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让穆澜意外的是,到了这个时辰,曲华裳的寝宫竟然还亮着灯。
这个点,曲华裳原本应该是入寝了。
穆澜沉了沉,贴着墙壁,一点点的靠近。
一直到逼近窗棱,穆澜都没惊动任何人,她的手指轻轻的戳破了窗纸,看着寝宫内的情况。
曲华裳只穿着单衣,桌边,低头好似在看着什么,又好似在沉思什么。
而后,曲华裳站了起身,朝着一旁的衣柜走去,一直到曲华裳从衣柜的最深处,拿出了一件绣工精美的衣衫,带着喜庆的红色,上面盘着龙凤,一看就是新娘的喜服。
这让穆澜的眉头皱了皱。
因为具体有些远,穆澜看不轻。
她没做声,在门口站着,耐心的等着,一直到曲华裳转身,但是那件喜服却仍然还在曲华裳的手中,一直没松开过,就好似看着自己极为爱恋的人,眸光缱绻而深情。
这样的曲华裳,是穆澜从来没见过的。
穆澜记忆里的曲华裳一直就是那个母仪天下的正宫皇后,不苟言笑,也不会在外人面前表露任何的情绪。
现在的曲华裳却好似满脸哀伤。
只是在下一瞬,这样的哀伤变成一丝的狠戾。
手中的喜服被紧紧的抓着,一刻都没松开过,那种缱绻变成了怨恨,手中的喜服就好似曲华裳最憎恨的东西。
恨不得彻底的撕裂在自己的手中。
明明已经扬手,但是下一瞬,却又放了下来,悲凉而无助的感觉。
在这一瞬间,穆澜却清清楚楚的看见了曲华裳手中的喜服,然后穆澜的眼神闪过一丝的错愕,很久都没能回过神。
那喜服,穆澜记忆深刻。
但却不是亲眼见到,而是在画册之中。
李若兰曾经给穆澜看过李家那些巧夺天工的衣服,那些衣服早就随着满门抄斩给毁的彻彻底底了,唯独这本画册,被李若兰逃命的时候带了出来。
画册里的衣服,是李家从来不曾对外展示过的。
而任何一件都足够夺取所有人的注意力里,哪个女子能拥有,也足够风华绝代。
而这一件喜服是穆澜印象最深的。
只是现在在曲华裳的手中看见的喜服,颜色比画册里来的更为的鲜艳,就好似被鲜血染红了一般。
穆澜很久都没能从这样的画面里回过神,眼中的震惊也显而易见。
曲华裳和李家的人是什么关系。
为什么李家的衣服会出现在曲华裳这里,他们认识吗?
为什么李若兰从来都没提及过。
穆澜的脑子在飞快的在转着,总有一丝若隐若现的线索在穆澜的脑海里出现,可是却怎么都抓不到那个最关键的点。
就在穆澜沉思的时候,忽然,一只猫从穆澜的面前越过,弄出了声响。
曲华裳的眼神瞬间就凌厉了起来,看向了穆澜的方向:「是谁?」
因为曲华裳的话,外面的侍卫第一时间就已经冲了进来:「娘娘,发生了何事?」
「抓刺客。」曲华裳一字一句说的格外的清晰,脚步也快速的朝着窗棱走去。
侍卫不敢怠慢。
一时之间,原本安静的凤清宫变得热闹了起来。
穆澜惊了一跳,显然没想到这样的事情,但是穆澜的速度很快,飞快的朝着屋檐上跳去,侍卫立刻跟了上去。
凤清宫内的打斗,把宫内的大内高手都引了过来。
很快穆战骁也出现在凤清宫内。
穆澜仍然在快速的逃着。
她要在第一时间回到厢房,今晚闹出动静,曲华裳的疑心必然会查询自己的下落,若是自己不在厢房之内,不管今晚是否被抓到,都会怀疑到自己的头上。
那她好不容易发现的线索,就会这么轻易的断了。
穆澜不会允许发生这样的事情。
「什么事?」穆战骁沉沉问着。
