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皇后怀疑

「皇后娘娘,奴才是第一个发现此刻的人,奴才追了过去,虽然刺客全副武装,奴才看不清脸,也很难近身,但是刺客的腰部,奴才肯定是受了伤的,因为是奴才的利剑所刺。而穆大人追回来的尸体,却没查验这件事。」

侍卫说的很快,但是字句却格外清晰:「但奴才虽然认不清刺客的长相,但是奴才的直觉告诉奴才,这个刺客不是一个男人,而是一个女人。」

这话,让曲华裳猛然看了过来:「你说什么,你再给本宫说一次。」

「刺客是个女人。」侍卫的声音是肯定的,「唯有女人才有那么软的身段。男人的身段再软,就算是唱青衣的,也不可能做到女人这样。」

话音落下,侍卫就不敢再开口了。

这宫内,一件事就可以牵连出无数的人,他只不过就是凤清宫的一个小小的侍卫,承担不起这样的事。

最终的结果,只会让他把小命也交代了出去。

而曲华裳的脸色却越发的阴沉,她站起身,眉眼里闪过一丝的厉色。

如果侍卫所言不假,这个刺客是一个女人,还格外熟悉宫内的情况,最大的可能就是在凤清宫的人。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穆澜。

加上桂嬷嬷的事到现在都毫无踪迹,就好似凭空从这个世界中消失了一般,一点线索都找不到。

所有的事情像是冲着凤清宫来了。

曲华裳无法在淡定。

她看向侍卫:「今日和本宫说的话,你一字不准外传,一旦本宫知道你的嘴巴不牢,就准备等着提头来见。」

「奴才不敢。」侍卫立刻应声。

「你先下去。」曲华裳挥手。

侍卫很快就退了下去,主殿内又安静了下来。

如果这个人真的是穆澜,那么昨夜穆战骁带回来的尸体又是从何而来,难道穆战骁也牵连其中?

但穆战骁又何必冒这样的风险?

这件事看起来说的通,但是在侍卫的话里,一切又变得无法串联了。

沉了沉,曲华裳把主殿外的奴才叫了进来:「穆小姐人呢?」

小太监立刻应道:「启禀娘娘,穆小姐已经在殿外了,奴才正准备进来通传一声。」

曲华裳安静了下,小太监自然也不敢离开吗,毕恭毕敬的站着,等着曲华裳的命令。

很久,曲华裳应声:「让穆小姐进来。」

「是。」小太监应声,立刻退了出去。

曲华裳回到了主位上,安静的坐着,面色已经恢复了如常,就好似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平静的面容里,更是看不出任何蛛丝马迹。

穆澜走进来的时候,淡定的看着曲华裳,而后福了福身,请了安:「穆澜见过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起来吧。」曲华裳淡淡开口。

穆澜听言起身,但是却没主动开口询问昨夜的事情。

反倒是曲华裳捏着眉心,看起来有些头疼的样子,穆澜见状,这才说道:「娘娘如果头疼的话,穆澜可以试试看,能不能缓和娘娘的头疼。」

曲华裳看向了穆澜哦了一声:「你来试试。」

「好。」穆澜应声。

很快,穆澜款款朝着曲华裳走去,曲华裳的眼神一直盯着穆澜,并没分散分毫。

如果穆澜的腰间受伤,那么现在走路不可能这么淡定自若,毕竟是姑娘家,总和男子是不一样的。

而穆澜看起来娇娇弱弱的样子,根本不像会武功的人。

如果会的话,先不说着宫内的侍卫,那么亲近穆澜的李时元怎么可能会感觉不出来?

