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后来在滑翔基地,我想问你小鲤鱼手链的事,你也是避重就轻、含糊其辞,不给我深入的机会,再后来你都全网表白了,一个电话都不给我打,又活活错失了良机。所以林贺,不是我说你,你真的活该没有女朋友!
「我沈梨虽然神经有点大条,脾气也一般般,但也不是冷血动物,咱都认识这么多年了,你要是早点把话说明白,咱爸妈都可以抱……唔……」
「抱孙子」三个字没说完,我唇间一阵湿热,一个拥抱带着熟悉的甘洌的气息裹来,绵绵密密的,我陡然心空。
林贺在吻我。
和走戏时完全不同。
我起先还有点不知所措,没过多久就下意识回应。
「真的可以抱孙子了吗?」
他离开我的唇,抱着我,在我耳边轻轻问。
我瞬间小脸通黄,不,通红。
「想什么呢林某,小心我告诉你爸妈你欺负我!」我捶他。
「我可什么也没想,是你自己说的。还有啊,告我爸妈也没用,他们早想让我们两家关系更进一步了。」
「行,你狠,你狠你暗恋我这么多年,这么多年憋在心里。」
「嘶,那不是胜券在握,所以才敢耽误。况且你敢说你不喜欢我?小时候就喜欢招惹我,送我一堆看似没用又和自己息息相关的东西,敢说不是为了引起我注意?」
我闻言觉得他想象力丰富,一扯嘴角:「我可没你那么多花花肠子。」
说完,我自己也没注意我抱他抱得更紧了。
林贺回应这个拥抱,又亲了我一下,缓缓说:「小梨儿,那天早上评论完你小号,我心里其实也很忐忑,后来又发生了很多事,我不是故意不联系你的,你别生气。」
我「唔」了一声,「早不生气了,我不记仇。」
「那……我们现在是真的了吗?」
我也亲他一下,重重点了个头:「不然呢,想赖账?」
40
爸妈们进门的时候我俩还在缠绵相拥。
吓得我直接想找个地缝。
林贺脸皮厚,直接抓住想桃之夭夭的我说:「爸妈,我们正式在一起了!」
虽然事实就是这样,但我还是觉得尴尬。
爸妈们倒是开心得很,鼓着掌说自己回来得不是时候,要再出去买点菜。
我把他们叫住,因为他们大包小包提了五六袋子,实在是没必要再买了。
后来,林贺给我带上他买的红珊瑚手串,我们一家人开心快乐地做饭、吃饭。我发现林贺的做饭技能也点满了,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学的,总之现在的他各色菜式不在话下。
我的幸福度即将爆表。
下午爸妈们出去跳舞娱乐,我和林贺窝在沙发上看电影,我故意要看林贺获奖那部文艺片,我知道里头有他和女主的亲密戏。
一开始他还不愿意,后来拗不过我,开始观影。
一放到他和女主情感碰撞的桥段的时候,他就开始找借口要去上厕所,我哪给他开溜的机会,整个人瘫在他身上,把他锁死在原地。
林贺说我真重口味。
我说你第一天认识沈大梨?
说完我俩又情不自禁亲了起来,好像要把这二十五年错失的亲密悉数补回。
夕阳昏昏斜斜从窗子洒进屋子,窝在沙发上的我和他都有些迷糊了,他突然捧着我脸说:「小梨儿,原来你这么爱我。」
我也不含糊,直接说:「彼此彼此。」
或许从我放话「如果没找着林贺,就当我死了好了」的时候,我就坚定地知道——
这辈子,我栽林贺手里了。
所幸,他也爱我。
41
第二天,我容光焕发回到剧组。
经纪人、助理、宣传等团队所有人,以及剧组上上下下都看出了我的不同。
沈老师活过来了!