侍卫立刻恭敬的开口:「穆大人,凤清宫有刺客,侍卫们已经去了。绝对不会让刺客逃掉的。」
曲华裳也匆匆披了衣服出来,凤清宫更是乱成一片。
「好大的胆子。」穆战骁拧眉,而后也飞身而上,追着穆澜的身影而去。
在进入凤清宫的瞬间,穆战骁就已经认出了穆澜。
虽然李时裕已经下令,严禁再管穆澜的任何事,但是李时裕却时不时的会试探穆澜的事情,所以,其实穆澜发生了什么,李时裕还是知晓的。
只是现在,恐怕李时裕都想不到穆澜能不要命到这样的地步。
在凤清宫内也敢肆意妄为。
穆战骁的眉眼冷了下来。
他很快就已经追上了穆澜,身后的侍卫已经被穆战骁落下了很多,就在这个时候,一抹黑色的身影挡在了穆澜的面前。
穆澜没能仔细看对方是谁,趁乱快速的消失在穆战骁的面前。
她当然知道穆战骁认出了自己。
而这个忽然出现的人,穆澜却怎么都没能猜透。
穆战骁来了,自然就代表着李时裕。
而这个半路出来的程咬金是谁?
穆澜的没再多想,飞快的消失在黑夜之中,在整个凤清宫彻底乱起来的时候,她已经悄然无声的回到了厢房内,安静的躺在床榻上。
果不其然,在穆澜才刚刚躺下还没多久,床榻的门就已经被撞开,奴才冲了进来:「穆小姐,您没事吧,凤清宫内有刺客。」
穆澜也好似被吓了一跳,匆匆起身。
奴才仔细的看着穆澜,这样子确确实实就像是刚刚起来,惊慌失措的模样,而他们也在外面,始终没看见穆澜离开过。
「哪里的刺客?」穆澜的声音听起来也显得紧张不少。
「在娘娘的主殿。」奴才解释,「穆大人也带着大内侍卫来了,刺客插翅也难飞。」
穆澜拍了拍胸口,好似被吓得不清:「那就好。」忽然她转念就开口,「帮我更衣,我要去主殿看看,有此刻,娘娘也必然是受了惊。」
「是。」奴才应声。
很快,穆澜换好衣服,也匆匆的朝着凤清宫的主殿走去。
……
同一时间
穆战骁看着半路而来的黑衣人。
这人遮的严严实实的,根本无法从外形判断的出这人是谁。
但是穆战骁却可以轻易的觉察的到,这人对自己并没任何恶意。
可黑衣人也没开口说话的意思,两人安静的站了一阵。
穆战骁已经追出来了片刻,身后的大内侍卫跟不上两人的速度,还在有一段距离的位置。
黑衣人很沉的看了一眼穆战骁,一言不发,快速的丢下了一具尸体,而后转身就越过高墙,瞬间消失在穆战骁面前。
穆战骁有片刻是惊讶的,但是很快,穆战骁就已经恢复了冷静,半蹲下来查看尸体的情况。
尸体没被毁容,但是看的出是刚死亡的痕迹,胸口中了一剑,直击要害,但死亡的原因却不是因为这一剑,而是咬舌自尽。
显然,把尸体送来的神秘黑衣人连这一点都想到了。
宫内不缺乏验尸的人,尸体是什么时候死的,对方能知道的清清楚楚。这样的伤口位置也像是打斗之后才来的痕迹,也可以合乎情理的解释的通。
就连穆战骁都从这件事里被摘了出去。
毕竟穆战骁的能力既然能追的到刺客,就不可能杀死,肯定会留一个活口,人死了,穆战骁就变得可疑了起来。
所以才有了咬舌自尽这么一个细节。
整件事就可以串联成,刺客被穆战骁追杀,眼见被逮捕的时候,就咬舌自尽了,不想被折磨。
这一步步的踩着点,完全不像一个慌乱情况下的人会做的事情,反而是心思细密,反手就可以给一个完整的解决。
但是穆战骁却始终没想明白对方的身份,觉得熟悉,但却也不是穆战骁亲近的人。
如果是的话,对方没必要遮遮掩掩的。
是穆澜的安排吗?