曲华裳的脑海里闪过无数种的念头,但是却始终不可能把对穆澜的怀疑彻底的消除,越是想,越是觉得心惊肉跳的。

而穆澜的指尖温热的温度传来,却也在一定程度上缓和了曲华裳头疼的感觉。

「娘娘大概是昨夜受了惊,没睡好。今日好好的休息,就不会再犯头疼了。」穆澜的声音淡淡传来,好似在安抚曲华裳。

曲华裳嗯了声,好似整个人也跟着放松了起来:「穆澜啊,你给本宫捏着,本宫还真的不疼了。」

穆澜倒是谦逊:「娘娘过奖了。」

「之前母后就提过,你这姑娘啊,蕙质兰心,真是讨人欢喜。」曲华裳点点头,好似对穆澜格外的满意。

这话,穆澜就只是笑了笑,没说什么。

她手中的动作不曾停下。

曲华裳闭目养神,凤清宫内倒是忽然就跟着安静了下来。

一直到曲华裳再一次的打破沉默:「本宫让你来凤清宫,除去这些大婚上要注意的事你要学着,最重要的就是要让你试试喜服,这喜服一定要合身,毕竟你是太子妃,也是未来的皇后,一丝差错都不能失。」

穆澜安静的听着。

「本宫让宫内的绣娘连夜赶工,这喜服今日大概也做好了。一会嬷嬷们就会送来,你就在本宫这里试试,让本宫看看。不合适的地方,也好马上让绣娘改。」曲华裳淡淡开口,把自己的话说完。

「是。」穆澜应声,没任何的迟疑。

曲华裳点点头,说不出是满意还是别的,她就始终闭着眼,穆澜手中的动作也不曾停下。

……

一直到凤清宫的嬷嬷捧着一叠的衣物,匆匆走了进来,曲华裳这才睁眼,示意穆澜不用继续捏下去了。

穆澜安静的站在一旁,看了一眼嬷嬷手中的喜服,低敛下的眉眼藏起了深意。

她的脑海还在想着昨夜曲华裳手中的喜服,出自李家之手,必然才是巧夺天工。只是穆澜始终不明白,曲华裳怎么会和李家牵扯上关系。

曲氏历来都是权贵皇族,在大周占据绝对的地位,不然的话,曲华裳也不会轻易的登上当年太子妃之位。

越想,穆澜的脑子越显得混乱无比。

而嬷嬷也已经走到了曲华裳的面前:「娘娘,奴才已经把喜服拿来了,这就伺候穆小姐换上。」

穆澜看向了嬷嬷。

她除去最亲近的荷香外,素来不喜欢任何人碰触自己,更不用说是曲华裳的人了。

但是曲华裳却没给穆澜任何开口拒绝的机会,已经淡淡开口:「喜服穿着素来复杂,工序繁多,本宫这里的嬷嬷,都是当年伺候着本宫的人,自然不会出任何的差错,也可以第一时间看出哪里不合适,所以本宫让嬷嬷们来伺候你更衣。」

这话,就不容穆澜拒绝。

穆澜在曲华裳的话中倒是明白了。

昨夜的事,看似天衣无缝,曲华裳信了。但是只要冷静下来的人,总可以找出蛛丝马迹,曲华裳恐怕还是怀疑。

穆澜沉了沉,表面并没拒绝:「那就有劳嬷嬷了。」

嬷嬷笑盈盈的:「这是奴婢应该做的。」

这样的笑里,不怀好意。

穆澜明白,嬷嬷自然也是奉了曲华裳的意思,一旦脱衣,就是比可以看见自己腰间的伤口,恐怕昨夜刺伤自己的侍卫,也已经悉数和曲华裳说了。不然的话,曲华裳没必要再来这一出。

而黑衣人丢下的金疮药,药效再好,也不可能在一夜之间就把所有的痕迹都消除,起码也需要三日的时间。

穆澜的脚步有些缓慢,想着应对之策。

这事,好像是有些把自己逼入了死胡同,而她也不可能光明正大的拒绝,再从这里离开,那只会让曲华裳直接定了自己的罪。

这下是有些麻烦了。但是穆澜却仍然显得淡定无比,此刻的穆澜却没忐忑不安的感觉,异常平静,说不出为什么,那是本能的直觉,直觉的认为这件事不会把自己逼上绝路。

「穆小姐,请。」嬷嬷催促了一声。

穆澜笑着点点头,反问:「不进去,就在这里吗?」

「穆小姐无需不好意思,这里其他的奴才都已经被屏退了出去,这是娘娘的主殿,屋内就只有娘娘和奴才们,穆小姐换了衣服,娘娘也要看着。娘娘可是第一次为了一个人这么尽心尽力。」

