点,我还有时间。
「姐,你出门啊?」
姜橙终于睡醒,模模糊糊地坐到餐桌前,开始进食。
「嗯,出去一趟。」我穿上高跟鞋,旧鞋会变小,稍微有些挤脚。
「今天你就在家里休息吧,晚上小久回来,我们一起吃个饭,他老惦记着要小姨带他玩游戏。」
姜橙嘴里塞得满满的,给我比了个「OK」。
03
到达包厢的时候是 3 点半。
门口有个助理模样的男人在等候,我刚走过去,他就早早地帮我开了门。
进去是一间茶室,分内外室,服务员接过了我的包和风衣,又递上了热毛巾让我擦手,擦完手,她为我拉开了内室的门。
果然,是个男人。
男人正在沏茶,听见声音抬起头,眼神示意我坐在他对面。
看清他脸的瞬间,我呼吸一窒。
我知道今天要见的是钟家人,但没想到是他,钟祁。
风城首富钟家最年轻的掌门人。
从我知道姜橙惹到钟家人的那刻起,我就做好了替她背锅的准备。但是钟祁……我没把握,我不确定自己的这些小伎俩,能不能逃过他的眼睛。
「请坐,姜小姐。」
他开口,声音温润,不徐不疾,不像是从小在金钱堆里打滚的生意人,倒像个大学老师。
我只好硬着头皮坐下:「看来钟先生知道我是谁。」
「风城一半的楼盘都是钟家的项目,那套房子的户主很容易查到。」
他把一杯茶放在我面前。
我没动。
我从小怕烫,冬天也要喝冰水,实在不喜欢热茶。
「姜小姐不愿意喝我沏的茶?」
「没有。」
我端起茶杯,忍着烫,一饮而尽,嗓子眼里像有一把火在烧,声音又哑了一分。
「谢菲尔德酒店的卡片,钟家专利的『苔上青』墨水。既然我来了,有什么事钟先生不妨直说。」
他突然愣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光亮,随即回过神来。
「为了我那不成器的姐夫。」
这个答案确实出乎我意料。
他按了服务铃,刚才在门口等我的助理推门进来,给我看了几张截图。
截图里,一个 ID 叫做「浓缩甜橙」的用户,在私信页面对主播「甜橙冰」疯狂示爱,里面不乏「ATM」、「sugar baby」、「literal sex」、「phone sex」等关键词。
我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憋笑憋得实在痛苦,只好假装咳嗽把笑声咽了下去。
「你姐夫……英文挺好的。」
那助理没忍住「噗」一声笑了出来。
我偷偷瞟了一眼,钟祁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
「钟先生既然调查过我,就该知道,我直播从来不要打赏和礼物,也不看私信。所有的私信消息都被我屏蔽掉了。这位『浓缩甜橙』的消息,我从没看到也从没回复过,我和你的姐夫,没有任何不正当的关系。」
他换了一种茶叶,沏茶的间隙抬头看我:「我知道。」
我气不打一处来:「钟先生昨天在直播间对我进行恶意人身攻击,已经构成侮辱罪;给我寄恐吓信,涉嫌寻衅滋事罪。」
他没有说话,只把一杯新茶放在我的面前。
我不会蠢到真的去报警或者找律师起诉他,我只想这场无妄之灾能在今天,在这间茶室里消解掉。
见我不肯喝茶,他用帕子擦了手,慢悠悠地开口:「我姐夫这个人,没什么本事,好看嘴甜会哄人,能顾着家里讨我姐开心就够了。他想买什么都可以,乱花钱也可以忍,可出去拈花惹草,哪怕是动了一丁点的念头,都不行。」
「那就请钟家好好约束他,不要再让他出去骚扰别人。」
「他已经受到了惩罚,这点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但现在的问题是,我姐还生着气,我得想办法让她消气。」他勾起的嘴角,格外冰冷。
一股寒气从我的脚底涌上来。
「你想干什么?」
「有一些比较简单的办法,比如永久关停直播间,『甜橙冰』永远从公共视野里消失,我会跟我姐交代——你被全网封杀了。」
我脑海中浮现出粉丝数破万的时候,姜橙兴奋地拉着我的手,跟我说她做到了,这就是她最好的毕设——一个抛开社会身份,人与人之间真正互相关心的心灵港湾。
那是她的心血,我不能替她做决定。
这些靠着祖辈资本,从出生就站在顶点的人,并不懂得一份小小的事业,一个小小的成就,对普通人来说有多重要。
我声音又哑了一分:「否则?」
「否则,姜橙和风城大学心理学教授有不正当关系的消息,从明天开始会出现在风城的大街小巷。作为当事人的她,最后会受不了舆论的压力,自杀身亡。」
果然!他知道我是谁,知道「甜橙冰」是谁,不一开始就戳穿,只是为了等到现在看笑话。
我收起那副客套的假面,竖好全身的刺,发出一声冷笑。
「打压一个女性最好的方法,就是污名化她,给她身上泼脏水。千百年来,欺人者皆如此,不敢直视自己的对手,是懦夫所为。」
「看来钟家人也不过如此,就算站在金山银山的顶端,也不过是手段卑鄙,人格卑劣的小人!」
我没有看钟祁的表情,径直离开了茶室。
04
跨出酒店大门,我火速打了辆车,直奔前夫家。