但很快,穆战骁就已经推翻了这样的想法,穆澜恐怕都没想到今晚会出现这样的意外。
在见到穆澜的时候,显然穆澜的表情也是微微错愕的。
而穆澜在凤清宫内更不可能大开杀戒,若是的话,恐怕接下来麻烦的事情更多了,她首先要做的是第一时间就回到自己的厢房之内。
若说李时元疑心病重,那么曲华裳也是如此。
偏偏这样的事情还发生在穆澜来的第一日,毕竟在穆澜没来之前,凤清宫内安安静静的,更是从来不曾出过任何混乱。
毕竟,这里是皇后居住的宫殿,自然也是重兵把守。
外面的人想轻易的进来并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穆战骁没再多想。
对方是敌是友,总会浮出水面,不着急这一时半会得到答案。
很快,穆战骁的利剑刺入了对方的胸口,让利剑沾染了鲜血,而后拔出,后面的侍卫也已经匆匆赶到。
「穆大人。」侍卫恭敬的开口,但是口气里还是带着一丝的紧张和慌乱。
「带下去。」穆战骁面不改色的说道。
侍卫看着已经倒地的黑衣人,立刻应声,而后就扛起黑衣人回到凤清宫的主殿内复命。
穆战骁也即可也跟了上去。
曲华裳早就已经披上披风,站在原地,面色阴沉到了可怕的地步,眸光死死的看着在地上的已经死亡的刺客尸体,一言不发。
纤细的手指抓着披风的边缘,不知道是震怒还是恐惧。
凤清宫内的气氛,也跟着阴鸷了起来,周围的人更是大气不敢喘。
……
穆澜第一时间回到了厢房。
厢房内的人也因为外面刺客的高喊声而变得紧张起来,大家面面相觑,一时之间没了反应。
穆澜明明就在黑夜之中,但是却可以清清楚楚的看清外面的人的一举一动。
她没迟疑,快速的换下了衣服,身上就只穿着单衣,面色已经渐渐从容了下来,并没再去揣测黑衣人的身份。
那人不是李时裕。
但是穆澜却想不明白,在宫内还有谁可以这么奋不顾身的出来救自己。
而今夜后来出现的穆战骁,倒是出现的合情合理,因为穆战骁就是御前侍卫,在宫内不足为奇,何况,凤清宫和御龙殿距离并没很远,不可能凤清宫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穆战骁不知道。
但是穆澜心里却犹如梦境。
穆战骁能出现,或多或少里面也有李时裕的意思。
穆澜的脑子有些混乱,各种各样的线索出现在穆澜的脑海里,但是穆澜却始终抓不到最关键的点。
沉了沉,穆澜快速的朝着厢房外走去,面色也变得紧张不已,拉开厢房的人:「出了什么事,外面为何如此吵闹?」
厢房外的奴才都是曲华裳的人,已经准备进入屋内查看穆澜的情况,结果,穆澜去从屋内出来了,大家不着痕迹的看了以彼此一眼,倒是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启禀穆小姐,凤清宫内出了刺客,您刺客还是在屋内待着比较好。免得出了事,奴才们可担待不起。」为首的小太监立刻对着穆澜说道。
穆澜的神色惊愕了一下:「你说刺客?」
「是。」小太监应声。
「那皇后娘娘现在什么情况?」穆澜的口气好似显得格外的关注,那是对曲华裳的关心和紧张,「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下,我换个衣服,就来,我要去看看。」
说完,穆澜匆匆走入屋内。
穆澜来到凤清宫,曲华裳派来的贴身奴婢这下也不敢怠慢,立刻跟了进去。