导演大掌一拍,今天的戏全部一条过。
下戏后保姆车上,助理和宣传纷纷八卦。
「姐,多巴胺超标了啊,你和林老师到哪步了?」
在她们眼里我都是要殉情的人了,不打算瞒,神清气爽,甚至添油加醋说:「就差领证了。」
助理:「神速啊,从黯然神伤到蜜里调油,我们沈姐只需要一天!」
宣传:「什么时候摆酒??什么时候官宣??」
官宣。
这两个字猛然戳中了我。
紧接着,我看到前座的经纪人扭过来头。
她说:「小梨,官宣,暂时不能。你在娱乐圈的定位,不好谈恋爱,况且对象还是林贺。」
这些我都懂,只是主动屏蔽不去思考。
一来我公司已经把我和他解绑了,仰卧起坐只会适得其反;二来我是偶像剧小花,我得拍戏营业;三来林贺刚和华尚娱乐解约,腥风血雨余波未平,真的不好这时候官宣恋爱。
我不想让我们的事业失意,我叹了口气。
42
回到酒店后,我给林贺打了个电话。
看见 copy 精的备注,我不自觉笑了一下。
「才分开一天就想我了?小梨儿。」
他在那头雀跃地说。
我声音却沉沉的:「林贺,我们只能谈地下恋,你可别像那天一样,心一横发微博发评论官宣。」
「放心吧,我向来尊重你的意愿,等你觉得可以了,我随时 OK。」
「那就好,我努努力转型,争取早日和你一起走在红毯上,让我们 CP 粉吃上年夜饭,我知道她们就好这一口。」
「诶,你很关注我们 CP 圈子啊,我都还没问,你是不是还有小号,是咱们 CP 粉头子?」
他又开始乱扯,我直接:「去你的,谁是粉头子还不好说!挂了,我经纪人来消息了,每次都是你先走,这次我要先挂!」
「啧,人家小情侣都煲电话粥,沈大梨你倒好,三两句打发我,你不怕我想你想出毛病?」
他混不吝,我硬怼:「得了吧林某,你想我都想二十多年了,不差这一会,真挂了。」
「欸别——」
「怎么了又?」
「你能不能学学人家小女生挂对象电话前说的话?」
「啊?」
我猛地想起我剧本里女主挂电话时的「mua 亲亲 ~」,天灵盖通电似的开始头皮发麻。
我问:「林贺咱能不那么腻歪不?」
林贺:「情调你懂不懂?」
「这样你会失去我的。」
「笑死,昨天也不知道谁把我嘴啃肿了。」
林贺就是很会直击雷点,也不怪我这么晚才开窍——
「话不投机,半句多!」
我一气直接就把电话给挂了。
点开微信,经纪人给我发的是后天的航班,10 月 17 日飞首都,参加众星云集的国际高档杂志慈善夜。
林贺也在拟邀名单里,方妙妙、杨航宇紧随其后。
看见杨航宇的名字,想起他蓄意栽赃林贺的事实,我皱了皱眉。
这损 sai,还没凉?
我如上问经纪人,经纪人告诉我说,杨航宇背后的资本在保他,那桩子烂事这几天就会洗白。
我无语。
觉得知人知面不知心,自己以前把他当好朋友真的瞎了眼。
想着,我反手就把这个人的微信拉入了黑名单。
43
10 月 17 日是林贺的生日。
我盛装打扮出席慈善盛典,别人觉得我在争芳斗艳,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是为了漂漂亮亮见他一面。
酒会上,林贺在那一头被杂志主编围着 social,我在这一头尽量不明显地看着他。
他今天穿了绒缎料的黑西装,打了烫金领结,还别了款鲤鱼衔花样式的水钻胸针,在水晶吊灯下他推杯换盏,整个人气场自成。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迷人、有魅力呢?
难道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我甩了甩脑袋,心想我可不能恋爱脑。
也是这时,身边的位置突然有人坐下,我一定睛,好家伙——
杨航宇你也敢来找我?!