接回小久,带上姜橙,我们简单收拾了行李,坐上了去均城的高铁。
我父母是均城大学的教授,有不少人脉,而且脱离了风城的势力范围,我不相信钟家还能为非作歹。
我不相信有人能凌驾于法律和伦理道德之上,但我并不愚蠢,我需要早做准备。
高铁在疾驰,风城离我们越来越远。
我提前给师哥发了消息,告诉他我们一行三人会在晚上 21:43 分到达均城南站,问他方不方便来接我们。
师哥在我父亲门下从硕士一直读到博士,现在是均城红圈所的律师合伙人。
平时我也很少麻烦他,但现在情况特殊,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
「没问题,你们是从 B 口出来吧?我在闸机口等你们。」
师哥答应得很爽快,但我的心情并没有因此而轻松多少。
小久拉拉我的手:「妈妈,我们要去哪儿呀?」
「去看外公外婆,外婆想小久了。小久不是最喜欢外婆做的糖三角吗?」我摸着小久的头,「睡一觉睁开眼就能吃到啦。」
「嗯嗯!小久也想外婆了~」小久乖乖闭上眼。
我给他盖上一件外套,松了口气。
姜橙察觉到我的异常:「姐,你好像很紧张,你今天出去见谁了?」
我揉了揉发紧的太阳穴。
「一个瘟神。」
两个小时后,均城南站到了。
我们下车整理了行李,准备乘坐电梯去到达站台。
电梯门刚要关上又被打开,三个穿着职业套装的女人进来,站在门口背对着我们。
奇怪,这里是高铁站,可她们都没有带行李。
我给姜橙使了个眼色,姜橙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她悄悄从我手中接过行李,我蹲下身把小久抱了起来。
小久也很乖,抱住我的脖子,没有出声。
电梯很快到达,门开了。
「不好意思,借过。」
我抱着小久,硬着头皮往前走,可她们三人把去路堵得死死的,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
「借过!小孩子不能在密闭空间里待太久。」
我推搡着她们,却仿佛在推一堵墙,一动不动。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
站在中间的女人接起电话:「钟先生。」
一瞬间,我的后背起了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
那女人把电话递给我,示意我接听。
门被关上,电梯继续下行,再往下是地下停车场。
我把小久抱给姜橙,接起电话。
「姜小姐,差点就让你跑掉了。」
我不想跟他玩猜谜游戏,单刀直入:「你想干什么?钟祁,我警告你现代社会是讲法的!」
那女人突然皱起眉头,瞪了我一眼。
「我这里有一段视频,想让你看看。」
右边的女人紧急暂停了电梯。
左边的女人,举起一个平板电脑,点击播放。
视频是几段素材剪辑出来的。
第一段像是监控录像,时间显示是今天 21:18 分,摄像头的位置很高,只能模糊地看见一个穿西装的男人被人从闸机口叫走了。
第二段是手持 DV 拍摄的视频,西装男在一个类似集装箱的地方被人围殴,脸上全是血,有人戴着指虎正疯狂击打着他的腹部。
第三段是有人从西装男的口袋里掏出了他的身份证,姓名部分放大特写,写着:袁丰川。
视频结束。
「姜小姐,这部片子你喜欢吗?」
我咬着牙,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来:「我师哥他在哪儿,你们把他怎么了?」
电话里,他似乎是笑了,语气还是那副不徐不疾的讨厌做派。
「他很好,正在均城第二医院接受治疗。」
「钟祁,别伤害无辜的人。」
「是你辱骂我在先,是你把他牵扯进这场恩怨之中,怎么反过头来怪我呢?」
我彻底被激怒,理智在疯狂燃烧:「你到底想干什么?!」
一秒、两秒。
钟祁终于给了我答复。
「你跟她们走,我放过所有人。」
「包括姜橙。」
我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面对什么,只能趁现在讨价还价。
姜橙诧异地看了我一眼,我摇头示意她别说话。
钟祁似乎犹豫了一下,才道:「可以。包括姜橙在内,所有人都不会受到任何伤害,我保证。」
「我凭什么相信你?」我继续拖延时间,「高铁站这种地方你都能随便把人掳走,我怎么相信你的承诺?」
钟祁笑了:「姜柠,你是不是觉得警察快到了?」
我心里一惊。
他说得没错,从女人播放视频开始,我就已经拨通了报警电话,并故意说出关键信息。
女人锁住我的双手,夺过手机,直接挂断。
「你们干什么?!」姜橙想要反抗,也被她们逼到角落。
小久「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嘴里「妈妈」「小姨」不停地喊着。
「别吓着孩子!」姜橙怒吼。
我心疼孩子和妹妹,却一点忙都帮不上。
怎么办?
