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灯光,也被这蒸腾的水雾覆得昏暗朦胧起来。
16
匆匆忙忙洗完,打开门,兢兢业业守在门外的猫猫原本耷拉着,看我出来,立马站起来,靠上来要和我贴贴。
我迅速挡住他的头,在他困惑的眼神中,换上严肃的表情,试图跟他立规矩。
「不可以随便贴贴。
「也不可以在我洗澡时守在浴室门外。」
想说不然就丢掉他,他自己先一把抱住我,委屈地蹭了下我:「阿婵,我好乖的,不要丢我。」
接下来的话,我就说不出口了。
他确实乖,但也倔,执拗得不行,随着对环境的越来越放心,各种小性子也开始使起来。
说了好多次不要扒我浴室门,不听,甚至熟练到我一回卧室拿衣服,他就预判先一步在浴室的角落蹲好,平时他可是赶都赶不进去的。
猫猫这么担心我,我很感动,但是猫猫在浴室里盯着我洗澡,我不敢动。
我连拖带拽地把人赶出去。
后来,他看到我打算赶他,就开始摆烂,躺在门口不走了,假装听不懂我的话。
吃东西也要我亲手喂给他。一开始我手拿面包喂他,是想让他熟悉我,减少攻击性,但是被宠坏了的猫猫,不是我亲手喂的东西就不吃。
还好他不挑食,给什么吃什么,只要是我喂给他的,他都吃,每到饭点乖巧安静地等在厨房,或者坐在餐桌上。
偶尔我有时间,会自己买菜做饭,一般要鼓捣好久,他就趴在餐桌上,目光追随着我,百无聊赖地推桌上的东西,试图引起我的注意。
我不搭理他,他也不敢真的把东西推掉下去,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一只手撑着脑袋看我,眉眼间带着不被理睬的恼意和生气。
17
但是当我先把蒸好的紫薯放到他面前时,他的气又立马一扫而空,情绪去得好快,从来记不住不好的东西,只记得好。
我剥好紫薯给他,他不急着吃,非常有仪式感地要先亲昵又感激地蹭一下我的手。对比之前豪放派拱人式蹭蹭,他已经学会矜持克制了许多。
没吃过的东西,他先试探性地咬一口,小心翼翼地,怕咬到我的手,不自觉地就会流露出几分骨子里的优雅从容。
当我看着他感到有些陌生和遥远时,他伺机一个贴贴,又把我拉回了现实,我生气:「说了,不要随便贴贴。」
猫猫不听,选择性耳背。
这天,一个电话打了过来,说他的家属找到了,问我什么时候有时间,工作人员和家属上门把人接走。
我看看旁边支棱着耳朵,偷偷听我和别人说话的猫猫,顿了会儿:「周末我都有时间。」
那头和我说好了周六来。
他见我放下手机,悄咪咪地坐到我身旁,发觉我没在意,趁机拱了一下我手,手机被他拱掉了,他又挨近了一点点,这回是轻轻地蹭蹭我的颈窝,莫名其妙地低声「哼」一声。
我和别人说话的时候,我拿着手机的时候,他就会莫名其妙地不爽,想尽办法将我的注意力从别人和手机那拉回到他的身上。
我仍是不习惯和男人贴这么近,看在他是个智障的分上不和他计较,但头发扫在敏感的锁骨周围,我下意识地将他推开。
猫猫生气地背过身去。
就算生气,依然没忘记把我那可怜的手机压在屁股底下,一点边边角角都不露出来。
18
周六,民警带了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过来,因为忙,打了声招呼,就先走了。
两个人都是微胖体形,浑身上下堆着名牌,大金链子大金镯子,暴发户的气质挡都挡不住。
大金镯子女从进门开始,转着眼珠子,挑剔地打量着屋子里的陈设,啧啧两声,貌似有些嫌弃。
我当没看到,泡了两杯茶请他们坐下。
猫猫被我关次卧里面了,因为每次有陌生人来,比如送外卖的小姐姐小哥哥,他都会特别凶,在我面前是个乖崽,在别人面前是个凶猫,并且毫不掩饰对陌生人的排斥。
所以我一般先把他哄到房间里关着,等人走了再放他出来。
一对金光闪闪的男女勉勉强强坐下,说他们是猫猫的亲戚,大伯父和大伯母,向我询问了遇到他的始末,茶是一口也没喝,最后甩出一张银行卡扔桌上。
大金镯子女:「这里有一百万,没有密码,算是酬谢。我们把人带走以后,希望你不要再来纠缠他。」
她这一声,嗓门太大了,被屋子里的猫猫听到了。
隔着次卧的门,他开始不安地喊我,这回喊对了:「阿婵?」
悦耳的男声传过来,沙发上一对男女坐不住了,猛然站起来。
大金链子男:「如果没有其他问题,我们现在就把他接回家了。」
「等等。」我喊住他们,「这张卡,你们拿回去吧。」
大金镯子女:「一百万而已,你要是不要就丢掉。不过对于你来说这应该是一笔巨款了,丢了可别后悔。」
「这……不太好吧。」万一后面又倒回来诬蔑我,说在我这里丢了一张存了百万的卡呢?