厢房内原本已经熄灭的烛火再一次的亮了起来,就连门口的灯笼都重新掌了灯。
太监们你看我,我看你,然后就不再说话。
自然,凤清宫出了事,还偏偏这么巧合就在穆澜来的第一晚上,曲华裳怎么可能不怀疑,这些奴才们原本就是派来跟在穆澜身边的。
就算真是刺客,也不可能在凤清宫内得逞,毕竟现在是太平盛世。
所以奴才们反应的很快,第一时间就要确定穆澜是否再屋内,这件事是否和穆澜有关系。
现在看着穆澜穿着单衣出来,奴才们就很自然的把穆澜从这件事里面摘得干干净净的。
毕竟外面的事还没处理。
如果穆澜真的是那个此刻的话,怎么可能第一时间就回来。
自然,原本警惕的奴才们,也跟着放松了不少。
而穆澜很快就换好了衣服,匆匆从厢房内走了出来,一众奴才跟着穆澜,快速的朝着凤清宫主殿的方向走去。
……
主殿内。
曲华裳的面色阴沉的可怕。
穆战骁安静的站在一旁,不疾不徐的说道:「启禀皇后娘娘,这是先前的刺客,微臣的剑不至于致命,应该是自尽而亡的。」
而躺在曲华裳面前的人,已经咬舌自尽了。
穆战骁的解释也格外的清楚。
一旁的太监快速的看过,皱着眉闻着刺鼻的血腥味,而后才低声说着:「娘娘,对方确实是咬舌自尽的。」
曲华裳仍然没说话。
这件事越是显得完美无瑕,曲华裳越是怀疑,只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曲华裳找不到任何怀疑的地方。
但曲华裳进入凤清宫几十年,却从来没出现过这样的事情,就算这个刺客又如何,这不足以让曲华裳安心。
曲华裳坐着,紧紧的抓着座椅的扶手,阴沉的开口:「把刺客拉出去喂狗。」
「是。」一旁的奴才立刻上前。
没一会,尸体就已经被拖了出去,而面前的狼藉被处理的干干净净的,就好似一切都没发生过一般。
凤清宫最快的速度恢复了安静。
穆战骁倒是也没再多说什么,就只是站着。
就在这个时候,凤清宫外传来了匆匆的脚步声,宫内的人齐齐看向了门口,穆澜和李时元同时出现在宫内。
穆澜明显就只是换了简单的衣服,身上还披着披风,身后跟着奴才,头发都没整理,显然就是匆忙起身,赶到了凤清宫的主殿。
而李时元是在主殿外,穆澜遇见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谁都没开口说话,就只是看了彼此一眼,李时元的眼神有些沉,好像是在打量穆澜的情况。
见穆澜无碍,这才随着穆澜走入殿内。
两人进入殿中,给曲华裳请了安。
穆澜看着曲华裳,眼中的担心好似怎么都遮不住,但是穆澜却没说话,安安静静的站着。
李时元走上前:「母后,您没事吧。」
「本宫很好。」曲华裳应声。
但还是心有余悸。
「刺客呢?」李时元转身再开口的时候,就显得凌厉的多。
穆战骁这才平静开口:「启禀太子殿下,娘娘已经把刺客的尸体拉出去喂狗了。」
李时元拧眉。
但是李时元对曲华裳还是了解的,刺客被拉出去,就证明曲华裳对刺客这件事没太大的疑惑,这下,李时元倒是没说什么。
他在凤清宫内询问了一阵,了解了整个过程,但是李时元也和曲华裳一样,完全猜不透这个刺客为什么会出现在凤清宫,出现在这里,到底是为了要做什么。
越是想不明白的事情,越是带着几分的诡异。
就连凤清宫内,压抑的气氛,也久久不曾散去。
穆澜安静了一阵,不着痕迹的看向了穆战骁,穆战骁没说话,但是眼神落在了穆澜的身上,好似在询问。
穆澜给了穆战骁一个安定的眼神额,然后才款款朝着曲华裳走去。