「沈老师,好久不见啊。」
杨航宇泰然自若地和我搭话。
我也不好当场撕破脸皮,回话说:「是好久不见了,上次见还是在热搜上。」
说着,我瞥了眼林贺,示意他。
他笑笑:「是啊,林老师福气好,方氏集团给他撑腰,也不是我们这些人小打小闹可以比的。」
我斜睨:「可杨老师不也是平安度危机了?娱乐圈风起云涌的,谁敢真的小打小闹?」
「言重了沈老师,我是说,林贺能有今天,可得谢谢方小姐。」
他也眼神示意我,我看去,果然,方妙妙已经进入了林贺和主编的 social 圈。
方妙妙抹着大红唇,穿着白色光面露背人鱼礼裙,站在林贺身边,笑得正开心。
44
杨航宇咂吧咂吧了舌头,说:「今天好像还是林老师生日对吧,林老师八成会签方氏下头的娱乐公司,给的待遇也是一等一的,趁着生日,他和方小姐不得好好聚聚?听说方小姐已经给林老师安排生日轰趴了,盛典结束就去。虽然网络上不炒 CP 了,但私底下感情还是不错的。」
「是吗?」觥筹交错间,我眯了眯眼睛。
杨航宇肯定说:「是啊,你不会看不出来方妙妙对林贺,一直有点意思吧?这可不是网上轻飘飘输入句『不熟』,就能磨灭的。」
「那我可是谢谢你提醒了,航宇。」
「嗐,也没什么,我知道你和林贺青梅竹马,再怎么吵闹也有感情基础,可林贺玩得花,又是给你小号评论又是和方妙妙强强联手,一口气拿捏两个女明星,这都是铁打的事实。那天我承认我是一念之差想害他,但这不妨碍他精神不正常,骨子里是个烂人。」
「呀,不好意思——」
我一伸手,打翻桌上的高脚杯,红酒洒了杨航宇一身。
我听不下去了,我故意的。
我连忙从服务员那拿了块餐布给他擦,把酒渍的范围越晕越大:「真不好意思了,航宇,听到林贺是个烂人,我有点吓到了。」
「没事没事,我去洗手间处理一下。」
我故作抱歉:「要我陪你去吗?呀,我忘了男厕我进不去呀。」
他脸色明显黑了一度。
我歪头一笑。
看杨航宇走了,又看向林贺。
人还在 social,或许是察觉到我的目光,他换了个姿势,对我投来一个短暂的,让人安心的笑。
「我会永远是你的小鲤儿吗?」
我托腮,不由默想。
45
酒宴结束后,我在后台打算脱掉沉重的礼服,然后给林贺打个电话,问要不要一起过生日。
不料这时候,叩门声响了。
我问了声是小琪吗,回应的却是另一个声音。
「沈梨,是我,方妙妙。」
我一怔。
外头又说:「有件事我觉得我们需要好好谈谈。」
46
我穿着礼服,打开了化妆间大门。
对面的方妙妙已经换了衣服、卸了妆,整个人毫无攻击力,我的心却在打鼓。
「妙妙,有什么事情吗?」
她径直走进来,直接坐在我的化妆镜前。
「啊,今晚太累了,待会林贺生日,一起去玩吗?」
我一愣,为什么是她邀请我去林贺生日。
我表面不动声色:「今天是林老师生日啊,好巧,我都忘了。」
她奇怪地看向我:「沈梨你装什么呢,林贺生日你不知道?真是白认识这么多年了。」
我尴尬一笑:「我和林贺……」
方妙妙看着我:「嗯嗯,你和林贺?」
不知道为何,从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我一下子失了底气:「没事……妙妙你找我就是问我去不去林贺生日?」
「也不是,主要是林贺说如果你不去,他就不给我面子。」
「啊?」我一懵。
「哈哈哈哈。」方妙妙突然笑起来,「林贺说你是醋王,果然是真的哈哈哈!你太可爱了沈梨,之前录综艺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可爱!」
「什么啊!」我还是茫然无措大状态。
「林贺说你八成把我当成情敌了,我其实是来负荆请罪的。」说着,方妙妙站起来,揽我肩膀,「是这样的,我爸旗下的娱乐公司想签林贺,但林贺貌似有点不想在这行混了你知道吧?这对我爸来说简直是血亏,他放话了,要是我不能拉到林贺,娱乐圈我也别想混了。我没办法,只能把林贺当祖宗供着,不然我的事业也完蛋了。」
我脑子里飞快处理方妙妙带来的信息,筛选出最重要的一点——
「林贺跟你们说不想在这行混了???」什么时候的事???