我始终不接受这笔钱,语气客气,但态度坚决,直到他们无可奈何地把卡收回去,才同意把门打开。
大金镯子女嘀咕了一声:「装什么清高啊。」
我不想理会她,一开门,他俩挤开我上前去:,「洲洲,伯父伯母带你回家。哎呦,怎么都瘦了?」
大金镯子女想拉住他。
猫猫反应那叫一个迅速,警惕地后退,一瞬间疏离戒备的姿态都摆好了。
男人漂亮狭长的凤眼微眯了眯,打量面前陌生的人,周身忽而弥漫起危险的气息,薄唇轻启:「滚。」
19
大金镯子女被眼神震慑,下意识地退开好几步,不敢上前。
猫猫冷酷无情的表情,穿过他俩,走到被两座肉山挡得相当严实的我面前,眼里的冷光忽然碎开,溢满了委屈,八爪鱼似的缠上来,语气哀怨。
「阿婵,你不理我。」
他身后,暴发户中年大叔和中年妇女一副见鬼了的神情,不敢置信地看向我。
大金链子男语气放客套,亲近了点:「大妹子,要不这样,你帮我们把他带到车上去吧,改天叔请你吃饭。」
猫猫转身挡住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大金链子男莫名打了个冷颤。
我感觉很奇怪,他们不是大伯父和大伯母吗?怎么感觉有点怕猫猫?
正疑惑,外面有人敲响了门。
我看了一眼暴发户男女,先去开门,往猫眼里看了看,外面是一对不认识的大爷大妈,穿着工地里那种绿色的工装,衣服上还有新鲜的泥点子,脸上也是黝黑,布满皱纹。
一对老实憨厚的大爷大妈。
我开了门:「你们找谁?」
大爷颤颤巍巍拿出一张照片:「姑娘,我们是他的大伯父和大伯母,听说你捡到了我们的大侄子,我们来领他回家。」
我接过,是警方给猫猫拍的照片。
我皱眉:「是吗?」
大爷:「姑娘,我们洲洲走失好几个礼拜了,家里人都盼着早点把人找回去呢。」
我放他们进来,然后拽着猫猫站在门边,看着里边两拨人对上了眼。
双方都有些傻眼。
20
我看着那对大爷大妈:「他们说是……大伯父大伯母,你们也说是他的大伯父大伯母。你们到底谁是真的?」
大爷往前走着的脚忽然一崴,我想上去扶他一把,他自己站起来,摆摆手示意不用扶,然后颤颤巍巍地说:「啊刚刚没说全,我们是,他大伯父大伯母的……弟弟和弟媳,二伯父和二伯母。」
看着大爷大妈比那对暴发户男女苍老很多的脸,我眼神在他们之间徘徊,充满怀疑。
不过那对暴发户男女愣了一下,居然没有否认,满脸捏着鼻子认了的郁闷。
我也给他们泡了两杯茶,借着去厨房接水的空当,给那几个官方的工作人员打电话咨询了一下,得到回复,他们确实都是走失人员的亲属。
回了客厅,大金链子男正在说:「是我们先找到人的,该我们把人带回去。」
大爷不服:「我们才是他爸妈临死前托付的人,应该把人交给我们。」
看得出来,这两拨人关系不好,都想把猫猫带走。
争了半天,沉默寡言的大妈忽然提议:「要不让他自己选吧?」
所有人目光看向默默挡在我面前的猫猫。
猫猫目光不善,挨个回了个眼刀子过去。
我戳戳他后背,戳到一手硬实的肌肉,不自在地缩回手,轻声问他:「他们都是你的亲戚,你要跟谁回家呢?」
面前四个人争了半天,他听得懂,但他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听到我问话,才用懒洋洋的目光瞥过四个人,然后乘我不备,一把将我揽进怀里。
不是以前撒娇的那种贴贴抱抱,是极具占有欲和侵略性的那种拥抱,紧紧箍着我,又不会让我感到压抑,生怕我被人抢走了似的。
鸦羽长睫掀起,睨着那些人,眼尾勾出冰冷和警告的意味。
「只跟着阿婵,哪里都不去。」
21
大爷大妈见了鬼似的看着他,又不敢置信地看向我。
和刚刚暴发户男女的表情一模一样。
过了好久,语带恭敬地对着我说:「姑娘,您……」
「姑娘,你稍等一下,我们出去协商。」大爷站起来说道,然后用眼神示意对面的暴发户男女出门。
暴发户男女不甘示弱,跟着出去,四个人说出门就出门,非常有共识地当作没有听到猫猫刚刚那句话。
我住得不高,从阳台往下望,刚好能看到一群四个人走到了小巷子里,然后大爷拿出一个粉色的麻袋,套在金链子大汉头上,两拨人扭打起来。
我目瞪口呆。
高端的亲戚,往往采用最朴素的抢人方式?