「娘娘受惊了。」穆澜的声线温柔,很容易安抚人心,「现在天色还早,穆澜陪娘娘回寝宫先歇着,刺客的事交给穆大人和太子殿下,穆澜想,他们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背后的人也会被抓出来的,还请娘娘宽心。」
穆澜的话音落下,李时元也已经开口:「母后尽管放心,儿臣必然把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
穆战骁也已经表了态:「这件事,微臣责无旁贷。」
在这样的话里,曲华裳的脸色才渐渐的缓了下来,她看着穆澜,倒是淡淡开口:「倒是让你受惊了。没想到你才到凤清宫就出了这事。」
「不会。」穆澜应声,「宫内的侍卫把穆澜保护的很好,没让穆澜受过一丝一毫的委屈,皇后娘娘不需要挂记穆澜。」
曲华裳的眼神仍然落在穆澜的身上,好像是在查看穆澜的情况。
穆澜却很清楚,曲华裳是在刺探。
但是穆澜没说话,坦荡荡的让曲华裳看着。
一直到曲华裳再度开口:「你没事就好。你这身子骨也不好,再受了惊,本宫真是过意不去。回头让御医再来看看。」
「穆澜谢皇后娘娘记挂。」穆澜平静的开口,眉眼弯弯的人,仍然冲着曲华裳笑。
就好像一个完全无害的人,温柔如水。
而后,穆澜扶着曲华裳起身,缓缓朝着内殿走去,身后的奴才们也赶紧跟了上去,主殿外就剩下李时元和穆战骁。
李时元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又仔仔细细的询问了穆战骁。
穆战骁如实说了。
李时元也一样找不出任何异常的地方。
而穆战骁是御前侍卫,没必要费时费力的在这个时候闹出动静,而宫内,李时元也没见到穆战骁和谁走的比较近。
李时元沉了沉,这才对着侍卫说道:「这件事给本王彻查的清清楚楚,凤清宫出了事,下一次谁能保证不是御龙殿出事。」
「是。」侍卫齐声应着。
而现在大半夜的,自然也不肯能在兴师动众。
很快,凤清宫内的众人散去,穆战骁和李时元颔首示意后,也带着人离开了,李时元倒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的眸光落在了主殿的位置。
穆澜刚刚送曲华裳进入主殿内。
……
主殿内
穆澜把曲华裳扶到了床榻上,给她脱了披风在一旁挂好。又亲自给曲华裳倒了水,前前后后伺候的舒坦。
就连破掉的窗棱纸,穆澜都已经注意到了,让奴才来修补好了。
「娘娘,今夜暂时就只能这样,太子殿下会加强外面的侍卫,不会再出事了,奴才们就在外面候着,有事的话,您唤一声,他们就会进来。」穆澜的声音甜糯好听,很大程度上起了安抚的作用。
曲华裳看着穆澜,没说话。
忽然,曲华裳明白了太后为何会对穆澜另眼相待。
穆澜为什么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轻易的收服了太后,做到了别人很多年无法做到的事情。
宫内不是没有比穆澜细心的人。
宫内更却不缺做事麻利的人。
但是却没有一个人像穆澜这样,洞悉人心,甚至不需要你开口,就可以轻易的明白你要什么。
就好比现在的曲华裳,不管表面多么的镇定,但是内心的惶恐不安还是存在的,穆澜却可以轻易的把每一个值得惶恐不安的地方都消的干干净净的。
就好似,同样的话,从别人的嘴里说出来,没任何的说服力。
