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开会吧池露,实验我们来做。」同事推了推我,「顺便多来点赞助,这台机器不好用了。」
我斜了她一眼:「这个论文差不多了,就是需要再润色一下英文表述,我找了一个海外机构,你跟他们联系一下,我先请半天假。」
由于路上堵车,我赶到公司时,会已经开完了。
可能我跟自家公司真的没缘分。
「爸,我真不是故意的!」我瘫在沙发上哀嚎,「您老人家不信去看新闻啊,那个十字路口真有两辆车撞了,我总不能为了逃这个会,人为地制造交通事故吧?」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爸把几个文件夹推到我面前,「但这和你负责这个项目有什么关系?」
我悲怆地拿起一本翻了两眼,只觉得眼前发黑:「我真的不会啊。」
「公司迟早要到你手上,早点熟悉对你也有好处。」我爸拍了拍我,「下半年能不能赚钱就看你了。」
「……要不要我提前帮您搜集一些关于破产流程的资料?」
「小兔崽子,你敢!」
我抱着那摞文件麻溜地滚出了我爸的办公室,跑到休息区躺尸。
几个正在窃窃私语的职员看见了我:「小池总下午好啊。」
「好得很。」我把文件夹扔到桌子上,疑惑地看了他们一眼,「你们为什么在那儿站着?」
几个人指了指休息区角落的沙发。
沙发上坐着个身材高挑的男人,正背对着我坐在落地窗前。
「啧。」我笑了一声,「偷摸看帅哥啊,但据我的经验,这种一般是背影杀手,你们别被骗了。」
「那我转过来给你看看。」
我僵硬地转过身:「……」
秦渡微微一笑:「小池总经验丰富啊。」
我忧伤地 45°角仰望他的额头:「你能不能不要每次出现在我眼前都这么悄无声息,像个鬼一样啊。」
「那我下次提前拉警报?」
「……别跟我玩烂梗行不行,诶,你们跑什么!」
刚刚还在聚众聊天的职员迅速溜回了工位上。
「他们说这个项目会来一个新人领导。」秦渡看了看桌上的文件,又看了看我,「原来是你。」
我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很失望?」
「非常惊喜。」
「心态不错。」我垮着脸,「也对,反正你的工资是合同上写好的,我就算血本无归,你的钱也不会少!」
「瞎担心什么?」他理了理桌上的文件递给我,「虽然不该过度自信,但是——要相信我的专业水平,我也相信你的洞察力。」
……一时不知道哪个更值得怀疑。
「我不会让你亏损的,尊敬的甲方。」
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一个风景优美的办公室里——
和一个疯疯癫癫的我。
我认命地叹了口气,关掉了各种资料页面,把被我标记得乱七八糟的界面截图发给了秦渡。
嗯,专业的事就该交给专业的人去做!
「秦渡,这些玩意儿是什么意思?」
又是一条石沉大海的消息。
我叹了口气,继续埋头啃文件。
手机屏幕亮起,是池逾白发的短信:「小妈,我想吃火锅。」
我伸了个懒腰回复道:「我现在有点事,忙完了去接你。」
「好耶。」
两小时后——
某位不知名伟大的哲学家曾经说过,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
我暂时把这句话奉为自己的人生信条,干脆地关掉了电脑。
