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了件白色卫衣,套着米黄针织外套,夕阳下,温暖、干净、明朗。
我一把抱住他,哭得更凶了。
「林、林贺,你干吗不跟我说啊,你生病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跟我说啊,你为什么……」
我哽咽,林贺一点点拍我的背给我顺气。
「没关系的小梨儿,我就是不想小题大做,你看我不是健康得很吗?」
「你又骗我,你一天到晚骗我,非要死到临头,要我把你爸妈薅过来签病危通知书才算严重吗,你有没有为我想过,有没有为我们家想过……」
我不知道林贺是天生没心没肺,对「生理性抑郁」几个字不屑一顾,还是为了照顾我的情绪,我真想骂他一顿,往他背上轻轻捶了一下。
「没事的,在努力治病了,很快就好了。」他和我分开,抹了抹我的眼泪,对我笑了一下。
我知道他这个笑,花了很大力气。
他说:「不哭了,小梨儿。」
可我的眼泪不听话,争先恐后地往外冒。
我咬了咬嘴唇,不想让他为我担心难过,拼命忍住眼泪:「我不哭了,你也要答应我以后有事不能瞒我,有事一起面对!」
林贺一点头:「嗯,下不为例。」
「你发誓!」
「我发誓。」
我吸了吸鼻子:「那我赶紧把丁柯晨叫回来,你的药还在他包里,他不能就这么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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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其实可以买到,我叫丁柯晨回来主要是为了进一步了解病情。
县中心医院的人说,那天陪患者来拿药的男人,是个很棒的精神科医生。
那天丁柯晨手里拿的不是县医院的诊断书,而是林贺之前的病历。
丁柯晨还在县城,我们三个一起回到知南,坐在民宿院子里。
林贺低着头不讲话。
我眼睛还是通红。
丁柯晨左瞅瞅右瞅瞅,心里也是明镜了,带点抱怨,开始实话实说。
「林贺七年前就是我的病人,我硕士毕业在医院实习,遇见他一个人来找心理医生,那时候他还是个高中生。」
七年……我心里一抽,七年前,这么会这么久……
「当时我以为他是学习压力大,后来才发现他压力确实大,高三转学表演,家里没少阻止,一边是繁重的专业课程,一边是家里的压力,还命令自己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完了自己身体还不好,是个人都得崩了。
「他怕自己出问题,我当时没给他上药,教了他一些舒缓压力的方法,也确实,高考完了,考到了理想的学校,人也好多了。
「可是后来情况就不太妙了,我不太懂你们娱乐圈哈,但事实就是,林贺在娱乐圈风生水起,心理状况却一天差过一天。一般来说,抑郁症是很容易复发的,而且患者一般更敏感,他会不自觉就把一切负面因素放大,想控制都控制不了。我不好说他经历了什么,但诊断结果就是,生理性抑郁。十月份那次身体并发症一起,整个人疼得动都动不了,吓死人了!」
我心在滴血,好像那些疼痛在周身重演,我问:「……十月份?」
丁柯晨点点头:「十月八九号吧。」
我突然好像知道,为什么十月六号评论完我,林贺就不给我打电话。
不是紧张,不是害怕,是他的身体不允许,和病魔殊死挣扎,他选择一个人承受。
我把手攥得紧紧的,整个人又涩又抖,林贺握住我的手。
他手掌凉凉的,他轻轻叫我别怕。
丁柯晨看到这幅情景,大概也是怕了,清了清嗓子开始说好的方面。
「没事哈,这些天我看他身体表征就是失眠早醒、疲累、食欲下降,情况已经好多了,他也很积极,有努力自救,病情也很稳定。要说有什么不好,那可能就是太害怕被你发现了,想吃药又不敢自己带,把我薅到这来当人形药罐子,那天在医院更是,怕你察觉,直接连人带药把我赶走了,还打电话恐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傻的,我不说你就不知道去哪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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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柯晨说完,我看向林贺,他还是安静握着我的手,我又想哭,扭头审视周围有关林贺的一切事物。
隔几天就购入一盆的绿植。每天在冰箱上贴的今日祝福。
定期投喂的隔壁阿妈家的猫咪。
给镇里流浪狗修的爱心小窝。
每天都早起跑步到大汗淋漓,每天都喝光我温的牛奶,每天睡前都会抱着我说,小梨儿,我要一直陪着你。
知南镇山清水秀,我以为他好得不能再好。
却不知道他身心俱疲,看万物灰色,一个人熬得这么辛苦,还要打起精神,兴高采烈地与我生活。
我深深看着林贺,心疼得厉害,不知该如何补偿。
他也抬头看我,漠然的眼神里透着点点爱意。
他说:「我的幸运小鲤儿,别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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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柯晨走了,我关了民宿,开始一心一意照顾林贺。
我从小没照顾过人,所幸我的笨拙能让他嘴角上扬。
他说,小梨儿你真可爱,看见你,我的病都好了大半了。
我说他想什么不靠谱的,是不是把我吃了人就痊愈了。
他哑然一笑,或许呢?