但是这句话从穆澜的嘴里说出来,却让人觉得安心无比。
说不出为什么,但是那种安定的力量总是在。
可这一切不足以让曲华裳内心的焦躁平复下来,只是曲华裳也把这样的情绪藏的很好,再看着穆澜的时候,眼神倒是显得温和的多。
「行了,你也回去歇着吧。这事闹了一晚上,你这身子骨本身就不好,再不休息,回头真的累到了,别说太后娘娘要怪罪本宫,就算是太子恐怕都要来找本宫的不痛快了。」曲华裳挥挥手,示意让穆澜离开。
穆澜见曲华裳这么说,她颔首示意:「那穆澜就不吵着皇后娘娘了,等皇后娘娘休息好了,穆澜再来。」
曲华裳嗯了声,没再多说什么,仍然是冷冷淡淡的,并没因为穆澜的态度,而让曲华裳对穆澜的态度温和起来。
穆澜也没在意,福了福身,而后就安静的退了出去。
主殿的门重新被关上。
穆澜转身朝着凤清宫外走去。
走到前殿的时候,周围早就静悄悄的,唯有李时元欣长的身影站在前殿,看见穆澜出来的时候,李时元的眼神已经看了过来。
上下左右仔细的打量着穆澜。
穆澜也没闪躲,任李时元打量着。
一直到李时元走到穆澜的面前,大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居高临下的看着:「你可有受伤?」
「不曾。」穆澜淡淡开口。
李时元嗯了声,忽然手心用力,穆澜好似整个人都被迫贴近了李时元,穆澜的面色不显,但是腰间传来的疼痛却变得明显起来。
在穆战骁还未曾来的时候,因为闪躲不及,凤清宫的侍卫还是不小心伤到了穆澜。
伤口不深,但终究也是伤口。
被李时元这么一掐,不可能毫无感觉的。
只是穆澜不能表露出来,口气都是淡定的:「殿下。这是凤清宫。」
穆澜在提醒李时元。
李时元的声音传来的时候,不咸不淡的:「没事就后。今夜的事,本王会查个水落石出。毕竟这凤清宫自从母后住到这里到现在,从来没出过任何的差池。而今夜你才来,就出了这样的事,本王不得不谨慎为之。」
穆澜的心跳加快了一下,但是并没说什么。
李时元是怀疑了吗?
确确实实是太巧合了。
如果是穆澜的话,恐怕也会按照李时元这样怀疑。
但很快,穆澜冷静了下来,看着李时元,很轻的笑了声:「殿下是担心穆澜吗?担心这件事是冲着穆澜来的?」而后,穆澜画风一转,口气都冷淡了起来,「还是殿下觉得这件事是穆澜所为?」
甚至这话都坦荡荡的,没一点的遮掩,也完全不怕火烧到自己的身上。
穆澜了解李时元。
在李时元面前遮遮掩掩的,不如大大方方的把自己的怀疑说出口。
更何况,穆澜在李时元面前从来没客气过,既然从没有,也不需要在现在这样的时候费心遮挡什么,并没任何意义。
李时元想怀疑你,你不管做什么掩饰都不可能逃脱,就好似那一次在医馆内发生的事情一样。
「这种事,就凭你,做不出来。这里是宫内,不是穆王府。」李时元捏着穆澜的手倒是没松开,淡淡开口。
穆澜挑眉:「那就是前者了。穆澜谢过太子殿下关心。但是如果是针对穆澜所谓的话,那么这宫内,和穆澜过不去的人,太子难道心中没数吗?」
话点到为止,不需要说明。
说明就变成了自己是咄咄逼人的人,穆澜不会让自己走入这样的境地。而所有的选择权一下子都交到了李时元的手中。
李时元这么精明的人,怎么会听不出穆澜话中的意思。
他轻笑一声,忽然低头,穆澜闪躲不及,被李时元亲了一个正着,这样的行为轻佻又散漫,穆澜微微拧眉,脸上没任何的表态。
如果是上一世的自己,这样的李时元太容易让人深陷其中。
而这一世的穆澜,冷静的不能再冷静了。