那个抽象的头像终于屈尊降贵地出现在了我的手机上。
「抱歉,我工作时经常连着画几个小时的图,手机静音,没注意到消息。」
「现在我把声音打开了,有事可以随时找我。」
「标记的那些东西,我整理在这个文件里了,如果我哪里没写清楚记得再跟我讲。」
我点开了那个文件——很好,23 页。
人生中第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有阅读困难症。
「小妈,你还是喜欢这家店啊。」池逾白喝着碗里的汤,「我从小到大你都喜欢带我来这。」
「是吗?」我有点惊讶,「那你觉得好吃吗?」
她点点头:「好吃啊。」
我想了想,叫来了服务员:「你们老板在吗?」
服务员一脸蒙逼:「应该不在吧,我们老板不常来店里。」
「小妈,你要干啥啊?」
我打量了一下店里的陈设:「买了这家店啊。」
「哇,这就是霸道女总裁吗!」池逾白竖起大拇指,「觉得好吃所以买下整个店,小妈太酷了!」
「想啥呢宝贝,我是这种冲动消费的人吗?」我放低了声音,「你看啊,你从小到大都吃,证明这家店开了 20 年,这对餐饮来说很坚挺啊。我现在买了,然后把它做大——」
池逾白一脸崩溃地打断了我:「OK,可以了不用讲了,小妈,我觉得姥姥姥爷真的误会你了!」
我跃跃欲试:「是不是觉得非常不错!」
「叮——」
我打开手机看了看,是秦渡发了个稿子给我。
池逾白睁着大眼睛盯着我:「小妈,你这段时间和那个设计师好像联系很频繁诶?」
「工作需要。」我翻了翻文件,「你觉得他怎么样?」
她吐吐舌头:「你的事我不方便乱讲吧。」
我笑了:「哟,不是一口一个舒权乱点鸳鸯篇的时候了?」
「哎,女士,我们老板今天来了!」服务员小跑过来,「您找我们老板有什么事吗?」
我抬起头:「我想——呃,我不想了。」
秦渡站在服务员身后,脸上带着非常友好的微笑:「池老板,这次又想买什么,买我的店吗?」
我清了清嗓子:「那我就直说了——」
秦渡打断了我:「这个不卖。」
我扬起眉:「我还没说我要买什么!」
「你还想买什么?」他歪了歪头,似笑非笑地打量着我,「让我听听,需不需要另外的价钱。」
一直沉默的池逾白伸手摸了摸我的脸:「你脸好红啊……」
V 大一百二十周年校庆,我受邀回到了母校。
倒也不是因为我做出了多大贡献……主要是我爸给这个典礼捐了一个亿而已。
哈哈。
万恶的资本主义竟是我自己。
池逾白非说要去看看我的青春。
我看了看自己的短裙,又看了看她裹着的厚风衣:「……你是不是穿得有点太厚了?」
她吸了吸鼻涕:「我有点感冒。」
到了学校,池逾白说想自己逛逛,一转眼就不知道窜去了哪里。
我坐到校庆晚会观众席 VIP 区,发现秦渡正站在前面和别人说话。
真是阴魂不散啊。
哦,之前许佳是不是说他是我校友来着?
他蹲了下去,帮一个男演员调了调大提琴的琴弦。
我忽然觉得这个画面似曾相识。
什么时候来着,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画面……
想不起来了。
秦渡看到了我,朝我走了过来:「你也来了。」
我看着他:「我们之前见过吗?或者——你之前有拉过大提琴吗?」
秦渡勾了勾嘴角:「你猜。」
「我想起来了!」我一拍大腿,「一百一十周年校庆的时候,我大二,你是不是表演了大提琴!」
他笑着点点头:「是。」
可恶啊。
我记忆中青春年少时的白月光级别的男人怎么会是这个狗东西啊!