战斗结束得非常快,竟然是大爷大妈赢了,收起粉色的麻袋,上楼以后老实憨厚地朝我笑笑:「姑娘,商量好了,先由我们带他回去。」
身后暴发户男的金链子被扯断了,白眼一直翻,看起来很是不服。
我又找机会确认了一遍,这确实是警方找来的亲属,不是什么幼稚园打架的黑 shehui。
我又问猫猫:「你记得他们吗?以前见过吗?」
猫猫不情不愿:「记得。见过。」
那就行。
我把他这段时间的衣服用品收拾了一大行李箱,虽然觉得这两拨人都相当怪异,但是毕竟确实是人家的亲属,至于他家里的事,他以前的经历,我也没有立场多加过问。
既然他亲属已经找来,我也可以功成身退了,我也没有理由留着他,不让人亲属带回家。
但是猫猫不愿意跟他们走,我正想着该怎么劝他。
大爷一个电话喊来了一面包车人,一群人赶紧趁猫猫还没反抗,把人绑走了。
22
我再次目瞪口呆,看着他们走了,才回神,回到家,没有迎上来热情欢迎的猫猫,一时有些不适应,感觉空落落的。
一个人吃完饭,看了会儿剧,洗完澡,早早睡了。
梦里听到有人在喊我「阿婵」。
第二天醒得很早,想去买早点,一开门,看到手长脚长的帅哥缩在门外,落寞又无聊地揪着门外的地毯。
门一打开,他惊喜地站起来,看到我,眼睛亮晶晶地扑上来抱住我,沙哑地喊我:「阿婵。」
声音都哑了。
不会是我睡着时听到的呼喊,不是在做梦,是他在门外喊了一晚上吧?
我捧起他的下巴,看到他两只好看的眼睛周围泛了熬夜熬出来的那种青黑,冷白的皮肤上,非常明显。
我不可思议:「你是自己跑回来,在门外蹲了一夜吗?」
他委屈吧啦地一直蹭我脸颊,没有回答。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怎么自己跑回来了。
先稳住他再说,我:「你先进屋子里坐着,我去给你买吃的。」
他不应我,好像在赌气,除了开头那一声嘶哑的「阿婵」,就再没说过一个字了,可是态度却很明确,他不想让我一个人走掉,即使只是下楼买个早点,他也要和我一起去。
比之前还要黏人了。
我无奈,只好带他一起下楼。
我想让他跟着我就好了,他牵着我的手,不肯放手。
一定,一定要有和我贴贴着,才可以。
我只得任他牵紧了手,下了楼,迎面一面包车惨兮兮挂彩的人。
23
大爷坐在路边愁苦地抽烟,看到我,连忙把烟踩灭了,苦哈哈地褶着脸:「姑娘,又见面了。」
他脸上没像其他年轻人那样青一块,紫一块的,但是外套破了洞,露出来的棉花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看起来也好凄惨。
他就往前走了那么一小步,猫猫忽然皱起眉,冷冷「哼」了一声。
大爷非常识时务地后退好几步,身后一群人也连滚带爬地往后挪了一点,面包车哼哧哼哧倒车了几米,倒到了所有人后面。
猫猫放心了,非常没有安全感地靠近我求安慰。
我安抚地拉一拉他的衣襟,防止冷风灌进衣服里。
大爷哭诉:「姑娘,他太凶了。」
然后他说,他们昨天乘猫猫不备,把他绑走了,他上了车就开始折腾,凶残地一脚踹碎了车玻璃,一群大汉都按不住他,等车被迫停下来,他拿着趁机藏下来的玻璃,割断了绳子,下车自己往回跑。
一路上鸡飞狗跳,他居然还能把路线记下来。
他这个智障美人聪明起来,一般人还真拿不住。
就这么一边跑一边把来抓他的人都揍跑,半夜三更,他们就回了这栋楼下。猫猫在门外枯坐了一晚上,其他人不敢上楼,在楼下也熬了一个晚上。
说不上来谁更惨。
但是那辆面包车真的很惨。