「对啊,他还说,他当时学表演就是为了和你一块,现在如果艺人身份是阻碍的话,他选择放弃,反正他在哪行哪业都能开花。」
我听到后半句,着急得心凉了大半:「这倒像是他能说出来的话……」
「所以沈梨,我求你了,今晚的生日趴你必须去,这可是我向我爸表忠心的好机会!」
我纠结:「可是我去合适吗……?」毕竟我和他是地下恋……
方妙妙:「放心吧,生日趴都是自己人!」
47
生日趴果然都是自己人。
我团队的姐姐妹妹都去了。
「……」
精巧布置的房间里没有一台摄影机,林贺单手插兜,站在三层翻糖蛋糕后。
方妙妙迎我进来的。
旁边还有她的男朋友……
当我知道这一切的时候,心理防备卸了大半,网络上多风言风语怎么能信,草木皆兵只能怪自己太敏感了。
我走向林贺,好巧,我们脱了礼服,穿的都是淡蓝色连帽衫。
除了衣服,我还发现林贺的蛋糕上贴着几个字——
「全内娱打直球最猛大狗狗!」
我不禁笑出了声。
「全内娱,打直球,最猛,大狗狗?」
林贺一歪头:「不猛吗?」
我配合他点点头:「猛猛猛,直球打了二十五年,终于进洞了。」
谁料他似笑非笑看向我:「小梨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虎狼之词吗?大庭广众的,你就不怕出什么问题?」
「什么东西?我实话实……好啊你林贺,开始吃老娘豆腐了,你能耐了!??」
我反应过来,看见周围吃瓜群众放光的眼神,直想给林贺一拳。
可这时,林贺眼疾手快切了块蛋糕给我,上面正巧放着「大狗狗」几个字。
「小梨儿,你从小就说我是 copy 精,那天采访,我以为你会说我像鹦鹉,可没想到你说我像狗,后来仔细想想,我也觉得我挺像狗的,幽默英俊且绝对忠诚。我不是要夸自己,我是想说,从今以后我就是你一个人的大狗狗,我爱护你,尊重你,你也爱护我,尊重我,我们不嫌弃、不抛弃、不借让彼此,好不好?」
好少见林贺正经讲话,我愣了一下,突然有点想哭:「所以大狗狗,你要退出娱乐圈了吗?」
林贺闻言也没打诨,搂着我肩膀笑了笑说:「小梨儿,你是不是还没祝我生日快乐呢?」
48
生日趴上我了解到林贺费尽心思和华尚解约后,和方氏签了一部电影。
他没要片酬。
感觉是在感谢方氏出手相助。
他或许真的想离开娱乐圈了。
林贺开车带我回家,我坐在他的副驾驶,沉沉地想。
想完我又沉沉地问:「林贺,如果当初你没跟着我艺考,你会干什么呀?」
林贺空出手揉了揉我脑袋:「小时候我想当太空……」
他一出声,我就知道他要说什么鬼话,立马打断:「你小时候三天十包药,可别祸祸去太空了。」
「我没开玩笑,小时候我真的想当太空人。」他突然说,「那天流星雨你还记得吗,我真的很喜欢。」
「所以你要转行去当太空人了?二十五岁会不会有点仓促?」
「舍不得我你就直说。」他目视前方,笑了笑。
「才不会。」我噘噘嘴,「反正你跑太空了也是我的大狗狗。二十五岁的大狗,抱起来绝不硌手 ~」
这是句尬的,没料林贺接了我的话茬,「SKR」一声,头一点一点地说:「会唱 Rap 的鲤鱼,爱到不可理喻 ~」
「yo,yo~」
于是夜幕下,我和林贺一边尬唱着蹩脚的 Hip-Hop,一边飞驰在北京城二环线,我把生日祝福编成词说给他听,他也一句句回应我。
我:「祝你生日快乐,有你才是喜乐。」
他:「生日年年都过,今年真是不错。」
我:「奥斯卡要到手了,某人却要走了,颁奖典礼亮了,某人心却暗了。」
他:「yo,yo~」
49
回到林贺家后,他去洗澡,我在房里莫名紧张。
我很奇怪,明明我在北京有住处,为什么下意识就上了他的车。
生日趴上已经送了他一款情侣表了,难不成我是想把自己也送出去?