姜柠你快想想办法啊!
「我跟她们走!!」
眼泪涌出来,流到嘴边,我咽下了下去。
姜橙转头看我,一脸震惊:「姐……」
「放开我!」我厉声道。
女人有些不屑,松了手。这样的场景也许她曾见过无数次,我的妥协早在她意料之中。
「小久乖,妈妈要出差一段时间,你跟小姨外公外婆住在一起,要乖哦……」
我擦掉泪痕,挤出一个笑脸。
最后抱了抱小久,我看向姜橙:「照顾好爸爸妈妈和小久,别……别担心我。」
电话里,钟祁的笑声听起来非常模糊。
电梯门开了。
「姜小姐,请。」
女人恭敬地让开一条路。
我走出去,再别了我过往二十九年的人生。
05
钟祁手段狠毒,但说话算话。
自从我来到钟家,被他关在郊区别墅,他就再没找过姜家的麻烦。
我住在这里,做什么都行,要什么都给,里外服侍的人对我毕恭毕敬,没有任何人敢在背后议论我。他的助理也会每月告知我爸妈、姜橙、小久和师哥的近况。
他对我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听话。
他找人修改了 APP 后台的实名信息,还伪造了我心理学专业教育学学士的证书,把这一切做得更加逼真。
主播「甜橙冰」的真实身份,从姜橙变成了姜柠。
从头到尾,做情感直播的人,是我;被他姐夫疯狂求爱的人,也是我。
我问过他,学历可以造假,为什么不直接做个假身份。
「因为钟歆恨你,她恨不得你去死,只有我能保住你。」
他笑着,给我端上一碗滚烫的药。
他说得没错。
有一回,钟歆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风声,知道我在这里,直接带着保镖杀了过来。
我被两个大汉架住,钟歆不顾自己的形象,扑过来掐我的脖子。
我喘不上气,可在场的人没人敢劝。
最后是钟祁及时赶回来,推开钟歆警告她,我是他的人,谁都不能碰。
是他把我丢到狼窝,是他高调宣布他对我的偏爱,置我于险境却要我感恩,可笑!!
钟祁的举动,为我吸引了很多来自女人的火力,其中也包括钟莹莹。
钟莹莹对我的敌意来得莫名奇妙。
她第一次见我,是在饭桌上。
那天我和钟祁在用晚餐,主菜还没上,钟莹莹这个不速之客就出现了。
她刚进入餐厅就往钟祁身上贴,撒娇的样子不像个刚满十九的小姑娘,倒像是婚后对丈夫黏黏糊糊的小娇妻。
我这样想着,觉得自己的想法荒唐可笑,不禁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
钟莹莹恼了,三两步冲过来把我从座椅上推了下去。
我笑得喘不上来气,爬起来说了声「抱歉」,打算回自己的房间。
「站住。」
「本小姐准你走了吗?」
钟祁和钟莹莹同时开口。
我只好又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小舅舅,她是谁?」钟莹莹打量着我,一双圆滚滚的眼睛在我的睡衣上乱转。
我在任何不出门的场合,都喜欢穿睡衣,舒服自在,哪怕来了外人我也是如此,而钟祁从不管我的穿着打扮,我俩早已习惯了如此相对。
但在小侄女眼里,一个穿着白色睡裙的适龄女性突然出现在自己舅舅的别墅,确实很值得盘问一番。
钟祁没有回答,只吩咐管家准备她的晚餐。
「小舅舅,我不喜欢她,一看就是个狐狸精,你把她赶走嘛!」
钟莹莹抱着钟祁的胳膊撒娇。
我低头喝汤,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哦?」钟祁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看了我一眼,「那你说说,她哪里像狐狸精?」
「她看上去一把年纪了还穿睡衣装嫩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背地里不知道有几个男人,说不定……说不定已经结婚了呢!」
「不好意思,打断一下……」
我呛了口汤,默默举起一只手。
「我孩子已经 5 岁了,会打酱油了。」
「你——!!」钟莹莹气得说不出话来,只缠着钟祁要他赶我走。
我看钟祁的脸色越眉头来越黑,匆忙吃完饭就逃回了自己的房间。
我可不想触他的霉头。
在我离开餐厅的最后一刻,我悄悄回头看了一眼。