我看看旁边的男人,仔细看了几眼,确认了没受什么伤,然后我很严肃地训斥他:「怎么可以凶人呢?他们都是你的亲人啊!」
假装要揍他,他不躲不闪,依然很委屈,还很不服,但还是不情不愿地凑过来,一副躺平任挨打就是不改的模样。
他明明可以反抗我,如果他像凶别人一样反抗我,我肯定摁不住它的,可是他没有。
心软得一塌糊涂,况且我只是想吓唬他,我从来不会骂人也不会打人,对待小动物也是。我收回手,瞪着他:「不可以再凶他们了,知道吗?」
他从喉咙里,敷衍地挤出一声:「嗯」。
明显知道了,但是不听不听。
24
可是我没有办法管那么多,他该和亲属回家去了,我只能告诉大爷和他相处的经验,希望他可以慢慢接受他们。
大爷苦着一张老脸听完,摇摇头:「姑娘,要不他就放你这再住一段时间吧?你放心,不白住,本来我就准备回去把他这段时间花的钱打回给你的,后面他的花销,我也会付给你,当然占了你的时间,我们会尽力酬谢的。」
我不太想答应。
虽然他很乖,但是,太乖了,太黏人了。
如果他是一只真的宠物猫,那这样的性子我会特别喜欢,恨不得全部身家都用来给猫买罐罐,但他其实是个自我认知有问题的人啊,还是男人,很帅的那种。
他太黏人了,这段时间,一点一点入侵我的生活,超越了一般限度的接触,让我潜意识里感到惶恐,这明明是情侣之间才该有的亲近。可我和他只是半个陌生人而已。
我连连摇头,却说不出拒绝的话,因为猫猫在一旁注视我。
大爷为难地看着我,那个大妈也上来劝我,说他们实在是没有办法。
大妈头上都有白头发了,她倒是没有很狼狈,只是熬夜看起来有些累,苍老的面容让我想起来捡我养了几年的刘奶奶。
从小被爷爷奶奶辈的养大的人,真的对老人家没有抵抗力。
看到他们为难的样子,我干巴巴地应了:「好吧。」
大爷大妈很是高兴,末了还告诉我:「姑娘,我们这个大侄子,原来不是这样的。」
走过来一点,看样子想悄悄告诉我,但是一旁的猫猫虎视眈眈,不敢靠太近,压低声音说:「他被坏人催眠了,才把自己当成猫。不过你放心,他应该不久就能恢复了,不会耽误你太久的,姑娘。」
催眠?所以检测不出精神疾病吗?
我对这些东西不太了解,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25
路边捡了个智障美人,万万没想到,最后砸手里了。
我带着人去了楼下早餐店,打包两份馄饨,老板娘看到他人,眼睛都看直了,笑呵呵地跟我开玩笑:「美女,你男朋友真帅气。」
我看了他一眼,有些紧张,刚刚我和大爷大妈说话的时候他可生气了,不过现在倒还好,虽然不喜欢别人分走我的注意力,但他只是默默地变黏糊了,并不会妨碍我正常和人谈话。
看来他是对那群忽然把他绑走的人有心里阴影了。
我有些哭笑不得。
回过头去和老板娘搭话:「不是呀,他是别人托我照顾一段时间的。」
老板娘把打包好的馄饨递给我,朝我挤眉:「小美女,这么帅都勾不住你?」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接过馄饨扯着猫猫赶紧跑路了。
才想起来,没问一下大爷大妈猫猫叫什么名字,回到家,拿出手机按他们给的联系方式加了微信,问他们。大爷好时髦,拉了个群:
大爷:[随便喊]
大妈:[喊猫猫挺好,听着就乖]
大爷:[这孩子从小和『乖』字不沾边,现在让我们见识着了]
我看看一旁缩在沙发上安静睡觉的猫猫,累一晚上了,吃完早饭我坐在沙发上玩手机,他就跟过来在沙发上靠着,不知不觉睡着了。
乖乖巧巧的安静美男子,睡着还要把手搭在我头发上,挨着我,才放心。
从小……和『乖』字不沾边吗?