林贺可是全内娱打直球最猛大狗狗欸。
他要一杆进洞,我们明天真能去领证了。
我想着,心跳突然加快,想喝口凉水,在他的屋里翻了翻,没找着杯子,却先翻到了一个怪异的箱子。
我一怔,里面有很多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东西。
颈椎按摩器、保温杯、蓝牙耳机、加湿器、小电扇……
都是我拍戏时常用的东西,都是我人生第一个粉丝送的同款。
我继续往下翻,底层有个小盒子,里面全是信件。
发信人:梨子。
收信人:爱说话的小鸟。
是我的字迹。
第一封是 2017 年 10 月我播出人生第一部剧,最后一封是 2021 年 6 月我《鱼外飞仙》进组。
我的第一个粉丝,原来是林贺。
我愣了几秒,却谈不上多吃惊,我脑子里被更多的细节填满。
我想起他给我写的信。
2016 年 12 月,他说他找到了一份新工作,但是老板人不好,压榨他,不尊重他的意愿。
2016 年 12 月,林贺接了第一部,第一部就是主角戏。
2017 年 4 月,他说他最近有点难过,想要的东西被别人抢走了,但是没办法,他只能接受、释怀。
2017 年 4 月,原定林贺的他最喜欢的品牌代言,突然换了人,事情还上了热搜。
2018 年 3 月,他说他最近受了点小伤,手指头也跟着不太灵活,字丑,叫我不要介意。
2018 年 3 月,因为道具组的失误,林贺在杀青场的爆破戏中被炸,新闻被剧方压了下来,他却扎扎实实住院两个月。
同年,林贺丢了好几部戏。
同年年末,林贺凭这部戏拿到影帝。
那年年末,我记起他也有写信给我,信件是在颁奖典礼后一个星期收到的,他说他最近得到了一些奖项,但心里诚惶诚恐的,总觉得美好的东西转瞬即逝,快乐总没有伤痛来得真实。半夜里脑子涨得很,可能是要长脑子了。
那时候我回信问他,你可能是不喜欢你的工作吧,都长脑子了,想没想过换一个?
他告诉我,有些目标没完成,暂时不能放弃,一起加油,才能去更远的地方。
后来,爱说话的小鸟又写了很多信给我,开心的、不开心的,我也断断续续地回着,可现在信件拿在手里,我才真切感受这几年,他对我倾诉的,远比我回复他的多得多。
他在匿名信件里用轻松俏皮的语言写工作的压抑,写对绝对自由的渴望,我以为他是不想上班,想偷懒,哪知道这个人就是我的青梅竹马,他这些年扶摇直上、大红大紫,其实根本不快乐。
不快乐,还要强装快乐。
而这次这场风波,条条罪名是假的,洪水般的骂声却是真的。
虽运筹帷幄,但也是压垮他意志的最后一根稻草。
听见洗手间水声停了,我放下信盒,走到洗手间门口,林贺咔哒开门,用毛巾揉着湿发,茫然看向我。
「怎么了,小梨儿?」
「林贺,我们私奔吧。」
50
私奔。
就是不要现在的一切了。
通告不赶了,广告不拍了,剧组不回了。
去一个山清水秀、民风淳朴的地方,过另一种生活。
林贺听完我说的话,又看见床头柜上的信盒,大概是了然了一切,他耸了耸肩说:「本来还想和你好好解释解释,想不到你自己就翻到了。」
「从小鲤鱼手链开始我该知道了,就是不敢认,如果你要退圈,那我也不干了,反正就像你说的,咱这种人到哪都能开花。」
「果然是勇敢果决的沈梨儿,身上总带着江湖片的英雄豪气,潇潇洒洒,不计后果。」说着,林贺过来抱住我。
他身上是古茶沐浴露苦中带甘的醇厚的香,我以为他要跟我讲大道理,叫我不要冲动,可不料就在他侧脸抵到我发丝的那瞬,他说——
「好,我们一起逃命。」
51
第二天凌晨,我和林贺拔了电话卡,掰断丢在了公路两侧的荒野里。
今年十月凉得厉害,我和他裹着冲锋衣,将车窗全开,任由北方寒冽的晨风灌进车舱,刮在脸上。
「刺激!」
我对着窗外蒙蒙亮的天空放肆喊了一声。
「演了这么多年电视剧,我沈梨,也戏剧性一把!」
「林贺!」
我很兴奋,我转向驾驶座的林贺,在呼啸过境的风声中大声喊他名字。
「小梨儿!」
他也喊我名字。
「林贺!」
「小梨儿!」
「林贺,天快亮了!我好喜欢你!」我拔高音调。