言下之意,穆澜不要不知好歹。

穆澜嗯了声:「我知道了。那就麻烦嬷嬷了。」

还是坦荡荡的口气。

穆澜的心里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真的无路可走或者没任何变数的时候,她还有异能可以用,总是可以躲过这次,不被曲华裳发现。

异能的结果,无非就是虚弱几日,也总好过被人发现。

想到此,穆澜倒是不急不躁了起来、。

而奴才们也在曲华裳的示意下,准备脱去穆澜的衣物。

就在这个时候

凤清宫的小太监匆匆跑来,跪在曲华裳的面前应声到:「启禀娘娘,戴妃娘娘和九殿下来了。」

一句话,让凤清宫内的人都跟着错愕了下。

曲华裳的眉头拧了起来:「戴妃来了?」

「是,戴妃娘娘和九殿下就在殿外。」奴才恭敬的说道。

曲华裳站起身,眉头拧了起来,一时之间猜不透戴芷嫆忽然出现在凤清宫的目的。

曲华裳和戴芷嫆表面风平浪静的相处了二十几年,但是宫内谁不知道曲华裳和戴芷嫆的风潮暗涌。

若说曲华裳在后宫一手遮天的话,那么戴芷嫆就是曲华裳遮不住的那片天。和戴芷嫆交手的多年里,曲华裳并没讨到太多的好处,两人不仅仅是为了权利,也为了各自的家族在暗中较劲。

若不是李时厉对帝王之位没兴趣,不然的话,以现在戴芷嫆仍然得宠的风头来看,李时厉极有可能顶替李时元。

这些日子,李长天身体不适,自从清醒后,大部分时间传唤的都是李时厉和李时裕,反而是一直被重用的李时元被发配到了边缘地区,做的事情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

这种种的一切,都让原本就不平静的深宫,更加暗潮涌动起来。

而这二十几年来,戴芷嫆更是极少来曲华裳这,两人见面大部分都是在凤鸾宫。

所以,戴芷嫆为何冷不丁的来了?

这下,曲华裳的心思从穆澜身上抽离,一个挥手,嬷嬷准备更衣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喜服在一旁放着。

「既然戴妃来了,本宫岂有怠慢之礼。澜儿,这试喜服,容后再说,你也先回厢房歇息。」曲华裳放过了穆澜。

穆澜微松了口气。

她想过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想到会是戴芷嫆的出现,结束了这一切。

但是穆澜并没再多想,颔首示意后,奴才们也很快把穆澜的衣服收拾好,穆澜转身朝着凤清宫的主殿外走去。

……

等曲华裳出去的时候,戴芷嫆和李时厉已经在主殿等着了。

穆澜安静的跟在曲华裳的身后,看见戴芷嫆的时候请了安:「穆澜参见戴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而后穆澜才转身看向李时厉:「穆澜见过九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戴芷嫆安静的看向了穆澜,笑容温柔:「起来吧。」