而钟莹莹正好也看向我,她的眼里盛满了恶毒,那种复杂深重的恨意不像是一个十九岁女孩该有的。
瞬间我就明白了,她对钟祁的感情不止是亲人间的依恋而已。
她把我视作假想敌。
可她不知道的是,我并不是钟祁的女人,我跟钟祁,没有任何肌肤之亲。
她所看到的一切,就是平时我跟钟祁的相处模式——我偶尔陪他吃饭、喝茶,我从不打听他的事情,他也从不干涉我的喜好,像是同一个屋檐下,不熟的主人和客人。
他对我唯一的要求,是让我每天睡前必须喝一种奇怪的药。
药汤很苦,很烫,但好像对身体没什么副作用,只是第二天嗓子会有点干。
我有时候嫌烫,会放在一边,但只要它稍微变温一点,管家就会重新再端上来一碗。
就这样喝了半年,
我的嗓子,彻底废了。
06
刚开始是嗓子发干、发紧,然后是不住地咳嗽,喉咙里面肿得说不出来话,喘不上气。
接着就是发热、高烧。
我躺了三天三夜,这期间迷迷糊糊的,只觉得床前来来回回围了很多人。不知道被人喂了多少药,挂了多少点滴。
钟祁来看过我几次,他俯在我耳边让我一定要撑下去。
可我不明白呀……钟祁,你为什么要把我关在这里?
我想家了,我想爸爸妈妈,想小久,想姜橙……
「姜柠,你不许死,你必须活下去。」
「你死了,我就去找钟歆,告诉她姜橙才是真正的『甜橙冰』,我说到做到!」
凭什么……凭什么呢?我想死还不行吗?
我不知道我这样活着有什么意义,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好像有什么凉凉的东西落在我的额头上。
然后我感觉被人抱了起来。
接着全身一凉,像是落入了冰冷的大海里。
好冷!!!
意识短暂清醒,我睁开眼。
我第一次在钟祁脸上看见这样慌张的神色。
「钟……祁……」
紧接着,我被拉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他嘴里紧张地吐出一个名字:
「阿寻。」
阿寻……是谁?
07
从那以后,我的身体开始好起来。
每晚必喝的药也断了。
一个月后,身体恢复如初,只是我的声音完全变了。
本来我的嗓音就偏低沉,一场高烧之后,我的嗓子变得更哑了,像是公鸭嗓。
我只能很轻很慢地说话,才能不吓到别人。
奇怪的是,钟祁回家的频率变高了,他每天都会回家,跟我一起用晚餐,晚餐之后会要求我陪他一起在花园里看星空,或者一起看电影,偶尔坐在旁边陪他工作。
我喜静不爱说话,可他总会主动找话题,引起我的兴趣,诱我多说一点。
我不是傻子,我猜测这一切都跟我的声音变化有关。
钟祁给我安排的管家周叔性格很好,我因为讨厌这里,时常一句话不说只冷着张脸,他却一直对我笑呵呵的。
我问了他好几次,他才告诉我,钟祁和阿寻的事情。
阿寻,原名祝寻,是钟祁小时候的邻居,两人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上同一所小学,上同一个老师的钢琴课,感情很好。
「后来呢?」
我慢悠悠地剥开一个石榴。
「后来祝小姐失足落水,淹死了,下葬的时候……才十三岁。」
我一顿:「我的声音,是不是和祝寻很像?」
周叔犹豫了两秒,才点头:「本来并不十分相像的,姜小姐高烧之后,嗓音又哑了三分,乍一听像极了。那祝小姐也是奇怪,从小就是个哑嗓子,别的小姑娘声音又清又亮,单她一个人特殊些。」
周叔说的话,我一句也没听进去。
我只想起茶室初见,我饮下滚烫的热茶,开口哑了嗓,钟祁眼中一闪而过的光。
还有深夜那一碗碗苦寒的药。
石榴籽破了,汁水染红了我的指尖。
我突然明白了,为何他把我关在这里,对我却有种待客般的小心翼翼。
只因阿寻于他,是年少相知的珍贵爱意,那样美好,一碰就碎。
原来一切,都早有预谋。
08
我不再跟钟祁说话,不再理会他刻意挑起的话题。
无论他说什么,我都只会微微一笑。
刚开始,他只是诧异,后来变得无措,仿佛一个做错了事的少年。
是的,在我还是姜柠的时候,他还能对我冷言冷语,狠着心威胁我,可现在我是阿寻的替身,我的声音跟她那么相像,他不舍得像对待姜柠那样对待阿寻。
终于,冷战的第十天,他敲开了我的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