那他原来是怎样的一个人?
我看着他的眉眼,俊美逼人,是要很低调很低调才能不被大众的视线看到的那种好看。
26
自从那天被绑走自己跑回来后,猫猫比以前更没有安全感,更黏人了,24 小时都希望贴贴,恨不得和我长在一起。
我常常下班回到家,发现他的嗓子莫名其妙哑了,后来才发现,门外一有动静,电梯打开或者有人路过,他就扒在门边喊我,不是我,他只能失落地回去,下一次动静传来,又兴冲冲地过来,一天里蹲守无数次,才能蹲到我回家,嗓子都沙哑了。
我心疼得不行。
感觉他一个人在家太孤单了。
他的世界太小,只有这几个房间,和我。
每天除了睡觉,就是黏着我。
我试图带他出去散步,他也不会放开来走,一直跟随着我的步伐,他那么长的腿,一迈步当我两步,可是我随意走着,他也全完适应我的步调。
路过一家店,看到里面有一个超大只的鲨鱼抱枕,我眼睛一亮,买回去给他当玩具。
网上看到过别人家的猫抱着鲤鱼抱枕咬的图片,别人家猫猫有的,我家猫猫也要有。
不过我家猫猫对鲨鱼抱枕不太感冒,每天如果有闲,就蹲在门边等我回家,边蹲守,边用门边的地毯磨爪子。
尖锐的指甲是他唯一的武器,是他保护我和自己的倚仗。
不过他指甲长出来一点,我就要无情地帮他剪掉。
他好讨厌剪指甲,看到我拿出指甲刀就跑,难得不黏着我走路,钻到窗帘底下,露一双修长的腿出来,顾头不顾脚。
我拨开纯白的窗帘,他假装凶我,我不管,拉起他的手,一个手指一个手指地把他的劳动成果剪掉,白皙好看的手,在白色窗帘反射的天光下光泽如玉。
见吓不到我,猫猫长叹一口气。
不用看表情也能感受到他的无奈。
27
猫猫不喜欢鲨鱼抱枕,但是我很喜欢,软软地、绵绵的,午休的时候回去,躺在沙发上抱着睡,很是助眠。
抱得久了,周末我在家时,看着电视,一转头发现他正在我旁边睡觉,第一次抱着我给他买的鲨鱼抱枕,忽然有一种被主子选中的荣幸感。
精致的容颜,偏偏穿了一身毛绒绒的衣服,还抱着一只看起来不太聪明的鲨鱼,显得他整个人漂亮又乖软。
我不知不觉,开始翻起了养猫的经验帖,看到有人秀自己的猫,说猫很喜欢主人的话,凡是沾了主人气息的地方,它都要去趴一趴,躺一躺。
这不就是我家猫猫吗?