只是这样的温柔里,还带了一丝的意味深长,看的穆澜为不可见的拧了眉,但也只是瞬间,穆澜淡定自若的站着,好似什么也没觉察到一般。

现在的穆澜,确确实实猜不到为什么戴芷嫆会出现在凤清宫。

在上一世的记忆里,对于戴芷嫆,穆澜少之又少。

为数不多的几次,都是戴芷嫆和曲华裳两人,表面看起来一片和谐,但是私下的暗潮涌动却格外的明显。

那时候的穆澜天真无邪,真的以为戴芷嫆和曲华裳的关系亲密无间,也曾经幻想过和穆知画共同在东宫,也可以如此。

是穆澜天真了。

这一世,穆澜才知道,这样的谈笑风生里,酝酿着多少的血雨腥风。

戴芷嫆的段数,并不是人人都会。

不然的话,也不可能在李时元夺嫡成功后,对李时厉也不曾痛下毒手,也就只是发配边远地区,而戴芷嫆也成了李长天后宫里面,唯一还留在宫中的妃子。

戴芷嫆留下了,是因为李长天的遗诏。

所以就算曲华裳很恨入骨,也不敢对戴芷嫆做什么。

戴芷嫆是穆澜出事的前半年,才在宫中寿终正寝的。那时候被发配边疆的李时厉才再一次的进入宫中。

这样的记忆在穆澜的脑海里想起的时候,忽然,穆澜打了一个寒颤。

她明白了

上一世她出事后,再后来的事情,穆澜自然就不会知道了。

但是现在,穆澜却清楚的知道,在戴芷嫆走后,李时厉重新回到京都,而新一轮的夺嫡之战也再一次的开始。

那时候是李时厉和李时元。

可最终的结果,穆澜自然就不会知晓。

但是穆澜却知道的清清楚楚,随着她的重生,这一世的历史轨迹早就已经发生变化了。

在这一世的夺嫡里面,不仅仅是李时元和李时裕,还有李时厉。

忽然,穆澜觉得毛骨悚然。

这个看起来对帝王之位从来没兴趣的皇子,才可能是哪个野心藏的最深的人,就算李时裕在不远的将来和李长天的斗争里成功了,那么最终可能也要面对的是李时厉。

也或者,不远的将来,他们三个人就是在一场混战之中。

结局就真的难预料了。

李时厉藏的太深了。

穆澜的眼神不由自主的深沉的看向了李时厉,李时厉注意到了,似笑非笑的眼神落在了穆澜的身上,深邃而迷人。

但是这样的深邃里,却带着耐人寻味,就如同戴芷嫆看向自己时候一般。

穆澜的心跳猛然加速,很快看她只是面色自若的和李时厉颔首示意,好似从来不曾看过李时厉一般。

李时厉见状,薄唇上扬,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样的笑意里,带着戏谑,也带着为不可见的挑衅,然后又快速的消失了。

穆澜几乎就是在这样的眼神里,瞬间恍然大悟,她的眼底闪过一丝流光,很快就消失不见。

昨夜的那个神秘黑野人是李时厉。

给自己丢下创伤药的人,也是李时厉。

今天戴芷嫆能出现在这里,恐怕李时厉也是算到了现在的情况,所以才会来到凤清宫。

这一举一动,都好似李时厉在帮着自己。

就如同在那一次再宫墙边的时候也是如此。

只是穆澜从来没多想,因为李时厉什么都没做,更没表露出任何的野心,但现在,穆澜却不得不想。

可偏偏在现在,他们却从来不曾交流,更不曾说过一句话,就只是安静的站在各自的位置上。

反倒是戴芷嫆轻柔的开口,眉眼里的光看起来真挚无比:「臣妾一早就听闻凤清宫昨夜有了刺客,心中挂念娘娘,正好和皇上提了提,要知道皇上现在身体不适,也不适合到处走动,所以就让臣妾来看看了。」

戴芷嫆的话天衣无缝,看向曲华裳的时候更显得温柔无比。

但这样的话里,字里行间都带着刺,在刺着曲华裳最为介意的地方。

因为戴芷嫆在明明白白的告诉曲华裳,昨夜她仍然在御龙殿中陪着李长天,而凤清宫遇刺的事情,李长天也一样知道,可多年的结发夫妻,李长天却愿意出现在选秀现场,而不愿意来凤清宫看一眼曲华裳。