「我们应该不止见过这一次。」秦渡说,「但你可能不记得了。」
我皱起眉:「还见过?」
他点点头:「等一下,我的东西在那边。」
秦渡回来时,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香气。
这个气味莫名地让我想起来一些事情,好像很久远,又好像过去了没多久。
「你没事吧?」我吸了吸鼻子,嫌弃地看着他,「特意去喷了个香水?」
「研究表明,有嗅觉参与的记忆,更加细节化和情绪化。」秦渡在我旁边坐下,「现在想起来了吗?」
的确是这样的。
现在他坐在我身边,我忽然有些雀跃。
这个气味仿佛给了我某种安全感,和——心跳的感觉。
「好像——」我愣了两秒,「我在国外读博士时,好像有一次联谊活动,我们是不是一起跳过舞?」
他笑弯了眉眼:「终于想起来了,亲爱的梅花鹿小姐。」
……好像那次舞会,我确实戴了鹿角头饰。
晚会进行到一半,我忽然有点心慌。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我四处看了看,戳了戳秦渡,「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并没有。」他微微皱眉,「你听到什么了?」
我拿出手机,心不在焉地看了几眼。
「不行,我觉得要出事。」我站起来,「我先出去一下。」
「怎么了?」他跟了出来,「池露,你去哪?」
我也不知道要去哪。
但这种心神不宁的感觉让我很不安。
秦渡跟着我走了出来。
一个工作人员拦住了他:「秦老师,一会儿有个仪式需要您上台露个面,走个流程。」
「能换成别人吗?」他沉了口气,「让冯越替我上行不行?」
我摇摇头把他推了回去:「我自己就行,你不用跟我去了。」
漫无目的地找到体育馆时,我相信了这个世界上大概真的有「母子连心」的存在。
池逾白晕倒在了篮球场上。
一群学生围着她不知所措。
「她怎么了?」我拨开人群走进去,「池逾白?能听到我说话吗?」
一个女生摇摇头:「不知道,她刚刚还好好的,忽然就晕倒了。」
我摸了摸她的脸,很冰。
救护车很快就来了。
急救室外,秦渡陪我坐着。
「她是你的亲人?」
我叹了口气:「算是。」
他点点头:「你们看起来感情很好。」
「可能是,血浓于水吧。」我说,「血脉里的东西,好像很难改变。」
秦渡话锋一转:「你喜欢我开的那家火锅店吗?」
「挺喜欢的。」
「我妈几年前去世了,她是个工程师,但一直很想开一家火锅店。」他笑了笑,「所以我今年工作稳定下来之后,就替她开了这家店。」
我有点汗颜:「对不起啊,我还想买来着。」
「没什么的,她如果知道你喜欢这家店,肯定也会开心的。」秦渡语气轻松,「要往前看。」
怪不得之前思思跟我说秦渡家庭情况简单。
……确实够简单的,户口本上大概只有他一个吧。
医生走了出来,跟我说池逾白已经醒了,但他们也不知道什么原因。
「谢谢你陪我过来,我想单独跟她说几句。」我站起来,「一会儿会有司机来接我的,你先回去休息吧。」
秦渡点了点头:「好。」
见我进来,池逾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跟我有关系,是吗?」我叹了口气,「你也不是完全不受影响。」
「怎么可能不受影响。」池逾白低下头,「我、我跟您说实话吧,每次您和秦渡见面,我都会一边高兴,一边不安。」
「我能感觉到他是个好人,你们应该互相喜欢——但可能是本能反应,我的身体感受到了威胁,所以在挣扎。」
「我见到舒权叔叔时没有这种感觉,只会觉得熟悉和亲切。」
「因为我是你和林湛的孩子,你——」她咬了咬嘴唇,「你和别人在一起后,我肯定会消失。小妈,所以我信了你和舒权叔叔不可能,他靠近你时我没有那种被威胁的感觉。但秦渡不一样,我能感觉到,你们的关系每进一步,我的身体好像就被抽离了一点,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官配?」
我平静地开口:「你生日是哪天?」
「啊?」
「我觉得,按照我的德行,如果没有你的出现,我大概率会在我 30 岁生日的前一天结婚,然后把结婚证甩给我妈。」我说,「如果我现在去找林湛,你——」
「不可以!」她大声打断了我,「你当我来找你是为了什么?就为了让你重蹈覆辙,然后再得一次肺癌再死一次吗?」
「但你会消失。」
「来不及了。」她哽咽着,「小妈,我只有三个月时间,到你生日前一天,只要你不和林湛结婚,我就赢了。」
「赢了?」我忽然很烦躁,「赢了的意思是你就不存在了是吗?」
「没事的,我不在乎的!」池逾白抱住我,「妈妈,你让我过得很幸福,我没有遗憾,我只想让你也幸福一次。」
「我现在就去——」
低头看向手机的时候,我愣住了。
时间已经过了 0:00,今天是我的 30 岁生日。
池逾白的身体越来越透明了,她带着泪痕对着我笑:「小妈,生日快乐。」
他妈的,我为什么是个忙起来连生日都不记得的工作狂?