我俩滚作一团。
这样的日子大概持续了半个月,丁柯晨建议我们还是回北京,如果病情反复,林贺也可以及时得到治疗。
于是在十二月中旬,我们回了趟家后回到北京。
第一件事是系统复诊,检查结果很好,说照这个趋势很快就会痊愈。
方氏消息很灵通,林贺说明原因,补了病假,方妙妙表示身体最重要,方氏也只希望林贺病好后能回来拍戏,考虑和他们签约。
我没通知公司,不料经纪人却先杀上了门。
「可以啊沈梨,一失踪,失踪两个多月,你知道公司为你……啊,林老师也在……」
看见林贺,经纪人旋即哑了音。
我不紧不慢收拾剩下的行李:「齐姐,别生气了,我知道公司为我付出了,但仔细想想,付出得也不多吧,那个偶像剧我都拍差不多了,也没更多的品牌代言任务,我这些年在公司拼死拼活,如果公司真生气,那就把我开了吧,该赔偿的我赔偿。」
经纪人:「诶,你这小崽子,还挺硬气?」
我郑重地看向经纪人:「齐姐,我是真的累了,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这两个月我在南方,感觉还是普通人的日子舒坦,您和公司就放了我吧。」
经纪人生气了:「小梨你好赖话听不出来?我有说公司生气,要你赔偿吗?」
我一愣:「姐你不是来问罪的?」
经纪人一扶额:「问什么罪啊,你两个月不干活,公司都血亏!我是来找你去 31 号跨年颁奖典礼的,小梨我跟你说你必须去!」
我看看林贺,我俩交流完眼神:「那我得考虑考虑。」
经纪人着急了:「考虑什么啊!《鱼外飞仙》的奖,你不领?」
说完,经纪人又看向林贺:「你也不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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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外飞仙》的奖,我和林贺当然得领。
不仅要领,还要并肩上台,光明正大、声势浩大地领。
我们要跨年夜北京城所有的烟火都做见证——
沈梨和林贺,就是真的。
就是和剧里一样,红尘洗礼后生死相随的神仙爱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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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看,快看!林贺出来了!」
「看上去容光焕发的,病是不是好了!」
「好帅好帅,内娱不能没有林贺!」
「诶诶诶,哇靠,沈梨跟他一个车???」
「你不懂了吧,我早说贺梨是真的,俊男美女 kswl!」
「你厉害你厉害,他们右手上戴的啥啊?」
「我靠,情侣款,现在炒 CP 这么拼吗!」
「建议闭嘴,贺梨本来就是真的,小情侣戴情侣手链怎么了?」
「这也太秀了吧,内娱最猛 BGCP,怪不得鱼外能拿最佳剧集!」
「你能不能把你嘴缝上,剧拿奖是剧本来就优秀好不好?」
「再说我们不止剧奖,我们还有最佳女主和最佳男主!」
「行行行,全世界都是你们家的!」
「……」
我穿着粉白色蓬裙礼服,挽着林贺穿过红毯,耳边粉丝的对话络绎不绝。
吵吵闹闹,我淡然一笑,靠林贺更近了些。
林贺也对我耳语:「小梨儿,你不怕以后拍不了偶像剧了?」
我不屑:「看开了,过自己想要的人生才是重要的,再说我也不可能一辈子拍偶像剧。」
「那下次我们还一起拍偶像剧。」
「啊?可你不是不喜欢……」我一愣。
「傻瓜,我也会不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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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完红毯,我和林贺约定,领奖的时候要把我们的小鲤鱼手链,亮在最显眼的位置,让不管是认可贺梨,还是不认可贺梨的人,都看见我们就是真的。
红蓝宝石一起璀璨,引来一片惊呼。
我左手拿着奖杯和鲜花,右手扶在立麦上,说:「很感谢《鱼外飞仙》剧组给我饰演锦鲤仙子的机会,也很感谢我身边的林老师,我们是最佳搭档,能拿到这个奖,也算是他对我的祝福成真了,今年夏天的爱会继续延续,相爱的人永远在相爱的路上。」
这段说完,我心满意足把场子给到林贺,各个镜头也机敏地向他投来。
「各位老师朋友们,我是林贺,我接下来说得可能有点长,希望你们给我点时间。」
虽然来之前就对好了谢词,但我还是很期待能听他说出来。
不料这时,他取下话筒,放下奖杯,从西装下拿出了一枚戒指。
我心跳加速,瞳孔骤然放大——
他单膝点地,对我说——
「小梨儿,今天圈子里好多人都在,我想请他们做个见证,为我们今天过后,就认识了二十六年的岁月。二十六年真的太长了,足以让我摸清你所有的喜好、脾气、习惯。我敢说,我爱了这么多年的小梨儿就是世界上最好的女孩,敢爱敢恨,大方果决,有我爱的所有的样子。
「今天获奖的《鱼外飞仙》是我极力争取的资源,我太想和你在镜头前相遇了,我努力把我和你爱的事业碰撞在一起,是希望你能发现,我已经不是小时候那个只会默默在沙坑边等你跟着你的男孩了。我会主动出击,为我们二十六年的岁月求一个正果。
「你知道那天我们离开北京,在公路飞驰的时候,我有多开心吗?这些开心对我来说异常奢侈,这些开心,只有你能给我。小梨儿,你是我的幸运小鲤儿,并不因为你饰演了锦鲤仙子,是因为每次我熬不住了,想到你总能逢凶化吉。
「所以小梨儿,嫁给我好吗?
「只有你,是我的归途。」
聚光灯打了下来,周围相机的快门声此起彼伏。
场上哗然,一众目光,都汇聚在我们这里。
我看着林贺举向我的戒指,真的想不到他会在这儿,毫不掩饰地宣示对我一个人的爱意,向我求婚。
看着他清澈明亮、满含深情的眼睛,我的泪水夺眶而出。
我说:「林贺,以后我就把爱哭爱闹、脾气还不好的沈梨,完全交给你了。我这辈子都在你身边,做你一个人的幸运小鲤儿。我好爱你,也只有你,才是我的归途。」
说完,我伸出手,他眼眶湿润地给我戴上戒指,我虎扑般向他抱去,向嘉宾席抛出手中最佳女主的玫瑰花束,对着话筒大喊——
「我们结婚啦!」
完
□ 北葵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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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胆开麦:就要在娱乐圈爱个天翻地覆!
北葵双 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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