这对比,高见立下。

所有的人也可以明白的知道,戴芷嫆仍然受宠,而曲华裳除去后位,什么也没有了。

女人的斗争里,曲华裳就输了。

曲华裳怎么能不恨,但是表面,曲华裳却显得雍容无比:「戴妃有心了,本宫在这里谢过。不过本宫很好,刺客也已经死了,就不劳戴妃记挂了。」

「那这样,臣妾也放心了,好回去和皇上复命了。」戴芷嫆不疾不徐的说着。

曲华裳没应声。

戴芷嫆倒是轻笑了一声:「这些日,皇上一直在御龙殿内不曾离开,更不曾见任何人,臣妾劝了好多次,让皇上多出来走走,皇上也不允,臣妾是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曲华裳怎么能听不出戴芷嫆话中的意思,她冷笑一声。

但这件事上,确确实实是曲华裳屈于下风。

要和戴芷嫆说下去的话,曲华裳讨不到一点好处,戴芷嫆的厉害之处就在于,她的一言一行,让你挑不出毛病,明明是讽刺的话语,可戴芷嫆说出口却好似对你情深义重的关切。

连发脾气的几乎都没有。

戴芷嫆若没点手段,怎么可能在宫中站立到现在。

这深宫之中能活下来的,都没有省油的灯。

「既然皇上还在御龙殿中,戴妃还是早点回去陪着皇上,本宫这里安好,并倒是不需要戴妃记挂。」曲华裳下了逐客令。

戴芷嫆轻笑起来:「那臣妾就不打扰了。」

「送戴妃娘娘和九殿下出去。」曲华裳说的几乎是咬牙切齿的。

这样的咬牙切齿听在戴芷嫆耳中倒是显得心情愉悦了起来,她的眸光这才看向了一旁始终安静站着的穆澜:「让穆澜送臣妾一段好了。」

曲华裳的眼神微眯。

「娘娘这也不是从太后那把澜儿要了过来。」戴芷嫆面不改色的看向了曲华裳,「臣妾倒也念着很久了。毕竟当时在太后那,对澜儿记忆深刻。这宫内,能这么讨好人的姑娘实在是不多了。」

戴芷嫆的话天衣无缝,听不出任何的端倪,可在表面却又明白的告诉曲华裳。

曲华裳喜欢的,她戴芷嫆也不会放过。

曲华裳怎么会不明白戴芷嫆的挑衅,因为戴芷嫆的挑衅,让曲华裳一向冷静的脑子也变得混乱了起来,不会想到更深层的意义。

而戴芷嫆也没给曲华裳拒绝的机会:「当然,臣妾知道澜儿现在是指婚给了太子,臣妾就只能怪时厉不争气。所以,娘娘放心,臣妾不会做逾越的事情,自然也不敢把澜儿要到臣妾那,就只是让澜儿陪着臣妾走走,了却下遗憾而已。」