他笑开,望着公路与天空衔接处的一线晨光冲破昏暗,说——
「小梨儿,幸好有你。」
52
我们的目的地是云滇边界。
云贵交界处有一个四季如春的小镇,叫知南。
有绿水青山,梯田溪流,和连接成片的竹屋瓦舍的村落。
这是我们小时候无聊砸地图,又一顿乱搜,知道的一个地方。
那时候我们就打赌说,长大了一定要来玩。
谁先来,谁就赢,可以命令对方做任何一件事。
我这个回忆是林贺唤起的,也是他提议要来知南,我就暂且判他赢。
我警告他不要太过分,他笑了笑不说话。
我总觉得他还是一肚子坏水。
我们开了两天车,到知南的时候是中午,又办了新电话卡,租了房,吃了饭,买了一堆生活物资,歇下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
我直接瘫倒在床上。
「私奔是个体力活啊。」
林贺也躺倒在我旁边,在耳边说:「不然呢,你以为是来度假的?革命还未成功,同志还需努力啊!」
「诶林贺,你能不能说点好的?我想的是和你在世外桃源过男耕女织的日子,我是享受的好不好!」
「那以后我犁一亩地,你洗一桶衣,我们自力更生、自给自足,怎么样?」
他果然大部分时间都说不出人话,我一拍他胳膊:「林贺!你小学英语是不是门卫大爷教的!」
「哈哈哈好,不闹你了!」
这时,他侧过身来抱住我,抚摸我的头发,语气突然之间也变得柔柔的:「这样吧,我们明天一早去买菜做饭,然后在镇子里做点小买卖,服装店、五金店、奶茶店,除了饭店,什么都可以,把日子过丰富起来,你觉得好不好?」
我没想到他想得这么长远,「为什么饭店不可以?」
他一笑:「因为我只想做饭给你一个人吃。」
「哈哈哈行。」虽然很肉麻很尴尬,但我接受了,谁叫面前这个是我男人。
我其实没林贺想的那么长远,但他一提,我心里也有想法,我也环住他,说:「林贺,我们一起开个民宿吧,虽然这边旅游的人不多,但我们可以把房间装修成任何我们喜欢的样子,让这里真正变成我们的家。」
「我要装一间星空宇航员主题的,要装一间浪漫少女心主题的,要装一间古代主题的,如果有人要来住,我就给他打折,让他祝福我们长长久久。你看怎么样?」
「那你以后就是咱们老板娘了,起什么名字想好了吗?」
我做思考状:「要不就贺梨?」
我笑开:「反正这边也没人认识我们。」
53
贺梨民宿开业那天很惨淡。
我们一大早就做了充足的准备,可到凌晨快打烊,才迎来第一个客人。
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青年。
还一眼就认出了我和林贺。
我尴尬得恨不得立马逃进厕所,可林贺脸皮厚,他稳如泰山地招呼男青年入住。
男青年叫丁柯晨,背了个大包,说自己是摄影师,机缘巧合来这边取景的。
丁柯晨选了我们民宿最原生态的白墙房,说是 hold 不住那些花里胡哨的。
我笑笑不说话,尊重客人意愿。
第二天早饭结束,我们三个在院子里唠嗑。
可能是同性相吸,也可能我家林贺太招人喜欢了,丁柯晨和他已经开始称兄道弟,聊些有的没的,甚至让我去给他们端盘瓜子。
瓜子就瓜子,我就纵容他们。
谁叫林贺对我撒娇。
「去嘛小梨儿,端来,我给你剥 ~」
带着一盆瓜子回来后,我听他们现在说的好像是娱乐圈八卦。
整合后得到两点信息。
第一,我和林贺突然罢工消失,公司给我们压了下来,但气得不行,让我们有病就去吃药,别折腾他们。
第二,杨航宇嫖.娼,被警察得了个正着,已经全网封杀了。
「真是多行不义必自毙!呸!」
我骂了一声,怒吃一把林贺剥出来的瓜子仁。
丁柯晨安慰:「弟妹别生气,风水轮流转,他自己给自己转死了。」
「我不生气,我就在想,要不是他带林贺去夜总会让黑子有机可乘,林贺现在也不至于这样。」
我的话脱口而出,林贺的眼神也暗了几分,我以为他也遗憾,打起精神说:「没事,现在这样也很好,有满院子花花,有阳光,还有爱人和客人,简直好得不能再好了!」
林贺眼睫弯了弯,似乎看了眼丁柯晨才看向我。