池逾白说她想回家和我一起睡。
我陪她在床上躺着,只开了一盏床头灯。
她抱着我,喃喃地说着话。
「妈妈,谢谢你。
「你真的是个好妈妈,能再见到你,能陪我三个月,我很开心。
「虽然有点遗憾,还是很想再吃一次你做的饭,但更希望你可以遇见一个愿意做饭给你吃的人。
「我以为你是个对做饭有天赋的人。
「看来不是……所以,做妈妈一定很辛苦吧。
「妈,我们还会再见的。」
逾白,我们还会再见的。
我是被电话的声音吵醒的。
「宝贝女儿,生日快乐!赶紧起床回家,爸爸妈妈给你准备了惊喜!」
「哪有惊喜还提前通知的啊。」我揉了揉眼睛,「那我等会儿就回家。」
「嗯?」
我看了看周围的陈设。
见鬼,我怎么跑到这个房子里睡了一晚上。
头有点疼,我坐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昨天是校庆,后来好像发生了点事情,我提前走了。
发了什么事情来着?
我死活想不起来,打电话问秦渡:「秦渡,我昨天喝酒了?」
他好像被我没头没脑的提问搞晕了:「没有吧?」
「那我怎么好像忘了点啥事,喝断片了一样。」我敲了敲自己的额头,「哦对了,我今天有点事,那个方案晚点再聊。」
「你在家吗?」
「在。」我笑了笑,「干什么?上门服务?」
秦渡也笑了:「是啊。」
我伸了个懒腰:「我还没起床,等我半小时。」
呵呵,秦渡送我的生日礼物是一本设计图。
「这就是理工男?」
「不喜欢?」他挑挑眉,「我记得你说过,想要一套这样的房子。」
我翻了翻效果图:「我说过吗——好吧。」
也许是我 20 岁的时候说过,想要一个长满玫瑰的院子,而且要我亲手去种。
我在自己家别墅院子里种了,但是全都死了。
我去公司找我爸哭诉,我爸说我闲的,问我为什么不找人来种。
「而且,这不是效果图,是实拍。」秦渡打开了一个视频给我看,「我算不算个有天赋的园丁?」
我瞪着他:「你怎么知道的?」
「许佳告诉我的。」秦渡笑了笑,「他们觉得你养死满院子的玫瑰很……很有趣。」
「有趣个屁,他们肯定骂我蠢了!」
「哎,等会儿再报仇。」秦渡拦住我,「池露,我觉得我应该坦诚一点。」
我歪歪头:「嗯?」
「我——我喜欢你。」他别开脸,耳尖有点发红,「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但是如果有机会的话,你看,我们都不是小孩子的年纪了。」
是啊,我们都不是小孩子的年纪了。
我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
感情是很诚实的东西。
我侧过头笑了几声,清了清嗓子。
「秦渡,某项研究表明,有的人在面对让自己心动的人时,就会表现得张牙舞爪、伶牙俐齿。」
他忍俊不禁:「哪项研究会用这么可爱的词?」
我理直气壮:「我自己的研究,做了三个月。」
「实验样本多吗?」
「不多,就两人。」
很久以后——
舒权带着他的新女友来参加了我的婚礼。
我走过去迎接他,他微笑着跟我打招呼:「池露,好久不见。」
我也笑了笑:「好久不见。」
舒权四处看了看:「你堂妹呢?没来参加婚礼?」
我有些茫然:「什么堂妹?我哪来的堂妹?」
「就是那个跟你长得特别像的啊。」
「你是不是哪天喝多出现幻觉了啊!」我笑着骂他,「赶紧入座吧,别在这胡说八道了。」
又过了很久以后——
「卧槽,怎么是双胞胎啊!」我狠狠叹气,「秦渡,一个随我姓,一个随你姓怎么样?」
「两个都随你姓也可以。」
「我拒绝,我只想起一个名字。」我想了想,「江碧鸟逾白——就叫池逾白!」
「那,另一个就叫秦慕池。」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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