这些话,戴芷嫆说的体面。

曲华裳拒绝的话就显得自己没气度。

更何况,穆澜现在虽然是指婚,但并没真的嫁入东宫,穆澜也不算是凤清宫的人,而是算是凤鸾宫的人。

曲华裳气的咬牙切齿,但表面却仍然要一派祥和。

她看向了穆澜:「澜儿,既然戴妃娘娘要你送一程,那你就去。别的事回来再说。」

「穆澜遵命。」穆澜应声。

戴芷嫆仔细的看了一眼穆澜,笑容越发显得温和起来:「那臣妾就不打扰了,还请娘娘好生休息,臣妾现在回御龙殿和皇上复命了。」

说完,戴芷嫆颔首示意,从容不迫的离开,李时厉全程没说一句话,安静的跟在戴芷嫆的身后,就如同李时厉最初的形象一般。

在这个深宫里的任何斗争,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的,李时厉从来都不参与。

以前穆澜觉得李时厉淡泊名利,现在穆澜知道,这不是淡泊名利,而是藏的深,只是李时厉在积蓄自己的力量。

这人不会以卵击石。

这才是最为可怕的人,深沉的让人摸不到底。

穆澜敛下心思,安静的跟着戴芷嫆朝着宫外走去,倒是戴芷嫆毫不避讳的问着穆澜一些问题,也不过都是无关紧要的问题。

只是这样的交谈,可以让宫内的曲华裳听的清清楚楚。

在戴芷嫆带着穆澜走出凤清宫的时候,曲华裳的脸色骤变,气的直接摔了手中的茶杯,杯子落地,那碎裂的声音,让宫内的奴才吓的一言不发。

唯有曲华裳边上的嬷嬷,耐心的劝着:「娘娘,您现在是皇后,殿下是太子,您犯不着和戴妃怄气。等殿下登基了,这些该收拾的,一个也逃不掉的。」

「戴妃这个贱人。」曲华裳几乎是咬牙切齿,「本宫和她斗了多年,她竟然还在皇贵妃的位置上,一动不动。这几十年来,本宫何时从她的手中讨到任何的好处。」

嬷嬷不吭声,就只是顺着曲华裳的气:「一切都快了,娘娘在忍忍。」

「就连一个穆澜,她表面说的坦荡荡的,背地里都要给本宫找不痛快。字里行间都在和本宫炫耀,皇上要她陪在御龙殿,而本宫就只是守着这个凤清宫而已,别的什么都没有!」

曲华裳怎么能不恨。

嬷嬷倒是懂曲华裳的心思,声音仍然平静无比:「但是娘娘,您是皇后啊。您的位置,是戴妃这辈子不肯能拥有的。」

这话,果不其然安抚了曲华裳的心。

曲华裳沉了沉,之前暴露出来的脾气已经被彻底的敛了下来,再看着嬷嬷的时候,冷声说着:「通知凤鸾宫的人,把穆澜带回去。本宫倒是要看看,凤鸾宫要人了,这戴妃还能把人带哪里去!」

自然,要试探穆澜的事,也就放一边了。

嬷嬷也不敢多言:「奴婢这就去办。」

而后嬷嬷匆匆离开,曲华裳则一把把整个茶盘都彻底的推翻了。

恨入骨髓。

……

穆澜安静的跟在戴芷嫆的边上。

而戴芷嫆问穆澜的问题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穆澜并不需要思考就可以给出准确的答案。

反倒是一旁的李时厉却始终安静,就如同来时一样,除去那一声请安,穆澜几乎没听见李时厉的任何声音。

就在三人走出凤清宫的范围时,忽然凤清宫内的小太监追了出来:「穆小姐。」

穆澜的脚步停了下来,看向了小太监,小太监连忙给戴芷嫆和李时厉请了安,这才开口说道:「太后娘娘那边来了人,要把您带回凤鸾宫,所以您还是跟奴才回去复命吧,总不能让娘娘等久了。」

这话其实是说给戴芷嫆听的。

戴芷嫆哪里会听不出来,她淡淡一笑,倒是没缠着穆澜:「行了,看来本宫想让你陪本宫转转,也不可能了。这太后的命不能违抗,你还是先回去吧。等有空了,本宫再去太后那和你聊聊天。」

「是。」穆澜应声。

戴芷嫆是一刻都没停留,转身就带着人离开了。

反倒是李时厉的脚步微微顿了顿,看向了穆澜,眸光深处的别有深意变得更加明显起来。

薄唇边的似笑非笑,也越发的明朗,落在穆澜的身上,但很快就收了回来。

穆澜却在这样的眼神里,再一次的恍然大悟。

今日戴芷嫆能来,并不是真的因为凤清宫有了刺客,专程过来的,而是因为李时厉的意思。

穆澜无声的发笑。

是啊,这座深宫中,能叫的动戴芷嫆的,除去当今皇上,就只有李时厉了,也唯有李时厉才能让戴芷嫆给点面子。

不然这一切哪里会这么刚刚好。

穆澜没说话,平静的看着李时厉,而李时厉颔首示意后,就从容不迫的跟着戴芷嫆离开了。

穆澜也不做声的转身跟着小太监回了凤清宫内。

果然,一进凤清宫,穆澜就看见了凤鸾殿的人来了,看见了穆澜的时候,毕恭毕敬的请了安:「奴才见过穆小姐,奴才是奉了太后之命来带穆小姐回去的。姬姑姑这两日都在带着人,太后边上少了体己的人,总是有些不便的。」