他说:「小梨儿,你一定要过你想过的人生。」
54
在知南,我和林贺过的就是最简单幸福的生活。
一起买菜做饭,一起经营民宿,一起给家人打视频,一起在冰箱柜门上贴今日祝福,一起偶遇街旁觅食的白鸽,然后给它喂一小块黄油面包。
时不时互怼对方,动静大了点,隔壁阿妈还着急忙慌过来劝架。
我以前从来不觉得离了镁光灯的生活还能这么有满足感,功劳要全归给林贺,是他带我过另一种生活。
如果要说有什么遗憾的话,那可能是我没带小鲤鱼手链来,林贺说这两条手链其实是不一样的,我那条的鱼眼睛是红宝石,他这条是蓝宝石,是他专门定制的情侣款。
可惜,两条都落在家里了,没法再去在阳光下仔细比对。
丁柯晨在民宿住了一周了,这几天他背着包早出晚归,也不知道有没有拍到心仪的照片。
日子一晃就到了 11 月底,丁柯晨说自己素材拍得差不多了,还想以大山为背景,拍一套彝族男子服饰写真,问大明星林贺愿不愿意赏脸帮个忙。
我觉得丁柯晨在白嫖,果断拒绝。
林贺却说,真的很久没拍照、没对着镜头了,还有点想。
我无话可说,我就纵容他们。
林贺不在家,我看店看得有点无聊,去上级县城参加了某个更无聊人士举办的喝水大赛。
勇夺了冠军。
也是这个冠军,让我在知南美妙绝伦的生活,摔了个稀巴烂。
55
「厕所是往这边走吗?哦哦好,谢谢!」
我捧着一个水晶质的喝水大赛冠军奖杯,蹿进了离比赛地点最近的一个公厕,中心医院里的公厕。
上完厕所我整个人如释重负,并且向自己许诺,绝对不再参加类似的傻逼活动了。
忙活完我想给林贺打电话吐槽一下傻逼的自己,医院厕所门口,我夹着奖杯,拨通了电话。
「林贺我跟你说,我今天喝了起码十斤矿泉……」
「……你俩怎么在这?」
「……」
56
林贺和丁柯晨冷不丁从男厕里走出来,丁柯晨提着一大袋子药和一份诊断书,林贺手机还放在耳边。
林贺本来面无表情,看见我,愣住了。
我皱了皱眉。
「怎么回事?不是拍照吗?丁柯晨你身体不太舒服吗?」
「弟妹……我、我那个阑尾、阑尾炎突然犯了,改道来了这边,手术……」
丁柯晨把手里的药塞进背包里,说话吞吞吐吐。
我看了看林贺,眉头皱得更紧了。
「你给我!」我有种很不好的感觉,上去抢丁柯晨手里的东西,可还没碰到个边,林贺握住了我的肩膀。
「林贺……」
就这一瞬间,我看着他深黑的眼睛,鼻头酸了起来,马上就要哭了。
「小梨儿,别看了,我们回家。」
57
我不知道为什么林贺不让作为顾客的丁柯晨一起回民宿,我感觉更不好了。
这天家里很静。
隔壁阿妈家的小猫也不来串门子了。
林贺说他今天很累,想搂着我休息一下。
也是这时候,我才发现,每当他认认真真要求我什么的时候,我都无法拒绝。
差不多凌晨三点,他睡沉了,我睡不着,悄悄松开他的手臂,出了家门。
我无法无视白天发生的一切,我必须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喂,丁柯晨。」
电话是响铃十几秒才接的,那边的人不知道是没睡故意磨蹭,还是才醒动作慢。
「弟妹,有事吗?」
语气是清醒的,他也没睡。
我开门见山:「你说呢?」
「啧。阑尾炎,疼,挂了哈。」
「丁柯晨你敢挂一下试试看!」我大声,「你不说我可以去医院问,我可以查任何蛛丝马迹,你没有必要隐瞒!」
他为难:「弟妹,你何苦呢……」
「你就告诉我吧,林贺生病了是吗?」
我有点苦涩,他叹了口气不搭话。
我咬咬牙:「很严重吗?」
「弟妹……你给林贺一些时间吧,他真的很爱你。」
58
没人跟我说到底发生了什么,林贺一如往常地生活,一如往常地对我笑。
我想,如果不是误打误撞进了医院,我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察觉他其实生了病。
如果不是不死心又去了趟医院,我可能这辈子都无法想象他会生这个病。
一个世界上最辛苦的病。
这天我坐在医院楼下,攥着手机哭了一个下午。
最后还是林贺找到的我。