完全无动于衷,但却又可以在面对李时元的时候巧笑嫣然,好似对这样的情况,一丝羞涩,就连后退都变成了一种不好意思和不自然。
显然,李时元的心情愉悦了不少。
他松开了穆澜,才继续说道:「穆知画不再来找你麻烦,也不会影响到你的地位。有些事,不是本王不做,而是本王不能做。没到必要的时候,很多人就只能留着。」
穆澜笑了笑:「太子殿下安排就好。天色已晚,穆澜先行回去歇息了。」
「本王送你。」李时元也说的直接。
穆澜安静了下,也没说什么转身朝着厢房的位置走去,李时元跟在身边,而一旁的奴才早就识趣的退到了很远的距离,不敢上前打扰。
穆澜在李时元心中的地位,在场的人是看的清清楚楚的。
自然对穆澜的眼神也不免越发的恭敬。
反倒是穆澜一言不发。
李时元的话,穆澜也听的明白,这话说的平淡,但是却是李时元这么长时间来的,一次对穆澜认真的解释一件事。
好似李时元的无可奈何。
穆知画不管怎么说,也是穆王府的千金,陈之蓉在世的时候和曲华裳交情颇深,穆知画也算是曲华裳看在眼中长大的姑娘。
而现在穆知画还怀着李时元的孩子。
眼下之意,已经是明白的告诉穆澜
穆知画没了太子妃之位,自然就不可能没命,不管穆知画做了什么事,只要没到难以收拾的地步,只要没到眼中影响到东宫和穆王府的颜面,穆知画都不会出事。
这也算是李时元对穆知画的补偿。
话里也是在警告穆澜,他不会让穆知画主动找穆澜的麻烦,但是穆澜也不可能有机会再对穆知画做什么。
李时元在穆澜还未曾嫁入东宫的时候,就已经拉起了一条警戒线,避免出现意外。
这宫内的人,谁都知道尺度在哪里。
所以,李时元的话,是在提醒穆澜。
穆澜又岂能听不出来,她却忽然看向了李时元,脚步也跟着停了下来:「所以殿下的意思是,穆知画如果是做了大不敬,也不可挽回的事情,殿下就不会姑息了。」
李时元微眯起眼,但是还是给了肯定的答复:「是。」
「好。」穆澜点头,「殿下今日的承诺,穆澜记住了。殿下这么对穆澜解释这一切,穆澜也铭记在心。」
而后,穆澜就不再多言一句。
她安静的走到了厢房,李时元也没再开口,跟在穆澜的身后,一直到穆澜进入厢房,李时元也并没再做什么。
就如同穆澜说的,这里毕竟是凤清宫。
何况,李长天的指婚已经下了,穆澜的人也在宫内,自然不可能再闹出什么的花样,所以李时元才不需要急于一时。
来日方长。
在厢房的灯火重新熄灭后,李长天才转身离开。
凤清宫的喧闹,彻底的落下了帷幕,又变得安安静静的,好似之前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
而厢房内
穆澜却了无睡意,她的眸光仍然锐利,看着屋内,似乎在安静的等着人出现在厢房内。
忽然,厢房的横梁上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穆澜的听力极为的敏锐,一下子就注意到了,整个人的神经也跟着紧绷了起来,但是穆澜却没任何动作,仍然是安静的在床榻上靠着。
好似在等着对方的主动。
现在的凤清宫看似平静,外面的侍卫却更多了。
这人到底是什么样的身份,可以在这个深宫中来去自如,甚至是极为的熟悉,懂得怎么规避一切侍卫的刺探。
但今晚若不是这个人的话,恐怕穆澜很难逃过。
就好似这人熟知一切。
这种感觉,对于穆澜来说,称不上太坏,但是也绝对不是太好。起码穆澜极为不喜欢这种自己被人拿捏在手心的感觉。