小太监的话说的得体。

曲华裳也顺势应了声:「既然母后来要人了,澜儿就先行回去。这喜服本宫让奴才们一并给你带回去,回了凤鸾宫试好就行了。」

「是,穆澜遵命。」穆澜并没推诿。

曲华裳没再多说什么,穆澜和曲华裳告了别,这才跟着小太监走出了凤清宫。

很快,两人从容不迫的从凤清宫离开。

穆澜知道,今儿这事,自己是逃过一劫,只要回到凤鸾宫,曲华裳也不可能明目张胆的找自己的麻烦,毕竟那不是凤清宫。

她身上的伤,在李时厉的金疮药下,最多两日,就会不见痕迹。

那时候就算曲华裳来,穆澜也无需担心什么了。

沉了沉,穆澜脚下的步伐也跟着快了起来。

而来领人的小太监,好似就只是把穆澜从凤清宫内领出去,就匆匆去忙别的事情了,倒是没跟着穆澜。

穆澜也没说什么。

安静的朝着凤鸾宫的位置走去。

「穆小姐,请留步。」忽然,容九的声音传来。

穆澜安静了下,转身看向了容九:「容大人,多日不见。您这是专程来找我的?」

容九颔首示意,却也始终和穆澜保持了适当的距离,平静的看着穆澜:「属下只是奉命来找穆小姐。」

容九能奉谁的命,穆澜岂会不知。

她挑眉看向容九,倒是淡定的站着,听着容九把话说完,也不曾询问容九那个人现在身在何处。

「四殿下让属下转告穆小姐,不要肆意妄为,这样的代价,穆小姐付不起。」容九安静的说完,而后就不再多言。

倒是穆澜淡淡的笑了笑:「麻烦转告四殿下,既然已经划清界限了,这样的话就显得有失身份了。」

容九嘴角微微抽搐,但是还是一本正经的应声:「属下自当会转告四殿下。」

穆澜道:「有劳容大人了。」

而后,穆澜并没多停留,转身就继续朝着凤鸾宫的方向走去,容九站在原地,倒是也没多说什么,很快就转身朝着来时的方向离开,悄无声息的。

倒是穆澜的眸光沉了沉,不着痕迹的看向了不远处。

然后就淡定的收回,就好似什么都没看见一般。

再抬眼的时候,穆澜的脚步停了下来,从容的请了安:「穆澜见过九殿下。」

李时厉就站在穆澜不远的地方,见穆澜请了安,这才负手而立,一步步的朝着穆澜的方向走来。

穆澜没动,就只是看着李时厉。

李时厉仍然是淡漠的一张脸,微挑的眉眼里带着一丝痞气,冲着穆澜的表情仍然是似笑非笑的。

穆澜笑了笑,倒是淡定的站着,没说什么。

他们的眼神在空中碰撞,但是在彼此的眼神里,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一直到李时厉走穆澜的面前站定,穆澜面不改色的开口:「穆澜谢过九殿下。」