连他不喜欢的抱枕,沾了我的气息,他也愿意抱着睡了。
肆无忌惮地偏爱,让我心里忽地涌起一股暖流,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意。
我难得放开手机,趴在沙发上,近距离观察他的睡颜。
不过他睡眠一向很浅,不会睡死,我有一点点响动,他都要睁眼看我确认我在身边。
我脑袋刚搭在沙发上,他就醒了,睁眼的一瞬,幽深的凤眸恍如含了星河,深邃无际,等他看到我反应过来,眼里又漫上信任和眷恋,还有欢喜,开开心心地靠过来贴着我的额头。
眨眨眼睛,主动跟我打招呼:「阿婵」。
撩人不自知。
我的心怦怦跳,立马退开来。
退开来,心跳依然久久不能平息。
28
以前我下完班偶尔还会跟同事逛街,现在一到点就回家,怕猫猫久等,他那个执着劲儿,不蹲到我回去就一直等一直等,我真的怕了。
同事们都笑话我养了个小娇妻,他们只以为我养的是宠物猫。
回家路上,我还顺手买了几个小蛋糕,带奶油的,猫猫最喜欢吃的甜食之一。
一打开门,看到他抱着个不太聪明的鲨鱼抱枕,坐在门边乖巧地等我回家。
我把袋子给他,最喜欢吃的零食,也吸引不了他的注意,他要先热情地蹭蹭我,等我都有些不耐烦了,才纡尊降贵地把目光移到甜品上面。
傲娇矜贵地拆开包装,放到我手上,期盼地看着我,要我亲手喂他才吃得香。
我放下甜品:「等我先煮完晚饭哦。」
去厨房煮了两碗面,拉着他先吃完晚饭,一切都收拾好了,瘫在沙发上,把他喜欢的那款推到他面前:「自己吃。」
坏习惯要慢慢改正,不能惯着。
猫猫满眼失望地看着我。
看得我一阵内疚,不敢再去看他,自己拿着一块蛋糕咬了一大口,翻着手机转移注意力。
然后我无意间看到网上流出来的一段视频,年前裴氏总裁出席一场慈善晚会时被抓拍到的。
低调奢华的车上,黑色衬衣的男人矜贵优雅,挽了挽袖口间,漫不经心地抬眸瞥一眼镜头。
视频里一阵激动的尖叫。
男人和我家猫猫长得一模一样。
看着屏幕里貌美如花的斯文败类,我不敢置信,我好像,捡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人物。裴氏,可是大家族。
转头再看看一旁的猫猫,他正在悄咪咪地炫我手里奶油蛋糕。
我心情复杂。
他以为我因为奶油蛋糕被偷吃生气了,无辜地眨了眨眼,讨饶似的轻舔了下我手心。
哑声:「我错了。」
下次还敢。
29
我把那段视频发到我和大爷大妈那个群里,然后发了个问号?
大爷秒回[收到,立马派人删掉]。
我有些蒙。
过了一会,大爷默默撤回了那条消息,然后一个电话打过来,沧桑无比:「姑娘,我说我手抖回错消息了,你信吗?」
我:「……」
大爷,「好吧。你肯定不信。我说那个视频那个谁是和咱们家猫猫撞脸了,你信吗?」
我:「……」
大爷自言自语:「好吧,你肯定也不相信。」
大爷破罐破摔的语气:「好吧,他就是视频里那个人。这事说起来有些复杂。姑娘,您稍等一下,我们马上过来一趟。」
五分钟不到,门外就响起敲门声。
打开门,大爷和大妈小心翼翼地往里看了一眼,见我摁着猫猫不让他上前,才紧张地一点一点挪进来,坐到对角最远的那个沙发上。
大爷:「姑娘,他确实是视频里的人,裴氏新任的总裁,裴家的继承人,他叫裴宴洲。」
我目光沉静地看着他们。
大爷语气逐渐心虚:「我是裴家的老管家,旁边这位是我夫人。之前跟我们来的那一群是他的助理和保镖们。」
然后他解释了一通:
裴家先前的掌权人,也就是裴宴洲的父亲,刚去世不久,裴父只有裴宴洲一个孩子,裴家几个叔辈见他年轻,起了心思,一群人争权夺利。
有人想要暗算他,找人想把裴宴洲弄成傻子,然后踢出局,但他找来的那个人,被裴宴洲策反了。他将计就计,让人催眠自己,看起来就跟精神病差不多。
然后被以为奸计得逞的叔叔送到了疗养院,打算等一段时间,几个叔叔都互掐得差不多了,出来渔翁得利一下。
谁知道玩脱了。
大概他自己也没料到,被催眠成智障的自己,还能聪明到蛰伏一段时间,观察熟悉了疗养院的环境以后,伺机逃跑。
逃跑就算了,还非常有反侦查意识,一边跑,一边扫除痕迹,还随手误导了一下。
后面追来找他到人,不管是敌方还是我方,都晕头转向半天找不到路。
30
那个叔叔的手下和他自己的手下都在找他,直到警方发出来的通告,他们才发现人已经流落到了隔壁市。
裴家继承人流落在外的消息肯定不能被别人知道,被其他家族知道的话,难保他们不会乘虚而入。
所以敌方手下和我方手下,非常默契地搞了个假身份,对面伪装成穿金戴银的暴发户,我方伪装成艰苦朴素的农民工,跑来认领走失亲人,没想到两拨人撞一块去了。
最后,因为老管家拖家带口来找人,足足来了一面包车人,对面不得不让步。
可是,又没想到,少爷不愿意跟他们走。
他们只得在附近守着他了。
难怪他们五分钟不到就能赶过来。
大爷:「姑娘,不是我们故意要骗你的,只是这事毕竟越少人知道越好。」
随手捡的智障美人竟然是裴氏的总裁。一个神秘无比,连长相都很少人知道的大佬。
我消化了好久,才消化完这个消息。虽然早就隐隐猜到他不是普通人家的,大爷大妈举止也有点奇怪,但没想到他比我想象的要位高权重很多。
我叹了口气:「你们把他带走吧。」
大爷一愣,苦哈哈道:「姑娘,不是我们不想把人带回去哇,他根本不愿意和我们走。」
猫猫心不在焉地玩着我的头发,大爷说了一堆,听在他耳朵里就是 %*:)≈#≈!*&≠⊙%……带走!