这个在暗处敌我不分的人,看起来现在是友军,但是难保有朝一日不会变成敌人。
可穆澜却无法掌控。
只要无法掌控,一切都可能出现意外。
而屋檐上的脚步很快就停了下来,穆澜的眼神看向了屋檐的方向,还没来得及开口,忽然一件掉了进来,接着是一阵风后,那样的脚步声已经悄然不见了踪影,再也找不到了。
穆澜拧眉,从床边拿起了包裹好的东西。
再翻开的时候,上面却是金疮药。
穆澜伸手摸了一点,她立刻就认了出来,这是极为上乘的金疮药,只要不是入骨的伤口,几乎轻轻一抹,很快就可以愈合,甚至不会留下任何的痕迹。
这金疮药是来自西域,也只供给皇室,外面的任何药房和医馆都不可能买的到。皇室的人,除去皇上太后,还有几个皇贵妃,是绝对不可能拿的到的。
沉了沉,穆澜倒是没说什么。
对方既然给了,穆澜不会含糊,之前的伤口虽然不深,但是久不处理,还是会留下麻烦的,而这里,却没任何可以处理的东西。
这件事,是穆澜意外了。
很快,穆澜拿起金疮药开始处理自己腰间的伤口,冰凉的药膏渗入肌肤的时候,那种疼痛的感觉神奇的不见了。
她没说话,一点点的把鲜血擦净,一直到处理好,窗外的天色也已经开始渐渐的亮堂了起来。
穆澜站起身,把药膏仔细的收好,不让人发觉,而后穆澜这才重新回到床榻上假寐了起来。
昨夜这么一闹,穆澜很清楚,曲华裳的性格必然也是睡不着。
穆澜也不需要刻意大清早去请安,大清早去了,曲华裳只会认为你做贼心虚,还不如安安分分的在厢房内闭目养神,等差不多时间再去。
只是昨夜的黑衣人,至今都让穆澜觉得困惑。
但是穆澜心中也很清楚,这个黑衣人不会藏太久,很快就会出现在她的面前,她倒是不需要急躁。
穆澜安安静静的闭目养神,腰间的伤口也明显好上了很多。
一直到差不多时辰,穆澜才缓缓起身,而外面的奴才听见屋内的动静,立刻恭敬的闻到:「穆小姐,您可是醒了?奴才们伺候您更衣洗漱。」
「进来吧。」穆澜应声。
很快,厢房的人从外面推开,奴才们鱼贯进入。
……
而彼时
凤清宫的主殿。
曲华裳一夜未眠,气色有些不太好,一旁的奴才们更是小心翼翼的伺候着,大气不敢喘一声。
而昨日第一时间发现此刻的侍卫,此刻正跪在曲华裳的面前,大气不敢喘,生怕曲华裳一个迁怒,就把昨夜的事情怪罪到了自己的身上。
那可是死罪一条。
「昨夜之事,如实说。」曲华裳压低的声音,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侍卫。
侍卫已经被吓的有些结巴:「奴才不敢说。」
「本宫让你说,你就说。」曲华裳的眉眼一冷,「不然本宫治你一个护主不周,照样是死罪一条。」
侍卫的脸色彻底的白了,立刻道:「皇后娘娘饶命啊,奴才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奴才们一直都在宫外守着,宫外随时都有人巡逻,那刺客不可能从奴才们的眼皮下进来的。」
曲华裳没应声,示意侍卫继续说下去。
侍卫小心的看着曲华裳:「能从奴才们眼皮下面进来的刺客,在奴才看来,要么就是凤清宫内的人,要么就是宫内的人,必须对地形和情况极为的熟知,不然不可能做到无声无息的。」
宫内的戒备森严,更不用说是凤清宫这样的地方,也是重中之重。
想轻而易举的进来,真的难上加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