「谢本王什么?」李时厉是在明知故问。

穆澜淡淡笑了笑,看着李时厉的时候,倒是直言不讳:「昨夜的出手相助。」

剩下的话,穆澜没说。

李时厉倒是不动声色的看向了穆澜,脸上的戏谑变得更加明显起来,他仍然看着穆澜,但是却仍然没说话。

穆澜也跟着警惕了一下,眉心微微皱了起来,有些不天太明白李时厉的想法。但是穆澜也没主动打破这样的沉默,安静的站着。

再弄不明白情况的时候,言多必失。

适当的保持沉默,才是上上之策。

两人沉默站了片刻,李时厉才忽然开口:「你知道本王母妃为何今日会去凤清宫吗?」

穆澜微眯起眼。

在李时厉的话里,穆澜瞬间就明白了。

今日戴芷嫆出现在凤清宫,自然不是真的奉命来看曲华裳的情况,慰问昨夜刺客的事情,而是有目的的,这个目的则是为了把穆澜从之前的狼狈境地里解脱出来。

李时厉是昨夜的黑衣人,还给了自己金疮药,那么剩下的事情,李时厉恐怕就已经想到了。

戴芷嫆和曲华裳斗了几十年。

李时厉看了几十年。

就算和曲华裳不曾有任何私下的来往,不代表李时厉不了解曲华裳这个人,换句话说,曲华裳的一举一动,李时厉也是悉知的。

自然猜得到曲华裳的疑心,也必然会牵连到穆澜。

所以今日戴芷嫆才会出现。

而这座深宫里,能叫的动戴芷嫆的,除去李长天,那么就至于李时厉了。李时厉是戴芷嫆唯一的依托,戴芷嫆对李时厉的要求,必然也有求必应的。

穆澜也恍然大悟的明白了戴芷嫆看向自己的时候,那眼神里的意味深长是什么。

沉了沉,穆澜冷静的看向了李时厉:「九殿下为何要这么做?」

李时厉走进了穆澜,和穆澜看的很近,居高临下的看着穆澜,忽然轻笑起来,很久才淡淡问着:「穆小姐这么冰雪聪明,不妨猜猜看?」

「穆澜历来不喜欢猜。」穆澜说的直接。

李时厉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的声音压得很低:「穆澜,你真的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

「承蒙九殿下谬赞。」穆澜面不改色的开口,并没因为李时厉的话而有别的情绪反应。

李时厉倒也不在意,继续说道:「本王忽然明白,为什么二哥执意要立你为妃。毕竟立你为妃这件事上,二哥其实并不讨好。二哥如果聪明的话,要顺着父皇的想法来,把你放弃了,但是二哥却没这么做。」

穆澜不动声色的站着,没回应李时厉的问题。

「甚至二哥不惜说动了静壹大师亲自出面,还有这京都沸沸扬扬的传闻,为了无非就是让父皇打消立你为妃的想法。」李时厉说的倒是平静,「现在看来,穆澜,你却是是一块瑰宝,要是本王,恐怕也会像二哥这样,不择手段。「

穆澜的眉头拧了起来,仍然没回应。

李时厉接下来的话,没一句都说的格外的清晰:「立你为妃。」

「穆澜惶恐。」很久,穆澜才不咸不淡的说了这么一句。

「惶恐?」李时厉挑眉,「穆澜,别让本王失望。」

穆澜拧眉,在李时厉的话中,隐隐听出了别的深意,但是再看着李时厉的时候,穆澜却又串联不出完整的线索。

而有些话,在敌我不分的时候,穆澜不可能没脑子的脱口而出,那只会给自己带来无妄之灾。

这将来的事,谁知道。

甚至穆澜都不敢保证,自己就一定能改变历史的轨迹。

倒是穆澜的沉思,看的李时厉别有深意。

而穆澜没有在这里继续和李时厉纠缠的意思,她正准备找借口告辞的时候,原本还和穆澜保持了适当距离的李时厉却忽然走近了一步。

猝不及防的拉近了和穆澜的距离。

穆澜闪躲不及。

整个人几乎是贴着李时厉的胸口。

她可以听见李时厉强健有力的心跳声,这人身上带着气息和李时裕有几分相似,也是淡淡的檀香味。

穆澜恍惚了片刻。

大概是太久没见到李时裕了,才会有这样的错觉。

而穆澜的耳边传来的是李时厉低沉的声音,一字一句却说的格外的清晰:「穆澜,这一幕如果二哥看见了,二哥肯定会暴跳如雷。接下来本王的日子不会太痛快。毕竟二哥一直憎恨有人动了他的人。」

穆澜不明白李时厉说着话的意思,微眯起眼看着李时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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