他顿了下,默默把我抱住,磁性的嗓音闷闷地:「不走。」
老管家和管家夫人一脸震惊地看着我和他。
我总算明白他们为什么老是一脸震惊了。
裴宴洲,听起来是和猫猫截然相反的性子,他桀骜乖戾,矜贵优雅,淡漠疏离,总之该是高高在上,遥不可及的人物。
可这样的人物,他抱住我,试图用好听的声音,蛊惑我,勾我心软,让我不要抛弃他。
31
可他不是我的猫猫,他是裴宴洲。
猫猫一点一点挤掉的距离感,此刻又冒了出来。
我不自在地挣脱他的怀抱,不敢看他失望受伤的眼神。
「我原先答应你们,是因为我以为你们生活有困难,我能帮一把就顺手帮了。但是现在知道你们是谁了。我觉得你们不必要把他寄养在我这里。大可以给他安排更好的生活条件。」
我说得很委婉,我希望他们把人带走。
大爷着急地说:「少爷他现在很好养活不挑食的。姑娘,我们现在把他带回去,也很难保证他不会再次跑掉,又跑一次,我们该上哪里去找人哇?」
我:「可是……」
大妈:「姑娘,要不你稍微再收留他几天。我们已经把他的心理医生喊回来,只有心理医生镇得住他。」
「……好。」我实在不会拒绝人,他们一直劝我,我迷迷糊糊就应下了。
送他们出门的时候,门外站了一个年轻的女孩子,脸蛋圆圆的,看着很可爱。
女孩子可爱地笑起来,自我介绍:「时姐姐,我是裴总的生活助理,管家说不用再隐瞒身份了,那我就把为裴总添置的用品送过来了。」
她拎出一麻袋东西给我。
我以为会是一些高档的生活用品,一打开,里面一麻袋防狼喷雾、防身甩棍、防身报警器……乱七八糟的东西。
???
她放到旁边的手机弹出来一条消息,我碰巧看到了:
饱受裴狗荼毒的冤种助理群:
林特助[送到了就快跑,别让老板抓到]。
我目瞪口呆。
圆脸女孩抓起手机跟我道别:「时姐姐,我们老板人特别好,特别好养活,饿不死就行,不用给他吃太贵的东西。听说养猫的猫不听话可以喷水,他要是搞事情,尽管拿防狼喷雾碰他。」
说完飞快下楼了。
「……」
32
我把一麻袋武器放到了角落里,估摸着根本用不上。
我没想到,第二天醒来,就看到麻袋里的东西散了一地。
早上半梦半醒,感觉鼻尖痒痒的。
一睁眼,阳光从窗帘缝隙里透了一缕进来,屋子里昏暗,但视野清晰,猫猫凑近我的脸,感受了一下我的呼吸。
他靠得好近,清冽的气息围绕着我。
我一惊,清醒了,坐起来瞪着他:「你怎么进我房间里来的?」
他见我醒了,邀功似的看向外面。我跟着看过去,门坏了,客厅躺着一个五花大绑的人。
我惊讶地走出去,那个人昏迷着,猫猫踢了他一脚,把人踢醒了。
看到我们,他很是害怕。
问了一通话,原来是个小偷,本来想偷点值钱的东西,被猫猫三两下揍趴下了,还从旁边一麻袋东西里面翻出来一根麻绳,将人绑了起来。
我忽然很庆幸。
还好他在这。
把人送到了警局,我收拾了满客厅的东西,调出昨晚的监控来看,自从把他捡回家,我就学着养宠物的人家,在各个房间都安了家庭监控,没想到现在派上了用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